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爬的墙。

因为慈德宫的大门被从里面封死了,钉了好多木条,簇新簇新的,只怕一时撬不开。

赵平安刚才就分析过:必定是近日来有人发现情况不对,想跑。可叶芳质一方面要隐瞒自己的病情,二来期待太医们给她医好,因此不能容许任何人离开。

她这是有多愚昧,和当初的蒋尚宫有什么区别?

这女人惟一长脑子的事就是在把人招进来前,很清楚自己的大事不妙,因此储存了不少食物,日常用品和珍贵的药材。因此关了这么多人,一时倒也倒腾得开。

可院墙虽高,这些人居然被叶贵妃的惯性心理压力和实质物理屏障双重阻止,就没人想办法弄个长点的梯子往外爬么?哪怕出了慈德宫也出不了皇宫,至少离病源远点吧。

一群怂货!

就像刚才她闯进贵妃的寝室,也根本没人管似的。这哪里还是人,纯粹是行尸走肉!

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也是好事。省得无数传染因子满皇宫乱跑,那样在相对封闭的宫城里,真的就无人可幸免了。

现在,慈德宫成了重灾区,比第一感染区,也就是她的公主府还要麻烦,必须立即而且严格的进行隔离。

这就像一个要命的巨大脓疮,深埋在肉里面,她一直挖到心脏部分才给挖出来。

“你们都出去吧,不用太过担心,都好好待在自己屋里。”屋里的赵平安,对那些还没有离开的宫人说,语气平静温和。

她的话,此时堪比圣旨。

没人理会叶贵妃断断续续的哭号声,直接又快速,而且悄无声息的走掉了。走得一个不剩,无影无踪。

“叶芳质,你想死,还是想活?”赵平安坐在离得稍远的一张椅子上,已经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安稳地问。

…………66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还得请假。

但不会少更,就是和明天的单更对调一下。

明天双更,仍然是晚上八点两连更,今天实在来不及了。

谢谢。

☆、171 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不想我死吗?”叶贵妃磨牙。

恨不能牙齿咬的赵平安身上的肉,一口一口把她生吃了。

“我从没有想让你死,因为我的眼睛根本看不到你身上。”赵平安晃了晃架起的腿,“我看的是大江国的天下,你算个什么东西?又算哪根葱?”

“赵平安!”

“奇怪了,你真以为自己这么重要,非要把自己摆在最重要的第一位置吗?”赵平安的鄙视完全不隐瞒,“但你现在要死了,也是自己作的,我哪只眼睛都没空看着你这种货色。”

“那你还问什么?”叶贵妃捶着床边。

她的手细如枯柴,皮肤颜色黯淡,上面的红黄色斑点密密麻麻,有的已经溃烂,看起来相当的恶心。可能因为讨厌她这个人,赵平安觉得格外恶心些,却还是认真盯了几眼。

“说不定,我能给你治呢?”她语气轻松地抛出诱饵,“你既然陷害我,就会派人盯着我府里的事。结果呢?我没被你打倒,反而救了更多的人。这样,你有什么不信的?”

她不是圣母,不是真的要救叶芳质。打蛇不死,反被蛇咬的道理,她懂。

而且这女人,连同叶家,害死这么多人,就算放在现代法庭上审判也得是个死刑。正如她说的,叶贵妃是作死,那就不得不死。

但,她要让叶贵妃暂时活一下,毕竟姓叶的身体好转,就可以提取那些痘中带了免疫体的脓液制成人痘疫苗。在疫苗如此短缺的时候,这一位算稀缺资源了。

那本《引痘略》中说得清楚:当年的人们为了得到疫苗,有专门让穷人家的小孩子痘子不好,专门提供药源,要几块大洋才能抽一针的。尽管,那会严重损害孩子的健康。

叶芳质这一辈子没干好事,祸乱后宫,继绝皇嗣。

现在她都要死了,好歹给她个机会为大江国民做点贡献吧。

再者说了,这场大灾祸算是威胁了公共安全,是叶芳质和叶家丧心病狂地整出来的,就这么让她病死,某些程度都算是好死,太便宜她了!

“你会救我?”叶贵妃眼睛一亮,但很快又灰了下去,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你不会的。你恨得不我死,就像我恨不得你死!”

“你看你又来了。”赵平安站起身子,“为什么总觉得自己特别重要?你的死与活,就好像我有多介意似的。纵有千年铁门槛,不过一个土馒头,哼,你自求多福吧。”

“你有什么条件?!”见赵平安转身欲走,叶贵妃终于绷不住开口叫。

这女人,总算有三分机灵。

“这话问得多新鲜啊!”赵平安切了声,“就算是蝼蚁,我心情好还会小心走路,不要踩死它们。你么?没有条件,我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地救你?”

“那你说!”

“很容易的,只要你得写下认罪书,承认这次天花疫情就是你搞出来陷害我的。”赵平安好整以暇的提条件。

“不行!”叶贵妃激烈反对,“我若认了,早晚还是个死!就连我们叶家也会被连累。赵平安,你想得美!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怎么可能愿意救我?我绝不会写认罪书的!就算我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也要你为我垫背!”

“那我就等着看着你先烂死好了。”赵平安重新抬步要走。

她毫不拖泥带水,不给叶贵妃思考的机会。而叶贵妃本以为必死无缝,现在忽然有了生存下去的可能,贪婪令她绝不会轻易放弃的。

果然,赵平安的手才推到门上,叶贵妃又嘶叫,“你说救我,可到头来还是要我死,这不行!一定有别的!一定有别的条件!你说。只要你说得出,我就办得到。”

强烈的求生欲令重病的她忽然生出一种力量,居然就这么用一只手撑着,坐了起来,“你想要钱吗?我叶家有的是!珠宝?慈德宫里的随便你拿什么!皇庄?再给你加封封地,把你变为三国公主如何?还是,你想嫁给谁?告诉我!穆家二郎还是三郎,或者其他什么人?我可以请皇上降旨……”

赵平安心中这个鄙夷啊。

在叶贵妃眼中,除了钱权和色之外,就没别的吗?

她赵平安已经是两国公主,多加一国有什么意义?叶芳质到底不知道大江国就像一座华美的高楼大厦,看着好看,可因为地基里布满白蚁,外头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塌倒了吗?

那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就是八国公主,也只有引颈就戮的份儿。

脑袋都没了,钱,权和色,还拿什么去享受。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宫中贵人,朝中大佬都不能懂?还是他们都懂,只是存在在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会在内斗中得到胜利,随后再扭转乾坤?!

而且,她赵平安想嫁给谁,想得到什么就会自己动手。指望别人赏赐她?呵,自从皇兄离世之后,她就再不这样想了。

最后的最后,穆二和穆三要是那种顺从圣旨的人,只怕早被赐婚了几十次了。那样的男人,也不值得她赵平安惦记着。

“我只要认罪书。”赵平安压下心头的愤怒,毫无商量的余地,“而且写了认罪书,你也未必会死。你身居深宫,能量有限。尽管是叶家人,也是我赵家媳,哪能害自家的江山。”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位就是做出如此愚蠢透顶的事了啊。

“保不齐是你们家的谁做的呢?谁家还没几个昏聩种子,不能帮忙净帮乱的那种。”赵平安的身后仿佛出现了一只魔鬼,不强迫,只引诱对方走入陷阱,“你拿自己的手足挡箭以自保,这事不是做得很有经验吗?”

她指的是小叶妃。

叶贵妃登时打了个寒战。

她自从生病之后,时时梦见自己那妹子。每回小叶妃都是脸色青白,吐着很长的舌头来找她算账。质问她知不知道被勒死有多痛苦?哭骂着说为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最后还被拉出来当替罪羊。还有一次要挖她的心,看她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66有话要说…………

一会儿上第二更,十点左右。

☆、172 狗咬狗

她很怕,好多次从梦中吓醒,有一度曾经不敢合眼入睡。

每回被挖心,被掐脖子,都似有真实的痛苦,让她心悸,让她喘不过气。后来她感觉出自己病得实在太重,很可能不久于人世,反而能睡着了。也可能是病的,实在没气力了。

但她仍然害怕,因为人死了未必一了百了,说不定地狱的大门已经敞开……

现在赵平安的话就算一把刀,直直刺入她内心中最恐惧的地方。

而旁边的赵平安看到叶贵妃的神色和眼神,就知道这心理战确实打对了,只是没想到效果能这么好。

所谓做贼心虚,大约就是如此。亏心事做多了,心的恐惧比普通人要深得多。

“是我哥的主意……”几乎下意识的,叶贵妃呢喃出一句。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一出口,又是吓得自己一激灵。

赵平安心寒加齿冷。

叶家真是好家教,孩子们一个个愚蠢就算了,还超级自私,为了自己可以出卖一切!这几项“优点”叠加,真是杀伤力巨大无比呀。

然而惊吓之后,叶贵妃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大叫道,“不,不对!我为什么要写认罪书?这件事,这个病,根本与我没关系。平安你相信我,真不是我做的!”

“好嫂子,天花会致人高烧,看来你真是烧糊涂了。”赵平安冷笑,“听说,还有不少烧坏脑子的。到时候你满脸麻斑,又变成傻子,有人把你推到屎尿堆里滚,你也不知道,甚至还笑嘻嘻的。想想,够有多惨!”

赵平安继续执行心理打击政策,“四哥儿小时候,你为了哄九,不对,哄皇上笑,可真是把四哥儿推进过御厨房的泔水桶里过,看他顶着一头馊了的剩饭汤菜,差点淹死。你想想那时候,旁边连最低等的太监也是在笑吧。”

叶贵妃又打了个寒战。

记忆,仿佛全新的剧目,毫不滞涩的涌进了她的脑海。画面鲜活,仿佛就是昨天。

那一次是年纪尚小的赵平安跳出来,不顾肮脏把四傻子给救了,还直接抽了九哥儿好几鞭子。九哥儿那时更小,给吓着了,后来见了赵平安就像耗子见了猫。

她记得她上去拦,手臂上也挨了两下。那火辣辣的疼,现在忽然又浮上了她的皮肤。

她本来就讨厌这个皇上当成女儿养的皇妹、最受宠的公主,自那次后就恨上了。

敢碰她衣服角的人都被她扒了皮,何况她挨了打?但皇上死护着这个妹妹,她又不敢说出当时的真实情况,就从此积了仇。

但她无法想象她自己成为傻子的下场,那太可怕了,还不如干脆死了的好!

“我看你现在就有变傻的迹象,因为你也不想想,我若没有证据,为何敢直接指着你的鼻子说,这事就是你干的!”赵平安加码。

“有证据,何必还要我写认罪书?”叶贵妃还在负隅顽抗。

“皇上是我亲侄子,大江是我赵家的天下,我要给皇上,给大江国留点脸面!”赵平安冷哼一声,“所以我忍到现在没有直接揭穿!现在我是给你机会!”

“你才没那么好心……”

“对,我还要叶家倒台,再也不能成为我赵氏天下的绊脚石!”赵平安说得半真半假。

因为如果全是谎言,未必唬得住这个大处愚蠢,小处却又精明的贱人。

“皇上是我赵家的皇上,不能是你叶家的!”她加大声量。

叶贵妃缩了缩脖子,第三次打了个寒战,望向赵平安。

她知道赵平安所图不小,却没想到狠到要把叶家连根拔了呀。她也不扪心自问,她打算的是要人家的命,如此回报也算是相称了。

不过赵平安这番话却像惊雷,在她乌云密布的心上打开了一条丑陋的缝隙:对啊,皇上啊,皇上就是她全部的希望!而皇上是她的亲生儿子,只要皇上保得住,她熬过了病,就能留得住命!而只要有命在,未来还会回到她手里。

她儿子是皇帝呀!

至于娘家,只要不满门抄斩,只要她能活在宫里,早晚还是会起复的!

然而正当她以为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神才刚刚放射光亮的时候,赵平安逮准时机又一盆冷水泼下去,“可我赵家的皇上却被你叶家染上了要命的病,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若不出手收拾你娘家,就真愧对身上的皇家血脉了。”

“你说什么?皇上!皇上,啊……”叶贵妃嗷的一声叫出来,人也跳了下,几乎下了床。

“你没想到害人不成终害己,还害了自己的儿子吧。”赵平安吓了一跳,连忙快步走上前,仗着防护服还穿在身上,对叶贵妃一推,让她重新跌回到床上。

其实她还不知道九哥儿和十四哥儿的情况,但先诈一诈叶贵妃,“这是你叶家造孽,老天爷看着呢。你们说干旱是我皇兄失德,那这场疫症呢,是不是新帝的外家当诛!”

“救我!救我!救皇上!”叶贵妃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嚎啕大哭。

自从发现自己病了,有可能得了她想至赵平安于死地的那种病症后,她就把慈德宫封起来了。她想偷偷摸摸的治,因为听说也有治好的先例。天下间最好的大夫和最好的药,她都有。她出生时人家说她是凤命,她洪福齐天,一定会好的。

然而,事实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发展。她和大部分得了绝症的病人一样,似乎隐瞒以及拒绝承认,拒绝确诊,那个病就没有。当然,更没精力去关注她那皇帝儿子和娘家了。

现在她最后的依仗要失去了,她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力气,直接滚到床下,向赵平安扑了几下。虽然没有移动分毫,却完全服软了。

“认罪书是吧?我写!我写!只要你答应救我,救皇上!”她哭得满脸是泪,还有挤破的痘脓,“你不念着我的面子,好歹皇帝是你亲侄子,你之前也说了的!只求你留我娘家人一条活路,任打任罚!毕竟,这事是我哥哥做的,只是他!跟别人没关系。对了!还有他老婆,那个包氏,病人就是她弄来的!”

好一出狗咬狗呀。

叶路知道他未来的皇太后妹妹把他卖了吗?包氏只求自保,知道叶氏还倒打一靶吗?

…………66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双更,还是晚上八点后。

另外章节名……我对不起狗,狗狗多可爱呀,不该这么比喻的。都怪造字造词的人,我不过是拿来用用。

☆、173 医者

“还算识相。”赵平安转过身,慢慢往外走,扔下一句话。

“你好好想想怎么写,我会先控制你的病情,让你有点力气拿笔。但是你若耍花样,我能治你,也能治死你,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救皇上!求求你救救皇上!”

赵平安掩上门,把叶贵妃最后一句哭喊声留在了那曾经豪华无比,代表后宫之权,而现在却成了活坟墓般的正宫正殿里。

她其实很想问:如果她只能救一个,叶贵妃是要救自己还是救九哥儿?

这问题换了别家的父母可能都是侮辱性的,同时答案也是毋庸置疑的,但在叶家……这还真说不准。所以她还是别考验人性了,否则知道了答案她告不告诉九哥儿?

何必伤害一个孩子?

她走到院中,同样脱掉防护服,叫人去烧掉。可她没有秋香那么清闲,因为那些没胆面对疾病的太医,还有其他慈德宫的宫人已经得知她出现的消息,不知何时都默默守在那儿了。

看到她,不知有多少太医后悔当初没和穆大将军走。那样即能立功,还不用把医德医品丢得渣子不剩下。现在可好,以为安全吗?结果陷入最危险的地方了,而且还出不去。

“这是何意?”赵平安挑了挑眉。

那些宫人大多是不太会说话的,叶贵妃身边最亲近的人反而早染了病,被封入柴房,所以他们无话可回,只能忽啦啦跪倒一片。有的,还在低声啜泣。

但太医们就伶俐多了,其中以叶贵妃的心腹孙太医为最。在众太医的眼神催促下,他小心翼翼地迈步上前,对赵平安恭恭敬敬施礼道,“斗胆请大长公主留下一句话。”

其实,还是挺怵头的。

谁不知道大长公主和叶贵妃不对付,而他是叶贵妃的人,这也是众所周知的。现在叶贵妃病重,大长公主就这么直接闯进来,到底意欲何为?没人猜得透。

不过刚才在当院里,所有人都听到叶贵妃的哭喊了。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确实是垂死挣扎式的嚎叫,让人听得起鸡皮疙瘩那种。

“留话?什么话?”赵平安似笑非笑地望了孙太医一眼,“本宫有很多话,不知道诸位大人想听哪一句?”

“请大长公主恕罪。”孙太医被问得瞬间满头汗,连忙跪倒。

其他太医有样学样。

在生死面前,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低贱?为了生存,所有人都一样用尽全力。

“身为医者,不能济世为怀,你们得罪的不是我赵平安,是天下间的百姓,是那些生了病的人。但,每个人都爱惜自己的生命,我虽看不起你们的为人,却也不屑强迫于人。”赵平安冷冷地道,“现在本宫给你们交待个实底,叶贵妃确实染上了天花,而且已进入重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