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他都是沉着冷静的,所有情绪和感情习惯于埋在心底,不向任何人表露,更不发泄。难道正是因为他压抑太久,今晚有点一发而不可收拾了?骨子里的好战和野性全激发出来了?

“我说我们回去吧?”我大声喊道。虽然还坐在吧椅上,上身却几乎趴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没回话,只冲我笑了笑,居然很魅惑,让我这种没经历的雏儿一下子就心跳过速。而他的一只手更是搂在了我的腰上。

他要醉了!我吓得身子僵直,要知道这种亲昵的动作,他从不曾对我主动做过。而且,喝醉的男人是很可怕,很具侵略性的。

“我累了,我们快走吧!”我再度请求,感觉自己真是古怪。当初出来玩,是我要来的,现在他正在兴头上,我又嚷嚷着要走了。看来我真是个令人扫兴的女人,不过虽然我想找点刺激,但现在感觉出这里有危险,当然会害怕了。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我,而我也没再问,因为我们的注意力全被一声刺耳的响声吸引了。

循声望去,就见两个大胡子不知为什么扭打在一起,不知是谁掷出的酒瓶,打中了一个金发的、看起来像吃过生牛肉一样强壮的摩托小妞的头,致使她额角出血。所以,她的男朋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着酒瓶飞出的方向扑了去,只要觉得可能伤害了他女友的人,他仗着酒劲,挥拳就打。

终于,电影里经常出现的一幕在现实中上演了。只不过十几秒,整个酒吧乱成一团。音乐没停,尖叫声加倍,灯光闪烁,简直是一幅群魔乱舞的场面。人们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也不知对手是谁,反正逮到人就打,根本是发泄胸中以酒精积郁的力量嘛。

这一切在电影上看还挺好玩的,真正置身其中就怕了。我下意识地紧紧抓着林泽丰,希望他快带我走。他站起身,护着我,冷静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拉着我溜着边儿,向卫生间的方向走,那边有一个后门没上锁,刚才我去补妆的时候看到过。

眼着着我们就要胜利突围了,这时候,一个面目都被长发遮挡了的混蛋放着架不打,却冲过来拧我的屁股。

这下林泽丰火了,一种我无法想象的怒气瞬间弥漫在他的眼角眉梢,或者平时他不会这样,可他喝了太多的酒,受了太多气氛的影响、速度的刺激,所以一下暴怒起来。

“躲在这儿。”他推我蹲在吧台安全的角落里,又顺手扯过一张歪倒的桌子挡在我面前,然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日本柔道还是中国功夫,慌乱之中我无法分辨,只看那个角度,我的天,那死老外犯贱的毛爪子完全被拧翻了,就算不断也会严重扭伤。以至于在这么混乱的环境下,我都能听到杀猪般的惨叫声。

他真狠,那回在黑屋外的停车场,他一定被打得措手不及,不然也不会惨成那样子。怪不得他不带保镖,那不仅是因为他不喜欢整天被人跟着,而是他觉得可以自保。

不过在这种混战中,人人都是别人的帮手,也是别人的敌人,就见那老外哭号着弯身,身边又冲过来四五个人来,林泽丰来不及撤身,立即陷入了混战。

酒吧内的灯光还晃个不停,早就晃花了我的眼,只见拳头翻飞,身影交错,林泽丰虽然很高大,但在这一群彪形大汉中却根本没有身材优势。不过,他很会打,暂时还没有被撂倒,不过时间长了就不知道了,毕竟现在酒吧内黑拳黑瓶经常会冒出来,未必是针对他的,可误伤概率好大。

而我并不是娇弱女子,咱是正式接受过二十年武术训练的,算不上武林高手,好歹也是身手不凡,哪能看伙伴打架而袖手旁观的?

其实,我是想尽快拉他出战圈,因为我耳朵尖,在酒吧混战开始的一刻,我已经听到酒保报警了,估计这会儿警察快到了。我可不想被抓,听说外国警方歧视中国人的,回头再有冤狱什么的,我可惨了。

再说,林泽丰一向重视公司形象,CES副总因在酒吧群殴而被捕,怎么说也不好听。就算他隐瞒,时代和城园也会大肆炒作此事。

所以,我们一定要在警察来临前离开这里。

左右一看,我找不到传说中七种武器之首、携带方便、打人趁手、平时还可以坐在上面以隐藏杀气的折凳。但是,面前有一段被砸成两段的桌腿,于是我退而求其次,左右抄起,大喝一声,也冲入战团。

中国功夫,那不是乱盖的,不过几下,我就深入到林泽丰所在的地方,用中文跟他大喊大叫,说警察要来了。

果然,“警察”两字对良民有着无限大的力量,尽管林泽丰打得开心,但听到此二字也如醍醐灌顶,立即就响应我的号召,一路撤退到战场边缘,然后向卫生间方向移动。

那些老外哪里肯放我们走,我拿桌腿当飞镖,打退了两人,但林泽丰还是挨了几下。正胶着中,像是回应我的召唤,警车尖啸而来。而我们趁敌人们一愣神的工夫,慌忙从后门逃出来。

也顾不得摩托车还在前门了,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哪儿远往哪儿跑,哪儿黑往哪儿跑,根本不辨东西南北,期间还与一辆增援的警车迎头相遇。幸好我够机灵,本来一直拉着林泽丰的,紧急改为反身拥抱,似一对情侣情到浓时,当街蜜语般。

等警车一过,我拉着他继续跑,直跑到筋疲力尽,停在一个窄小而黑暗的小街中,不停地咳嗽,然后想想又觉得特别刺激,一辈子也没这么好玩过,好像犯了错、作了弊而逃脱了,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也一样。

然后——也不知怎么——或者是我兴奋过头了,又或者是我体内的酒精开始折磨我,反正我突然跳起来,攀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吧唧一吻。

再然后,我让自己吓着了,僵在那儿不动,手放了下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动弹不得,这才发现我的双脚悬空,整个身子都被他抱着。

“是你勾引我的。”他哑着嗓子说,眼神有点怕人,似乎有一种比火还要热烈的东西,大概像是射线什么的,要不就是妖术,反正牢牢盯住了我,让我感觉从心底开始融化,像火苗过大的蜡烛。

“啊?”我只能发出单音节,想错开目光,可是给锁住了。

“是你勾引我的!”他恶狠狠地重复。

“啊?”冤枉啊!我无意的,完全无意。

可是我再无法辨别出声,因为他突然就吻了上来,速度非常快,只啄了一下,离开,之后又一下,再一下,一下比一下在我唇上停留的时间长,显得无比地眷恋和缠绵。我只感觉他火热柔软的唇,然后毫无防备地接受了他更加火热柔软的舌头。

“上次之后——我一直想再继续——忍了好久。”他嘶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听起来不像是他说的,而是从他心底发出的。

我命令自己抵抗,可是没有用,似乎全身的力气都从唇舌之间被夺走。而他似乎站立不稳似的,抱着我东倒西歪的,先是我的背撞到了墙,然后他似乎是怕撞疼了我,反过身,自己倚着墙壁,让我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他的吻那样激烈,像要生吃了我似的,而我以为自己在推他,可是双手却紧抱着他的脖子。直到他的手臂、我的手臂,他的唇舌、我的唇舌,他的心跳、我的心跳,纠缠在一起,无法分清彼此。

49非常意外的意外

从来不知道,一个吻也可以这样狂野激烈,有亲得死去活来的感觉。

而当他放开我时,我需要倚着墙才能保持站立。他的双手则撑在我身侧,把我包围在他的臂弯中,呼吸浊重,似乎身体的力量全部被抽空了,需要借助外力才站得稳。

我不敢抬头,心中的感觉说不清是羞涩还是尴尬,或者是恐惧,生怕目光再一相对,就有可能发生点真正的桃色事件。而他也不说话,我们就这么僵着,然后不约而同地努力走动,也不管丢在酒吧门口的车了,直接叫了出租车回酒店。

一路无语,真正的无语。

到了那个有三间卧室的豪华套间后,我像小白老鼠一样快速穿过大厅,溜进自己的房间,把他扔在身后,好像做了什么大错事,怕给别人逮到似的。幸好林老爷子已经睡了,不然我真怕被他问东问西。

我现在需要冷静,好好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前一刻我们还是仇人一样,后一刻就吻得像是炽热的恋人,且是久别重逢的那种。

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爱上他了吗?他爱上我了吗?我喝醉时吻他,他喝醉了又吻我,如果我们都喝醉了,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直接那个那个?天哪!珍爱感情,远离酒精,这话果然没错。以后只要见到他,就要离酒远一点,最好方圆百米内没有酒才好!

可现在,我们之间是什么感觉与状态呢?说实话,我糊里糊涂的,相信他也不太清醒。人家说身体总是比心灵忠实,难道我们身体之间的吸引早于我们心灵之间的萌动?慢来慢来,这是不对的,应该先有爱情再有肉体,为什么我和林泽丰之间是相反的?

或者,是身体引导心灵找到正确的方向,然后真爱才能确定?是这样吗?不行了不行了,头晕,想不出来,而且还夹杂着烦恼。

不过我很确定我对他有吸引力。没错,我没有很正式恋爱过,也没有破处,但我是女人,有女人的本能,我相信他有一点点,哪怕只是这一点点为我着迷。

如果说,是我的外形吸引着他,我觉得不太可能,毕竟我顶多算是清秀,和“美人”二字是搭不上边的。而他身边美女成群,随便拎出一个就比我漂亮好多。但如果说是我的好人品吸引了他,那就更不可能了,我们似乎一直相处得不好,彼此看不顺眼。他更是经常性地不屑我、不耐烦我,还侮辱我。

或许只有兔妈的那两个解释说得通。

之一:因为我与林泽丰在最初的相识时,就严重打击了他多年来非常强硬的自信,所以他才对我念念不忘,我也才在不知不觉中刻在他的心里。而越是见惯美女的人,对美色反而不那么在乎了。

之二:基因的选择。这是没办法解释的,就像是一见钟情,就算两人在理智上多么排斥,最终还是会走在一起。因为基因的吸引是最致命的,多么努力也无法摆脱。

但不管我和林泽丰之间的情况是以上列举的哪一种,我明天早上和他怎么相处才是关键。那样热烈地亲过两次,应该是恋人的关系,可惜的是,我们的心从来没有试图靠近过。

人们的恋爱都有基本的程序,从相识、了解,到相爱、亲昵,最后交配,当然包括合法婚书下的叉叉圈圈,也有爱情名义下的。但毕竟,这个过程不能太颠倒,哪像我和林泽丰,从中间开始,然后两个人都茫然,不知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何况这其中还夹着秀和豆男两个人。

唉,看人家恋爱都很简单似的,我此时却想得一个头两个大,差点淹死在浴缸里,后来头发还湿着就躺在床上了,迷迷糊糊睡着。

梦中见到了他,好像是在一个天体浴场,或者是温泉,到处飘浮了白色雾气。他站在清澈的水中洗澡,某新躲在一片荆棘丛中很没出息、很没形象地偷看,但不管我如何用力瞪大眼睛,就是看不清他的身体。

然后他发现了我,很凶恶地扑过来,说我看了他,他也得看我才不吃亏,说着就撕我的衣服。我奋力挣扎,半推半就,然后我们倒在了荆棘丛中,活活把我疼醒了。睁眼一看,才发现我是躺在地上,是从床上翻下来的。

我躺在冰凉的地上不动,人为地让自己冷静一下。

太可耻了!我居然为了一个吻而做春梦。太可耻了啊,于湖新!你的身体难道就那么渴望他吗?这是好色!不是爱情!你这么多年守身如玉,不就是为了把珍贵的第一次送给自己最爱的人吗?于湖新,你要淡定,要淡定!

可是我淡定不下来,浑身发热,一摸自己的额头,才发现略有些烫。原来我是发烧了,这才胡思乱想。原谅自己吧,虽然生病了,但还做春梦,只能证明自己是个好色的白痴。

从地上爬起来,一看表,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于是慌忙洗漱,穿衣,而因为昨天头发还湿淋淋的就睡了,所以头发乱得像鸟窝,只好胡乱绑起来。

“昨晚玩得好吗?”我一出门,就看到林父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喝着咖啡。

“很好。”我下意识地抓抓头,心虚得很,感觉这老爷子那一双灰蓝色的深眸洞悉一切似的。“不过后来酒吧发生了群殴事件,我和丰就跑回来了,忘记了您的车子。”我补充道,感觉多说些话,心里会踏实一点,结果恰恰相反。

他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因为早上警察打电话过来,找那辆车的主人,而且说明了情况。”

“不碍事吧?”我一惊。

他摆摆手,“只是叫我去取车,我派高管家去了。”

“我还弄丢了您的风衣。”我垂下头,不知道那风衣贵不贵,但愿林泽丰不要又以这个为借口,强迫我给他做家务。

话说我们的合同还没有完成,这次我不但没保护成林泽秀,还让自己被绑架了。虽然幕后主谋是他们的爸爸,可林泽丰会不会把这笔账也算在我头上,强行延长服务期?可疑的是,他一直没提这件事,这才让我惴惴不安,感觉我当初签的不是服务合同,而是一张血泪卖身契。

“没关系,我风衣多的是。”林父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让我坐下,“昨天,你和丰吵架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问,又玩突然袭击这一手。

“没有呀。”我回答,还故意天真地眨眨眼。

“你回答得太快了。”他拍拍我的头,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这证明有问题哦。”

“真的没有啊。”我拼命控制自己,可还是涨红了脸,“您别猜了,又玩诱供这一招,我不和您说话了。”说着,我跳起来要走。或者说,是要逃。

身后林父却叹息一声,“如果没出问题,丰为什么大半夜去赶飞机回中国了?说是生意出现了问题,可我不相信。”

我停住脚,心里一阵发酸。接着,又有些莫名其妙的轻松感。

我一直揣测着他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他用了最高超的一种,三十六计走为上,他逃跑了,这样强硬的男人却采用了最软弱的方式。他走了,一声不吭就走了。

他怕尴尬,还是后悔了?他在逃避什么,还是假装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他是要自己冷静一下,还是不能面对我?或者那个吻对他不算什么,他只是厌倦了?

不对,昨晚他吻我时说,上次之后,一直想再继续,忍了好久。这么说他一直想亲吻我,甚至还想别的,也就是说我对于他不是无关紧要的,至少有性吸引力。

再反过来想想,他这样一走了之也挺不错的,至少给我多点时间考虑,从这一点上看,离开也算是聪明的决定吧。也许,他怕的是我尴尬,是体贴我,而我不能理会罢了。

“林伯伯,真没发生什么事。或者真是公司出了问题,或者是他怕您再派给他伴游的任务,您的儿子您应该了解嘛。”我调整好情绪,尽力镇静地说。

林父点点头,聪明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可我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他根本不信这番话。没错呀,他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林泽丰这个人没有半路逃跑的习惯,所以他这次的举动才令人意外吧。

“没事就好。”他像父亲般温柔中带点宠溺地说,“不过你脸色不太好,可能昨晚玩太疯了,我帮你叫点吃的,你吃了后继续睡会儿吧。晚上起来,我有事和你说。”

“我不太想吃东西,如果可以,请叫这里的侍应煮很热的茶给我,再加点糖。”我搓了一下额头,“我有点伤风了。”

林父立即站起来,把宽大的手掌放在我的前额上,“小新你发烧了,得去看看医生。”他神色中的焦急是自然而发的,让我感觉一阵温暖。如果他是我爸爸就好了,他能满足我对父亲的一切想象。

“不用啦。”我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一步,因为我从小到大最怕去医院了,当然看望病人除外,“土法炼钢很有效果,我只要发发汗就行了。”

他沉吟一下,“好吧,但是晚上如果不退热,就要乖乖去医院,懂吗?”

我顺从地点头,笑道:“以前您也是这样哄丰和秀吗?”

这问题问愣了他,过了好几秒,他才叹了口气,“丰小时候生病会强忍着,靠自身抗体战胜病状,秀生病会有丰哄他。所以我才说,我欠这两个儿子太多了,尤其是丰,只为了一间破公司。唉,不说了,但愿我还可以弥补他们,而你赶快回房间去,盖暖一点儿,我立即叫人来照顾你。”

很夸张的,林老爷子居然非常快速地找了特护,由那人一杯杯侍候我喝热糖茶,然后扶我一次次跑厕所,到傍晚的时候我就退烧了,虽然过度出汗和排尿让我有点无力,但相信明天大吃一顿就会好起来。

“看吧,我就说偏方治大病。”我得意地对进房间看我的林父说,“再说我身体一向很强壮。”

“我喜欢生命力顽强的孩子,不喜欢娇滴滴的人。”他摸我布满湿汗、但已经凉丝丝的额头,以确认我没事了,“明天早上我会给你准备清淡易消化的东西吃,等你体力恢复,我们来研究一下下一阶段的行程。”

啊?还下一阶段?什么意思?

没等我详细询问他,老人家就离开了,留下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我猜我发烧大概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兜风时受了凉,打架时把长风衣打没了,然后又在黑巷子里抱着男人狂亲,最后还没吹干头发就睡,完全是自作孽。

以前我一生病,我娘就让我净饿,然后煮很热的糖茶给我喝,发发汗就好了,如今一试,才知道民间医学的伟大。但我还是感觉有点凄凉和伤感,尽管林伯伯对我很好,只是我娘不在我身边,我病在了“外国客栈”中,那个动了我心的男人还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这都让我有点自怜自艾,差点变身林黛玉。

不过我对自己说:于湖新,坚强点。昨晚,只是个意外,非常意外的意外。在你的一生中,那根本不算什么,说不定过几年你回过头来看今天,会觉得那只是个甜蜜的小插曲,不值一提。要相信未来,要勇敢面对。

自我打气、自我催眠了很久,我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恢复到了精神十足的样子,尽管心还是没着没落的。

“小新,你来陪我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吧?”把清淡美味又好消化的早餐吃了个精光,林父突然说。

不是吧?我吃了一惊。

“不会很久。”他说,“就个把月,陪我老头子到处走走,然后你回国,我还有点事要办,圣诞前后再回去,那时你再帮我看看我养的宠物都生了什么病。至于公司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请假,带薪休假哦。”

“丰——我是说林副总不会同意的。”我说,其实很心痒这个计划,“对于公事,他一向很严厉。”

林父笑了,“你也说他是‘副总’,我这总裁还没死,公司还是我说了算,我是太上皇嘛。再说,我调个员工做陪护,连这个权力也没有吗?我年纪大了,需要医生跟在身边。”

“不过我前天和高管家聊天,知道他是医大毕业的高才生,更是一流保镖,是因为您对他有莫大的恩惠,他才心甘情愿留在您身边的。”我为难地说,“而且——我是兽医,这个您也知道。”

“那有什么关系,我喜欢放两个医生在身边,谁管得着?兽医怎么了,人就是高级动物呀。对了,我要带着小仔四处走,小仔需要人照顾,这个主意多好。”林父耸耸肩,一脸不讲理的样子,很可爱,“总之你要是同意,这事就定了。”

“我得跟我妈说一声,不然她会担心的。”我很高兴地笑,也不掩饰。

免费的环球之旅呀,虽然只有一个月,环不了球,但肯定也能走不少地方,而且居然还是带薪的,对这一点,我还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也不推让,因为林伯伯是个痛快人,我何必婆婆妈妈。

再者,这一走就一个月,我和林泽丰见不了面,这次旅行成全了我想逃避的心。要知道分离可以免得我们尴尬,也能让双方平静一些。而时间会抚平一切,也会解释一切,也许再见他时,我可以明白我到底爱不爱他,是心灵的爱,还是身体的爱。

我跑进房间去给我娘汇报情况,她大喜过望,因为争取家长的支持,在她看来是我狩猎美男行动的最大助力。她说只要我能嫁得好,就是上火星她也没意见。

我就知道是这样,所以回到客厅把家长的口头同意书一说,林父也很高兴,“太好了,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先去欧洲如何?深秋的欧洲很有几处美景呢。”

“您做主好了,因为我哪儿也没去过,来日本是第一次,不过护照的问题怎么办?”

“财可通天,我来帮你办。”林父淡然地说,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然后露出一点莫测的笑意,“刚才,我也打了一个电话,是告诉那两个小子,尤其是丰,说你昨天病得很厉害,但我要带你走了。”

一瞬间,我再度明白了这老爷子的花招。他想让林泽丰心疼内疚,之后焦急,就算要找我也四处找不到,怀疑我可能会真的成为他的后妈,最后会急得发疯。

他这是帮儿子还是虐儿子啊?!而且他走的每一步似乎都随意任性,却又实在很有深意。

就这么着,我和林老爷子去做环球旅行了,也算是抛下一切烦恼,尽情地玩。出国旅行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我总是存不下钱,还要当房奴,自然一直没有机会成行,这下算是中了大奖。

林老爷子学识渊博、风趣幽默,是个非常好的玩伴,而且他喜欢买东西给我。开始时我有点不好意思接受,毕竟能免费旅行已经占了大便宜了,难道还要大肆收礼物吗?但他买得很开心,我最后也乐得接受了。唯一的麻烦就是,这一路上我的行李都在加重中。

奇怪的是,我和林伯伯看起来很亲近,但从没被任何人误会过是老夫少妻,都以为我们是父女,尽管我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只有林泽丰才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个人,看起来真是GOING DOWN(够淫荡)!

一日复一日,我很快乐,至少看起来如此,不过我时常还会想起某个人和某几个人,感觉寄情于山水并不能解开我生活中的这团乱麻,该面对的根本无法逃开。但这次旅行确实让我冷静了些,煞了煞心火,只不知道某人如何,有没有想我,有没有找我。

每当想起这个,我会下意识地看看电话。这时,林老爷子就会很敏感地问:“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秀?但是建议不要打给丰,那小子是倔驴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得让他自己发疯,他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告诉你吧,关于我们的行程,我对他们进行了全方位的保密,电话全部关掉,电邮根本不开,所以他们绝不会知道我们的行程,只能干着急。哈,这两个小子还想和老子斗吗?”说完,哈哈大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从来成熟稳重的智慧生物,这一刻让我想起老顽童周伯通。

“我是要给我妈和我‘男朋友’打电话。”我故意气他,潜意识里总感觉自己是一条被网住的鱼,心态很逆反,一心想冲出去,凭什么我于湖新就一定得是林家的媳妇,一定是他两个儿子中的一位必须吃掉的菜呀。就算最后不幸不能脱网,也要让那两个打算吃“海鲜”的男人费尽心力才行。

我感觉得出林老爷子很喜欢我,也不知道我是哪根筋搭对了地方,入了他的法眼,事实上我怀疑所谓林家儿媳大闯关根本就是走形式。自从绑架事件后,他就看中我了,如果我愿意,他可能会逼他两个儿子之一娶我。

而豆男,对于我又去旅行,连国也没回,感到非常不满,差点直接到我的下一站旅行地来截我,因为自从我答应和他交往,我们几乎就没怎么见面。这时候我感觉事态有点严重,仔细想了一夜,打算回国后就解决林泽丰和豆男的事,再不拖了,越拖伤害越大。

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我得想办法解决,要把伤害降到最小,至于谁先谁后,随机好了。

就这样,一个月后,我和托运的大包小包的行李一起回到我可爱的家乡。同行的还有高管家,不过他送我到家后就又乘飞机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堆成小山似的包裹和箱子。

林伯伯送我这么多东西,应该顺便送我一套大房子才对,不然东西都放不下了。唉,配套设施一点也跟不上。

发了会儿愁,我决定先倒时差,然后把东西收拾好,再把给朋友亲人的礼物分别打包,之前不惊动任何人。这或者也是我的逃避吧,以为一个月来心情整理好了,没想到一回到自己的地方,还是心乱如麻。

过了三天,我连自己也骗不过了,只好走出家门。从中国人最注重的孝道上考虑,不孝女于湖新先到了我娘的饺子馆叩谢母恩,并哭诉自己未尽孝道,请母亲大人恕罪。

“别废话了,照直了说。林家兄弟两个,你拿下了哪一个?”我娘拿着我送上的一份大礼,左看右看,但并没有妨碍她威严可怕的目光逼视我。

我顾左右而言他,把一路上的经历和奇闻趣事拣好玩的给我娘讲,尽量避重就轻。好在我娘听得津津有味的,偶尔还拿着我带回的照片提问几句,显得很有兴致。

但就在我以为顺利蒙混过关的时候,我娘一脸决然地拍拍我的手,“妈去给你准备嫁妆,从你十八岁成年到现在,快十二年一个生肖轮回了,终于让我有了这个机会。唉,心里还挺激动的。”

我吓了一跳,“你从哪儿得到的信息,说我要结婚了?”

“你东拉西扯的,别当我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我娘不屑地看我,不知是受了林泽丰的传染,还是我生来就是给人不屑的,“你出去一个多月,一点正事没办,光顾着玩了,和我的候选女婿们没有丝毫进展。不过呢,你得到了对方家长的喜爱,这证明好事不远了。你别小看家长意志,我瞧林家那对兄弟对你都很有好感,在这种情况下,父母一唠叨,婚事十之###就成了。”

“妈!”

“叫老天爷也没用。”我妈继续不屑我,“用不用我提醒你啊,于湖新大兽医,别忘记咱们家的狐狸精诅咒,你的时间不多了,一晃几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看你倒不着急。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妈想,不为你妈想,也为你死去的爸想。时间如流水地过,唉,我的命啊,怎么这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