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看了看兔子,然后指向了刘榕。

胡大夫怔了一下,想想看,“让我给你娘扎针,让她好得快点?”

棉棉点头。

胡大夫大笑起来,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刘榕。

刘榕也哭笑不得了,女儿是关心自己,可是有因为关心自己,而让人给自己乱扎针的吗?不过看看,棉棉除了不怎么喜欢说话,脑子是挺不错的。兔子没精神,娘也没精神。于是兔子扎针好了,于是她就觉得娘也要扎两针。

第四二五章 热脸与冷脸

回到京城是,天已经冷了,城外十里亭里,站满了来迎接的文武百官,而中间最醒目的,就是跪在中间一身素服的苏画母子。

景佑下车,苏画长发披肩,一袭白色布衣。而边上还有被绑着同样一身白衣的晧儿。

棉棉是不甘寂寞出来的,外头一会一个乐,听着就挺热闹的。结果伸着头出来,看到了跪着的晧儿。棉棉懂什么,她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忙飞快的跑了过去。那些哥哥们,她就认识晧儿。拉拉他,晧儿没动。棉棉不乐意了,又拍拍他的脑门。晧儿还是没动。棉棉围着晧儿转了一圈,看到了晧儿身上的绳索。又摸摸晧儿冰冷的小脸,她看到了晧儿那被绑得发紫的小手,立即尖叫起来。

棉棉不会说话,而刘榕他们也懒得逼,没法子,家里有惯孩子的家长,谁还能逼得了她。她现在习惯了用她的叫声来表达她的情绪。

此时她尖叫表达自己的不满,可是没人理她时,她边叫边用手抱紧了晧儿。她的小胖手,环着晧儿的脖子,叫着叫着,棉棉哭了出来。她的小脸挨着哥哥的脸,使劲的蹭着。那哭声,在这寂静的广场之上,显得无比的凄厉。

那迎接的乐声都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寂静的广场之中,只有棉棉凄厉的哭声。

因为下了寒气,景佑不许刘榕出来。她刚出了小月子,在景佑看来,她是万不能再受寒气的。刘榕也懒得看那些百官,于是就歪在御辇里。想着等着仪式完了,她只用跟着回宫。结果听到了女儿那凄厉的哭声。她再怎么淡定也不得不出来了。棉棉脾气不好,但是,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棉棉惟一的共同点就是她不爱哭。上一世是隐忍,而这一世,她是发飙。根本就不会用哭来解决问题。现在。棉棉哭了,还哭得这么凄厉,刘榕能淡定就怪了。当然。她坚决不能说,她是出来看热闹的。

看到外面的情形,刘榕轻轻的咬了一下唇。默默的扶着小钱子的手下车。跪到了下面,她还真不是为了苏画求情。而是此时,她不得不跪。她还只是贵妃。苏画还是皇后,如果皇后已经跪在下头了,那么,她又怎么能还站在车上。

跪下时。还在想苏画这是干嘛呢?景佑之前没跟她谈过对于苏画母子的处罚,应该说,这些日子。他们就没谈过叛乱之事。因为没有叛乱,就不会有刺杀。那么他们的臭宝就还在。对景佑来说。怨天怨地之后,他在夜深人静时,其实最怨的是自己。如果听樊英的,那时就处罚了苏家,那么,现在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所以所有人,最不能面对的,就是景佑自己,他怎么会再提?

景佑闲了,就给她念些话本,然后顺便批评她的品味差,这种无聊的故事还喜欢看,顺便说说哪些是胡说八道,与史不合之处。最后总能说道,这是为了欺骗他们这些愚夫愚妇。

刘榕就会点头,“果然是愚夫愚妇。”

景佑就用书敲她,但那时,他们的心是平静的。他们都不愿意用那些脏事,污了嘴还有耳朵。

只是到了京城外,苏画为了救儿子,这么做真的好吗?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跪席待罪,然后逼着景佑把影响消除到最低吗?她就真的能赌着景佑对长子还是存了一份怜爱之心吗?

回头看看景佑,景佑是吃这一套的,原本他就为长子而内疚不已,现在,看到棉棉这凄厉的哭声,景佑无论如何也会心软的。

景佑也看了刘榕一下,刘榕对他报以微笑,表达了,这些事,万不用顾忌自己的。

“都起吧,把晧儿的绳子解开。”景佑轻叹了一声,说完景佑下车把刘榕又抱回了车上,御辇起。

棉棉拉着晧儿起来,急急的扯着绳子叫着,一点也没看爹娘都没理她,已经离开了。

刘柏上回保护刘榕不利,已经自请罚了十板子。现在他就守着棉棉,听到了景佑的吩咐,过来一手抱起棉棉,一手扯开了晧儿身上的绳子。

棉棉却不让抱,看到晧儿被解开了,轻轻的拍打着晧儿的脸,哇哇的,她很想说点什么,可是她不会,急得脸都红了,眼睛里还挂着泪。

晧儿的眼睛也红了,只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妹妹离京里,他有说让妹妹别忘记了自己,而自己现在,别说继承权了,只怕父皇眼里再也没有自己了,那么,妹妹还能是妹妹吗?他都不敢再自称为大哥了。

“大皇子,快起吧。这么冷,受了寒,娘娘该难过了。”眉娘在棉棉下车时,也跟着下来了。看刚刚景佑的意思,大皇子应该没什么事了,于是过来扶起了苏画,对着晧儿微笑了一下。

寒风之中,苏画母子除了自己的亲随,也只有眉娘和棉棉离他们最近了。

其实百官皆知,皇后早已无宠,若不是有皇长子在手,地位早就不保了。现在苏家大逆,还打的是皇长子的名号。就算这些日子,皇上雷霆处置了苏家一干人等,而皇后与皇长子却提也不提时,大家还在猜帝王之心。结果贵妃穿着一声常服就下了车,刚跪下就被皇上再抱了回去,那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反正大皇子一定保不住,皇后被废是迟早的,那么,谁还敢挨边。而贵妃身边的人,不过是收买人心,这一切,万不足惧的。

皇后的车来了,皇后和皇长子被扶上了车,晧儿轻轻的摸了一下棉棉嫩嫩的小脸,却没邀请她上车,只是轻轻的挥了一手。

车队上还有刘榕的贵妃仪仗、棉棉的公主仪仗,御辇虽说走了,他们也不是没的车驾可坐,只不过,棉棉就觉得有点难受了。棉棉有点伤心了,觉得哥哥好像变坏了。

刘柏没法,抱着棉棉,把她抱得紧紧的,却也不敢再逗她了,这位摆明了在说,本公主不开心,谁也别惹我。

第四二六章 皇上掣肘

而御辇上,刘榕靠在景佑书桌边上的软榻上。出了月子,她平日就靠这儿,景佑做事,她就在打盹。景佑没事了,就过来陪她,给她念念话本。

现在两人都不想说话,主要是刘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景佑也坐在原处,一脸晦暗。他已经想好了怎么安置苏画母子了。只是,没想到一回到京城的地方,苏画就给他一个下马威。这样,她真的以为,自己能为了这个而改变决定吗?若是想弄死他们,他用得着非要等到回京还不宣布吗?现在这么一逼,他把自己的决定宣布了,那么,满朝文武会不会觉得,他被软化了?

“好了,别生气了。”刘榕看看眉娘没跟上来,于是也知道,自己那个笨女儿一定不肯上来了。想想,平日里她除了打晧儿就没搭理过他,结果呢,现在看到晧儿被绑了,这傻丫头竟然能哭成那样。所以想想看,其实这小傻子心里是有数的,她打的,是不是她其实挺喜欢的人?想到这儿,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皱什么眉头?”

“想棉棉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为什么。竟然想不起来了。佑哥,棉棉会不会挺喜欢番邦的那个小王子的?你说,她一直打那个小王子呢。”刘榕摇了一下头,有点痛苦啊。

“她敢!”景佑想也不想,他立马知道了刘榕的想法,女儿刚刚那么心疼晧儿,她是开心的,但是,换个角度是。小丫头喜欢的,应该才会动手,别人她连眼皮子都没搭过。想到那个孩子要给草原上的番邦,想都不用想了。

“所以啊!以后那家人来了,你千万可提我们的孩子,打死也不许他进宫。”刘榕想想,严肃的说道。顺便给景佑倒了一杯水。

“哈哈!榕儿。你特意来逗我开心吗?”景佑大笑了起来。

“哪有,您又没有生气。”刘榕故意说道。

“是啊,我为什么生气?我不生气!”景佑还真是生气了。可是生气还能怎么办。

“好吧、好吧,那就生气吧。就是啊,皇后实在太过份了,明知道这种场合。还穿着那样,跪在这儿。让文武百官看到了,怎么说?让您是罚还是不罚?罚了,百官心中,您仁君之风度。就大打折扣;可是不罚,百官只怕又以为您舍不得。”刘榕看刚刚的逗趣都没起到效果,也就故意说道。她能不知道景佑心里怎么想吗?想救儿子。可是苏家犯的事实在太大了,于是只能冷处理。结果这么会功夫,结果苏画一时的不冷静,让景佑下不来台,实在有损皇家的威严。

“你什么时候会这么说话了?”景佑不怄气了,改看刘榕。刘榕可不会用这种宫中人的方式来给自己上眼药。这些年来,刘榕就没这么说过话。

主要是,这话说得有些巧妙的。换个人说,景佑若意志薄弱点,实际就是在上皇后的眼药。但景佑对刘榕本就盲目,他根本不信刘榕这时会这么想,于是倒是把刚刚的气恼抛到脑后了。

“我一直会,只是不乐意在你面前现罢了。我真的会的。”刘榕还强调了一下,自己有这么笨吗?连上眼药都不会,自己在他心里得有多蠢啊!

“为什么不说。”景佑笑了,现在他知道刘榕为什么这么说了,刘榕这么说了,自己就会转移注意力,不会再在他们母子的事上多做纠缠。因为他们都知道,对他们来说,对方远比苏画母子重要得多。

“为什么要说?反正我说啥你都信,我干嘛还要绕着弯说?”刘榕故意反问道。

景佑大笑起来,就是这话,他们都能坦诚相待时,还有什么可绕着弯说的?

景佑又想到了苏画,是啊,以为自己是傻子吗?玩这种以退为进的花样?还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之前觉得她能干,做皇后还不错,但是现在看看,真是太傻了。

“不问问,我最终会怎么做?”景佑拉住了刘榕的手,轻笑了一下。

“无所谓,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刘榕真的无所谓,对她来说,她又儿子等着继位,又不想离开景佑,于是苏画母子会不会死有什么关系?

“这天下,会这么说也只有你了。”景佑轻叹了一声,全天下人都在等着看他的决定。她不在意苏画母子的性命,活着,死了,她都不在意。那对她没影响,就算,他把苏画留在皇后的位置上,她也不会有半句的怨言。

“别想太多了,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你都做皇上,难不成只是想护一下儿子,天下还能怎么着不成?这是你的天下!。”刘榕轻轻的抱住了景佑的脖子,她当然明白了,景佑对苏画没什么,但他喜欢晧儿。不是当成太子的那种喜欢,只是真的因为实在觉得这孩子可怜罢了。加之,连带着之前明知道结果,却扔下儿子的内疚,让他现在实在没法对这孩子下手。

景佑轻轻的抱住了刘榕,却没说话。他喜欢听刘榕那句,这是他的天下,他都有天下了,难不成还保不住他的儿子?

车停在乾清宫门口,下车时,天上突然下起了雪。这是今年的初雪,景佑抬头望天,伸手接过了雪花,看到雪花在掌间溶化,变成了水珠。他们离开京城时,起风了,变天了。而回到京城,一场大雪即将掩盖所有的血腥。

“初雪意为吉祥,皇上,这是上天迎您回宫。”刘榕下车轻轻的给他行了一礼笑道。

“娘娘说得对,这是大吉之兆。”后头的人都跳了出来,对着竞相卖起好来。

景佑给了他们一个白眼,他自是知道刘榕的意思,以天下的吉兆来为晧儿卖个好。景佑拉着刘榕进去了,景佑升座,右侧下首还是摆了一个椅子。刘榕从来没进过大殿,被景佑拉着,皱了一下眉,自己还穿着便服呢。

“皇上,臣妾还是去给老祖宗请安吧。”刘榕不喜欢这种场合,再说,这种场合,真的当着自己的面处置了苏画母子,她实在有点冤枉啊。

“过会我们一块去。”景佑拉着她上座,把她按在了那把小点的椅子上。自己才坐到了自己的金座之上,百官进殿,而苏画他们一块也进来了。

第四二七章 朝会

景佑对晧儿招了一下手,晧儿默默的上前。正想跪,却被景佑扶起。景佑对儿子笑了一下,轻拍了他的小脸一下,把他推到了刘榕的怀里。

刘榕都怔了一下,她只是不介意景佑保住他的长子,没说自己还要抱他?不过景佑都这样了,她还真不能再推开。

只能也对晧儿笑了一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结果摸到的是晧儿那双冻得已经有些发紫的双手。不禁皱了眉,这才注意到,苏画真的只给儿子穿了件薄薄的粗布夹衣。

大殿就算已经生了火,但是这里不可能弄得太暖和,会让御使们说奢侈的。刘榕自己抱在大大的斗篷中,还是觉得有点冷。再看看单薄的晧儿,她有点生苏画的气了,有什么事,要让儿子这么受罪?不过看看还跪在下面,同样也是一身夹衣的苏画,刘榕又轻叹了一声,受点冻总比被治罪强。

不过,由此,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刚刚她为何抱着她的哥哥哭。只是因为在她的小脑袋里,觉得冷了,就要被抱入怀中。

所以,她把她的哥哥就那么搂着,现在她觉得女儿除了聪明,还有坏脾气之外,其实挺善良的。想到这儿,她又开心了,于是心情顿时好了。

看看晧儿,现在晧儿这么冷,而刘榕还没有善良到可以把自己的斗篷解下给他穿。于是,把他抱进怀中,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用肥大的皮斗篷把他们俩一块紧紧的包住,只让晧儿露出一个小脑袋出来。

这么一包。刘榕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因为就像是抱了一个冰疙瘩。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双臂,她把他环进了自己的怀中。好一会儿,晧儿在刘榕怀里开始时,还是有点僵硬,但温暖的怀抱。让已经冻了半天的晧儿还是舒服得不舍离开。

当然。年幼的晧儿不知道的是,他此时的舒适感并不仅仅是因为刘榕带来的体温,而是从内心深处带来的温暖。

苏画还跪在了殿下。景佑正想说什么,结果看到自己的宝贝棉棉在大殿外露了一个头。

她左右看看,可能是看到了刘榕抱着晧儿,有点生气了。于是哼了一声,自己气呼呼的走了。

景佑不禁笑了。棉棉的性子果然才是他的榕儿教出来的,她的心里才是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皇上!”小钱子轻轻提示了景佑一下,苏画还是皇后,总不能让贵妃坐上头。皇后跪下头,就那么晾着她。

景佑终于抬头,殿上瞬间安静了。景佑抬头。扫视了下面的人一眼。

“你们是欢迎朕回宫吗?”景佑懒洋洋的靠着椅背,瞅着下面的人。

“臣等万死!”下面一下子跪满了人。一块伏在地上。之前苏家叛乱的铁血镇压,他们也都是亲历者。他们就对这个铁血的年轻皇上,充满了畏惧。而此时,他们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这位又打算干什么?

一下子大殿上这些人,刚刚还都俯视着皇后苏画的,而现在,皇后长跪着,其它人已经全趴下了。

晧儿又害怕了,想下去一块跪着。但刘榕却把晧儿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苏家大逆,皇后苏氏未尽教导之责,责无旁待,收回皇后金册,降为贵妃;皇长子景晧年幼无过,只是至小体弱,朕不忍让他为俗事烦忧,封为庆亲王。”景佑一字一句轻轻的说道。

大殿上,一片寂静,皇后竟然只是降为贵妃,这与大家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了。显然,这是圣眷尤在。本来,由此是不是皇上对皇长子还有更多的期待。可是皇上又马上封了皇长子亲王,说‘不忍他为俗事烦忧’是什么意思?大家一块看向了只露出一个头的皇长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贵妃刘氏,坚贞贤雅,并救驾有功,加封为皇贵妃。”景佑看了刘榕一眼,抬高声音宣布。

刘榕倒也没说话,对她来说,无所谓了。只是,轻轻的摸了晧儿一下,都忘记,她该要起身磕头谢恩的。

景佑也不在意,手一挥,下面人低头。景佑托起了刘榕,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景佑根本没看那些人的眼光,他知道他们的意思,这个没跟上书房商议,就直接下旨了,他们不习惯了。不过,他真的觉得很爽,自己能做主的感觉真好。

晧儿的身体刚刚才暖和过来,刘榕不忍把他再放到冷风之中,只能抱起他。景佑看她这么吃力,忙伸手接过孩子。她这会儿也明白了景佑的意思,刚刚景佑把晧儿推入自己的怀中,其实也是对晧儿的一种保护。

苏画还是贵妃,而自己救驾有功,加封皇贵妃,当自己抱住晧儿时,满朝文武自然也知道,皇上对晧儿还是满满的不舍。至少,以后,晧儿就不会像刚刚那般,再有人敢轻视于他了。

“我母后。”晧儿还回头看着苏画。

刘榕回头看了苏画一眼,脚步也停了下来,苏画也起身,深深的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了过来。

景佑抱着儿子,慢慢的走在前面。

刘榕在原地等着苏画,苏画等着景佑他们父子走远了,才过来。

“等我谢你?”苏画真是一开口,就还是苏画,永远不会低下她不屈的头。

“用不着,这一切都是皇上意思,他没跟我商量。”刘榕慢慢的与她同行,侧头看看她的衣裳,回头看向秦嬷嬷,“不会拿个斗篷给你们主子?”

秦嬷嬷忙拿了斗篷过来,给苏画披上。

“你总这样吗?其实在你心里,我们从来就不在你的眼里,所以,你总能按自己的节奏过日子?”

“不是,我只是眼里只有皇上罢了。用他的话说,我们俩共一条命。”刘榕轻笑了一下,慢慢的走着。

紫禁城里除了四处的高墙,就是各种穿塘风,刘榕不禁笼住手,一出来,就是厚厚的斗篷也无法挡住那些刺骨的寒风。

“还是谢谢你!至少我儿子保住了。”苏画终还是低下头。

“你真不了解皇上!”刘榕侧头对她轻笑了一下。

“我真了解了,你干吗?”苏画回视了她一眼。

第四二八章 可怜慈母心

一进慈宁宫的东大殿,就能听到太皇太后的笑声,还有那个笨丫头的嚷嚷声,这就是她的说话。刘榕不禁抿嘴笑了。虽说,自己在外头,太皇太后终于护不住这家伙了,她着意的想教她说说话,哪怕跟着小优优当年一样,只会说不要也好啊!

结果,这位只会叫‘娘’,连爹也不肯叫一声。这样的小哑巴,竟然还喜欢告状。在外头就跟景佑告状,而被告的对象自然是自己;现在当然是跟着太皇太后告状,然后,她的传声筒就是眉娘,这俩真的心意相通,小家伙的心思,她知道得清楚得很。她现在都能想像得出,棉棉坐在老太太的大腿上,摆出了标准的告状模式,然后眉娘弓着背,在边上上谗言的样子。真是不忍直视啊!不过今天又没人惹她,她这么大气,又对谁?

现在想想,不会说话,也许是好事儿。看看,这个笨家伙真的会说话了,得多么的闹腾啊。

“她好像对着你就没那么多话。”苏画看到了刘榕的笑容,专业插刀三十年。

“哎,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辄?”刘榕郁闷了,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明明自己等着看她的笑话,结果,这位没事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刺激自己,想说什么?女儿跟自己不亲,然后表明她才是会当母亲的,她跟儿子的感情好?

“我已经是贵妃了,你还真拿我没辄。”苏画轻笑道,她真的没想到,景佑只是降了位份,这样的谋逆大罪。她们母子竟然没事。只是降了点位份,苏画此时真的有种劫后余生的感受了。

“你不是皇后了,你不是该气愤吗?”刘榕有时真是看不透苏画,她们是朋友吗?苏画对着景佑都没什么话话的。哦,除非是抓到了自己什么把柄,于是跑去给景佑添添堵。平日里,看到景佑。比景佑见她还别扭。但看到自己。这位若不刺刺自己,就跟活不下去一样,每一次他们见面。好像这位都舍不得走,两人不聊一会,就好像白见了一般。

“只是降点位份,这和我儿子的命相比。就啥也不是了。”苏画轻叹了一声,想想这段时间的黑暗。她还是如梦似幻。

她当时接到叔父的信时,内心真的充满纠结了。说不被诱惑,那真不是实话,她根本就不在乎景佑是不是活着。只要她儿子平安的活着就成了。她也同意叔父的看法,只要景佑死了,那么她的儿子就是想当然的嗣皇帝。不管将来儿子能不能有后嗣,儿子从此就真的安全了。

同意归同意。但她该信任自己的叔父吗?他有那个本事能事吗?看到他的计划,倒不是完全不可行。四队人马,其实还包括江湖上的高手在行在行刺。而京中,他们也得到了几大老牌世家的支持。只要传来景佑的死讯,关闭城门,让儿子登基,一切就既成事实了。

只是没想到,外头真的传来景佑在行在遇袭的消息,而叔父果然就行动了。但那一刻,她又不确定了。总觉得太快了,她那时没想到景佑,而是刘榕。消息里面没有刘榕。若是景佑有事,刘榕在哪?她那些强大的娘家兄弟在哪?

苏画是仔细的人,就算叔父找她谈时,她也没露出一点口风,表示过她会支持还是反对。等不安的消息传来,她作为皇后,她是要出来表态时,她犹豫了。看着睡得甜甜的儿子,原本那一点点的野望,被儿子含着笑的小脸融化了。

于是,她去求见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那天没说什么,但是请她喝了点面片汤,只是告诉她,这是榕儿最拿手的,其实应该也是榕儿最爱吃的。于是她和皇上也没事想吃吃。纵是榕儿不在宫中,厨子们也能做出榕儿的味道了。

苏画喝了汤就回宫,紧闭宫门,自己切断了与苏家的联系。她虽然没有公开的反对叔父,但是,在要皇家出面时,她和太皇太后一块坚定的表示,皇上一定没事的态度。于是,那几天的叛乱之中,苏画的站站对队,也是景佑现在能保下他们的原因。

景佑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连太皇太后都知道。景佑出宫之前,已经知会她了。她看到皇后的求助,她善良的暗示了她一下。太皇太后没有主动的去找苏画,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而看到皇后的求助,她伸把手,也是作为长辈应有之义。

而苏画知道接下,也总算是命好,不然,其实景佑是跟太皇太后说了,万一苏画有什么异动,就地绞杀,不能让她的愚蠢害了晧儿。太皇太后也是出色的政治家,对着自己亲儿子,她都能做出决断,更何况一个外姓的孙媳妇了。苏画的决定,其实不是救了她的儿子,而是救了她自己。当然,这些事,她永远不会知道。

苏画在宫中,叔叔所谓的“万全”不到三天,就被景佑留下的人一网打尽。知道结果,她再一次的松了一口气。她终于选对了!但内心深处,又失落起来,从这天起,她再也没有资格再向刘榕叫板了。

以前她再怎么觉得父亲死后,苏家就不是她的娘家了。而现在,叔叔被人车裂于闹市之中时,她还是哭了。从那时起,她除了自己的儿子,再无一个亲人了。

这也是今天,她带着儿子去素服待罪的原由。不管自己有没有参与,就算罪不及出嫁女,但娘家谋逆,她就算出来举报都不能保住皇后之位,因为,一国之母,天下子民之表率,她的娘家大逆了,她就该自请下堂。她自己皇后之位明显的保不住了,将来废黜皇后之后,她的儿子又该怎么办?

一个被逆臣当成了旗号的皇子,就算此时他才六岁,却但挡不住朝臣们要置晧儿于死地的决心。政治的斗争一直这样,成王败寇,苏家倒了,这些斗倒了苏家的人,为了避免将来晧儿的复仇,现在必然要把晧儿置于死地。

而那也不是最重要的,主要的威胁来自于景佑的心思。对于帝王来说,苏河凭什么造反,如果没有晧儿,他又有什么理由造反?就算是一个理由,也够让他下决心了。站在皇帝的立场上,他能饶过任何人,就是不会饶过自己的嫡长子,威胁太大了!

第四二九章 你欠我一条命

苏画从小可是按着皇后的标准,教育起来的!她正是太知道,一个有着谋逆外家的嫡长子,一个对皇帝有威胁有多大。

就算景佑现在也许不会信晧儿有谋逆之心!或者,会因为晧儿的身体状况,而会减小一分对他的疑虑,但是这些在苏画看来,机率实在太小了。

看看景佑对叔父他们的处置,直接就在闹市之中,把叔父处以上古之极刑,这是开国以来,第一次实行这么严酷的律法,由此亦可看出景佑对这种事的零容忍。

但是若此时有人进言,说万一晧儿想到苏河之案时,会不会愤懑?这样,景佑还能饶得过晧儿?就算是晧儿身体不好,可是身份在那摆着。就凭这个,景佑纵是现在不处置晧儿,心里的疑虑就种在那儿了,万不会轻易被消除掉。

苏画非常明白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用自行请罪的方式,来逼迫景佑表态了。

苏画心里甚至还有备用的方案,万一这计不成,她就公开晧儿的脉案,当一个病人,总比做一个死人强。当然,这是最后的一个方法了。

不过,当看到景佑把儿子推入刘榕的怀中时,她真的由衷的松了一口气。她的儿子这回是真的保住了!

她那时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直信刘榕比晧儿那个所谓的丈夫多得多。当景佑让刘榕来保护儿子时,她就知道,景佑对儿子从来就没有疑虑,他和自己一样想保护他。于是,那一刻。她才真的安下心来。

“你家这回真的欠我一条命。”刘榕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苏画。

“什么?”苏画不解,她也想好了,等跟太皇太后谢完恩,就把晧儿托给太皇太后,自己就自请出宫修行,以赎家族之罪。让晧儿在刘榕的羽翼之下。好歹能活着。结果。刘榕这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画这些年虽说看不得刘榕好,但不得不说,她从来就没亲自动过手。她内心深处。她从来就没想过刘榕死。

有时,她会觉得这个冰冷的宫廷之中,因为有刘榕和她吵架,才没有让她真的成为死人。

现在没想到刘榕会突然这么说。自从颜如玉死后。这宫中偶有小动作,但都不是再针对刘榕了。她真的不知道刘榕在说什么。

“你娘给我下毒,但当时我没孩子,只是让我迟几年要孩子,这事我算了;后来那些宫人们向我下毒。还有湖南的暗杀,虽说没有证据指向你,但是你真的不太干净。不过呢。那会我也没孩子,我也治好了。我还是算了;但是,这回你叔叔派人暗杀皇上,我真的流产了,所以,你们苏家还是欠我一条命。”

“让我还?”苏画想想,活着的苏家人,就她一个了,她还真的赖不掉。刚刚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刘榕救驾的事,早就发过明旨,而具体的,景佑也派人回来跟太皇太后汇报过。因为要解释为何会拖延行程,也要说明刘榕为何会流产。当时苏画想的是刘榕这辈子也不会失宠了,一个把男人的命看得比自己命还重的女人,会得到男人一生的爱重。更何况,还赔上他们的孩子,这共同的心疼,让他们联系得更紧。

但如果按刘榕现在说的,自己还真是欠了她一条命。刺杀景佑的那个江湖人是叔父派的,而刘榕是为了救皇上,自己以身挡飞刀的。这么一看,逻辑上是说得通的。所以,她的意思是,她可以不管景佑救儿子,但是让她保佑仇人的儿子,这是不可能的吗?

“不是,我就是告诉你,你们家这一世,还是欠我一条命!”刘榕对她浅笑了一下,摇摇头,提裙进去了。其实,刘榕还真没什么意思,刘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所以她与苏家还是犯冲,她最倒霉的事,都是苏家造成的,明明这一世,她和苏画的关系没上一世那么差,苏画也没上一世那么霸道,但他们还是纠缠在一起,那么就只能说,他们天生犯冲,没办法的。

苏画低头苦笑了一下,每一次,她想进一步时,刘榕就会在门口砌上厚厚的石墙,好像生怕她进去了。

看来,她还是不能出宫了。刘榕的意思很明确了,她们还是敌对的关系,她不会在皇上面前进什么谗言,但也别指着她为他们母子说什么好话。若是自己让看晧儿,她会疯的。

就像当年,她原本想与她交好的,但她宁可与鄂月雨交好,都不肯对自己稍假辞色;自己生病,求助于她,她不为所动,可是一但自己说,让他看孩子,她立马跳起,让人请胡大夫了。

这就是刘榕,就跟他们上一世有深仇大恨一般,而这份恨,让她永远无法化解,于是明明走到今天,他们都相互纠结着,却都不肯亲手置对方于死地。就像自己,她真的有事时,她第一个求助的对象一直都是刘榕。而这些年,刘榕也从来就没有让她失望过。但他们好像只能仅此而已了。

“娘娘进去吧!”秦嬷嬷看自家娘娘又失神了,忙上前提示着。

苏画忙脱了斗篷,自己跟了进去。

一进屋,屋里的热气倒是烘得她一阵的头晕,她默默的跪在了厚厚的地毯之下,上回来,还是向太皇太后求助,这回就是谢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