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秦一路去了白家八次,四个周末,给白清浅上了八节课。

她觉得,他和她,不再是陌生人了。

白清浅现在宣传栏前,看着里边张贴的年纪第一的照片,傻笑了很久,然后四顾无人,就把照片撕下来,收到了校服的口袋里。

哈哈,明理中学高中部男神的私照,到手了!

两个女生正巧走过宣传栏,一边议论纷纷。

“快走快走,三班和八班篮球比赛,秦一路会上场。”

“我男神会上场?”

“嗯,快点快点,不然没位子了。”

突然,身后传来女孩儿的声音,清凌凌的。

“前面的,站住。”

两个女孩回头看,脸色就不好了,

“什、什么事?”

明理中学初中部的小魔头,人人闻之色变,哪个敢开罪,这白家小魔头,可是连校长都敢揍,流氓窝里出来的,可惹不得。

白家小魔头问:“秦一路在哪个球场比赛?”

“三号。”

“什么时候开始?”

“马、马上。”

两个高中部的女生,脸都吓白了,一五一十地回答。

小魔头走过去,恶狠狠盯着其中一个女孩:“以后不准说秦一路是你男神,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女孩都快哭了。

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意气风发,球场上,挥洒汗水,观众席里,尖叫声此起彼伏。

当然,多半是女生,其中,多半都是了校草秦一路来的。

正是激烈角逐的时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了,却有一个声音,喊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秦一路加油!”

“秦一路加油!”

“秦一路加油!”

一瞬间,所有视线都看向观众席。

这不是白家的小魔头吗?

“那不是初中部的白清浅嘛,一路,你怎么认识了那小魔头?”

秦一路看了同桌一眼:“不要分心。”

他说完,单手运球,跨步,正要上篮。

“秦一路加油!”

“秦一路最棒!”

“秦一路天下无敌!”

秦一路手一滑,三步上篮的球擦过了球框,没投进,球场上一下子停滞住了。

不是吧,秦大神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秦一路,天下无敌!”

“秦一路,东方不败!”

这口号……

“你不是高中部的。”

站到白清浅面前的女孩,她认识,在宣传栏上看到过她的照片,哼,年纪第二了不起啊,照片贴在秦一路旁边了不起啊!

白清浅下巴一抬:“关你什么事?”

“这个球场禁止初中部进来。”

白清浅撑着下巴:“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同学不说话了,当然知道这个全校老师都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的小流氓。

白清浅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这个球场可是我老爸花钱盖的,是我的地盘!谁敢禁止我进来!”

整个高中部语文第一名的何同学,无言以对。

白清浅不耐烦:“让开!别挡着我看我男神!”

“白清浅。”

是秦一路的声音,白清浅立正:“在!”

秦一路走到观众席,擦了擦头上的汗:“你跟我出去。”他转身,先走出了球场。

白清浅笑弯了眸子,横了何同学一眼:“哼,看见了没,我跟他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然后大摇大摆走出去球场,挺直了腰杆,得意得不得了。

球场一干人,都有点懵,这两人,一个天一个地,一个神一个魔,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

球场外。

“这个点,你有物理课,”秦一路脸很沉,“你又翘课了。”

白清浅get到的重点是:“秦老师,你居然背下了我的课程表。”她好开心,笑得眼儿眯成了一条缝。

“你来做什么?”

口吻冷冷淡淡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秦老师对她不热情。

白清浅老老实实回答:“我来看你打球啊。”

他义正言辞:“回去上课。”

她乖乖听话:“哦。”

“以后在学校,要装作不认识我。”留下一句话,秦一路转身就走。

装作不认识?怎么可能。

比如某天,自行车棚里,白清浅猫手猫脚地凑过去,竖起耳朵。

“秦一路,”女同学羞羞怯怯,“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秦一路推着车,绕开那女孩便走了,看都没看一眼。

女同学正要泫然欲泣,后面突然钻出来一个脑袋。

“你是哪个班的?”

女同学愣住。

白清浅一脚踢翻了一辆自行车:“我记住你了,要是你再敢跟秦一路表白,我就揍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女同学撒腿就跑了,连书包都不要了。

听说啊,昨天白家的小流氓还把高三某个男同学揍进了医院。

又比如某天,刚月考完,宣传栏里就张贴出了这次的排名榜单。

两个女生现在宣传栏前,聊聊学习,说说八卦。

“秦一路又是全科第一。”

“大神就是大神,哪是我等凡人能瞻仰的。”

“不过,他和何芷颐的照片登在一起还挺般配。”

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你瞎吗?”

两位女同学吓了一大跳,一回头就看见白清浅痞痞地背着个书包,对着宣传栏里指手画脚:“哪里般配了,这女的一看就不是好货色,长得就像电视剧里的狐狸精。”

骂完,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瓶喷漆,在何芷颐的照片上,画了一头猪。

两位女同学呆若木鸡。

诸如此类的事件,还有许多,总之一点,男神校草的话题无处不在,白家的小流氓就无处不在。

后来,学校里有传,说秦一路连何芷颐这样的天仙都不要,却看上了初中部的小魔头,造谣的人有理有据,说亲眼看见秦一路上了白家的车。

传言越滚越大,只是自始至终,秦一路毫无反应,好像说得不是他一样,倒是白清浅偷偷乐了一阵,然后矜持了一把,扬言说:“谁再敢乱造谣,我用我爸的枪打爆他的头!”分明是她看上他了!

这厮,是生怕警察叔叔不知道她爸有枪吗?

又是一个周末,秦一路给白清浅补课的日子。

秦一路坐在书桌前,表情严肃:“你月考又考了倒数。”

白清浅认错态度良好:“我资质愚钝。”

“把卷子拿出来我看看。”

她赶紧递上卷子,站在一边,等着被训,这次月考,数学她只做了三道题,考了二十八分,妥妥的全校倒数第一。

“这道题,”秦一路看她,“你是怎么做出来?”

白清浅瞟了一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蒙的。”

“蒙的?”秦一路目光从未这样专注过,牢牢盯着她,“这道证明题是整张卷子最难的题,已经超出了题纲。”

不是吧,她随便选了三道题做的。

白清浅面不改色:“我运气好。”心里好方呀,低头,不敢正视秦一路的眼睛。

“那这个呢?”秦一路将一张草稿纸摊开,递到白清浅眼前,“也是你运气好?”

那是她上周扔掉的草稿纸,上面写了一道数学题的运算步骤,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纸。

她突然不说话了。

秦一路睃着她,视线灼灼:“你装了多久?”

那道题,很难,即便是他,也要花上一些时间来解题,她却用了两种办法解出了正确答案。

毫无意义,她的资质愚钝,一直都是装的。

白清浅底气不足:“一年。”

一年?

他当她的家教才半年不足,也就说,她是有备为之。

秦一路看着她,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子,平日里只会调皮捣蛋,却这样深不可测:“你分明全部都会,为什么要装?”

她说:“我不装愚笨,你怎么会教我这么久。”

她不装愚钝,他又怎么会出现在白家……

一年前,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她也只在领奖台上见过他一次,偶然听到,他说要做外教,请老师帮忙留意。

便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变得‘资质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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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发白清浅的番外,定北侯存大结局,存多一点,待我肥更!

☆、番外:秦家三宝2

便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变得‘资质愚钝’。

他问:“理由是什么?”

白清浅笑:“秦老师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她看着秦一路的眼睛,眸光煜煜生辉,她说,“我看上你了。”

这次之后,他一个月没有再去白家。

一月,已入冬。

“秦一路,外面有人找。”

秦一路置若罔闻,低头看着物理试卷,只是笔尖顿住了,没有再移动。

不大一会儿,白清浅背着个书包就进来了,晚自习的时间,教室里学生很多,她一进来,就安静了,几十双眼睛盯着,瞧好戏。

白清浅走到秦一路的课桌前:“跟我出去吧,我只占用你三分钟。”

秦一路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她苦恼,想了一下:“你不跟我出去吗?”俯身,猝不及防将小脸凑过去,“那我只好在这里吻你了。”

“砰!”秦一路猛地后退,撞到了后面同学的桌子。

说了一句抱歉,秦一路跟着白清浅出了教室,教室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传闻不假啊,白家的小魔头看上了男神校草。

“有什么事?”

秦一路很冷漠的样子,白清浅很开心的样子:“明天晚上八点,我在中山塔等你。”

他想也不想:“我不会去。”

“你不来,我就不走。”

这姑娘,完完全全就是耍无赖。

秦一路扫了她一眼:“别白费力气,我对你没有兴趣。”

她一副羞涩的样子:“我懂,我现在还没发育,摸着抱着都没手感,等我满了十八岁,长圆润了,你就有性趣了。”

“……”他傻愣住。

这小丫头,平时都跟谁学的荤段子!秦一路扭头就走,白清浅在后面吆喝:“秦一路,你一定要来。”

可是……

那天晚上,她等了他四个小时,他都没有来,中山塔的塔灯都暗了,他也没有来。

那天晚上,下了雪,好冷好冷,她缩成一团,蜷在中山塔下的观光车里,频频往外看。

突然有脚步声,白清浅抬头,笑脸一垮。

来的是中山塔的客服姐姐:“小妹妹,我们这里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你明天再来吧。”

白同学不开心:“姐姐,你知道我是谁吗?”把挂在脖子上的学生证递过去,“在下白清浅,边城白家的女儿!”

双手一拱,她学着武侠剧里的女侠,颇有风范。

边城白家……

客服姐姐被吓到了!

然后,不到十分钟,中山塔观光区的经理来了,又不到十分钟,中山路城管局的局长也来了。

今天晚上到底吹了什么风,怎么就把这小祖宗吹来了。

“都退下吧,别妨碍我等我男神。”

一干人等,退到百米之外,用视线实时监控。

然后,她又等了一个多小时,从六点,等到了凌晨,雪越下越大,把来时的路都铺白了,她背着个大背包,手里抱着个盒子,缩在地上,吸吸鼻子,跑到观光车外面等,不一会儿冷风就吹红了她的脸。

她觉得秦一路再不来,她都要冻成冰棍了。

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发出很大的声响,白清浅猛地抬头,然后便笑了:“你来了。”

脸被冻僵了,她笑得一定很难看。

秦一路撑着一把伞,走过去,举高了伞,挡住风吹飞落的雪花:“回去吧。”

回去?她才不!

看了看手上的手表,白清浅小脸一皱:“已经过了12点了。”搓了搓冻僵的手,她将手表的分钟调回去半圈,然后笑吟吟地跟他说,“我的手表快了,所以不算数,今天还没过去。”

中山塔的钟声早就敲了,十二点已过一个小时,她却把时间调回了十一点五十五。

两手里的盒子捧到秦一路面前,她说:“秦一路,生日快乐。”

他握着伞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句话,他也快不记得,一月十七,是他的生辰。

中山塔的塔灯突然亮了,然后……

白清浅发现她的蛋糕塌了,她笑着的脸也跟着垮了:“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了,被压坏了,本来这上面有字的。”

秦一路看着她,一言不发。

白清浅想着可能是他嫌弃这个被压坏了蛋糕,好可惜啊,她做了一下午呢。把蛋糕放在地上,白清浅又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保温盒,献宝似的眨巴眨巴眼:“听大人说,生日的时候,要吃长寿面的,很长一根的那种,”打开保温盒,白清浅嘴角一瘪,“面放太久了,都糊成好多根了。”

诶,出师不利,屡战屡败啊!白清浅低头,有点气馁了,却没有看见,他渐进上扬的嘴角。

只能出绝杀了!

她在背包里掏啊掏,掏出一条粉红色的……暂且称围巾吧,递到秦一路面前:“这是生日礼物,虽然有点丑,但是很暖和。”

这么丑,一头宽一头窄,一看便知道出自谁的手。

“真的很暖和,你试试。”见秦一路不说话,白清浅垫脚,将粉色的线织围巾围在他脖子上,因为蹲太久了,脚下一个趔趄。

秦一路扶着她的肩膀,粉色的围巾,缠着她的手,绕住了他的脖子,隔得很近,他问:“那个蛋糕上的字是什么?”

塌了蛋糕上,隐隐看得到他的名字。

她说:“秦一路,我喜欢你。”

秦一路突然后退,粉色的围巾掉在了地上,许久,他捡起来:“我送你回去。”

白清浅站着不动,可怜巴巴地看着秦一路:“我走不动了,站了六个小时,腿好像被冻僵了。”

秦一路皱眉,然后弯下腰,蹲在她面前:“上来。”

白清浅眼睛一弯,好开心好开心,收拾了她的面条,抱着她的蛋糕,就爬到秦一路背上,一双冰冷冰冷的小手抱住了秦一路的脖子,她沾沾自喜地摇头晃脑,问:“你会来,是不是因为你也有一点喜欢我?”

秦一路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

凌晨的夜,很冷,外面雪下得汹涌,没有暖气的地下室里,森冷入骨。

秦一路对着照片,自言自语:“我会去,只是因为,她是白正覃的女儿。”转身,将蛋糕与保温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唯独脖子上的那条粉色围巾没有丢掉,因为,太暖和了。

这天夜里,白清浅病了,高烧到三十九度,白正覃连夜从临市赶回来,看见床上烧得不省人事的女儿,杀人的心都起了。

“宝宝,很难受吗?爸爸再给你找医生来。”

白清浅摇头:“我不难受。”她抓住白正覃的手,瞳孔涣散,泪眼婆娑,“爸爸,要是有一天我闯了很大很大的祸,你会不会拿枪打我?”

白正覃吼她:“说什么胡话!”又对着门外吼,“快让张医生过来,要是我女儿烧坏了脑子,我崩了他!”

似乎,她父亲嘴里总是打打杀杀的。

白清浅红着眼,快哭了:“爸爸,不要随便用枪打人,会犯法的。”

白正覃见女儿掉眼泪,心疼坏了:“爸爸只是吓唬人,不会真开枪的。”端来温水,白正覃轻声哄,“乖,先吃药。”

白清浅摇头,哭得更厉害了:“你骗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她哽咽,眼睛瞪得大大的,“你用枪打死了那个检察官叔叔。”

“咣——”

白正覃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那时候,她才八岁,第一次看见父亲握着枪,那时候她还不懂,什么是杀人,只知道那个姓秦的检察官流了好多好多血,然后再也没有睁开眼。

一场病,来势汹汹,白清浅烧了整整一天,热度怎么都退不下来,白正覃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在雪里等了六个小时。

第二天,秦一路便被‘请’来了白家,白正覃冷着脸,只说了一句话:“你敢让我女儿难过,我就弄死你。”

当天下午,白清浅才退烧,睁开眼时,秦一路便站在她床前,她咧开嘴就笑,头晕晕乎乎的,觉得跟做梦一样。

“好些了吗?”

“你来了。”可能烧太久了,脑子有点混沌,她脱口而出,“路路。”

秦一路愣了一下:“你喊我什么?”

她突然就哭了,泪流满面:“对不起,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