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双子走到了台阶下,抬头通禀,“公主,外头来客人了,是......萧家大少爷。”

青澄一愣,抬起头看那边,雪越下越大,假山石屏侧出现了一抹裹着黑色披风的身影。

常年在外打仗,即便是回了魏安,萧子衡的装束依旧是简单,内里黑色劲服,外头只披着黑色的披风,大雪之中阻拦不住他过来的身影,挺拔的身姿和越人的气势更是不容忽视。

青澄那稀少的记忆里,他的形象一直都是英姿勃发,小时候也是那样。

萧子衡快走到屋檐下的时候小双子才急匆匆补了一句刚刚被自己遗忘掉的话,“殿下,萧将军说,今日是国公爷的忌日,他是特地前来祭拜国公爷和夫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凉子以前总是觉得公主和将军的cp感也很强

033.冬雪凶案(上)

青澄微点了点头,并未拦着萧子衡,大气的退开了步子让他上台阶,脸上的笑意带着一抹疏离,“青澄替父亲和母亲多谢萧将军前来祭拜。”

萧子衡始终是微蹙着眉宇,踏雪走上台阶,还差一阶时脚步微顿了顿,此时距离青澄也不过几步远的距离,他的视线在她袖口间□□的双手间一闪,沉声道,“你素来惧寒,怎么不带个炉子。”

青澄一愣,萧子衡已经走上了台阶,身后伺候的木槿她们哪容他多说半句,伸手就把一直备着的暖炉送到了青澄的怀里,还替她拉紧了披风。

只不过这一幕萧子衡并未全看去,此时他已经走进了前厅。

宽厚的背影站立在那儿,从慕叔的手中接过了香郑重的朝着祭奠在那儿的蜡烛参拜,青澄的望向已经燃了一半的烛火,眼神迷离了几分。

萧子衡转过身时,正巧与她四目相对。

“外面不冷么。”萧子衡走了出来,看她拿着暖炉的样子这么随性,“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十分怕冷。”

“你也说是小时候了。”青澄与他并排而立,这满院子的雪静,此时衬的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多谢你前来探望。”

这样淡淡的疏离是萧子衡过去从未预料到的,天画台那一别,尽管萧子衡想要用力的去解释清楚缘由,可说到底并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来为自己转圜,他将视线从她的侧身上收回,声音依旧是微沉,“辽城一战,慕国公和慕二叔都是我等心中的大英雄,既然回来了我就理当过来探望。”

战死沙场的,又是年纪轻轻的一家子,嫌少有什么让人诟病,就算是朝中上下对慕家也是敬重,皇上当初的赏赐除了这功勋二字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原因就是为了稳定军心,慕国公夫妇和慕家二爷战死的太惨烈,当时慕府中就只活了一个稚女,辽城那里死撑着等到了援军,几乎全军覆没。

那是多少条人命,青澄吸了一口气,“如今边陲辽城可是你的管辖范围?”

“嗯。”萧子衡淡淡的应了声,“三年前接辖驻军,如今城中已经恢复如初。”

“那就好。”青澄笑着,“萧将军管理有方,只要边陲太平,百姓就一定能安居乐业。”

“回来之前我去了一趟慕府。”

青澄身子一震,萧子衡转过头来看她,声音醇厚,“给你带了些东西。”

好像有一根线冲着心里而来,坚韧的难以扯动,试图要捆绑住她的心。

又是一阵酸楚袭来,青澄轻呵了声,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院子里,“难为萧将军如此费心,还从慕府带了些旧东西回来,不论是什么,本宫先谢过萧将军。”

她的话不重却处处透着刺,让本就不擅长这些的萧子衡更是无从下手,他动了动嘴,“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做这些,并非是刻意。”

青澄叹了声,“时候不早,萧将军也该回去了。”

这一回萧子衡没有多留,下了台阶后朝着假山石屏走去,快到时忽然转身过来看着青澄定定道,“慕家和萧家的婚事,圣上当再作考虑。”

走廊下的人并未有所动作,萧子衡看着她恬静如水的神情,心里又是气压一般从未有过的闷,不做犹豫转身大步离开了慕国公府,再回头,大雪漫漫之下,连同着大门内那图案壮阔的石屏都模糊了许多。

守在外面的侍卫将马牵了过来,萧子衡垂眸掩了神色,从他手中接过了缰绳跃身上马,朝着萧府的方向奔去。

......

才到半道雪小了一些,一辆马车从萧子衡身边经过,未待他注意,背后忽然传来了马车急刹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叫唤,萧子衡转头过去,秦婧茹一手抓着马车门边沿,朝着他的方向探头望着,而她乘坐的马车已经在雪地里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吁......”萧子衡拉住马缰绳停了下来,那头马车上秦婧茹跳下马车,来不及披上披风,直接朝着萧子衡的方向跑来。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萧子衡不赞同的看着她,“就不怕着凉。”

“子衡。”身后追上来的丫鬟给她披上了披风,秦婧茹抿了抿嘴,眼神闪着,“你不是说只去小坊看看,我见你这么久没有回来,有些担心。”

“在这魏安城里有什么可担心的,回去吧。”萧子衡送她过去上马车,这一路,秦婧茹还能看到他骑马奔过来时候雪地里留下的马蹄印记,她仰头看他,轻松着语气,“这也不是小坊的方向,莫非萧大哥去了臻宝斋。”

扶她上马车,萧子衡并未遮掩什么,“我去了一趟慕国公府。”

扶着马车门框的手一僵,秦婧茹弯腰钻了进去,脸上的神情还是那副轻松,嘴角却有些颤抖,她笑看着萧子衡,“子衡,那慕国公府不是无人么,你去那儿做什么。”

“允宁公主每年都会在这几日回慕国公府祭拜。”萧子衡顿了顿,轻皱了眉头,“许久不曾回来,我前去给慕国公上柱香。”

话音刚落马车上的垂帘落了下来,遮住了秦婧茹欲言又止的神情却没有遮住最后一刻萧子衡眼眸里瞬闪而过的怅然,那似乎像是在遗憾些什么,只一抹情绪便让马车内的秦婧茹坐立不安了起来。

伴随着马车动起来,秦婧茹转头看身旁的丫鬟,“小兰,你说萧大哥为什么去慕国公府。”

小兰眨了眨眼显露出一抹天真,“将军不是说去祭拜慕国公么。”

“什么时候不好祭拜,那是因为允宁公主在慕国公府里面。”秦婧茹揪了裙摆,有些难过,“小兰,他是冲着允宁公主去的。”

“可是,萧家和慕家的婚事已经不作数了。”小兰替她把披风拿下来,想得简单,说的也在理,“再说那国公府平日里都不开门,也唯有允宁公主回来了才会开几日大门,将军若不是这时候去,其他的时候都不适合呢。”

秦婧茹摇了摇头,抿着嘴,看着垂下来的厚厚帐子轻喃,“你不明白。”

小兰怎么会明白那些细致入微的东西,那点不易被发现的变化,也唯有秦婧茹才能感受得到,自从萧大哥收到魏安的去信,得知婚事作罢的时候,有些事就变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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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屋檐下的灯泛着幽黄,映衬在雪地里照亮了一方,往远处又陷入了黑暗。

雪下的很大,从窗台往外看,那簌簌落下的大雪在无风的天里更胜似直接往下倒,稍微远一些就视线不清了,远处的天黑漆漆的更是什么都看不见,这样的大雪天,家家户户早早的都闭了门。

书香苑内,烘暖了屋子后撤了个暖盆子,青澄刚刚和慕叔商量完了今年年货的事,从书房内走入内屋,木槿和菖蒲两个人把白天萧子衡带来的箱子抬了进来。

及膝之上的箱子十分的沉,箱盖也不是很干净,像极了风尘仆仆而来的旧客。木槿掀开箱盖,紫苏也在旁瞧着,等里面的东西都展露在大家眼前,紫苏和木槿是愣了愣,而青澄则是怔怔的定眼在了靠左的一个藤布球上。

紫苏把藤布球捧了起来,动作很轻上头的布还是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里面的藤条编成的球,时间太久了,许多年过去,那里面的藤条早已干枯,稍用力一捏便会断裂。

这时苏嬷嬷走了进来,她过去就是青澄的奶娘,是她抱着青澄和几个侍卫一起从辽城逃离开,对辽城的一切,她比青澄还要来的熟悉。

苏嬷嬷望了一眼箱子,又看桌子上那藤球,声音很缓,“这是姑娘在辽城时国公爷亲手给您做的,姑娘小时候喜欢得很,刚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总是抱着它,奶娘有些话不得不说,这萧家即便不是最好的,可萧将军的为人也不差,眼下您也说不准谁好谁不好,萧将军对姑娘也是用心的。”

用心?青澄抬手轻轻的拨弄了一下藤球,“确实用心了。”

辽城慕府中余留的东西不多了,他能够找到这么一箱子回来送还给她,的确是用心。

可就是太清楚这前因后果,青澄如何会对他的作为产生一些别的感想。

“萧将军的为人有目共睹,他不会待姑娘不好。”苏嬷嬷为了自家姑娘的婚事是操碎了心,一想到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在那宫中过的又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日子,苏嬷嬷就一直盼望着姑娘能早早出宫嫁人。

“奶娘,他不会待我不好。”青澄让木槿把东西全都收拾起来抬了下去,语气很淡,“但也不见得他能待我多好,要等亲事不作数了才回来,倘若这亲事还在,奶娘觉得他会从边陲回来?”

“那这聂太傅。”苏嬷嬷神情里一抹犹豫,青澄抬起头看着她,苏嬷嬷抿嘴,没有把话继续往下说,只是替她收拾着一旁的东西,叹气,“姑娘心中有着主意。”

......

雪越来越大,关紧了门窗似乎都还能听到外面风声中那紧密落下的雪声,青澄起初睡不着,隐隐的听见外屋苏嬷嬷和木槿说起大雪压垮民舍的事,鼻息下闻着淡淡的熏香,渐渐入眠。

第二天一早起来,雪势并没有停,快到下午的时候才渐渐小下来,城中许多百姓都忙着备年货,到了快傍晚的时候,城西巷子内的出了一件大事。

034.冬雪凶杀(中)

魏安城划分东南西北,皇城在中央,城东城南这儿住的大都是达官贵人,而城西那处旧时多巷子,还有不少废宅,久而久之的就成了魏安城中较为冷清的地方。

前些年城西巷子里的许多废宅被人买下弄起了作坊,也有实在太废找不到主人家,官府上又没收到的废宅被人拿来堆放杂物,有些甚至是养了鸡鸭鹅猪,乱糟糟闹哄哄的甚少有人去。

出事的正是城西巷子口靠里的一片儿废宅,也不知是什么年份造的宅子,瞧着当年也有点风范,落院还能依稀辩驳出些景致,如今房屋破落的没一处完整,靠里些被人搭起了一片儿的牲口圈舍。

一整夜的雪早上也没停的趋势,那些简简单单搭建起来的圈舍早就撑不住了,第二天一早的时候被大雪压垮了,尤其是后头的一些猪圈被压的十分严重,这些圈舍的主人家眼看着年关卖的正好的猪都要给轧死了,匆匆请了周遭的邻居来帮忙把圈舍里的这些猪给救出来,谁想这一救,在这深雪地里竟挖出了骸骨。

晌午的时候主人家赶紧去报了案,到了傍晚城里就传的沸沸扬扬的,据围观的人所说,那废弃后又被搭建做了猪圈的那处,整整挖出了十八具骸骨,从老人到小孩不等,死了有多年之久。

衙门里的人不敢有一丝怠慢,这可是整整十八条人命啊,赶紧把这事儿给上报到了刑部,挖出来的骸骨也都命人送了过去,入夜,大雪终于停了,可因这这件事的发生,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一时间,许多人的心都跟着给牵动了。

......

慕国公府内,刚刚吃了夜食,木槿端了盆热水进来,青澄净手之后从落葵手中接了布,一面擦着,“送去刑部了?”

“是呢,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城西衙门是火急火燎的送去了刑部,丝毫不敢耽搁,这可是十八条人命,死了又不知多少时日,连什么身份什么人都不晓得” 紫苏打听这些事儿都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只要差人前去买些东西,沿途都是说这事儿的。

“这么大的案子,别说城西衙门,刑部那儿也得掂量着,不过要上报到宫中,恐怕还需要些时日。”青澄擦干了手,落葵又取了脂乳过来替她涂抹,她细细的看着指间的新兰蔻,声音轻了些,“年关了,这么大的事又没有什么头绪,这样上报肯定是要惹父皇不快。”

“外头说死了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几年,十八具骸骨挖出来的时候身上都不沾一点布衣,往下挖了都见不着,好似是被人都脱光了衣服扔在那儿的,也是奇怪,当初建那圈舍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紫苏捧着紫金暖炉过来,看那窗开的太大,又替公主拿了毯子,语气里皆是疑惑,“不知是不是和那荒废的宅子有些关联。”

“本来就是废宅,能费多少心思好好打理,否则那棚子也不会塌。”青澄执手捧了暖炉,看着窗外廊灯下的雪景,“要不是塌了,把那些挣钱的猪给埋在了下头,又怎么会挖的这么用心。”

青澄心中总有种有大事要发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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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慕国公府里的日子总是闲散的很,没有宫里头的规矩,不用清晨前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即便如往常一样起得早,青澄还是觉得自在。

只不过住了没两日,太子宫那儿的人倒是往慕国公府里跑了好几趟,太子殿下出不了宫,只能遣人过来,头一天还忍得住,后头两日德禄和德福两个人都是分着跑的,也不明说,送送东西,讲讲太子的事儿,这字里行间的,隐晦着太子想要公主赶紧回去的意思。

青澄看在眼里也不说,到了二十一这日,估摸着太子那儿是要等不住了,大清早青澄命人背马车,趁着雪停,带人上街去了。

集市素来热闹,临了年关更是人山人海,大清早趁着雪停前来赶集的人很多,魏安城中热闹的城北几条街,有许多赶集摆摊的人。青澄前去城东恰好路过城北的街市,冲窗外看,人声鼎沸。

木槿入宫晚两年,还记得许多小时候的事,在马车上看到这么热闹的情形也忍不住和青澄说起来,“天没亮就要出发了,家里养着鸡鸭鹅的就趁着这些日子拿去卖 ,谁家养了猪啊,连着几日村子里都是这叫声,也就过年这几天,家里能赶上几顿肉,公主您是不知道,那猪油煸出来的油渣子也是好吃。”

一旁紫苏听着笑了,她是镇上长大的,日子也没这么苦,光是她听木槿讲都觉得有趣,也说了些小时候的事,“木槿家有田,我家没有,赶上每年新米,我娘会买上一些回来,浸上一夜磨米浆装袋压着,过两日就干了,那粉末啊碾碎了上蒸笼蒸熟,倒到石臼中拿大木桩锤打成年糕团子,热乎乎的裹上腌菜,能吃上好几个。”

“我们可吃不起,能有一顿米饭就高兴了。”木槿瘪了瘪嘴,“紫苏姐姐的爹爹是做木匠的,手艺又好。”

这语气酸酸的还羡慕上了,青澄也被逗笑了,“下回探亲,你就去紫苏家哪儿呆上十天半月。”

木槿嘿嘿笑着,“也成!我走了紫苏姐姐还得留着照顾公主呢,我替她去尽孝道。”

紫苏剜了她一眼,失笑,“得了,你就是蹭喝的。”

马车内笑声一片,不多时,到了臻宝斋的门口。

马车内紫苏为青澄披了披风,木槿拉开帘子出去,瞧着外头有些小雪,到马车后的箱子内取了伞,站在马车边上扶青澄下来。

臻宝斋门口人也很多,青澄一下来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马车既不华贵也没标了谁家,众人也不知晓是谁家的小姐,只是单看这气质和身边伺候的丫鬟就知身份不俗,再看着女子的容貌,一见入目,再见上心,可真是美啊。

侍卫扮成的家仆护送青澄一起入了臻宝斋,眼尖的伙计即刻就瞧出身份贵贱来了,忙去叫了掌柜,把人迎进臻宝斋的雅座内,青澄望了一眼那些嵌在墙上的玩石碎玉,笑问,“掌柜的,你们这儿是不是还有一尊浮屠玉。”

掌柜的心中一惊,这可是前几日才到的,看来眼前这位真的是贵客了。遂面上还是客气的很,“是有一尊浮屠玉,只不过昨日已经被人下了定。”

“这样啊。”青澄有些遗憾,“那真是可惜了,我也是刚刚知晓臻宝斋这儿寻得了一尊浮屠玉,想要前来一看。”

也不知身份深浅,开门做生意的谁也不能得罪,掌柜的笑呵呵着转了话,“臻宝斋内有许多好东西,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带姑娘看看。”

“既然是下了定,可见东西还未被取走,不知掌柜是否愿意把这浮屠玉取出来给我一看呢。”青澄笑看着臻宝斋的掌柜,一旁紫苏轻轻把放在桌上的匣子推了开来,里面放着数锭白银,“也只是看看,掌柜你大可放心,我也不会夺人之好。”

这样的事几多为难,掌柜的越看越觉得这位小姐身份高的很,得罪不得。忖思半响才给了回复,也没拿那银子,笑着恭请,“劳驾这位姑娘移步。”

......

青澄在臻宝斋的藏屋里看到了这尊浮屠玉,和她印象中的一样,一尺多算上塔底近两尺,是从一块玉上雕琢下来,取自最中间,通体盈透。

浮屠雕刻细致,从下到上一共二十一层,每一层都雕刻的精巧,栏台窗落皆有空隙,瞧的再仔细些,就连那小小窗台上挪开了一半的窗框都雕刻的清晰,里面还有中空,恍若是驻着万千佛身。

这尊浮屠玉前世她在父皇那儿看到过数次,因为稀罕,亦是因为对了父皇的口味,被置于寝殿,照顾的十分妥当。

她所料也没错,这魏安城中,能够拿出手这样物件的,非臻宝斋默数了。

“果真是好东西呢。”青澄低叹了声,在掌柜紧张的注视下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浮屠玉身,“可惜让人先登一步。”

“这位姑娘,我们这儿还有许多好东西呢,可不止这一件。”掌柜的笑着指给她看藏屋里的其余宝贝,青澄一一看过,皆是笑着摇头,“既然物已有主,我也不勉强。”

说着,青澄从放置浮屠玉的旁边经过,也是一顿,抬头看到浮屠玉旁边放着的一尊小紫玉雕像,觉得甚是可爱,抬手去拿之时,也就是贴着那浮屠玉,仅仅是轻轻的一侧,那高高的浮屠玉身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在掌柜的注视之下,隔了两息的功夫,朝着青澄侧边的方向倒了下来,跌出了桌子,咣当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成了三截。

藏屋里登时安静了下来,外头守着的两个家仆听到这么重的动静破门而入,掌柜的这才缓过神来,失控的冲上前几步,蹲下身子颤抖着双手把其中一截给捧了起来,欲哭无泪,“我的玉啊!”

青澄朝着那两个家仆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也没关门,就站在了门口,等外头伙计听到动静过来一看,也都是吓得不轻,“掌柜的,这可是王长使家定的东西啊!”

掌柜的跪着把三段玉捧了起来,小心的放到了桌子上,颤抖着吩咐,“快,快去把玉匠找来。”

“这哪儿修得好!”伙计话音刚落,掌柜的冲着他瞪了一眼,后者这才匆匆跑去找了工匠房里的断玉师傅。

“我的玉啊,我的玉啊。”掌柜的摸着那些裂口,整张脸都是肉疼,青澄抬手,身后的紫苏将刚刚那个木匣子递了上来放在桌子上,掌柜的只瞥了一眼,再回去看玉,神情更是追悔。

已经被人下定的东西他怎么还能带人来看,这下好了,摔了,这可怎么交代啊,就算是赔再多银子也交代不了啊。

“掌柜的,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这浮屠玉。”青澄把匣子退给他,诚恳的道歉,“虽说再多的银子都弥补不住。”

再瞥一眼,匣子里的银子已经变成了金子,加上那银票,粗算着都要而一二百两黄金,掌柜的收了收神情确实有些吃惊,“这位姑娘,这不是赔不赔的问题,而是这浮屠玉已经卖出去了,就等买家前来取货,如今东西碎了那是我臻宝斋的失信,并不是银两能解决的啊。”

要是换做别人掌柜的早叫人报官去了,可就是他这么多年经营,看人的眼光精准的很,眼前的姑娘手上戴的衣服上镶的哪个是便宜货,这身份非富即贵指不定也是哪个得罪不起的主,他面上还能耐着性子,心中早就已经淌了血。

青澄不是看不明白他的纠结,笑着把匣子推到了他怀里,“掌柜的,这些银子买这尊浮屠玉应当是够了,至于臻宝斋失信之事,你也不必担心,就与王家人说,是我打碎的便可。”

“这。”掌柜的捧着这匣子,抬头看青澄,“不知姑娘是......”

“还要麻烦掌柜的把这东西包起来,既然是我打碎了,便由我带走你开可好。”青澄走出了藏屋,掌柜的满脸是犹豫,便是东西碎了,为了给王家交代东西也不能先给了这姑娘。

“恐怕此时不成,要等王家人来过之后看过才可。”

“也好,那就请掌柜的,在王家人看过之后把这碎玉送到慕国公府去。”青澄朝着门口走去,转过身看他,淡淡的补了一句,“东西既是我不小心打碎的,想来王家人也不会难为臻宝斋。”

青澄这儿话音刚落,背后忽然传来了叫喊声,只是允字才刚出口,余下的话便成了慕小姐,青澄转过身去,看到了走进臻宝斋的聂太傅。

“聂大人。”青澄只微微一怔,随即点头打了招呼。

虽说在这儿遇到允宁公主确实凑巧,但是聂紫丞也没有很意外,每年的十二月十七允宁公主都要回慕国公府。

“少爷。”掌柜的赶忙迎了上来,也没空去想这慕国公府的深层关系,“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看看狼毫笔。”聂紫丞摆了摆手看向青澄,“慕姑娘来此,可有中意什么。”

掌柜的欲言又止,青澄笑着摇头,“没看中什么,还把臻宝斋里的东西打破了,真是不好意思。”

聂紫丞看向掌柜,青澄走出了臻宝斋,回头和聂紫丞请别,“家中有事,聂大人请留步。”

听掌柜说起事情的功夫人已经上了马车离开了,聂紫丞收回了视线,语气也淡的很,“既然已经打碎了就别给王家看了,你把东西装起来放到我马车上去,再亲自去王家,把这定金加倍的退给他们。”

“这......”掌柜的不明所以,“那王家人问起来?”

“就说是我打碎的。”聂紫丞的视线定在那一路踩出去的脚印,轻轻带过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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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去了城南,青澄终于买到了合心意的礼物,快到晌午时上马车回慕国公府,途径城西的时候马车忽然被人拦住了。

确切的说是从巷子里冲出来了几个人,冲到了马路上引的车夫急刹,紫苏拉开帘子去看,就在马蹄前头不到两步远的距离两个人抱团在那儿瑟瑟发抖。

此时巷子里冲出了七八个人朝着马车这儿奔来,手里拿着刀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守在马车边上的家仆看到这情形也起了警惕,抬手就从马车底下抽了刀出来护住了马车,大声呵斥,“来者何人!”

七八个人愣了愣,面面相觑一阵,其中为首的喊道,“我们是城西衙门里的人,奉命捉拿人犯!”

两个抱团的人已经躲到了马车边上,瑟瑟发抖满脸都是惊恐,青澄微皱着眉头从车窗看那七八个人,这儿的家仆已经发话了,“大胆!哪个衙门出来办差事不穿公服,你们到底是何人,胆敢假扮城西衙门里的人!”

谁见过几个家仆能有这等气势,一看就非等闲之辈,七八个人顿时就怂了,兴许也是心虚,那人朝着马车这儿躲藏的两个人看了好几眼,心有不甘,挥手示意其余的人,“走!”

看着那几个人进了巷子,两个人匆匆朝着马车这儿说了声谢谢,未等青澄问什么,两个人就朝着这边的巷子内逃了进去。

“钱一,跟过去看看。”青澄吩咐一个侍卫跟着前去,等人进了巷子,马车继续朝着慕国公府前去。

......

到了傍晚的时候,慕国公府迎来了个客人。

聂太傅带着早上青澄在臻宝斋内打破的浮屠玉前来拜访,管家慕叔将他安置在了前院派人到书香苑来通报,青澄此时才刚刚午睡起,紫苏把这件事禀报后她还愣了愣,“聂太傅?”

“是啊,是聂太傅,就安置在前院暖阁内。”紫苏替她披上外套,扶到了梳妆台前梳发,“刚来。”

“让落葵前去候着,别怠慢了。”聂太傅还是太子的老师,不论这宫里宫外的,都不能怠慢。

“是。”

落葵带了个小宫女前去,过了有半柱香的时辰,青澄带着紫苏去往前院暖阁。

得知聂太傅来慕国公府对青澄而言绝对是预料之外,在她的印象中,这个博学多才的世家少爷一直是个性情薄平之人,当年他只教导了太子半月,不是因为他教导不下去,而是因为半月中太子有大半的时间都不曾去御书房。

如今他教导太子半年之余了。

青澄进门见到站在那儿的聂太傅,脸上一抹从容的笑,她必定是要让他继续留下来好好教导太子,“聂太傅,让你久等了。”

“允宁公主。”聂紫丞起身行礼,恭敬有加,青澄走上前邀他坐下,命人换茶,“不知聂太傅前来,怠慢之处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