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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奶娘给她画妆,一边犹豫要不要往她脸上贴上小黑痣。

夏绯见状,笑道:“不用贴痣了。这几天脸上没有痣,也没人怀疑,只以为我用粉遮掉了。”

朱奶娘道:“小姐脸上不贴痣,看着只是浮肿些,并不算丑。若仔细看,还能品出几分韵味呢!”

夏绯从镜中瞧瞧自己,摇头道:“这副样子虽不算丑,但也绝对不讨喜。”

“那些嫌弃小姐的,待有一天小姐露出真容,他们定悔不当初。”朱奶娘哼哼道。

收拾毕,夏绯带着朱奶娘出门,往沈老夫人房中去请安。

才到廊下,便隐约听得里面传来哭声。

夏绯一怔,这哭声,像是表姐宋敏月的。

发生什么事了?

似乎是听见外面的动静,宋敏月止了哭。

紧接着,就看见宋敏月从沈老夫人房中出来。

宋敏月一出来,瞧见夏绯在廊下,一腔忧愤全涌上心头,想也不想,直奔过去,抡起巴掌就朝夏绯脸上括去。

“啪”一声脆响,夏绯脸上脆生生挨了一巴掌。

她因是易容,涂了厚粉的,这一巴掌下去,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辨,看着十分可怖。

“哇!”夏绯哭了出来,一边问道:“表姐为什么打我?”

宋敏月一巴掌下去还不解气,可是看着夏绯脸上那可怕的手指印,到底不敢再甩一巴掌。她也哭着道:“你还假装不知道?”

“我住的庭院偏远,平时你们又不爱跟我来往,你们有什么事,我哪能知道?”夏绯哭得震天响,样子又丑又可怕。

“大小姐怎么打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做错了什么?”朱奶娘又气又急,只她是下人,又不好去帮夏绯回打宋敏月。

宋敏月也豁出去了,怒道:“你自己做的好事,连累我婚事不成,还不认?”

“大小姐请说清楚,我们小姐怎么连累你了?”朱奶娘拦在夏绯身前,以防她再被打。

宋敏月道:“她长这样的丑,还敢拒陈将军婚事。她自己造孽,还要连累别人。”

夏绯冰雪聪明,马上反应过来,问道:“跟你议亲的人家知道我拒绝陈将军提亲,他家怕得罪陈将军,索性撤了?”

“知道还问?”宋敏月羞愤交加,哭着说:“你自己丢脸,还要害我丢脸。我平素待你不薄,你却要害我。你自己说,是不是该打?”

夏绯有些无语。前世,并没有这一出,记得宋敏月当时是很快定亲,但对方正好要守孝,拖了两年才成亲。这一世,宋敏月却是议亲不成了。

也是,自己重生回来,有些事情已变,宋敏月的事,或者也改变了。

她们表姐妹对恃,早有丫头进房报告给沈老夫人知晓。

沈老夫人忙忙出来,待见宋敏月哭得梨花带雨,夏绯脸上却五个手指印,不由喝道:“嫌丢人丢不够么?”一面又喝朱奶娘,“还不扶你家小姐回去?”

第二十章委屈

回去路上,朱奶娘代夏绯委屈。

“大小姐打了小姐一巴掌,老夫人问也不问,直接让我扶小姐回房,也太偏心。”

“你要她怎么样呢?”夏绯幽幽道:“一个是漂亮亲孙女,一个是平庸外孙女,任是谁,都会偏心那个好的。再说了,她亲孙女刚被拒亲,打别人一巴掌出气又怎么了?”

“小姐,若不是几年前大少爷对你起坏心,你何须易容成这样?何须因相貌不佳一直受白眼?婚事又怎会受阻?”朱奶娘愤愤道:“他们害你在先,现下说什么是你害他们……”

“嬷嬷!”夏绯喝止朱奶娘,四处瞧了瞧,幸亏无人,这才松口气。

朱奶娘也知道自己失态,忙闭了嘴,一路生闷气。

回到房中,朱奶娘给夏绯净脸,在红肿的地方上了药膏,一边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夏绯轻声道:“表姐婚事一日未成,便会一日迁怒我,这日子确实越来越难过。”

“小姐,哪怎么办?”朱奶娘问道。

夏绯道:“当然是想法,看能不能提早脱离宋家。”

“小姐,你一个弱女子,就是脱离宋家,到了外面,一样艰难。”朱奶娘觑夏绯一眼道:“其实,我觉得陈将军不错。”

“嬷嬷不用再说。我如花的年纪,才不去当继室呢!而且,陈将军那个女儿陈玉棠,出了名的泼辣。上次到庙里上香,她瞧见我,马上扭头,一副被污染了眼睛的表情。这样的人,怎能相处?”

“小姐,她跟你同龄,你嫁至将军府,正好操办她的婚事,把她嫁掉。”朱奶娘道:“再过几年,你生下儿子,将军府的一切事务,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嬷嬷,凡事不要想得太美。”夏绯苦笑道:“若是这样的美事,别人还不争着嫁进将军府,何必挑我?”

两人正说着,绿兰在帘外道:“小姐,翡翠姐姐来了。”

夏绯一听,忙让朱奶娘给她另一边脸上也涂了药。

翡翠却是领了沈老夫人的命令,拿了伤药来慰问夏绯的。

翡翠柔声劝慰夏绯道:“表小姐,你别怪大小姐。议亲时,大小姐在屏风后偷看过段公子,段公子相貌堂堂,言行可亲,大小姐一看就心仪了。实在想不到,才几天,对方就变卦。大小姐受不了打击,才会失状的。老夫人和夫人已是训斥了她,正商量要禁足她几天。”

夏绯低头不语,心下知道,翡翠这话,不过要让自己出口代宋敏月求情,免得她受罚。

她偏不求情,偏要看看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舍不舍得责罚宋敏月。

翡翠无功而返,回去跟沈老夫人和罗夫人禀了经过。

罗夫人不得已,只好禁足了宋敏月,免得传出自己纵容亲女打表妹的恶名。

宋敏月不禁更恨夏绯。

自己一向不嫌她丑,怕她被人看不起,还处处回护,到头来,这个丑八怪却害自己议亲不成。

呜呜,我的段公子啊!那样才貌过人的段公子,就这样跑了。

不行,我得想法让丑八怪答应嫁给陈将军为继室,那样一来,宋家跟陈将军就是姻亲,段公子自会回心转意。

宋敏月托腮,苦思计策,一时却无良计,不由捂脸哭起来:想把丑八怪嫁掉,就那么难吗?

第二十一章推论

案台上铺了纸,夏绯执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朱奶娘磨着墨,探头问道:“小姐这是练字,还是要给谁写信呢?”

夏绯答道:“都不是。”

说着,已是落笔,写下一行字。

朱奶娘不识字,对文字天然有一种敬畏,见夏绯凝神写字,不敢打扰,只静静磨墨。

夏绯在纸上写的是:大晋元宝四年,大事记。

上一世,自己这时候已是和程玉景私定了终身。为了帮程玉景一把,却是四处打听外面的事,那个学院的老师授课好,那个地方经常有文豪出没,那个地方容易结识到贵人等等。

后来,程玉景科考,自己又先打听座师是谁,若考中,以后要如何疏通同僚关系等等。

想起程玉景,夏绯心口一痛。为他付出那么多啊,到头来却得了那样的结果。

这一世,定要吸取教训,再不能被男人所利用,更不能鬼迷心窍,倾一切心血去培养一个男人。

夏绯定定神,按顺序,把记忆里一些大事记了下来。

“五月十五,光华寺失火,五城兵马司的人马瞬间赶到救火,火势很快熄灭,并没有造成大损伤。第二日,主持把位置传给大弟子,自我幽闭赎罪。”夏绯写完这句,默念一回,总感觉这事情有些不寻常。

“嬷嬷,光华寺有什么来历么?”夏绯问朱奶娘。

朱奶娘道:“光华寺是某王爷所建,专门接待达官贵人。要到寺中上香吃斋菜,须得有官位,还得先打过招呼。像宋家只是富商,并没有官位,就没资格到光华寺中上香。”

夏绯点点头,又问道:“哪寺中失火,五城兵马司的人会瞬间赶到扑火么?”

“当然。”朱奶娘道:“寺中上香的,多是贵人,就是和尚们,也有几个是贵人家中的子弟,因某些原因才出家的。寺中失火,兵马司的人肯定要迅速赶到,若不然,吃罪不起。”

咦,听嬷嬷这样说,好像又没什么古怪了。但我适才怎么强烈感觉到这里面有古怪呢?

夏绯又默念一遍文字,念完眼睛一亮,问朱奶娘道:“若寺中失火,并没有损伤到人,主持会不会吃罪?”

朱奶娘念一声佛道:“主持原是某王爷的儿子,而寺庙是某王爷所建,失火了,众人还怕他有损伤呢,他哪会吃罪?”

夏绯细细思考起来。照理,主持这身份和背景,是不用因为一场失火就自我幽闭的,哪是另有原因了?

朱奶娘见夏绯问话古怪,这会却是反应过来,问道:“小姐怎么认为光华寺会失火呢?”

“我做梦,梦见的。”夏绯答道。

朱奶娘一听,便不再问了。小姐最近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每每的,这些梦还变成真实,也是神奇。

夏绯眼睛定在“主持”两个字上,一场失火,引致曾是某王爷儿子的主持要自我幽闭的,想来当时是有贵人在寺中,失火时贵人受了惊吓?

是什么贵人呢?

夏绯大胆推论了一下:在寺中的,会不会是皇上?

第二十二章丹青

“嬷嬷,你说,皇上会不会到光华寺上香呢?”夏绯随口一问。

“光华寺现下的主持,论起来,是当今皇帝的堂弟,听说两人小时候,关系还挺好。”朱奶娘爱八卦,这会正好把八来的消息说给夏绯听,笑道:“皇上若要上香,往远的地方去,誓必要兴师动众,若便衣往光华寺上香,却最为便宜。”

夏绯若有所思,这么推断着,光华寺失火那一天早上,在寺内的,极有可能是皇帝了。

魏瓖想见皇帝,何必去大把撒钱,交托什么大太监曹海?想法到光华寺一趟,看准时机,岂不是更有机会见到皇帝?

不过,若没有人引荐,纵到光华寺,也是见不到皇帝的。冒险去见,分分钟被当成刺客拿下。

嗯,先得交结光华寺和尚,通过和尚接触到主持,再由主持引荐着见到皇帝……

今日是四月十日,距五月十五日,还有一个月零五天。

时间虽短,但若用心,也够准备了。

夏绯又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小姐,严大娘又来送点心了。”绿兰在外面禀报。

“请她进来!”夏绯搁笔,卷起纸。

一会儿,严大娘就挎着篮子进来了。

“小姐,这回做的点心,定然合你口味。”严大娘说笑着,已是揭篮子,把点子端出来。

夏绯见是四式江南点心,点头道:“确实是我喜欢的点心。”说着举筷子尝了尝。

朱奶娘已是迅速收拾好书案,又拿了一个荷包过来递给严大娘,笑道:“劳你一直想着我家小姐,这个,是给你打酒喝的。”

严大娘道了谢,接过荷包时一掂,心下知道里面不少于二两银子,不由大喜,都说夏小姐身家丰厚,打赏时出手大方,果然啊!

夏绯见严大娘接了荷包,却不忙着走,便问道:“大娘还有话?”

“小姐聪慧!”严大娘夸一句,这才道:“今儿过来,其实还带了一个口信。”

“请说!”夏绯道。

严大娘道:“是程公子所托,说他在老地方等小姐,请小姐务必一见。”

“知道了!”夏绯点头。

送走严大娘,朱奶娘道:“小姐,你和老夫人并舅夫人交托过,说是和魏公子在交往,现还要去见程公子么?”

“要见的。”夏绯道:“我不能吊在一颗树上。”

朱奶娘表示不赞同,劝道:“小姐,咱们大晋朝民风虽开放,但和男子私下相见,总是不妥,何况是吊着两个男子。”

夏绯道:“嬷嬷,世人对守规矩的,总是大加欺压,搓圆搓扁。不守规矩的,他们反忌惮着,不敢太过。”

“可女子不守规矩,总易惹火烧身,不得善果。”朱奶娘道。

“嬷嬷,我有分寸的,你别担心。”夏绯安抚朱奶娘。

那厢,程玉景交代严大娘去邀约夏绯后,心下笃定夏绯会见他,却是梳洗打扮一番,准备出门往牡丹亭。

临走,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幅画,展开看了看。

画中是一位戴着维帽的美人。美人站在牡丹亭台阶,风轻轻拂起维帽一角,露出她精致的下巴,嫣红的嘴唇,如玉的肌肤。虽不现全貌,却可以想像,美人风华绝代。

程玉景除诗书外,还擅长丹青。画中的美人笔墨不多,却尽得神韵。

他看着画中人,有些痴痴。

今晚,能见到美人全貌吗?

第二十三章心仪

傍晚时分,程玉景出门,绕道,沿小径,掩人耳目,来到牡丹亭。

他在亭子石凳上坐下,隔一会又站起来,负着手环顾四周。

牡丹亭在园子里偏僻处,于此处约见夏绯虽不易被人撞见,但若经常约见,难免有疏忽。还得想法子另拟妥当的约见地点。

他嘴角浮起笑意。前阵子研习一点佛理,常往静安寺,和寺中一位和尚相谈甚欢,若提说要借一间静室,和友人谈说,和尚必相助。

看看的,月亮已升起,月色洒在亭子外的牡丹花上,美得如梦似幻。

程玉景步出牡丹亭,舒了舒身体,伸长手臂,撷下一朵最大最美的牡丹花。

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程玉景看向前方,见两个人影提着灯笼走近,知道必是朱奶娘和夏绯,忙整一下衣领,迎了上去。

“夏小姐来了!”程玉景殷勤搭话,一边把手中的牡丹花递过去说:“小生借花献佛,望小姐收下。”

夏绯微微感叹,前世,见了那么多次,程玉景可没送过花。

她伸手接过手,轻嗅花香,嘴里道:“劳程公子久候了。”

“只要夏小姐肯来,小生等多久都甘之如饴。”程玉景只恨朱奶娘在侧边,不能多抛洒甜言蜜语。

夏绯步上台阶,如前一样吩咐朱奶娘道:“嬷嬷在亭外候着罢,我和程公子有话要说。”

朱奶娘虽不乐意,还是应了,静静站在亭外。

程玉景引着夏绯进亭内,在石凳上铺了手帕,含情说:“夏小姐请坐!”

夏绯也不谦让,款款落座。

微风拂动夏绯脸上蒙面轻纱,美人在轻纱后,似乎甜笑。

程玉景有些痴。

夏绯瞥一眼程玉景,娇娇开口问道:“程公子约见,所为何事呢?”

程玉景回过神来,斟酌言词说:“听闻夏小姐拒绝了将军府的婚事?为着此事,还被宋小姐打了一巴掌?”

“是的。”夏绯承认。她拒绝将军府婚事,在外祖母和舅母的遮盖下,本来不致这么快传开,但宋敏月打了她一巴掌,吵嚷了几句,现下合府皆知道了。程玉景知道,也不出奇。

程玉景搓搓手,略略紧张,定定神,这才开口问:“夏小姐以后有何打算?”

夏绯轻笑道:“程公子何出此言?我的打算,自然只说与外祖母等人知晓。”

程玉景展了手边扇子,轻轻扇了扇,稳定心神说:“夏小姐肯来见小生,自然是……”自然是对小生有好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