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王馥婷的心情才好一些,她拿不定主意的一些事,不能和皇后娘娘说的一些事,都想好好和祖母与娘商量。

第五十三章

这时的御花园内宫宴已经接近尾声,各家夫人纷纷出宫,乐声没了,唯有风吹杨柳时发出的轻微簌簌声。

亭子内酒过三巡,红鸾拿过来的一坛酒只不过喝了一小半,青澄有了些醉意。

微烫的脸颊泛着一抹红,她抬手,身后的紫苏扶了她起来,耳畔想起了国师的声音:“宫中大选,太子却只选了四位良人,如此一来可是棘手的很。”

青澄抬起头,没有太子妃是不妥,但也说不上棘手:“国师大人何来如此一说。”

“太子迟迟不肯立妃,也不肯去良人的院子,那要何时才能生下子嗣。”国师的声音很淡,只在说及子嗣时才有一些波澜,太子要是没有子嗣,那他娶妃就没有意义。

青澄压下心底的念头,认真的看着国师:“国师大人想说什么。”

“要尽快给殿下选一个太子妃才是啊。”司命说完了后满是笑靥的看着青澄,意有所指,“以太子殿下的脾气,选一个殿下喜欢的才更重要,公主您说臣所言可有道理。”

国师的话犹如锤子轻轻敲入她的心底,又将她刚刚那个念头敲打了出来,等她回过神去看国师时司命又恢复了那状若无意的样子,起身勾着亭子旁垂过来的杨柳:“苍山生得一种鸟,名喙,十分的奇特,从幼时就是成双成对,到成年时便成夫妻,生儿育女,因为其巢穴隐秘,甚少有人找到过它们的幼崽,自然也无从得知它们幼时成双成对的缘由。”

“想必国师是见过了。”

“臣小的时候跟着师傅前去采药时有幸见过,它们把巢穴建在悬崖峭壁之上,巢穴看起来随时可能从悬崖上掉下来,奇的是那些巢穴要么空着,要么其中都是两枚蛋,有些已经孵出的也皆是两只雏鸟。”司命微顿了顿,视线朝着亭子外暗处飘了一下,继而缓声,“后来家师告诉微臣,雌鸟一次只产一枚蛋,且难养活,所以它们会把自己的蛋放到别的巢穴中去,依偎着孵化,孵化之后皆是一公一母,无一例外。”

青澄微张了张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听过的奇闻异事也是数之不清。

司命折下一段杨柳枝:“公主可知它们难养活的缘由。”似乎也不等青澄回答,司命仰头看夜空,繁星已现,“因为那些成鸟没有喂养的耐心,又因悬崖峭壁风大多天敌,往往等不到两只都振翅就先离雏鸟而去,所以先孵化的那只要肩负起养护另一只的责任。”

“要是养不活呢。”

“大都是养不活的,一起死在巢穴中,或者摔下悬崖亦或者落入别人口腹,极少数活下来的最后则是相依相偎,生育下一代,如此周而复始。”

青澄拉着披风的手一颤,司命的视线直看着天上一颗极为闪亮的星星,声音沉了下来:“它们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于它们而言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对方,所以见到它们时皆是成双成对。”

青澄朝着亭子往外走去,抬手扶着护栏,语调清浅:“国师大人果真是见多识广。”

“苍山脚下住着的百姓因为不知道它们由来的缘故把它们成双成对当成一种吉瑞祥兆,有新人定亲时都喜欢抓一对养起来,待到成婚后再放生。”

“如此说来,可真是新奇。”青澄笑了笑转过身背对着他,司命看着公主走出亭子,视线再度从那边路径上看不到的暗处瞥了眼,随后便站在那儿,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兀自拿起酒杯喝了起来。

红鸾见公主走了,询问国师:“大人,可是要回去了?”

“急什么,此处风景宜人。”司命顿了顿,视线落在还剩下半坛的酒,“再说酒还没喝完。”

......

夜路安静,小径旁的灯散发着鹅黄的暖意,五月初的夜风带着一丝初夏即将来临的暖意,路过小池塘时又多了一股水面的清浅味道。

青澄在小池塘边上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去,挨着池塘的石子路在夜色下有些看不清,紧挨着池塘的亭子也是寂静无声,唯有上面的几个字在灯光下闪着些光亮。

小雀亭,当日王良人落水的地方。

关于这件事青澄想过很多次,对于“不小心落水”这个理由心中总存着疑惑,这儿虽说有亭子,但风景也不至于美到让人忘乎所以的掉下池子,就像她此时此刻站在这儿一样,怎么都不会失足落水。

国师的话和那日泾阳的反应同时在青澄脑海里响起,太子经过花园没多久王良人就落水了,在花园中的人口径一致,看到的没看到的都说是王良人自己落水,而之后,储秀宫那儿又传出王良人害秀女崴脚的事。

顾秀女,杨秀女,再来就是王秀女,有条不紊的把她们一个一个从太子妃备选的位置上剔除掉......青澄眼神微闪,下一刻她朝着小池塘迈近了一步。

距离池塘仅半步就要掉下去时身后忽然有双手把她拉了回来,转过身时跌撞入了一双担忧的眼中,没等她缓过神来,又被他拉着朝小阁楼跑去。

一直跑到了阁楼后泾阳才停下来,拉着青澄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暗处他凝沉着神色低头看喘着气的她,神情晦涩:“你想做什么?”

青澄努力喘匀了气息,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开,低着头不语。

也许等她的时间太久,泾阳等不及了,把她拉到自己身侧桎梏在了墙上,居高临下的看她,强迫她抬起头来,正欲开口时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香。

原来她和国师在亭子里喝的不是茶。

她还笑的那么开心,国师说了什么逗的她这么开心,这么些天她都不来太子宫看他,她真的不惦记他么。

心里腾起一股嫉妒之火,燃的他越发清醒,也越是清楚自己要什么。

酒香味最浓的地方是从她的嘴里散发出来的,泾阳撑着墙,不由分说低下头去......

跟着德禄一起赶过来的紫苏惊呆了,下一刻她就被德禄给拖到了一旁,紫苏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她张了张口转头看那边的角落,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德禄赶紧压住她的肩膀轻“嘘”了声,又示意的指了指前面的路低声,“我去那边看着。”

饶是入宫这么多年了紫苏还是被刚刚看到的情形给吓的不轻,她吞咽着点了点头还心有余悸,这怎么办啊。

夜色静悄悄,天上的明月逐渐被乌云掩盖,像是羞于见到这一幕,急着遮上面纱,阁楼后从开始的狂风暴雨逐渐平息下来,泾阳食髓知味的亲吻着,像是要把那酒香全部尝到自己腹中,一遍一遍的,舍不得松开。

一面的,他还沉声猜着她喝的是什么酒,不等她开口便又低头自己尝了起来,不够,怎么都不够。

青澄早就懵了,哪里还能回答的了他的问题,她连抓着他衣服控制着不让自己往下滑的手都有些发软,再大的风都吹不去她的燥热。

好不容易在这片汪洋中抓住了那页轻舟,青澄的眼眸终于动了,她怔怔的看着泾阳,想从他的眼底里找寻到这些年来他傻乎乎的样子,可他的眼里全是自己。

抓在他腰间衣服上的手终于动了,青澄颤抖着抬起手朝着他脸颊抚去,惶然带着试探:“你好了?”

泾阳低下头侧脸贴着她暖暖的手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视线始终追随着她:“嗯。”

青澄的手触电般一缩,没有收回,而是不敢置信的靠紧了他的脸颊,和她的神情一样,心底里旧时的恐惧一拥而上,他临死前的画面在她脑海里不断的翻过,眼泪跟着从眼眶里翻滚落下。

“好了?”青澄颤声抖出两个字,看着他点头,终于有欣喜开始占据那些恐惧,把这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是一股暖流灌遍她僵硬的身体。

泾阳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她刚刚还那么生气,却在听到他好了之后忘了他亲过她这件事,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他,他的恢复对她而言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前世他醒来的时间太短暂了,短暂到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告诉她,更没有能力保护她,而这辈子他有无数的时间可以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她嫁给谁都不行,只能留在他的身边。

“好了。”泾阳轻轻擦着眼泪,把她搂到自己怀里,一遍遍在她耳畔告诉她,“青澄,我好了。”

压抑的哭声传来,随着怀里那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捶打声,泾阳紧紧把她搂住,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耐心的低语。

风吹去了乌云,露出了明月,皎洁的月光慵懒的洒落在屋檐上,余下的部分落在墙角,照亮了那处阴暗。

作者有话要说:熬不住的凉子月中要开新坑,/(ㄒoㄒ)/~~

第五十四章

夜深,宫中寂静一片,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守在外面的紫苏腿都快站麻了,这儿阁楼后青澄终于缓过神来推开了泾阳,哭过的眼眶肿的桃红,她垂眸朝着一旁侧了侧身,拉开和他的距离。

欣喜过后便是沉静,闹哄哄的脑海归于平静后随之蜂拥而来的则是这些日子以来青澄所疑惑的事,首当其中的,泾阳什么时候好的?

大概是发现了这一点,泾阳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靠近,两个人背靠着墙壁站着,半响,青澄缓缓俯下身去,背靠着墙壁蹲坐了下来,长长的裙摆铺盖在身旁,她仰头看屋檐外的天,安静的夜空下许久没有这么平静的情绪了。

泾阳低声:“青澄。”

“城西张家的案子,是你查出来的对不对。”青澄没有看他,望着天空缓缓开口。

泾阳叹了声:“是。”

“那你所说的国师指点,也都是假的,对不对。”

“青澄,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青澄想了想,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呢,对了,几回出丑的越家长子,提早从麓山回来的二皇子,这么算起来,很早的时候泾阳就应该恢复了神智,并不是靠着国师的药才好好的。

可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仍旧还是那个傻傻呆呆,甚至还要过分的太子殿下,瞒着所有人遮掩自己好了的事实。

青澄不自觉的想起当年那些事,父皇出征陇西后回来病倒,那时的宫中暗潮纷涌,太子不仅傻还没有所出,成婚好几年和太子妃更谈不上什么感情,几位皇子越来越大,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得到了很多的支持。

毕竟傻太子不能真的继位,父皇身子健朗时还能拖一拖,可父皇病倒了,每况愈下的身子不容许在皇位继承上有任何差错,时间一久,太子被废也是事实。

但最后父皇驾崩后却发生了宫乱,多少人对皇位虎视眈眈,而若非泾阳傻了那些年,他说不定都不能安然活那十八年。

“青澄。”耳畔传来泾阳近乎哀求的声音,他最怕的就是青澄这个样子,沉默不语,捉摸不透她到底有多生气。

良久后青澄才转头看他,眼神还是无辜的,就是少了几抹傻气:“什么时候好的。”

泾阳踟蹰着:“韵泉说我那天梦中惊醒忽然跌下床撞到了地上,晕了一阵就好了。”

“什么时候摔的?”她怎么没有印象。

“就是青澄及笄前那几天,韵泉姑姑说不能让你担心,我......我就没说。”泾阳说着说着心里有了底气嘴上也有理有据了,他极尽诚恳的看着她,“我没有骗你,我是怕告诉你了你会更担心,所以我才......”

青澄心里忽然有了个很荒唐的念头,可这个念头闪过后她就觉得自己想多了,这样离奇的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怎么可能人人都遇到。

“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只记得小时候的事,那几年昏昏沉沉的,许多事都记不清了。”泾阳说的是实话,傻的那几年许多事都模糊不清,只能凭借着依稀的画面镜头去想。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泾阳见她不说话了,受不得这样的安静直接拉住了她放在裙摆旁的手:“我会去禀明父皇,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一句话把气氛又拉回到了最初,青澄伸手轻轻推开了他,起身朝着阁楼前走去,脚步很快,泾阳来不及拦住她。

等追到前面时青澄已经被紫苏扶住,他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最后看着她离开花园,站在那儿许久都没有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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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露,璃茉苑内灯火未熄,沐浴的房间内绕着水雾,青澄眯眼靠在木桶边沿,好似是睡着了。

屋外苏嬷嬷拉着紫苏问及这么晚回来的缘由:“身上还有酒气,怎么嘴是肿的。”

阁楼后的那一幕带给紫苏太大的震撼,她看了眼苏嬷嬷,收拾着手里的东西笑了笑:“公主在泗水湖畔遇到了国师大人,喝了些国师大人的藏酒,回来的路上多走了些这才晚的。”

“太子宫那边韵泉还派了人过来询问太子是不是在这里。”公主没回来之前苏嬷嬷还想着是不是在外遇见太子殿下才迟了,谁想不是。

紫苏折着手里的衣服笑意一顿,随即递给木槿放到柜子中去,挽了一把苏嬷嬷:“事先没让人来告知一声害嬷嬷担心了,这么晚了嬷嬷您先去歇着,这儿有我们呢。”

“都快一更天了。”苏嬷嬷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你们可得仔细些。”

“您放心吧。”紫苏送苏嬷嬷出去,让木槿在外屋看着,轻轻推开没沐浴间的门,哗啦的水声从里面传来,青澄满脸是水,头发湿漉漉的从水底钻出。

“公主。”紫苏轻轻喊了她一声,青澄闭了闭眼,半响后抬手让她服侍自己出浴。

屋子里焚了安神香,沐浴过后的青澄依旧是睡不着,她抬手捂住胸口,那里因想起晚上的事而加速的心跳令她有些失措,青澄翻过身侧躺着,耳畔尽是泾阳的呢喃声。

她蓦地睁开眼,帷帐内昏暗一片,闭上眼又忍不住想起那些事,两辈子加起来心第一次这么慌。

最后不知几更天时她才昏昏沉沉睡去,清晨醒来后是永和宫那儿的传讯,皇后请她过去一趟。

......

青澄到永和宫时尚早,各宫请安的人还没来。

大选结束后宫中新进了不少人,皇后忙过一阵,这几日看起来气色也不错,见青澄来了,笑着让她坐下,命人上茶:“忙过这阵子才歇下来,倒是忘了你的事了,前阵子皇上提及本宫才思及,又连着拖了几日。”

青澄含笑听着:“母后这段日子辛苦,应当好好歇息一阵才是。”

“也没有真歇着的时候。”皇后看向她,“前阵子本宫和皇上提及过聂太傅,与你倒也般配,这聂家一门读书人,你若是嫁过去也没什么要拘束的,只不过本宫听说皇上召见过聂太傅后,聂太傅拒了此事。”

这些话从皇后口中说出来似乎是与她毫无关系,不过是随口一提,青澄也显得随意,抬手撩了撩头发轻笑:“儿臣对此事并不清楚呢。”

“这样啊。”皇后收回了视线端起杯子,递到嘴边时忽然顿了顿,再度抬头看她,语气里多了一抹担忧,“虽说身份高贵,但姑娘家的年纪总是在这儿,你父皇与本宫都对此事很关切,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未等青澄说什么,皇后抿了一口茶后又淡淡的接上了话:“如今这儿也没外人,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若是真的没有意中人的话此事也好办,你父皇对你的婚事还是十分上心的,今年之内,必定会为你选一桩如意的。”

今年之内,青澄默默斟酌着皇后的话,她这是想让自己尽快离开皇宫了。

过去的她不是阻碍,早早和萧子衡订了亲,也不曾发生过这么多的事,可如今,她似乎越来越不容许再被这样留在宫中。

“你若是对你父皇安排的并不满意,也可以委托孙家,毕竟那是你也算是你的母族。”皇后说了一半提到了太子宫,“说起来太子宫那几位良人你都还没正式见过面吧。”

青澄摇了摇头,皇后脸上浮了一抹惋惜:“当初按着皇上的意思,那几个中总有一个是太子妃,不过如今也不急,看那样子,太子妃也总是她们之中选的。”

青澄心里莫名的情绪,尤其是在听到皇后不断提起太子良人和太子妃时,她反常的不想再继续听下去,直到皇后叫她名字,青澄抬起头,笑的委婉:“这些事应该也是看父皇和太子的意思。”

皇后话锋一转:“你给太子寻了两副药,听闻太子服用后效果甚好,这些日子皇上都夸他聪明了许多。”

“那是儿臣向国师求的药方,用来给太子殿下补身子的。”青澄掩嘴笑了笑,“不过泾阳的脾气还是如此,十次里面能有三次是喝了药就不错了,基本都是倒掉的多。”

打拳出去有回击起码也是有些效用了,皇后最不喜的就是说出去的话沉了海底没什么波澜,打出去的拳头犹如陷入了棉花中,自己都觉得没力,遂她也有些兴意阑珊:“过些日子本宫还会请示你父皇,你若是有意中人也不必害羞,你能早日出嫁也是对你父亲和母亲的交代。”

青澄看出了皇后的意思,起身请安道别,皇后也没留她,只摆了摆手。

青澄离开后没多久崔嬷嬷搀着皇后进内屋:“娘娘,过会儿她们该来请安了。”

“事情办的如何了?”

“都安排妥当了,奴婢还多安排了个人。”

皇后有些头疼的扶额:“太子这半年来不大对劲,陛下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如今太子妃的人选都任由太子说不定就不定。”

“娘娘是担心太子好了?”崔嬷嬷尽心尽力的给她按摩,对于皇后的担心她这个贴身心腹最了解,朝中因为太子选妃的关系,废太子的声音比过去低了一些,这要是真让几个良人生下一儿半女的,三皇子如今年纪还小,今后就更看不清了。

“太子妃选定也就罢了。”皇后靠了下来,想到了别处,“就是如今这样子,连本宫都猜不准陛下这棋子要怎么走。”

“不论怎么走,娘娘这一步总是最保险的。”

“人什么时候到。”

“再半月就能到魏安城了。”

“好。”皇后眯上眼,“通知下去,今日不必来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开新坑,开坑三更,这本书,嗯,尽量日更!!!

第五十五章

青澄对皇后“关切”自己婚事的事没有多在意,留心的还是药方的事,泾阳服药这么久,对于太子宫一举一动都掌握牢固的皇后又怎么会不清楚药方的来龙去脉,即便不是从她和国师口中说出去的也有办法打听。

这忽然提及,总让青澄心里有些别的猜想,再者如今也用不着这两剂药了,于是她特地去了一趟太医署找方太医,想把那两张药方换成补药。

太医署从早忙到晚没有休息的时候,药房这边的院子里一早就晾满了拿出来晒的药。青澄在药房的侧院这儿找到了方太医,最近宫里新运了一批药草,方太医正教几个学徒分辨药的好坏。

回头看到允宁公主,方太医忙把人请进屋子:“公主怎么到这儿来了。”

“之前也提过,太子的药不能长服用,如今也该间歇着停一停,本宫这儿有两张固本药方,方太医你看看如何。”

强身健体的补药太医署里有很多,青澄拿出这两张方太医也没觉得有多少惊艳,对于上面的几样名贵药材不能苟同:“药方不错,但太子殿下如今年轻,其中几味并非要用的这么好。”

青澄笑了:“那就劳烦方太医改一改药方。”

“公主的意思是用这替换之前的?”方太医有些不能理解,“可这并不能治殿下的病。”

“是药三分毒,再好的药方也不能多吃,欲速则不达,方太医之前要说得停一停。”

青澄说了一半外面忽然传来管事太监的吆喝声,随即方太医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把药方往兜里一放:“臣下午就去给殿下诊脉看如何改方子。”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青澄见方太医有些愠怒,转头看去,管事太监正吆喝着要认药的几个太监去前面的煎药房看管。

随即就是方太医跨出去的身影:“罗公公,要是耽搁了认药的时间,到时药材补不及,宫里贵人怪罪下来可也得由你担着了。”

罗公公笑的谄媚,也是好脾气的看着方太医:“方太医,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啊,前些日子那边遣散了好几个人,如今宫里贵人多,小病小痛的西院那边的火就没熄过,总得有人看着不是。”

方太医不吃这一套,神情严肃:“他们都才来太医署没多久,刚刚学认药,让他们去煎药的地方给各个炉子添药岂不是作乱,万一弄错谁担当得起,罗公公,太医署的规矩一向如此,这都是关系到人命的事岂可儿戏。”

“方太医您这是哪儿的话,我也不敢让他们添药啊。”罗公公笑着安抚他,“就是让他们去看着火,添药的自然有人,就算是方太医你让他们添我也不敢啊,一天借四个时辰,等外头人挑好了就行。”

方太医闷着脸没作答,罗公公冲着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又道:“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咱们都是在太医署当差的,方太医你看,是不是给行个方便?”

方太医耿直的性子听罗公公提到皇后脸色更不对了,半响他朝着那边候着的两个太监看去开口:“秋实,秋林,你们跟罗公公过去。”

“这就是了,方太医,一天也就四个时辰,事儿办的漂亮了皇后娘娘那儿我也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的。”

罗公公带着两个太监离开,过了一会儿青澄才从屋子里走出来,看方太医脸脸色依旧是凝着,出于关切:“方太医,太医署缺人?”

方太医很快收敛了神色:“让公主见笑了,半个多月前太医署里抓了几个私藏药草的人,清查之后缺了几个,等宫外重新召了人就好了。”

“怎么会有人私藏药草。”就算太医署中当值的并非全是净身过的人,那也都是从外严挑进来,加以教导熟悉药理后才能在太医署中当差,谁会做出私藏药草之事,要知道这罪责可不轻。

方太医摇了摇头,他也觉得匪夷所思,可他是太医不是刑部的人,如何审理的他也不清楚,只知道抓了好几个人,又因宫中一下多了不少贵人,煎药那边一下有些忙不过来。

青澄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去,离开太医署时紫苏说起来,这也是宫中各司的常事。

品级低的贵人身边伺候的人少,一般都是等药煎好了去取来,有些太医开出来的药方也得他们来煎药送往各宫,大选过后的确是更忙了,就连御膳房也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若是急也不必从外面选,若是不急......”青澄顿了顿,抬头看有些暗下来的天,这要是不急的话,太医署缺人宫里却不缺,哪里不好调。

“公主,看着天儿快下雨了。”

紫苏扶着她走上回廊,刚回到璃茉苑不久平地开始刮风,豆大的雨点随着风落下来,很快雨势就变大了,空气里泛了一股浓浓的泥土腥,还不到中午的天暗的像是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