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夜司寻思把事情真相告诉向南,应该不算插手他们之间的事,顶多只是协助了一把,而且就算自己不给,他迟早也能查出来,既然如此,那给他也无所谓,索性就打开电脑里的一个文件夹,示意他拿手机过来。

视频拷贝完之后,向南在手机上点开播放,第一段是在泳池,果然如他所料,是温暖先动的手,两人掉下去之前的那一瞬间,明显看出温暖故意把重心往后仰,林夕想要挣开,却因为挣不脱,被活生生扯进了水里。

看到这里,向南的脸色已然铁青,下颚绷紧,山雨欲来的前兆,这就是他无条件相信的温暖,却把他当成傻子一样地玩弄在掌心,还害死了他的孩子,而他,竟然还给她别墅住着,钱花着,当宝一样地养起来,真是天大的讽刺…

紧握着手机的骨节已经泛白,脖颈上青筋暴起,他咬着后槽牙点开第二段,是在电梯里,傅夜司抱着林夕,她鱼尾裙下腹部触目惊心地红了一大片。那是他们的结晶,可是就那么没了,都没来得及到这个世界看上一眼…

眼眶里泛起猩红,他极力控制着快要崩溃的情绪,将手机收起:“谢谢你救了她。”

傅夜司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暗觉诧异,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地道:“应该的。” 顿了顿,他勾起嘴角:“我想,你还会更感谢我。”

向南不解地扬眉。

傅夜司十指交握,轻轻一笑:“我再奉送你两个消息,第一个,半年前我出轨的绯闻,也是由温暖搞出来的。她找了个女人来勾|引我,拍了照片自己送到娱记那去,令得记者都来采访她,好引起你的注意。第二个,你曾经说我打她,我可以用林夕的名义发誓,我这辈子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

“…” 向南表情因为极度愤怒和讽刺,变得扭曲,跟着陷入死一般的沉默,敢情从一开始她的出现,就全是策划好的?她装可怜接近他的每一步,全都是别有用心?而他竟然那么轻易地就着了她的道,还为此失去了林夕,和他来不及出世的宝宝…

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他胸口剧烈地起伏,额角青筋暴起,眼眶里拉满猩红,一副血淋淋想要吃人的模样。好半天他才费力地深吸口气,控制住情绪,用尽量平缓的语调对傅夜司说:“谢谢你告诉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离开办公室,向南走出郎廷总部,下意识在街边停下,孤直的身形在冬日里,无端显得萧索。

外面还是同一个世界,青天白日,车水马龙,路上行人神色匆匆。但他的世界,却已经被彻底颠覆了,变得七零八落。那些他曾经以为的,都不是他以为的,那些他曾经厌恶的,才是他该珍视的。

以他脚下的土地为起点,环绕整个地球,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盲目的人。

之所以那么容易误会林夕,因为她和温暖的个性完全不同。犹记得小时候,温暖第一次学烧菜,也是像林夕那样傻乎乎地溅出油,烫伤了手臂,那时是大夏天,她却刻意穿了件长袖的衣服把伤口挡起来,隐忍地不让他发现。

但林夕对烫伤的表现则完全相反,她会掳起袖子故意让他看见,她就是想让他心疼,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她有着女孩子特有的一些小心机,小手段,在他看来,她总是狡黠。

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所以她们竟然会交好这件事,曾让他感到匪夷所思。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不小心听到林夕和阮桃芝的对话,阮桃芝问她为什么要送给温暖那么多奢侈品,那时她怎么回答?

人都有虚荣心,都会想要那些负担不起的东西,越负担不起,越觉得好,一旦得到,就会想要更多。我送那些名牌给她,不过是想让她体验一下虚荣被满足的感受。只要她尝过那是什么滋味,就不会舍得失去,就会开始向往另一种生活。而那种生活,不是向南能提供给她的。

当时他听完她的这段话,真真是犹如五雷轰顶,他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肚子里的弯弯绕绕竟会那么多。随后他默默地离开,把她送温暖的那些东西都还给她,要和她断绝往来。

因为这件事,导致他对林夕的印象不好,一直不清楚她对温暖的底线在哪里,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所以但凡涉及温暖的事,他都会先入为主地把林夕判断成恶人。

却没想到,她做的那些和温暖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林夕的做法虽不厚道,但没伤人性命,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事,温暖如果不贪图虚荣,也不会被林夕带偏。

但是明知道林夕对水恐惧,却还是拉她下水,温暖的人品和底线由此可见一斑。如果当时没人在现场,林夕说不定就没命了。

到温暖所住的别墅,向南让司机去停车,自己径直按下门铃。

温暖来得很快,似乎人就在客厅。她拉开门,见是向南,刚要露出娇笑,就看见他身后跟着几个彪形大汉,不由茫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怎么还带着这些人?”

向南下颚线条冷硬地紧绷着,脸色覆着一层冰霜,盯着她的眼神如寒风般刺骨,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温暖被他瞧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你这是,怎么了?”

向南视线冷冷地扫过她,侧头对身后的人说:“把她的东西全都给我扔出来!”

“…” 温暖眼睁睁看着那几个大汉进屋,东翻西找,愣了半晌,才不知所措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想起自从上次抱了向南之后,他就不怎么愿意跟她往来,又急忙补充道:“如果是因为我过生日那件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只是喝多了酒,所以才一时糊涂…”

向南拿出手机,点开泳池的那段视频,一言不发地举到她跟前,温暖看了几秒,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变得如纸一般苍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因为我们分开了那么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乎我,所以我想试一试你,我不敢告诉你实情,因为怕你会讨厌…”

“够了!” 向南怒声打断她,神情如同从地狱升起的厉鬼:“你明知道她怕水,却还是把她拉下去,你想没想过,这有可能会要她的命!”

温暖抖着嘴唇解释:“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知道你要来,你肯定也会救她的,所以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 向南雪白的眼仁上胀满猩红的血丝,几乎咬碎了牙才能克制把手掐上她脖子的冲动:“她被你拉下去的时候,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现在孩子没了,你说不会有事?”

温暖整个僵住,片刻后身子筛糠似的抖起来,眼泪珠串一样往下掉:“对不起对不起,我根本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个意外,我向你道歉,我愿意做任何事来补偿…”

“不是故意?” 向南冷笑着摇头:“莫非你策划前夫出轨,家暴,跑到我跟前来博取同情,这些也都不是故意?”

温暖没想到他连这些事情都知道了,一时之间面如土灰,她完全没料到,自己费力折腾着和傅夜司离婚,最后竟然会落得个被人扫地出门的结局,还不如一开始就老实地忍着,至少还能有个金主养。

如今之计,也只有先承认,她泪眼婆娑地解释:“是,我是故意的,因为我没有办法了,不这样做,你一定不会从傅夜司手上救我,但我真的不是想骗你…”

向南却无动于衷,只觉得无比讽刺:“到今天我才看清你是个什么样的人,都这样了,你还要狡辩,脸皮真不是一般厚。我们就到此为止,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温暖走投无路了,只能梨花带雨地做最后一搏:“难道你忘了吗?你曾经答应过我,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是,我现在是犯了一些错,你就不能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给我机会,让我改正吗?”

“情分?” 向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你拉林夕下水时,我们之间的情分就已经消磨殆尽了。要不是因为你,我和林夕的孩子根本就不会出事,而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呼吸,已经是我念旧,对你手下留情了,你好自为之。”

温暖下意识地止住了哭泣,怔怔地望着他,那张曾经总是温柔的脸上,如今全是冷酷的恨意,她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想到跟他已经不可能,她马上会变得一无所有,就瞬间变了脸,不管不顾,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以为我变成这样是因为谁?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把林夕招来,我根本就不会被傅夜司骗!你要对我负责!”

“别告诉我你半年前才知道傅夜司骗你。既然心甘情愿地忍了十年,享受了有钱人的生活,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把责任赖到我头上?” 向南冷道:“就算没有傅夜司,也会有张三李四王五,只要有钱就行,所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我爱钱有什么错?” 温暖扯着嘴角冷笑:“我不想过那种挤公交地铁,喘不过气的生活,我哪点有错?”

向南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眸光冷若青锋,心如寒冰,没再说一句话。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当时那个青涩的女孩,和眼前泼妇一般的女人重合起来。他更不想回忆,当初自己拼了命地赚钱,放下一切底线和原则去赚钱,初衷竟然是为了她,为了这样的女人。

他的人生,活得可真是有够讽刺。

很快地,几个手下就按照他的吩咐,把温暖的东西扔了出来,扣下了不属于她的那些奢侈品,再把银行卡和别墅钥匙交回到他手上。

向南接过,再也没看温暖一眼,径直转过身走了,那是他放在心里二十多年的女人,如今终于被凿得一干二净,连渣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不出向渣打女人,所以温暖还是人贱自有天收吧。

第32章

处理完温暖的事,向南给罗城打了个电话,沉声:“替我查一下林夕现在的住处。”

罗城一头雾水,跟着恍然大悟:“难道你想通了,准备去跟她谈股票的事?”

向南默了默:“不是,我想追她回来。”

“…” 罗城那头安静了半晌,爆发出吼声:“这太好了!这他妈比去谈股票更好啊!”

向南没多解释,径直说道:“她的车早上从医院离开,你去查下监控,看开到哪个小区,打听下她住几栋几号。”

“得令!” 罗城语气铿锵,仿佛立正敬礼的士兵。

跟着他想起件事:“南哥,你今天不是要带团去迪拜考察,还去吗?”

向南想起这事来。近几年,迪拜政府极大地鼓励国外投资商到迪拜发展,政策上相对宽松。此次前去考察,便是由向南带队,随行的还有特约的媒体,为期三周。

也就是说,如果他去,等到回来时,就只能在林夕的婚礼上,给她闹洞房了。

向南语气一凛,反问:“你说呢?”

罗城忙不迭地摇头:“不去,当然不去。” 顿了顿,又补充:“只是,你不去,撇下这么多人,准备了这么久,还要参加什么迪拜总统晚宴,怎么跟人交代啊?”

向南思量片刻:“马上通知副总裁刘旭明,让他全权代表我。”

打点好公司的事,向南驱车去了菜市场。想起林夕刚搬到盛世时,她就四处跟人打听哪里有菜市,家门口的大超市她不爱去,就偏爱那种鸡毛乱飞,鱼鳞遍地,嘈杂拥挤的老市场,哪怕很远,车子开不进入口,她只能沿着小路走进去,溅一脚的污泥点子。

回来之后,她就会眉飞色舞地跟他讲,在菜市场上,哪个阿婆又教了她怎么分辩菜的好坏,哪个屠夫大叔叫她漂亮小姑娘,少要了她的钱,哪个老头又收了新的蛇,和药材一起泡在玻璃的酒罐子里,好吓人…

那时他分明是不感兴趣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对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只要愿意去想,就会想得起来。

在市场里兜了一圈,向南买了只老母鸡,阿姨现场给他宰杀,放血拔毛清除内脏,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就像小时候他跟妈妈去市场看到的一样。

现在想来,竟恍若隔世,那样接地气的生活,如今已离他非常遥远。

七七八八地再买了些别的菜,都是适合体虚之人食补的,向南拎着满满的两大袋子往回走。罗城很快透过交管局的关系,追踪到林夕车子的去向,又在那小区稍作疏通,就查到了她具体的地址,给向南发送过去。

林夕回到住处,吃了几块巧克力补充糖分,之后便上床静养。昨晚晕倒,被向南救起的事,她不愿去想,也习惯了不去想。

一个习惯的养成,只需要区区二十一天。而她和向南分开,已经快半年。

倚在床头,她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拿绘图软件慢慢地给自己的新设计配色。

她的作品不多,工作室也没怎么透过媒体宣传,但奇怪的是,每次只要她有新作,就会马上被人拍走,而且是同一个人。她曾问过助理小美,买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小美说来付款的那个只是助手,真正的买家好神秘,她也没见过。

小美戏说,肯定是她众多疯狂的追求者中的一位。那时她笑了笑,也没往心里去,从小到大,追她的男人不计其数,说得高傲一些,这就是美貌的背负。见多了执着的追求,人就不容易被感动,更何况,她从来都只选她想要的,不管想要她的。

指尖在鼠标区域上轻点,林夕边上色边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正在绘制的这副作品,应该也会落入那个人手上吧。买来做什么呢?若是追求者,怎么从来不露面?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她从屏幕前抬起头来,微微一愣。邵孟?应该不是,她说过她要静养,让他先回去。桃芝?应该也不是,如果是,她早就扯着嗓子嚎起来让她去开门。陆川?倒是有这个可能,虽然一般他过来之前,都会先打电话,不过也许是有什么事。

趿拉拖鞋下床,她走到门边,解开锁,握住门把一拉,看清来人之后,整个愣住。

向南站在门外,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脸上表情有些复杂,视线里暗藏了几分忐忑,正安静地注视着她。而他的手上,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袋口冒出几片碧绿的青菜叶子,一看就是从市场采买了过来的。

林夕瞬间错愕,很快又浅笑起来:“向主席,找我有事?”

向南眸色黯了黯,自从分开之后,再见面她就一直那样叫他,仿佛他和她之间,就只剩商场上逢场作戏的情分。老死不相往来,这中间尚有口气在,她这样云淡风轻地拉开距离,倒像是两人真的没什么渊源了——不过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她。

“你可以叫我名字,或者不用称呼也可以。”

林夕勾了勾唇角,疏离地笑道:“这恐怕不大合适。我跟向主席一来不是朋友,二来没有私交,所以不能直呼姓名,还是界限清楚一些比较好。”

向南胸口一滞。以前她是怎么喊自己来着?亲爱的,哈尼,达令,喂,臭混蛋,讨厌鬼,向南,你。

现在她叫他,向主席。她说要跟他,划清界限。

苦涩地扯扯嘴角,他低声问:“可不可以让我进去?” 说完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她的答案。

林夕视线在他脸上巡梭片刻,敛了笑:“向主席,以我们的关系,让你进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不大合适。”

言下之意,请回吧您。

向南安静片刻,突然长腿一迈,就强自踏入了她的门槛。

高大的身躯一下子逼近,林夕先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等到反应过来,想要伸手去关门时,已经来不及了,向南宽大的手掌抵在门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门沿,身子再往前进一些,侧身将门关在身后。

林夕见状,清秀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你这是做什么?”

向南平静地答:“登堂入室。”

“请你出去。” 林夕清丽的瞳仁里,已然有几分不悦,但她身上穿着宽松的棉质睡衣,脸上不施粉黛,透着病色,气场一下子就弱了许多。

比起她以前西装盘发,在公司训斥下属,气场十足的模样,现在这句请你出去,在向南看来,简直不痛不痒。他自己也清楚,一旦让他进了这个屋,除非他愿意出去,否则她根本拿他没有办法。

环视屋内一圈,面积约莫百来平,地中海风格的装修,看起来简洁大方,又富于风情。他很快定位了厨房的位置,拎着两袋菜径直朝那里走去。

林夕见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有要在厨房生火做饭的倾向,不由跟过去,站在厨房门口,冷声警告:“你要是不走,我就报警。”

向南把菜放在流理台上,兀自拉开各个橱柜,确认用具的位置:“你要报警我不反对,不过你确定你想把事情闹大?”

林夕一滞,稍作衡量,亦觉得她这唬人的招数对他起不了作用,在她苦思怎么才能把他弄出去时,向南已经脱下大衣,搭在客厅沙发,又来去自如地回到了厨房,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从塑料袋里拿出根山药洗起来。

林夕上前几步,把水龙头关上:“你来这里干什么?”

向南顿了顿,把山药搁到一旁,拿架子上的毛巾擦干净手,身子转过来对着她。

他深邃的眼底有什么情绪疯狂地在涌动,面上仍显得克制,低缓地说:“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表达他的歉意。他什么都没能为她做,连她最痛苦的时候,都没陪在她身边,还一直误会她。他根本不敢去想象,她流产时,会有多痛苦和无助:“上次你掉进泳池,我原本是打算救你,看到傅夜司来,我才去救的温暖。”

林夕沉默地望着他,眉眼极淡,看不出情绪,片刻后才轻声道:“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对我有意义。道歉和解释,都是我欠你的。” 向南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是温暖拉你下去,我和她已经断绝了往来。”

林夕清恹的眸子里平静无波:“你的道歉和解释我不需要,你跟谁往来或者不往来,也不关我的事。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还麻烦向主席带着你的东西离开我家,你也知道,我现在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

说完,她转身欲走,向南上前一步,抓住她手腕,脱口而出:“别嫁给陆川。”

林夕回眸,沉默地望着他。

“如果你要嫁人,也该嫁给一个相爱的人,何必把自己的未来葬送在那样的联姻里?”

林夕安静须臾,轻轻笑了:“你怎么知道这一定是葬送?陆川就算现在有情人,也不代表他对那人认真,否则不会选择结婚。更何况人是会变的,在这桩婚姻里,我说不定也可以很幸福。”

“你不会幸福。” 向南笃定地说:“因为你跟我是同一种人,基因里天生就带着偏执。你要是能跟一个人凑合过,把那当做幸福,你早就放弃我了,十年来你有无数的机会,比这更好的机会,去嫁人,去凑合,但是你都没有,因为你做不到。勉强去联姻,婚后你只会痛苦。”

林夕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起来:“就算我会痛苦,也不关你的事,至少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向南眼神犀利:“是你想要的,还是你爸想要的?”

林夕面无表情地拂开他握在她腕上的手:“我爸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去了卧室,关上门,咔嗒,落了锁。

向南在厨房听见她关门落锁的声音,摊开掌心,上面竟是薄薄一层细汗。情势已经火烧眉毛,他没有时间慢慢来了。

所谓病急乱投医,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他到现在才知道是什么滋味。婚礼就在约莫三周之后,两个他得罪不起的高干家庭,一众声名显赫的政商权贵,要阻止这样的联姻,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问题的关键,是他连突破口都没有,哪怕他已经做好会闯下大祸,受到惩罚的觉悟,但是没人配合,凭他一己之力,根本不能成事。

两家的父母自不必说,利字当头,肯定不愿意退婚,他也拿不出任何理由,来说服他们不伤和气地退婚,除非两个当事人,林夕和陆川互相都愿意。

陆川那边的情况,他还不是非常有把握,如果要让他同意退婚,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也许可以考虑利诱,或者抓他的软肋。但是问题就出在林夕这边,除非是她自己真心实意地愿意退婚,否则不管威逼还是利诱,对她都没有用。

眼下,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试着说服她,如果她还愿意听他的话,那么退婚这件事,办起来就相对容易些。

把买的土鸡切块洗净,备好姜、蒜、花椒等调味品,和当归党参红枣枸杞一起放入锅内炖,之后加入补气的山药,小火慢煨。

炖汤的间隙,他又煮上米饭,手脚麻利地炒了几个小菜,虽然离他上一次亲自下厨已经很久了,但这就和骑自行车一样,一旦学会了就永远不会忘。

把菜和汤都端上桌,盛好米饭,望着摆满的桌子他唇角浮起极浅的弧度,以前都是她做好菜等他,现在倒过来,他不怕她对他如何冷漠,只怕连这个机会都没有,因为一旦她走入婚姻,他和她就再也不可能了。

到林夕的卧室前,他蜷起食指中指,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两下:“在睡吗?”

里头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回应。

他再敲了两下,柔声:“饭做好了,出来一起吃吧。”

林夕躺在床上,视线落在门缝下的阴影,她原本是打算补眠,可是向南没有离开,一直在厨房剁剁切切炒炒,她没办法入睡,干躺到现在。

在向南第三次敲门之后,她掀开被子,趿拉拖鞋下床,走过去解锁拉门,语气中夹着一丝不耐:“我不是说了请你离开?”

“在你同意解除联姻之前,我不会离开。” 向南望着她:“只要你肯退婚,我马上就走。”

林夕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这不可能,我和陆川结婚,势在必行。再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向南嗫嚅了下嘴唇,艰难地说道:“我想,要一个机会。”

“…” 林夕望着他沉默了很久,这才开口:“你想要一个机会,所以我就得退婚等你?”

向南视线沉甸甸地落在她肩上,沉默。

“你永远都是这么自私,一点不懂得为他人着想。你要我退婚,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会做出联姻的选择,自然有我的理由,不管以后痛苦也好,幸福也好,那都是我选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不需要别人为我负责。”

顿了顿,她继续说:“更何况,我和陆川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现在说退婚,你让我们两家的脸往哪里搁?你当请那么多人来参加婚礼,是在闹着玩儿?”

她语气极为平静,但一字一字,都像一把把长矛,深深地刺入向南的心里,他沉默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才艰难地开口:“你说的对,我是很自私,但我太想得到你了,自私我也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