桂皇后想通之后反而坦然,对镜看看接近完美的妆容和衣饰,如往常一般端庄大方仪态万方的坐步辇去栖龙殿。

望帝看到他名义上的妻子仪容举止无比完美地走了进来,赶紧上前迎住:“皇后不必多礼,今日请你前来有要事商议!”

说完摆摆手,只留郑公公侍候。这才自己整冠撩袍,朝皇后深深做了一个揖,桂皇后吓得赶紧拜倒:“皇上这是做什么?借臣妾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受皇上的礼!”

望帝却多年来第一次亲手扶她起来按到座位上:“朕每日公事家事繁忙,多亏皇后贤良能干,替朕孝敬母后、管理后宫、教养儿女,朕并非冷血之人,怎能不念皇后的好?只是朕名上是真龙天子,其实脱下龙袍也不过是凡人一个,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这些年若有不到之处,还请皇后多多包涵!”

桂皇后顿时泪盈满眶。他脱下龙袍只是一个普通人,自己摘下凤冠,何尝也不只是一个渴望得到夫君疼爱的普通女人?被冷落这么多年,心里哪能不委屈不伤感,岂是一句多多包涵就可消除的?

不过她是一个聪明人,闻弦知意,已经听明白皇上对她有敬无爱之意,更多的是感激和倚重,而不是夫妻之情,再强求下去,恐怕连这也会失去。

她恰到好处地流出一点泪,很快拭去:“臣妾虽是一国之后,更是皇上之妻,你说的这些,都是臣妾应该做的,相夫教子,不过一个女人的本份而已,万不敢受皇上大礼!”

望帝看着她,张张嘴想说出实情,却还是忍住了,终有一天要说的。却不是现在。

“无论如何,皇后把太子教养得这样年少聪慧,自是费尽心血,朕不能不感激。这样吧,你的父亲多年来只享受郡王的待遇,母亲只是二品夫人,朕今日特准他享受亲王的待遇,你的母亲封一品诰命夫人。”

桂皇后赶紧做出万分感激状,其实内心是不甘的,这一对狗男女,害死她的母亲,却还要依靠她的功劳享爱荣耀和富贵,她岂能让他们如愿?

不过她明白,再怎么不甘,没有这个家世不凡的娘家,她在宫中和朝中都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儿子的太子之位也坐不稳当。很快,她就想到一个主意,赶紧跪下谢恩:“臣妾谢皇上恩典!不过臣妾的母亲早已亡故,只能是追封了。”

望帝一愣,很快明白了她的想法,但还是很理解地说:“朕倒忽视了,这样吧,你父亲待遇不变,你的母亲追封魏国夫人。”

桂皇后松了一口气跪下谢恩,这才真正按照她的心意来了。要说她有多恨亲生父亲,那倒不是,她真正恨的只是那个昧着良心的贱女人而已,这样晋封再好不过。要让她知道。她永远不能和自己的母亲相提并论,将来百年之后,和父亲同穴只是自己的母亲而已,她只配远远地和得脸的家奴一起葬在陪墓里。

感激之时也有些狐疑,皇上以前是最不耐烦这些大家庭里妻妾争宠的琐事,今天怎么这么善解人意?果真是皇儿有出息让他感激,还是有别的原因?

正思虑间,望帝请她共同入坐喝茶,这才说出了真正的目的:“皇儿今日前来,朕没有想到,转眼前他已长成大人,聪慧有见识、心胸开阔,让朕心里极为安慰,朕就想,这样的佳儿得找个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年已十二,过了十五就可大婚,早点订下也可提前派人教导那女子礼仪宫规。”

桂皇后没想到夫君今日不但厚赏她的家人,还如此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高兴地说:“臣妾替皇儿谢过皇上关心,我朝有资格配皇儿的名媛佳丽颇多,不知皇上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望帝笑着摇摇头:“京中名媛佳丽,朕并不熟悉,此事还是教给皇后去选吧。”

说完正色道:“皇儿是我朝储君。这江山社稷将来都是他的,只有出身品貌皆佳,又真正聪慧贤良的女子才是他的良配,她和皇后一样,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万不可随便挑选。朕相信你一定会为他挑个最相配的女子为妻,不过有一点要谨记,家世虽然要好,但不能权势过大,以防皇权旁落,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桂皇后再想镇定。也止不住热泪盈眶,想起望帝请了好几位名师严格教导儿子,每日上朝都带着他亲自教导,让他从小在实践中接受教育,耳濡目染中学会如何处理朝政,虽不比做娘的那份温柔细致,但是这份心思并不比她差,现在就是对他的亲事也极为讲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儿好,那岂不是说,儿子的太子之位极为牢固了?自己以后就是天下最有权力最为尊重的太后了?若果真如此,自己多年来只做他的挂名妻子也不算亏了。

同时心里也有些狐疑,怎么皇上的话听起来象交待后事似的?可她此时最多的是喜悦,哪会去细细思索一个小小的疑点:“臣妾多谢皇上的恩典,下去之后一定替皇儿精挑细选一位好女子,定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望帝亲扶她起来,桂皇后站起身来,现在快到晚饭时辰,栖龙殿本就是帝后专享的卧室,望帝是否会因为今日之事留下她共进晚餐然后留宿栖龙殿?

她殷切地看着望帝,望帝却轻咳一声,一付视而不见的样子说:“朕还有些奏折要批阅,明早上朝要答复,朕去了,皇后下去好好安排给皇儿选妃一事吧。”

说完逃也似的去了御书房,桂皇后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再抱什么希望。还好,现在是整个后宫的女人都失宠,她还有地位和尊崇,别人又有什么?还是知足吧。

很快也起驾回宫了,为皇儿选妃,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她得回去细细筹划。

二百十五、孤家寡人

望帝千等万等,坐卧不安,等到的消息却是跟踪可心公主的人把公主跟丢了。

原因是他们一路辗转奔波倒换了多个交通工具,经过了许多大小车站,都没有跟丢,也没有被对方发现,已经尽了最大努力,跟到离城以后,眼看就要找到落脚点,谁知对方径直出国了,而且好象早就给可心公主办好了出国手续,居然没有遇到障碍,可他们因为没有出境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走掉却无可奈何。

虽然不怪他们,望帝还是怒极,这个暗探组织直接为历任君王服务,都是精挑细选的得力之人,各种装备都是最先进的,如果他们提前考虑到了小鱼可能出境,在到离城之后弄几张出境证是没问题,关键是他们疏忽了,才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现在不但不能通过小鱼找到兰溪,还把小鱼给弄丢了!到底是谁接走了她,这些人表面上对她很好,谁知道背后有什么目的?他们会不会哄骗了单纯的小鱼出宫,然后以此提出过份的要求逼他就范?

最重要的是,谁来保证小鱼的安全?她一个年少美貌、天真单纯的女孩子家,孤身一个在外,实在太让人担心了,虽然她留信说是跟可靠的朋友的在一起,可是谁知道她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望帝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害怕,万一小鱼有个差池,他这一生良心都不得安宁。

一怒之下要把那些暗探重重治罪,郑公公也知道那些人虽然尽了力,但确实有考虑不周之处,离城靠近越国边境,火车在赶往离城的时候,他们就该考虑到这个问题,提前与离城有关组织联系准备好证件,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出国却无可奈何。

郑公公求情道:“皇上与其一怒之下治他们的罪,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如何?兰才人找不到下落是因为咱们连她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可心公主却不同,她虽出了境,但每天出境的人数都有登记,他们本来就知道可心公主出境的准确时辰,就更容易追查了,不如让他们立即去越国追查。这些人能力非凡,老奴想很快就有结果的。”

提起至今沓无音讯的兰溪,望帝心里一痛,她没有找到,还把小鱼给弄丢了,只好点头答应:“你去传令,如果找到可心公主的下落,她又平安无恙的话,不但既往不纠,还重重有赏,否则别怪朕不客气!”

郑公公点点头,看着望帝忧心忡忡的样子,不忍地劝道:“皇上勿急,可心公主虽然年幼单纯,内心却是极聪慧敏感的,她绝不会随便就跟人走的,也绝不会受什么委屈的,里面说不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还请皇上放心等她的消息吧!”

望帝点点头,担心也没用,只能令他们用尽全身本事追查了。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必须在短短几年内,在不引起大的矛盾的情况下,平安地解决朝堂和边疆的大问题,营造一个君权至上、政令畅通、局势稳定的执政环境,才能放心地交给太子。

虽然暂时没有兰溪的消息,但是望帝坚信,她一定很生自己的气,一定悄悄地躲在那个角落藏身。

他发誓,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再也不允许她欺骗她、离开她,当然,他也会千百倍地对她好,再会不用所谓的规矩去约束她,再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去嫉恨她,再不会为她一句触犯的话大发雷霆。

爱她,不是占有、需要和控制,而且包容、付出和珍惜。

当然,她不顾他的伤心和悲痛一手炮制了所谓的冷宫失火事件,让他尝尽痛苦的滋味,他一定要狠狠地惩罚她。

分隔线

“小鱼,这是我娘曾经给我的翡翠指环,她特意挑最好的硬玉,请最好的工匠为我们打造的,让我们戴上之后一辈子永不分开,今天我把这个戴在你的手上,郑重其事地求你嫁给我,我发誓一生好好地待你,除了你绝不会再有别的女人,更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我们都是彼此的唯一!”

小鱼惊呼一声“你说什么?这么快就要成亲?会不会太仓促了?又没有一个亲人和长辈主持,就连兰溪也不在,好歹等她回来吧?”

她惊讶的同时也是极为感动的。自幼长在皇宫内院,早已见惯了男人的妻妾成群,还有什么比一个男人只有自己一个女人的承诺更珍贵的?她的心里早已极为欢欣地允了。

葛佩看着通透碧绿的指环戴在小鱼如玉一般的手指上,大小刚好合适,感慨地说:“你说的很对,我也曾经想过一定会在长辈的主持下迎娶你,可如今我的长辈都在哪里?你的长辈勉强只有皇上算得上,你说我们找谁来主持?就是你找了皇上,他说不定又要让我们分开了,而且说不定等我们见到兰溪那天,就是被宫里发现的那天,所以我不想等了。”

小鱼愣了愣说:“对不起, 我不是存心勾起你的伤心事,我只是觉得太仓促了些!”

葛佩不顾男女大防抓住她的手:“看着我小鱼,你可知道,一个女子的名节最为重要,你已经逃出宫跟了我,我就必须尽快娶了你,才是对你的珍惜和爱护,我们的亲人若能得知,一定很高兴,兰溪也会很高兴的,如果我真心对你,皇上也会愿意的。所以请你不要犹豫,我会安排好一切!”

小鱼娇美的脸一下子通红,双眸含情脉脉地看着葛佩,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光彩照人,青涩已渐渐退去,代之是少女的温柔和娇媚:“我想,你这样急着成亲,一定还有一个原因。你怕我的皇兄找到之后强行带走我,从此把我们分开再也见不到,所以干脆很快成了亲,让皇兄就是找到我也无可奈何,是不是这样的?”

葛佩无比佩服地笑了:“难怪爹娘选你做我的媳妇,难怪我只见你一面就决定再不放手,原来只有你最了解我,除了你还有谁是我的良配?”

小鱼想起第一次见葛佩的情形,就那一面,就认定了葛佩,原来葛佩和她是一样的感觉,正感慨着,葛佩很可疑地脸红了:“三天后是喜神下凡的好日子,最宜嫁娶,传说这天成亲可以恩爱一生儿女成群,我们可不能错过了。你说的对,我就是怕你的皇兄找到你要把你带走,所以我要尽快生米煮成熟饭,把你变成我的人,让他无可奈何!”

眼睁睁地看着稳重体贴的葛佩变成了这样,小鱼的脸已经红得胜过上等的胭脂,嘤咛着说:“不能通知兰溪一声吗?即使她不能来,起码也让她高兴高兴。”

“不能,真的不能,稍有不慎,我们就成不了亲了,等以后让她抱着我们的孩子慢慢高兴吧!”

二百十六、今天是个好日子

大清早,一夜好睡的兰溪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掀开窗帘一角看到四月的朝霞红得分外喜气和娇艳,就再也睡不住,怕惊醒小桃两口子,就蹑手蹑脚地自去洗手间梳洗整理,穿上心爱的淡黄色薄绸衫子和葱绿色长裙,轻轻推开门去花园里转悠。

陆大嫂也起来了,准备好了早饭帮丈夫浇花,看到兰溪行个礼:“少奶奶早!”

然后不服气地朝小桃的屋里努努嘴:“少奶奶,虽然你是有目的的,但也不能太惯着奴才了,看看,这不知天高地厚了,主子都起床了,自己还睡着,要搁在厉害人,早动家法了!”

兰溪忍住笑:“不碍事不碍事,我心里有数。也怪我比平时起得早了半个小时,想在花园里转悠一会,小桃大概没料到,其实她每天早上都会准备过来服侍我更衣梳洗的。”

陆大嫂这才放下心,又笑着说:“难怪少奶奶今日起得早,奴婢昨晚查了,今个可是喜神下凡的好日子,百事顺利,尤其最利嫁娶,少奶奶起得早也好,沾沾喜气,早日病好了抱个大胖小子!”

兰溪扑噗一声笑了,心里却有些怅然,她今生都不会再嫁人了,何谈什么抱大胖小子,在宫里就是想生个自己的孩子,做个完整的女人,才激怒了望帝被打入冷宫,哪里还再奢望做母亲?

再看一眼红红的朝霞,就是喜神天天下凡,也与自己无关,正感叹着,狠狠的打个几个大大的喷嚏。

旁边正剪花枝的陆大哥担心地说:“少奶奶莫非大清早感染了风寒?虽说现在是四月天气,但早上还是有些露水,要不让小陆去请个大夫看看?“

正待转身去厨房的陆大嫂嗔道:“胡说什么?大清早的咒人得病?我刚数着,少奶奶一连打了三个喷嚏,个个惊天动地,一定是有人念叨你呢,少奶奶仔细想想,可曾许了别人什么事没办到?被人惦记的这样狠?”

兰溪愣住,谁会惦记自己这么狠?是久等不能出宫的小鱼?还是忽然想起自己的霍盼盼?还是经受失女之痛的兰家人?反正总不可能是自已欲放下却不能的望帝。

今天不是休沐日,他这会应该在上朝,面对满殿的文武百官和永远没完没了的大小朝堂事务,哪有想她的时间?就是想她,也不会是现在。

何况,他会想她吗?后宫多少天生丽质才情出众的美女,还有各地不时送进宫的新鲜佳人,自己又有多大魅力,让他惦记至今?

也许冷宫刚刚失火的时候,他确实伤心过后悔过,但是过去也就过去了,对普通人来说,时间都会冲淡一切的,何况是坐拥天下、百事缠身、佳人无数的望帝?

兰溪不甘极了,暗恨自己不争气。明明好不容易出了宫,又生活得很不错,天下好男人多的事,她又不是真正的古代贞烈女子,却没有一点心思重新去觅良人度过一生,为什么自己不能彻底忘记过去的事情,彻底忘记该忘记的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今天的喜神似乎与她无关,反倒让她心烦呢。怕人发觉,就令陆大嫂准备半小时后开饭,然后努力静下心来,自去剪了几枝开得正艳的鲜花拿回屋插瓶,却不知怎的心神不宁,总好象今日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索性拿起准备送给小鱼和葛佩做贺礼的鸳鸯枕绣起来,只剩一点了,今日就可完工。

可是刚拿起针,却又打了几个喷嚏,不由得有些郁闷,就算今日是喜神下凡的日子,也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到底是谁这么念叨她呢?

大红色的分隔线

“兰溪对不起呀,我今日要成亲了,本来想等你来了再说,可是葛佩怕皇兄把我捉回去,急着想生米煮成熟饭,听说今日又是喜神下凡的日子,他老人家行踪不定,一年才下凡一天,所以不能错过了,你可不要怪我。本来我想告诉你一声,你就不是能来也好遥遥祝福我们,可是葛佩说了怕走漏风声,我只好也忍住了。你千万不要怪我呀,等我以后生了孩子一定认你做干妈!”

小鱼穿着大红色龙凤呈祥的吉服,戴着大红色花开富贵的盖头,手拿大红色鸳鸯戏水的喜帕,端坐在自己房间,嘴里不出声地念叨着,京城的兰溪则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地打着。

今日她要从自己的住处出嫁,嫁给同一个宅子里的葛佩。身边是全部水红色新衣的喜娘嬷嬷丫头随身服侍,吉时已经快要到了,等会轿子来了,她坐上喜轿在宅子里转一圈,再抬到布置成喜堂的正厅,在那里拜过天地,再送入布置成洞房的葛佩卧室,就算嫁出去了。

葛佩急着生米做成熟饭,自然效率极高,很快就把他的住处收拾成了华丽喜庆,举目皆大红大绿的洞房,当然酒席、吉服和司仪这些,也很快就准备好了。

他以前为了拒绝商界的朋友或提亲或送妾,就推说家里早有父母娶下的妻室,家训不许纳妾,这才清静下来。所以今日成亲自然不能惊动他们,再加上他和小鱼都没亲人,所有来往忙碌的只是一帮忠心的家奴了。拜高堂也只能拜牌位而已,吃酒席的也是葛家的家奴而已。

不过,什么都挡不住他迎娶小鱼的决心,错过了她,也许他今生都没有娶妻的心思了。他没有亲人没有真正的朋友,所剩下的只有小鱼,他得牢牢抓住了,等他们成了亲,就是她的皇兄找到她,也不会拆散人家恩爱夫妻的。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安排了这场婚礼,千方百计地说服小鱼早点嫁给她,只为一个目的,生米煮成熟饭,谁也夺不去。

可是,小鱼虽然被他说服了,内心还是有许多无法弥补的遗憾。

比如,她早已离世的亲生父母再也不能得知女儿终于嫁给他们亲自选的夫婿。

比如,她唯一的亲人皇兄不能亲自送她出嫁,皇兄以前还开玩笑说送她出嫁时自己会舍不得,自己却瞒着他就这么嫁了。

比如,她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兰溪不能陪伴她、祝福她。

可是不等她再遗憾下去,外面有喜娘高呼:“吉时已到,新郎官亲自来迎,请新娘上轿!”然后两个一身崭新的小丫头一边一个扶着她,踩着大红色的地毯出门准备去嫁给葛佩。

房门外,是身着吉服、满面喜色的葛佩在切切地等候。

二百十七、音讯全无

望帝惊怒过后,忽然脑中电石火花想起什么:“他们确定可心公主心甘情愿嫁给那人的?”

郑公公郑重地点点头。好不容易赶往越国的暗探们找到了可心公主的下落,却得知她已于三日前出嫁了,嫁给一个姓葛的人,而且完全查不到那人的来历,只知道是在镐城做生意的,镐城有店铺有宅子,家财极丰,其余再无所知。

望帝弄丢了心爱的皇妹小鱼,找到之后她却已嫁了不知底细的人,一个堂堂的公主就这么嫁了,心里如何不怒?

见他神色有异,似乎另有隐情,赶紧回答:“是的,老奴再三询问,他们说可心公主新婚第三日,与那人同色的新衣,携手同游,神情间极为恩爱,应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可惜怕他们发觉不能拍照,要不然让皇上看看也就放心了。”

望帝心中渐渐明白:“你说那个人姓葛名佩?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翩翩佳公子。而且看着似有贵气?”

“是,这一点绝无错处。”

望帝松了一口气,神色之中皆是感慨万千:“朕知道他是谁了,他就是郑国三皇子任佩,葛是他的母姓。郑国灭亡后,他因在外游历躲过一劫却不知所终,很有可能为了避祸改名为葛佩。若果真如此,小鱼嫁给他也算是终身有靠了。”

郑公公张口结舌:“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是皇上如何断定?”

望帝心情完全放松下来,他不再为小鱼担心了。

“郑国灭亡以后,三皇子下落不明,虽有婚约也可无奈何,朕怕误了可心公主的终身,曾经提出在朝中为她另择世家公子为佳婿,她坚拒了,说郑国三皇子是先皇订下的、她的亲生父母又亲选的夫婿,她除此不嫁,如果三皇子一直找不到,她就终身不嫁。能让她心甘情愿出宫、又心甘情愿下嫁的,只有郑国三皇子任佩,现名葛佩!”

郑公公还没有从震惊中明白过来:“那可心公主如何与郑国三皇子联系上?从未见过又如何认定他就是郑国三皇子?”

“朕猜想,虽然可心公主的婚事是先皇订下的,但她是朕的叔父北王的独生女儿,叔父和婶娘肯定早就想法打听过葛佩的人品,听说私下他们还见过面,很可能有信物和照片相赠呢。也许这信物和照片就是小鱼认可他的凭证吧。”

郑公公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皇上说的很对。当年北王一家去就封地就藩,先王不放心他,把可心公主接进宫抚养。后来太后过寿,北王和王妃前来拜寿,曾得太后允许见过可心公主一面,那时可心公主已经订婚,说不定他们来京之前见过郑国三皇子并留下信物,只可惜他们回到封地之后就相继去世了。”

郑公公说完,却看到望帝神情十分难受,似乎提及了很伤痛的往事,这才想起北王在世时叔侄感情极好,暗怪自己提及他的伤心事,就岔开话题说:“皇上对外说是可心公主出宫为生身父母北王和王妃祈福守孝一年,这只能瞒一时,瞒不了一世,皇上还该早想个对策才是。”

“这个无妨,朕自有打算。“

郑公公见他似有倦色,就告辞要退下。

望帝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眉目间尽是担忧和不解:“原以为找到小鱼就能找到兰才人,谁知她依然音讯全无。你说兰才人出宫到底是不是葛佩所为?如若不是,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力接应她?如果是,她们是如何联系上的?葛佩已成亡国之奴,肯定要千方百计掩藏行踪。岂是一般人轻易就可找到的?”

过了一会又自言自语到:“不过也说不定,说不定葛佩为了探到可心公主的消息,从宫外找到秘道之后进入冷宫遇到兰才人,这才联系到可心公主并分两次带她们出宫,也说不定是兰才人从里面发现了秘道,这才探出宫去,却机缘巧合遇到葛佩,无论什么原因,总跟那条秘道有关。”

郑公公佩服得连连点头:“皇上说的很有道理,兰才人和可心公主私交极好,老奴猜想兰才人出宫定是葛公子所为。不过奇怪的是,那帮暗探盯了葛公子和可心公主数日,并未发现兰才人半点行踪,也未发现他们与外界联系过。”

望帝轻轻地笑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葛佩是亡国之人,东躲西藏之下肯定十分小心谨慎。他拐了公主还好说,总是长辈订下的亲事,就是朕也无法治他的罪。若真拐了兰才人,可就是死罪,说不定他还担心朕找到兰才人之后会处死她,当然要千方百计隐瞒着,朕猜以他的谨慎,这段时间都不会与兰才人有任何联系,这也急不得,你只管吩咐暗探们盯紧了就是,总有一天会有蛛线马迹的。”

郑公公应下,又小心翼翼地问:“葛公子与可心公主成亲后,就是名正言顺的驸马,在皇上的庇护下做富贵闲人再好不过,为什么要过隐性埋名的日子?”

望帝喟然长叹:“他们是怕朕难做吧!不过。以他的财势和能力,朕不用再担心小鱼了,也算对得起叔父了,你让暗探盯紧了,别让葛佩的死对头找上去影响他们过日子!”

半晌又说:“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吧。”

桂皇后听闻来传,当然明白是什么事,赶紧坐在妆台前令最信赖的林若若整理妆容。

她的心情是极好的,满宫无宠之时,她才是最风光的,她的风光已不需要皇上的恩宠来成全,那些人与她争宠的女人除了不尽的蹉跎岁月,还剩下什么?

“眼看着都要为太子选妃了,娘娘不但未显老态,反倒更加容光照人精神十足。”

林若若麻利地为桂皇后脱下大红彩绣镶金边的凤装,换上清雅宜人又不失贵气的淡紫色家常便服,再摘下皇后头上华贵闪耀的九枝镶宝石垂明珠的凤钗,只插上一支镶着白色碎钻的白玉簪子,满意地点点头:“凤钗是戴给后宫立威的,这枝白玉簪子才是最适合见皇上的。”

桂皇后满意地看着自己在林若若的打理下由华贵端严变得温雅柔美可亲的样子,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如果有这样的美妙聪慧的人在儿子身边服侍提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若,本宫记得你出身。只比太子大三岁?”

若若看着皇后突然发光的眼神,心里有些慌乱,赶紧低头称是。

皇后端详她片刻,这才说:“本宫这才发现,你不但越长越出众,还越来越有气质,心思聪慧伶俐非常人可比,到底不枉跟本宫培养。这样的妙人儿,若一直留用你,又怕误了你的终身,若嫁你出宫。本宫又舍不得。这样吧,本宫禀了皇上,等太子大婚之前先纳你为良媛过去服侍。”

太子良媛?那可只比侧妃差两级,若将来太子即位,就是要封为三品贵嫔的人,以后封妃还不是指日可待?有多少嫔妃一辈子也封不到这个位置,自己就那么好命?不过太子虽已长成翩翩少年,对于自己来说,却足足小了三岁呀!

林若若又惊又羞,俏脸瞬间红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也来不及细想,嗫嚅着说:“可是奴婢还要服侍皇后娘娘,再说又比太子大了三岁。”

桂皇后呵呵地笑了:“本宫就是怕太子大婚后小孩子家过日子让人不放心,才让你过去替本宫管事。再说,成了太子良媛,你可以代替太子孝敬本宫呀?大三岁怕什么?你没听说女大三抱金砖吗?本宫可听说了,现在宫外都流行姐弟婚呢,大个十头八岁都多的是!”

说完不林若若的羞色,拿了几张玉照,满面喜色地去了栖龙殿,去向望帝汇报自己这段时间初定的太子妃人选。

望帝看着案上的五张少女照片,虽然尚年幼,但一看就是教养家世极好的贵族女子,可见皇后确实用了心。

道了辛苦之后,又听皇后一一介绍了这些女子的基本情况和家世,拿起其中一张,指着那个相貌明丽大方、眉目中隐有英气的女子:“你说她是卫子旭的嫡长女?那就是她了,做太子妃之人,可不能是一般的柔弱女子。卫子旭原是上柱国,退隐后封一等公,做事极有见解,在朝中威信极高却处事低调,将来辅佐皇儿再好不过!”

皇后闻言也很满意,替儿子挑选正妃,她自是用尽全部心思,最中意的也是卫子旭的嫡长女。高兴的同时。心里也隐隐不安,皇上正值英年,这江山最少还不得再坐上几十年,现在何谈什么辅佐皇儿?

正疑虑间,想起林若若,试探着说:“太子大婚,按说要同时纳两位侧妃,皇上看选谁可好?而且大婚前三个月,还得在宫中选一位年长懂事的前去服侍,将来好协助太子妃管理东宫,皇上可有什么人选?”

望帝轻轻地笑了:“这些怕是皇后心中已有人选吧?朕相信你的眼光,就依你吧。以后宫中的事情只要不是很重要的,就全由皇后做主吧,实在拿不定主意可找母后商议,朕想歇歇。”

这么轻松就接过了大权,桂皇后高兴的同时更加有些捉摸不透:怎么又象交待后事似的?

二百十八、诊所偶遇

葛佩和小鱼成亲半年后。虽然并没有什么风声,但还是不敢大意,仍是小心翼翼的。却不象初时那么防备,就决定告诉兰溪实情,以免得她担心。

怕家里的电话全部被监听,就让一个心腹奴仆借着购物出府后,在外面找电话偷偷联系到了葛南,简单问了兰溪的情况,请他告诉兰溪说小鱼已经出宫并和葛佩住在越国,让兰溪放心,暂时不要再联系,以后自会相见云云。

兰溪虽然生活在繁华的京城,但从未跨出大门一步,又得不到葛佩和小鱼的任何音讯,派葛南细细打听,也没有听到任何宫里走失公主的消息,以为小鱼还有宫中,整日发愁她什么时候才能出宫。

得到葛佩传来的消息后,这才放下心来。又暗自埋怨他瞒自己这么久,自己这厢日夜担忧,说不定人家那厢早已夫妻恩爱。怕已是快要生出小小鱼了。

不过埋怨归埋怨,兰溪也明白葛佩这么做必有他的原因,与其冒然联系出了差错,不如安心等待,反正现在生活平静富足,除了不能上街外、除了太过无聊、除了前路茫然,再没什么不如意的。

小桃得知小鱼平安出宫并有葛佩照顾之后,也很开心,看到兰溪有些情绪不佳,以为她想念小鱼,就劝她:“葛公子那么能干体贴的一个人,有她照顾公主,你就放心吧,虽然暂时不能相见,但总会有团聚的一天。”

兰溪应景地说:“你说的对,有葛公子在,我没什么不放心吧。不过别羡慕别人的夫君好,你的夫君也很能干体贴。”

明明秋高气爽,她却感到一丝凉意,说完似有倦色,就进屋拥着锦被躺下,想起望帝,心里却全是苦涩和迷茫,小鱼和葛佩成双成对,小桃和葛南恩恩爱爱,自己才十七岁,这一生所托何人?望帝尚有江山和后宫以慰寂寥。自己有什么?

小桃看到兰溪闷闷地回屋了,愣在当院不知所措,不够细心的她忽然想到,她有亲亲夫君葛南,可心公主有优秀的白马王子葛佩,主子兰溪有什么?她也才十七岁,就这么一辈子蹉跎下去?

想到兰溪每日孤寂一个,却要面对自己和葛南的亲密恩爱双宿一起飞,也不知心里可否会感到寂寞和孤苦?

她又想起兰溪在宫里时,皇上对她的恩宠,虽然莫名其妙地把她打入了冷宫,但却放下一个帝王的尊严,去冷宫探望,而兰溪和皇上在一起也是很开心,并没有半分刻意讨好的意思,莫非她是真心喜欢皇上的,莫非她出宫之后并不能忘记皇上?

可皇上早以为她们主仆俩命丧大火,还追封为兰妃和尚宫,他又怎能得知兰溪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就在离皇宫并不远的地方?两人互相思念却不能相见?

就是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即使不治她们欺君之罪。也不可能抛下江山社稷出宫,而主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宫的。

莫非两人缘已尽?可皇上尚有三宫六院,主子这一生要怎么办?

存了这个心思的小桃,对葛南不再象以前那样不加掩饰的亲热,反而怕兰溪受到刺激,当着她的面故意不理葛南,也不许葛南和她多说话,葛南摸不着头脑,以为无意中得罪了她,又是说好话,又是买礼物,小桃这才藏掖着说:“咱们每日成双成对,可是少奶奶却孤身一人,我怕她见了心里难受,所以才故意人前不理你,你可不要误会什么。”

葛南一直以为兰溪是葛佩的未婚妻,为掩人耳目才与他假装夫妻,虽然不知到底为什么两人暂时分开,但也深深同情他们这么长时间不能见面不能通音讯,就与小桃约定,以后人前要忍住少说话,还每日上街时千方百计寻些新鲜玩艺与兰溪解闷。

兰溪因为有心事,倒也没有察觉什么,只是体谅到葛南的苦心,人前装出开心的样子。

小桃以为自己的做法有了效果,心里也好受多了。其实真正开心的是陆大嫂,她见公子不再与小桃说笑,转而关心起少奶奶。每日带回一些吃食和新鲜东西讨她开心,以为公子终于开始明白事理善待嫡妻,小桃也懂得了本份二字,暗暗为兰溪高兴,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这一日早上起来,小桃依例去服侍兰溪梳洗,闻到香露的味道,忽然冲进洗手间连连做呕,一会呕得脸色苍白如纸,连胆汁都要呕出来了,似乎要晕了过去。

兰溪身边如今只剩下小桃一个亲人,吓得连连哭喊,惊得葛南胡乱披着衣服跑过来,也吓得手足无措,只喊着赶紧送医院。

慌乱中,陆大嫂闻声进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主子的起居室,看到小桃的样子,扑噗一声笑了:“瞧把你们吓得,原是没经历过。老奴看小桃这丫头八成是有喜了!”

兰溪闻言惊喜交加,她的日子实在太孤寂无聊,有个孩子承欢膝下,再美妙不过。在她心里小桃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何况名义上她还担着嫡母的名份。

葛南笑得合不拢嘴,手足无措地扶住小桃,结结巴巴地说:“你以后可要小心呀,别跑来跑去的!”

正高兴着,陆大嫂又安慰兰溪说:“少奶奶和公子不是一直盼着有个孩子,这回心愿要达成了,不用再担心家中老夫人送妾过来了!”

葛南莫名其妙地看着兰溪,什么家中老夫人送妾?

兰溪咳了一声,陆大嫂在她怎好解释,就转移话题说:“陆大嫂说是有喜了。也只是凭经验,并没有确定,不如请医生看看如何?”

葛南连连点头:“少奶奶说的是,还是请医生确认一下吧,不过名医一般不出诊的,就是出诊也没法带仪器,离这不远的杏林巷里有个著名的女大夫开的妇科诊所,不如我们去那里看看?”

兰溪点点头,她想了想,从家里就坐上车,直接去妇科诊所,那里都是孕产妇及家人,哪里可能碰到宫里的人?应该是安全的,她很想陪小桃去看看才放心。

“好,既然不远就去哪里吧,以后小桃身子笨重了那里也方便些,我们一起去吧,路上好多个照应。”

葛南愣了愣,他虽然从来不问,但也很不解为什么兰溪和小桃从来都不出大门,见她今日肯出门,虽然有些吃惊,却很快被要做父亲的喜悦冲淡了,就马上去发动车子。

兰溪扶着小桃慢慢地向外走,陆大嫂也不明白这位少奶奶为什么从不出门,惊讶地问:“少奶奶,你要出去?

兰溪点点头:“我不放心,一起去看看,你在家准备一些有利于养胎的粥,等小桃回来吃。还有就是,小桃有了身子,不能再做事了,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样吧,你得了空去找牙婆挑一个忠实能干的丫头来,你可要挑仔细了,几年后这个丫头就是你的儿媳妇!”

说完看着陆大嫂高兴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呵呵笑了几声,陪小桃上了车。

来到名医开的妇科诊所,里面设施高档齐全,管理井井有条,医护人员彬彬有礼,兰溪很满意地对葛佩说:“这里不错,以后就在这里做检查吧,生的时候再另打算。”

妇检室只许一个人进去,兰溪想了想,也许小桃现在最需要的人是葛南吧,毕竟孩子是人家的,就示意说自己在外等候,让葛南陪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