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紫涩涩地笑了一下:“已经好了。”

“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老公知道了咱俩的事,把你打了呢。”说着,伍康就隔着衣服摸到她的胸上。

秦紫拿开他蠢蠢欲动的手:“如果是呢?你怎么办?”

“我去揍他!”

虽然伍康不过说说而已,秦紫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说得好听,就怕到时候你逃得比谁都快。”

伍康也很开心,说招标结果出来了,看他笑眯眯的样子,秦紫就猜到了结果,但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们公司中了没?”

伍康笑:“有我提供情报,你不中就没天理了。”说完,抱着秦紫就倒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等秦紫来解他的衣服,他喜欢秦紫在床上的狂野和主动,只要一见了宾馆房间,就会把包一扔,妖妖地边脱衣服边逼近他说强奸了强奸了…

可现在,因为怀了孕,秦紫没以前放得开了,伍康觉得有点异样,瞟了她一眼说哥哥等你强奸呢,说着,就把秦紫拉到身上,伍康喜欢女上位,说是这样能悠然而充分地感受她。可秦紫不敢再女上位了,怕伤着肚子里的孩子,就故意躲闪着搪塞说今天我想做女人。伍康有点小失落,翻身坐起来,把秦紫的衣服剥了,一声不响地钻进去,秦紫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肚子,让他轻点,伍康就觉得兴致又被扫了一点:“今天你怎么了?”

秦紫闭着眼抿嘴微微地笑着,不说话,伍康气喘吁吁地:“爱不爱我了?”

“爱,爱死了,”秦紫醉眼迷离地呢喃:“比爱我的命还爱。”

“比爱顾嘉树呢?”伍康狠狠地杀到了她的身体深处。

秦紫怕伤着胎气,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子“还要爱。”

“我就当你是顾嘉树的老婆,我就当我在干他老婆。”伍康恨恨地用力顶着她,不让她往后缩:“你说,说我就是顾嘉树的老婆。”

秦紫就怔住了,她怔怔地看着伍康:“为什么?”

“不为什么!”说这句话时,伍康的面目有点狰狞,把秦紫吓了一跳,一把推开他,坐起来:“你别这样。”

伍康正兴奋,有点措手不及地尴尬在那儿:“你还爱他?”

“不是。”

“那你干嘛要这样了?”

“我不喜欢你这样。”

伍康恨恨地说了一声我靠,就颓然坐在床沿上:“别不承认了,我知道你还爱他。”说着,伍康就开始往身上套衣服:“是他妈的我蠢,明知道你暗恋过他,还让你去找他。”

“伍康!”秦紫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哭着说:“你太过份了!”

秦紫死死拽着他的衣服就是不让他往上套,两人拉扯着,伍康火了,说:“对,我他妈的是很过分,过分到让我的女人送上门去让顾嘉树搞!”

秦紫恼了:“伍康,你王八蛋!”

“对,我就是王八蛋,不然我怎么能戴绿帽子!”伍康扒拉开秦紫的手,扎上腰带,光着脊梁冲秦紫恨恨说:“我不离婚你就要这么报复我?!”

虽然伍康压根就没打算跟秦紫结婚,除了肉体的欢娱也谈不上爱不爱的,可对男人来说,老婆就像是每月必发的工资,因为工资的常态性,无论它多丰厚,都成了理所应当,至于外遇情人呢,那就是年终的红包奖金,虽然没红包你也不能抱怨什么,可这红包一旦来了,就是意外的惊喜,情人变了心,就像上司把红包发给了你又觉得你没资格得到这红包,又给收回去了。所以,一想到秦紫可能已经跟顾嘉树暗度胨仓了,自己还傻比似地乐呵呵着,伍康就无比的愤怒。

看着伍康光着脊梁跟她暴跳如雷,原本满脸是泪的秦紫倒是笑了,因为她把伍康的暴怒当成了对她的在乎对她的爱,幸福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抱着伍康的腿,把脸偎依上去,呢喃着:“伍康,你爱我,你是爱我的…”

伍康也愣了,他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秦紫流泪的原因,在心里悻悻骂了声傻比,拉起她坐在床上,歪着头看她:“今天为什么哭?”

秦紫就把大家都误会她跟顾嘉树有染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她没敢说自己主动给顾嘉树拔掉那五根白头发的事,生怕再引起伍康的怀疑。

伍康竟哈哈大笑了起来,都把秦紫给笑恼了:“我都让他们给编排成什么了,你还有心思笑。”

伍康捏捏她的下巴:“你看,我没冤枉你吧?连别人都以为你跟顾嘉树有事呢。”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跟顾嘉树有什么事?”秦紫又恼又疑惑地看着伍康。

伍康沉沉地看着秦紫,笑了一下,没说话。

秦紫还没穿衣服,怏怏依在床上,拉起被子遮盖住光溜溜的身体,眼神里透露着感伤的疑惑,看着伍康:“也奇怪啊,他们为什么要齐刷刷地认为我和顾嘉树有事呢?”

“这得问你自己。”伍康有点没好气:“怎么,你打算跟大家伙解释解释?”

“解释个屁,我解释得清楚吗?我倒无所谓,关键我妈和顾嘉树的岳母是多年的老邻居,因为这事闹的我爸妈都没脸见人了,今天我妈都让顾嘉树的岳母给骂得服毒自杀来看…”说着说着秦紫的泪就掉下来了。

伍康把她揽到怀里:“怎么会搞成这样。”

秦紫抹着眼泪:“他们也太欺负人了,就算我跟顾嘉树怎么着了,跟我爸妈有什么关系。”

“顾嘉树老婆什么态度?”

秦紫看看伍康,差点把她故意去气霍小栗的事说出来,都到嘴边了又咽了回去,怕一说就露了怀孕的事。伍康见她欲言又止,知道她肯定有事瞒着自己,就用鼻子轻轻地笑了一声说:“据说对丈夫外遇这事,老婆的直觉最准了。”

秦紫直仆仆地看着他,眼泪又滚了下来:“你还是怀疑我啊?”

伍康没吭声,在她肩上轻轻地拍着,跟说梦话似的轻轻说:“没…对了,闹成这样,顾嘉树不会不知道吧?”

“肯定知道,要不他怎么能不让我去找他了。”秦紫幽幽地看着伍康:“算了,他们爱怎么怀疑就怎么怀疑吧,只要你相信我就行了,要不然我真成窦娥了。”

伍康笑了一下。秦紫拽了他一把,伍康看着她:“干嘛?”

“干嘛,干我!”说着,秦紫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折腾了一晚上还没做完呢就把你放回家,岂不是便宜了你老婆,我可没这么伟大,前戏我辛苦了,后戏让她享受了。”

伍康苦笑不得,鼻子都快让她给气歪了,掀开被子,拍了她屁股一巴掌:“真他妈的不要脸,偷人还偷出委屈来了。”

3

顾嘉树趁中午的时候,出去租了间酒店式公寓,刚回办公室,还没坐定,肖爱秋就进来了。

顾嘉树知道妈妈是为他和霍小栗离婚的事来的,有点不耐,可看着她憔悴的样子,又不忍心说她,只好扶着她坐了,给她倒了杯水。

肖爱秋抱着水杯,哀怨地看着儿子,没等开口泪先落下来了:“嘉树…你就当可怜可怜妈…跟秦紫断了吧,妈陪你去跟小栗赔礼道歉,不管她多生气,妈这张老脸的面子,她总要给点吧。”

听妈妈又拿他有外遇说事,顾嘉树懊悔得要命,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终于算是见识了女人无事生非的能力有多强大,霍小栗能把一贯对她心有抵触的婆婆都拉到同一阵营里,他再多解释也是万人大合唱阵营里的蚊子哼哼,没人信也没人在意:“妈,您别管我的事了,我自己有数。”

“有数你能做出这种事来?”肖爱秋哭着说。

“妈,我再说一遍,我什么都没做!一个霍小栗折腾我还不够啊,您凑什么热闹 ?”顾嘉树站起来:“走,我送您回家。”

肖爱秋一把甩开他的手:“嘉树,我不管你跟秦紫怎么着了,我把话给你撂在这儿!就算你跟小栗离了婚,我也只认她这个儿媳妇,你要是敢跟那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结婚,别怪妈不认你这儿子!”

“您放心,就算我离婚了也不娶她,行了吧?”顾嘉树怕肖爱秋情绪失控,在办公室跟他吵起来,忍气吞声地哄着她往外走。

到了公司院子里,肖爱秋甩开顾嘉树,决绝地走了。

看着妈妈因伤心而显得有些踉跄的脚步,顾嘉树突然觉得胸口一抽,一阵窒息般的疼痛扣在了心尖上,像被尖牙利齿的小兽猛然间咬了一口。

现在,肖爱秋目标明确,只要能保住儿子的婚姻,现在就让她去天堂找她的老头子也在所不惜。

亲家曾经说过,秦紫的丈夫是某中学的体育老师,虽然不知道名字,可一所学校通常不会超过两个体育老师,到时候一打听就知道了,肖爱秋盘算了一路见了陆丰该怎么说,下了公交车,已经拿定了王意。

果然,她很容易就找到了陆丰,一照面,就下意识地拿他和顾嘉树比较了一下,凭心而论,陆丰比顾嘉树高也比他帅,或许是职业原因,看上去也比顾嘉树健壮多了,肖爱秋就更不明白了,有这么英武的老公,秦紫干吗还要去勾搭顾嘉树啊?咳,管他呢,抛掉虚荣心不说,就现在,陆丰比顾嘉树帅是件好事。

陆丰不认识肖爱秋,以为她是学校体育队学生的家长,找他是为了请他关照一下孩子的,肖爱秋说不是,陆丰就纳闷了,问她是不是确定要找的人是他。

肖爱秋说确定,又问你媳妇是叫秦紫吧,陆丰说是。肖爱秋就看了看办心室里的其他老师,说小陆,出去说。

陆丰隐隐有不祥的预感,迟迟疑疑点了点头,带着肖爱秋往室内体育馆去了,一进门就问肖爱秋是不是因为秦紫来找他的。

肖爱秋说是,然后问陆丰跟秦紫的关系好不好,陆丰就更是不安了,说自己是个直爽人,让肖爱秋有话直接说就成了,肖爱秋斟酌了一会问陆丰觉没觉得秦紫跟以前不一样了,陆丰就笑了,说他妈说了,女人一怀孕就容易情绪化,很正常,然后问肖爱秋到底是为什么来找他,肖爱秋说我儿子和儿媳妇都是秦紫的同学,找他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他说说男人一定心疼媳妇对媳妇好,这样婚姻才会幸福长久。

陆丰有点不悦了,想你不就是秦紫同学他妈嘛,关于男人怎么疼老婆这堂课,用得着你来给我上了,何况他也没觉得自己对秦紫多么不好,就有些不快地问肖爱秋,是不是秦紫跟她的儿子或媳妇诉苦说他这做丈夫的不称职了。

肖爱秋当然没法扯谎说是,可不扯谎又显得自己一外人跑上门来教训人家很荒唐,就讷讷着,剩下的话不知该怎么往外端了,生怕说了实话,反倒是把陆丰激怒了,要跟秦紫闹离婚,到那会儿,秦紫可就真威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她儿子的婚姻就更是难保了。

隐隐的,肖爱秋有点后悔多此一举来找陆丰,嘟哝着说我就是顺口这么一说,起身告辞,可陆丰不干了,猜到肖爱秋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尤其是联想起前阵秦紫说下班陪岳母去逛商场,其实却没去的事,越想这疑团就越大,就一溜烟地追出去,拉住了肖爱秋:“我看出来了,您不可能为了这么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跑到学校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您就明说吧。”

肖爱秋有点慌了:“小陆,我真没什么事。”

“如果您不愿意说的话,我就猜一猜吧,既然您儿媳妇是秦紫的同学,那么您来找我,是不是秦紫和您儿媳妇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陆丰觉得也只有这可能了。

“没有没有,小陆你想到娜儿去了?我儿媳妇是一女的,和秦紫能有什么事?”肖爱秋慌乱地说着,想绕过陆丰去往前走,陆丰一步步向后退着不让她绕:“您要不说,我去问您儿媳妇也成,我也能找到她,她妈和我岳母是邻居。”

陆丰把肖爱秋给追问得像是进了死胡同,一遗恨,索性实话实说了:“小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让你把秦紫看严点,别让她破坏别人的家庭。”

不祥猜测被验证让陆丰的脑袋嗡地一声:“她破坏您儿子的家庭了?”

话已说白,肖爱秋也就不想藏着掖着了:“小陆,你先告诉阿姨,你会不会跟秦紫离婚?”

“不想。”

“这就好,我也不想让我儿子离婚,我来找你,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事,我负责修理我儿子,你呢,负责收住秦紫的心。”

陆丰怔怔地看着肖爱秋:“他们到什么程度了?”

“我儿子都和我媳妇分居了,你说到什么程度了?小陆,我要不是没办法了也不会来找你,我家老头子刚去世,儿子家又闹离婚,我这把老骨头快撑不住了。”说着说着,肖爱秋的眼泪就下来了:“你就当帮帮我。”

陆丰定定地看着肖爱社,脸沉了下来:“我知道了,您回吧。”

“小陆啊,女人心软,你好好哄哄秦紫,我那儿子也没什么好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人也霸道的要命。”肖爱秋说完这些,就逃也似的走了,至于以后会怎样,她不敢去想,作为婆婆应该做的,她已经做了,剩下的,就是命运的事了。

4

顾嘉树看到中标名单上有秦紫所在的公司,心里一震,仔细想了想,秦紫和他交往的这段时间,为了防着秦紫从他嘴里套标的,他只字未提招标的事,秦紫也没问,可她怎么就不声不响地参加了招标了呢?难道她和自己交往是做给下面的人看的?让他的下属明白,她和他们的老总顾嘉树私交甚好,然后从他们那儿打探消息?

可,不对啊,招标是集团总部搞的,除了各集团分公司的老总、研发部、质检部、售后服务部的一把手主管,其他人无权过问也没资格参与标的的制定。

难道秦紫公司真有这么大实力?他拿起电话,想问问秦紫,可一想全家人都当他和秦紫有外遇了呢,就把电话放下了,怕问多了问出是非来,反倒显得好像他真跟秦紫有什么串通似的。

下班后,他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就回了刚租下来的公寓,不大,就一室一厅,看上去也洁净舒适,可无论躺着坐着还是站着,他都觉得别扭,那种别扭不是生理上的不舒服,而是心理的,跟出差住酒店似的,使用和享受是你全部的权利,没任何事需要你亲力亲为,可所有出差在外的人还是会拼命想念那个有人抱怨你懒惰甚至需要你亲自拖地板的家,只因为那个叫家的地方,装着你的过去和未来。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霍小栗,还有钱蛋。一想到这两个人将要从自己的生活中剥离出去,心里竞毛刺刺地难受,然后这难受越来越深,就像一束生命力极强的根,往他的心里扎得越来越深,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之所以不想回家住,或许不是对霍小栗有多厌恶,而是害怕面对霍小栗时,不得不把离婚的事提上议事日程。

原来,那个咬牙切齿要离婚的顾嘉树是个纸老虎,他像一个将军害怕会打败仗一样害怕离婚,可他又不想认下霍小栗的诬蔑去哄她跟她说对不起。

过往的生活像一幕幕电影场景,从他的眼前走过,他对自己说:顾嘉树,别强努着了,其实你不愿意过没有她的日子。可他没学会嬉皮笑脸,没学会低声下气,所以,注定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到了一定时候,就只剩了不断地失去,失去爱情,失去亲人,失去你积累的财富,失去健康,到最后,随着死亡的到来,连同这个世界一起失去。

人家秦紫不过是念着同学旧情,和他交往了那么几次而已,先是他怀疑秦紫找他是为了套取标的,然后是被全家上下给扣上了第三者的帽子,为这,他还跟秦紫发了一顿火,好像她是真怀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他似的。想必秦紫也委屈得要命吧?只是碍于面子,没当众跟他发作就是了。他突然有点愧疚,觉得对不起秦紫,也不知道自己家的地震波有没有传到她那儿,想来想去,就想打电话问问秦紫,顺便给她道声歉,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说:“秦紫,你最近好吗?”

手机那端很是沉默,顾嘉树的心就沉了 一下,看样子秦紫的生活也受到了波及,要不然,秦紫早就嘻嘻哈哈地说笑上了,他叹了口气:“秦紫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会哪样?”一个冷冷的男声说。

接电话的居然是陆丰,顾嘉树一惊,仓促之下不知说什么好了,便尴尬地笑了一下问:“您哪位啊?”

“陆丰!”

秦紫正在洗澡,她的手机正放在房间的地板上充电呢,陆丰依在床头上呆呆地想着心事,听见她的手机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见是顾嘉树的电话,愣了片刻,虽然肖爱秋说的那些话不亚于往他心里扔了一枚手雷,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现在,顾嘉树的电话来了,他要验证一下,所以,接起电话时,他没吭声,就是想听顾嘉树说什么。

顾嘉树有点尴尬,群策脑细胞们飞快运转:“呵呵,是陆丰啊,我听秦紫说起过您,我今天下午刚看了招标结果,这个秦紫,要参加招标也不告诉我一声,他们公司中标了。”

陆丰哦了一声,说秦紫在洗澡。

顾嘉树想快点挂断这意想之外的电话,忙说我没其他事,您把这消息告诉她就成了,让她也高兴高兴。挂断电话,顾嘉树才感觉到心脏在狂跳不已,就暗暗地嗤笑了自己一顿,你又没做对不起她丈夫的事,慌什么慌?

正想着,电话又响了,以为是秦紫洗完澡把电话打回来了,就伸手摸过来接听了居然是顾美童。

顾美童劈头盖脸地就问顾嘉树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呢?为什么还不回家,他们刚没了爸爸,他是不是打算把妈妈也给气死?

顾嘉树皱着眉头听完:“在你们眼里,我就这么王八蛋?”

“你以为呢?”

“那你们就甭和我这王八蛋说话!”顾嘉树挂断手机,扔到床脚的地毯上。

片刻,手机又响,猜想还是姐姐,顾嘉树索性把被子往头上一蒙,耳不闻心不烦,手机断断续续地响着,大有只要他不接,就打个没完的架势,顾嘉树从被子底下拱过去,摸起手机,顾美童已经哭了:“有本事你别接电话。”

顾嘉树无奈地说:“姐,想骂你就骂吧,我听着。”

“我现在没功夫骂你,你怎么还不回来?咱妈连饭都没做,在家抹眼泪呢。”

顾嘉树闷了一会,叹气说:“你陪咱妈说说话吧,最近我不回去住了。”

“你回家了啊…”顾美童松了一口气,以为肖爱秋下午的话起作用了。

“没。”顾嘉树有点烦:“别问了,你好好劝劝咱妈。”

“哎——嘉树,你还真格的要离婚啊?”顾美童虽然平时总跟霍小栗针尖对麦芒的,可一听弟弟要真跟霍小栗离婚,不由地心有凄凄然:“小栗是经常和我叮当可你也犯不着为这跟她离婚啊。”

“我跟她离婚跟你们没关系。”顾嘉树怕姐姐又要给自己上纲上线,飞快说:“没其他事我挂了啊。”

他飞快挂断电话,突然无比地想从当下的苦恼中摆脱出来,便给霍小栗发了个短信,短信语气很心平气和,问她这几天有没有时间。

霍小栗刚给铁蛋洗完澡,正帮他换睡衣,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拿起来看了看,以为顾嘉树问她有没有时间,是去办离婚的事,就回了一句:离婚协议已经打印好了随时都可以去办。

铁蛋见她低着头忙发短信,问是不是爸爸,霍小栗嗯了一声,铁蛋就问:“妈妈,爸爸怎么老不回家?”

霍小粟给他扣好扣子,拍了拍枕头:“爸爸忙。”

“中午的时候,奶奶老去看我,看着我就哭,妈妈,你是不是要跟爸爸离婚了?”铁蛋躺下,认真地看着霍小栗。

霍小栗想了想,问题早晚要解决的,铁蛋也早晚要面对,遂沉吟了片刻:“铁蛋,如果妈妈和爸爸离婚,你愿意跟谁过?”

铁蛋想了想:“跟你们俩。”

“可妈妈和爸爸离换了就不在一起了。”

“那,就把我锯成两半吧,一半跟你一半跟爸爸。”铁蛋说得一点也不悲壮,好像他锯成两半也能活,霍小栗抱了抱他的圆脑袋:“妈妈舍不得锯,铁蛋跟妈妈过吧。”

铁蛋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搂着她的脖子睡了。

顾嘉树本想,如果霍小栗有时间的话就坐下来谈谈,这婚到底是离还是不离,可看着霍小栗回的短信,就意兴阑珊了,也懊恼得很,就像自己揣着好意去敲门,却吃了闭门羹,一生气就回短信:下周吧。

霍小栗拿下他圈在脖子上的胳膊,悄悄出去了,看了一下手机上的短信,也心平气和地回了一个字:成。

她已经不再抱任何希望,林主任和王医生劝她应该和顾嘉树好好谈谈,可她不想了,现在,她没任何欲望和动力跟顾嘉树说话,甚至,她已经承认了这场人生的破产,人生最大的破产不是失去了工作不是豪赌输掉家产,而是爱情的破产。

那个成字一发送完毕,顿时,霍小栗就觉得,她与顾嘉树之间的万山千水已走过。

那些无声盈上来的泪水,不是悲伤,是悲凉。

第二天,霍小栗有台剖腹产手术,不过半个小时的手术而已,可她都快坚持不下来了,这段时间她老是腰酸背疼的,一开始,她以为自己又要带孩子又要上班,给累的,就没往心里去,可这疼越来越剧烈了,她去外科看了一下,也进看出个所以然,开了点芬必得回家吃着,可还是没用。

她忍着疼,咬着牙给产妇缝合了刀口,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护士看出了异样,问她怎么了,霍小栗摆了摆手,瘫软似地坐在了凳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恨不能把身体里的疼随着呼吸给吐出去,可还是没用,那疼,像一群小虫子的啃咬,在她的腰椎和四肢上流窜。

从手术室出来,她就请了假,去了本市最大的医院,拍了CT又预约了第二天的核磁共振。

5

周五,霍小栗去拿核磁共振结果,医生问有没有家属陪同,霍小栗心里一震,面上却风平浪静的,说没呢,就她自己。

医生只迟迟疑疑地说了句你这不是一般的腰疼,执意让霍小栗把家属叫来,霍小栗心下就更是荒凉了,作为医生,她是知道的,但凡不想跟患者直接交流的病情,都非善类,就笑了一下说:“我离婚了,儿子才7岁,没其他家属。”

见医生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就顺手把核磁共振图谱拿过来,医生不知霍小栗也是医生,以为她看不懂,就也没拦,霍小栗拿起来细细地看着,泪刷地就滚了下来。

医生吃了一惊:“您能看懂核磁共振图谱?”

“我也是医生。”不知为什么,此刻的霍小栗没觉得自己是坐在医院门诊里,而像是站在一个四面都是屏幕的若大房间里,周围全是画面,生活中曾经的点点滴滴,都在屏幕上飞快地更替着向后闪去…而她,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泪流满面。

她的腰疼是因为腰椎附近长了恶性纤维细胞瘤,她浑身无力,四肢酸疼,是因为癌细胞扩散到了四肢关节。

霍小栗拿着核磁共振图谱就站了起来,梦游一样茫茫然往外走,医生追出来:“霍医生,我建设你最好是去上海或北京治疗。”

霍小栗看着他,眼泪刷刷地往下滚:“我儿子才7岁…还有手术的价值吗?”

霍小栗知道,癌细胞一旦扩散,就失去了手术的机会,可她不甘心。像被彻底蒙蔽在黑暗中的人盼望奇迹出现,看到一丝亮光,这不是因为她还年轻,多么地贪恋着生的快乐,而是她的铁蛋还小,她想看着他健康地长大,还有日渐年迈的母亲,她还没来得及为母亲做点什么…

“我给您开点药吧。”医生不忍告诉她最残酷的答案,只能用我给你开点药吧,来避免用最残酷的话把她击倒。

“好的。”霍小粟跟医生回到办公室:“估计我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埋头写处方,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