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灭亡什么的,她身为大长国公主,赵氏江山的一员,居然真的改这么说。而且,居然真的没有人能,或者敢反驳这句话。

老穆当然不知道赵平安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都来自于现代的教育,也是赵平安本人非常认可,并觉得应该发扬光大的。

他只是有点心潮澎湃,接着道,“大长公主振臂一呼,很多豪门富户都立即响应,捐了不少银子出来。后来好多权贵也出手,普通百姓家无所余,但哪怕捐一文钱也会响应。这才四五天时间,银子已经筹措了好大一笔。”

“这时候群情轩昂,又是大战关头,百姓好忽悠,那些权贵未必真上了心。可就算真有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又有谁敢不捐?”穆定之冷笑,“大家都出,你出钱显不出来,不出钱可就太扎眼了。”

想了想,沉吟道,“这么大一笔钱……”

是不是可以在这笔钱上做文章?毕竟银子太多又用不完的话,很容易滋生“贪腐”。

可心思才转到这儿,老穆的话就打破了他的幻想,“大长公主说了,英雄纪念碑由她一人出资即可。大战在即,军队要用钱,国库要紧着前线将士们。其他人的捐赠,由百姓中有宿望的耄耋老者监督作证,汇入计省户部,算做抚恤金,发放给阵亡将士的家属。让那些失了儿子的老者有所依,失了父亲的孩子有所养。”

其实,这就是财务透明,政务透明,百姓们都没话说。毕竟所有事摆在台面上,就算背后有有心人,想煽动也煽动不起来。

这一波操作,令穆定之目瞪口呆。

老穆却又道,“大长公主还宣布把为先帝守的孝自动延长一年,算是为英灵们默哀。她这样一来,百姓更是立即呼应。”

“一年?!”穆定之蓦然放大音量,终于明白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就说,这事必定是有人搞出来的。既然搞手段的人是赵平安,自然针对的就是穆苏两家的亲事。

她为阵亡将士默哀一年,以她那贵不可言身份而言,哪个权贵家的女儿还好在此期间定亲成亲?就算是暗中议定,将来也被人唾弃,他家那不孝子也有借口反对,不认。

她守孝,哪家还好不管不顾的婚丧嫁娶?

那些士大夫最好面子,怎么可能做让百姓戳脊梁骨的事!而且,说不定那些沽名钓誉的家伙,还以为这是大大的好事,会写些诗词歌赋来讴歌。所有人都依样学样,包括自认代表大江国体面的文人,那正如他刚才所说:顺应此举是必然,敢反着来的,就太扎眼了啊。

尽管他势大,谁也不怕,可民心民意,那是必须要在乎的呀。

“这赵平安是属什么的?猴子吗?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借势,让她顺杆爬,最后落得最大的好处。”穆定之声音平静,可实际上气坏了。

她还嫌自己名声不够显赫吗?经过此一事,只怕不是仙女转世,直接就是仙女本人了。

重要的是,她虽没有实权,但民望这样高,将来谁登大宝,她的话就是极有分量了。

这才不过一年时间!简直就像翻了天似的。

这样的人真的留不得了!再让她坐大,这天下就再容不下旁人。

穆定之心中有了杀意,却不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诚然,赵平安搞出这些事来是为保住自己的姻缘,但那是她忙于生存斗争,之前没想过太多。如今借此事,她所作所为全是出自真心真意,并无其他杂念。

“所以范大人才说事关国运,官媒也说要歇业一年。属下只是不相信,东京城的人真的都能做到吗?”老穆说。

穆定之冷笑,“一场大疫,不分贵贱,谁家无伤亡?所以东京城中的大半人都守孝,不过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既然已经如此,一年时间就不长了,有什么等不得?可是,谁要敢逆流而行,哈哈,往重里说你是个叛国的也可以。别说朝堂了,连民间也无法立足呀。赵平安啊,好,好,好……”

…………66有话要说…………

第二更,补齐。

谢谢。

☆、234 真想多了

穆定之一边说了三个“好”字,并不住的摇头,冷笑连连,最后成了大笑。

“我明知道小瞧了那个臭丫头,结果却仍然着了她的道。她这一手棋好高妙,四两拨千金,生生扭转了死局。我就算是二郎的亲爹,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可‘孝’字也终究大不过‘忠’字。只是这臭丫头这样几次三番,是逼我把她当道菜啊。”

为什么只怪大长公主呢?你们父子聊事情,大长公主又怎么会知道,必定是世子去通风报信。人家小两口研究出的对策,自然比一个人想的要高明呀。

老穆心想,却不敢明说。

只道,“那侯爷的意思是……”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一招就被对方将死了。”穆定之冷哼一声,倒是很光棍的认输此局,“但她如果以为就这么算了可是大错特错,既然是盘菜,那就等着上桌吧。”

一年?

一年之后,二郎就会回京了。若是这仗打一年都打不完,那他才要担心。

只是二郎若回来,与苏家结亲的事就成了死棋。但牛不喝水强按头,把二郎逼急了,谁知道那小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猜,八成二郎会对苏家下手,让苏家没有了利用价值,他自然就罢了。

甚至更光棍一点,二郎直接对苏家人下黑手,让双方结亲不成反结仇。以二郎在战场上那股子杀伐决断的狠劲儿,弄死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他完全做得出来。

所以他才不愿意把二郎逼到绝处,希望走迂回路线。

但现在连这个怀柔的办法也完蛋了,就别怪他只能对付赵平安了。只是他必须得想个法子,让赵平安出事却绝不沾自己的手。明的,暗的都不能沾上,否则二郎得疯。

“那个逆子去哪里了?”转着心思,穆定之阴沉着声音问。

老穆一时愣住。

往常,逆子是指三公子是没跑的。但现如今世子也不听话,那侯爷这是叫谁?

犹豫了片刻才道,“世子忙于备战,三公子在公主府当差,虽说有固定的休沐日,但归家的时间,一直不那么确定……”

好吧,既然不知道侯爷这声逆子叫的是谁,他把二位爷的行踪全报上去,总没错的。

“他当个屁的差!”穆定之提起穆耀就火大,“给女人家做事,唯女人马首是瞻,和那些没把儿的公公有何区别?白生了一幅好皮囊,还什么大江第一才子,连个女人也搞不定。不是说想尚主吗?跑去给人家看家护院,却怎么就抢不过他哥哥!”

“三公子虽好,但咱们世子可是人中之龙。”老穆由衷的表态。

穆定之闻言,心里却是一惊。

这东京城里的女人,无论年纪大小,喜欢的不都是三郎吗?就连赵平安,之前也是追着三郎四处跑的,怎么忽然就改了心思?

难道说,赵平安知道二郎于他、于穆家而言太重要,于是为了打击他,也为了寻到可依靠的助力,所以色诱二郎。二郎就跟中了邪似的,从小就喜欢那臭丫头,面对人家抛过来的香饵,还不像条傻鱼一样,想也不想就吞了钩!

真让他们成就了姻缘,那还不是赵平安要做什么,二郎就不顾命的为她做?二郎认真起来,连他这个做爹的都怕,难道他们父子要反目成仇?难道这就是赵平安的真正目的?

赵平安才多大年纪,心思居然这样深!

可是,二郎和三郎是亲兄弟,三郎又每天以跟他对着干为己任,加之赵平安从小被先帝宠坏了,不尊礼法,放浪形骸,万一赵平安一脚踏两船,再惹出什么丑事来……

那臭丫头不要脸,他老穆家可还需要这两个儿子继承香火呢。说不定,赵平安是想彻底毁了穆家。有道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她再闹腾,只要不死,就会有男人给她托底。

老穆无意中一句话,却令穆定之真想多了。

而且,越想越紧张,越想越痛恨,脑洞越开越大,思维也越来越发散,到后来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蓦然站起,对老穆道,“你去,把那逆子给我拎回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哪怕打晕了带回来也行。”他管不了老二,管老三还不行吗?

“是。”老穆本能的应了声,连忙转头出屋。

可走到门边又犹豫了:又说逆子这两个字,到底是指谁啊。

好在后面穆定之又补了句,“总之,不能让他再留在公主府了。”

公主府?懂了,是三公子。

话说也不可能是世子,因为他没办法打晕对方,别再让世子把他杀了就不错了。

老穆领命离开,但当他带人来到公主府之外,却忽然发现府内府外,防御严密之极,大白天的,简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

怪道侯爷这么在意,之前他还觉得跟个孤女似的公主没必要这么针对,没权没兵,虽说很有钱,可也做不了什么。之前就算大长公主做了几件事,声名鹊起,他也觉得是巧合,是运道好而已。

但现在亲眼所见,他终于有了深刻的感受。

这才多久,大长公主的变化可说是一日千里。

从前保命都困难,嫁人都无法自己掌控,现在百姓爱戴,群官尊敬,谁也不能轻易招惹她。就连府内防御也进退有度,仿佛一座小城,军事化配比得相当有序。可见,她身边是渐渐有了能人相助。再这么放任下去,这女人真的会翻天的。

“等天黑再探府。”他低声吩咐手下,悄悄隐藏了起来。

其实,就算他现在进了公主府,穆耀也不在。

他一早就出了府,反正也没人管他,于是就这么假装无聊,在街上闲逛,买了不少吃的用的玩的,到了饭点就晃进了长庆楼。

这个酒楼是东京城十大酒楼之一,老板姓苏。大家只道老板与苏家只是同姓,但他却知道,这正是苏家的产业之一。

什么清高?什么做学问?呵呵,别让他笑掉牙齿吧。

苏家的高明在于,不避讳姓氏,也不避讳平时来往于此,仿佛这是最喜爱的酒楼,结果反倒让人不再怀疑。

…………66有话要说…………

好多事吧不禁想,越想越歪。

老穆这种思想,大概就是被迫害妄想症。哈哈。

☆、235 与年轻男子密谈

在穆耀看来,真小人没什么,伪君子才可怕。

而苏家,正是这样的伪君子。

不过他们伪装得太好,全家都一样,于是平凡的世人无法看穿看透,还当他们是圣人门生,高贵高洁,凛然不可侵犯的呢。

其实赚钱有什么丢人现眼吗?还非要藏着掖着。但,明眼人谁看不出,苏家那么大的家业,还时常接济贫穷的士子以博名,仅凭祖上留下的良田家庄,怎么支撑得了?

朝廷律法虽然禁止官员经商,却没有限制亲眷或者旁支,只是不能以权势压人罢了。苏家却连这点小事也要把自己摘干净,简直假得令人发指。

唉,怎么就很少人看得出来呢?

只不过苏家是幕后老板这事,就连他神通广大的二哥也不清楚罢了。但他不同,太多女人围着他转。很多男人不知道的事,在女人的八卦之间都能找出答案。

其实,看清苏美华真正的性子就该知道了。表面温柔和气,内里阴险毒辣,想要什么就拼命去抢,可以低下身段,对自己狠得下,算得上能屈能伸了。偏还装得像模像样的,迷惑了一大堆人。能教育出那样女孩儿的人家,能正到哪里去?

“我要求见你们苏大小姐。”进了个隐蔽的雅间,穆耀吩咐掌柜的。

因看他相貌不凡,跟过来侍候的人并不是小二。

“苏?”掌柜的怔了怔,连忙低下头,“我家老板确实姓苏,但苏大小姐是……”

“苏美华。”穆耀根本毫不守礼,直呼其名,“我知道此地是谁的产业,也知道她每月此日必来查账。哦不,来旁边的绣坊看绣品。嗯,这两家是通着的吧。”

“公子,您这……”掌柜的就算再见过世面,此时脸上也不禁变颜变色,为难不已。

“你不去找人,难不成让我嚷嚷出来。这地方经营多年,苏老大人大约不想闹得人尽皆知的。”穆耀却毫不同情,“不然换个说法,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翰林学士院承旨苏大人府上的女眷有没有来这里吃饭。如果来了,报我的名,我是……”

“您是花三郎君,您一进门,我就认出来了。”掌柜的连忙道,并果断采取了第二种说法,“小人这就去帮您看看,苏大人家的女眷有没有过来。”

穆耀嗯了声,端起茶来喝。

这掌柜如此八面玲珑,就算高门女眷过来吃饭会走另一道门,他又怎么会不知?这会子装什么装呢?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饮几口茶,就闭目养神。由于身子向后仰着,那椅子的四条腿悬起两条,于是连椅子带人都晃啊晃的。

这本来是极不端正的行为,不配他才子的身份,甚至是没有教养的。可此情景落在他身上,就偏偏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风流劲儿,美若一幅画。

苏美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美景。

不过她并不欣赏,而是轻轻皱了皱眉,咳了声。

“有鸡毛卡着喉咙了吗?不如喝口水。”穆耀笑道,睁开眼睛,也落稳椅子。

不过他这话说得极不客气,有点粗俗,就算对街边卖菜的女孩也不会如此无礼。

“你来干什么?”苏美华站在那儿,冷冰冰的说,同样懒得客套。

自从二人合作落水事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原型是什么,又是什么变的,所以也就不需要再伪装,倒是表现出真面目,毫不忌讳。

“找你。”

“找我做什么?”

“来看看你有没有气死。”穆耀笑眯眯,“顺道,欣赏一下你无计可施的模样。”

“你什么意思,不妨直说。”苏美华哼了声。

“如果我是你,就会先进屋来,然后关上房门。不然雅间虽安静,走廊却总有客人路过的。”穆耀好整以暇,“我倒没什么所谓,反正风流才子,被女人堵上门的事多得很,不过再添一段佳话。就是怕苏大小姐你的名声会受损,影响你以后装闺秀典范。”

苏美华薄怒。

但她很能控制情绪,没让自己失控。反而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迈步进来。

她的丫鬟小丹紧跟着,并反手掩上房门。随后就站在苏美华身侧,一副她家小姐不可侵犯,谁敢上前,她必拼命的样子。

穆耀不禁觉得好笑,却也没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口舌。

“我进来了,你可以说了吗?”苏美华捡了离穆耀最远的地方坐下。

穆耀又觉得好笑了:都说平安不尊礼法,但平安只是真性情。眼前这一位倒是众口交誉的女子典范,其实对于礼法也不过表面遵从。暗地里,还不是该干嘛干嘛。

比如,和年轻男子同处一室密谈什么的。

“我来惋惜一下,你与我二哥的亲没定成。可是,我还真想让你做我嫂子呢。”穆耀用扇子敲了敲手掌。

其实初春天气,还用不到扇子。不过文人士大夫们喜欢摇扇,他也就比划比划。

“是你自己想娶赵平安,却没本事让她点头,还说什么风凉话。”苏美华哼道,竟然直呼平安的名,十分的失礼了。

由此可见,她看似还高傲,其实受了很大的打击。

“所以说平安就是聪明,这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你爹和我爹的念想。”穆耀甚至是有点幸灾乐祸的,“但是我相信,苏大小姐必不会善罢甘休的。不知,你要怎么做?”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苏美华反问。

“就是说真有想法!”穆耀忽然前趴,整个半身都支在桌子上。

不过他之前买了一堆东西堆在桌上,其中有一袋这时节少见的甜瓜,他这一扑,那袋子稀罕的瓜直接落地。只听噗的声响,显见是几只碎裂了。

他也不理会,只对着苏美华道,“因为,我可以帮你。毕竟以平安的智商,仅凭你自己做手脚,会输得很难看。”

“不正是因为有了你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上回才输得难看吗?”苏美华又哼。

穆耀并不生气,反而露出讽刺笑意,“郎心似铁,你没能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罢了。”

…………66有话要说…………

又有人要搞事情呀。

☆、236 彼此彼此

“你真的废话挺多的。”苏美华斜睨着穆耀。

“那不说废话了,干脆讨论一下你的打算。”穆耀耸耸肩,“你要明白,穆大将军是我亲哥,你想靠近他,没有我给你通风报信,只怕有些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