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别勒,透不过气了…”

孟之豫衣领子勒着脖颈难受,明明醉了闭上眼又睁开,不悦搡了铃铛一把,沉下脸喝道:“去!别来纠缠本公子,本公子还要回家,呃!回家陪娘子…”

华雪颜也去拉铃铛的手,笑道:“好了,吃醉的人疯疯癫癫的,你别弄他,否则待会儿发起酒疯来我可不管。”

铃铛这才松了手,恶狠狠威胁道:“明天再跟你算账!”

孟之豫醉得不轻,嘿嘿傻笑着,一转眼看见华雪颜又重新黏了上去,抱住她不肯撒手,耍赖道:“娘子你来啦…我好想你哦,你放心,我没有喝花酒,绝对没有…我喝的、喝的是玉堂春…唔,有点晕…”

华雪颜替他解开领上的盘扣,抿嘴笑得羞赧,道:“晕了就睡觉,睡醒便不晕了。”

“睡觉,睡觉,睡觉啊…”孟之豫脸庞粉嘟嘟的,桃花眼含着几分迷糊,很像荒野中乖巧而迷茫的小马驹。他重复念叨着睡觉二字,突然如梦初醒般去拽华雪颜衣角,甚至还埋头要钻她裙子。

华雪颜吓得赶紧按住他的手:“你干甚么!”

“你说和我睡觉的,怎么不脱衣裳?”他撅起嘴巴十分不满,醉醺醺道:“你骗我!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睡觉!”

“你…”华雪颜哭笑不得,耐着性子安抚他,“乖啦乖啦,你先睡,我一会儿就陪你。”

孟之豫捂住耳朵拼命摇头,然后扑上去按倒她,大声喊道:“你和我睡你和我睡!”

两人纠缠拉扯之际蓉儿刚巧进来,抬眼就见孟之豫把华雪颜压在身下,一个劲儿在她脸上乱亲乱啃。小姑娘吓得“啊”的一声,手里铜盆都打翻下来,清水哗啦流了一地。

孟之豫一边亲还一边咯咯发笑,不厌其烦地唤道:“娘子,雪颜,雪颜,娘子…嘿嘿…”

“唉——”

华雪颜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目瞪口呆的蓉儿,无奈长叹一声,然后抬起手腕。

竖掌为刀,一劈落下。

孟之豫“咚”的一声倒下,双目一黑不省人事了。

华雪颜推开他坐起,扶了扶发髻,招手对蓉儿道:“过来吧。”

还好翌日衙门休沐,孟之豫睡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脑袋都还些浑噩。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床榻内侧,空空如也。

“雪颜?”

他赶紧爬起来撩开幔帐喊人,室内窗明桌净却空无一人,只有刺眼的阳光从琉璃窗扇外透进来,照在地上耀耀晃目。

孟之豫下床换衣,发觉自己穿了件新的寝衣,袖口上绣了桃枝,比以往的都清艳秀丽,好像是华雪颜的手艺。他喜不自禁,抬起袖子闻了闻,鼻端嗅到了她独有的淡淡幽芳。他身上没有宿醉难闻的气息,定是她趁他睡着给他清洗过了。

孟之豫咬着唇偷笑,心情豁然开朗,哼着小曲儿穿戴起来,满心满脑盘算着两人今日该怎么避开耳目好好独处一番。

守在外头的人听见他唱曲儿,叩门之后走了进来,是蓉儿。她送来洗漱的东西,请道:“少爷。”

孟之豫看着她竹竿似的小身板皱皱眉头,问:“今儿个怎么是你,那小胖子偷懒去了?还有我娘子呢,也不见人。”

“那个…”蓉儿怯怯低头,嗫嚅道:“少夫人她、她…”

孟之豫最不喜谁说话吞吞吐吐,一翻眼道:“是结巴就别呆这儿,省得带坏我和雪颜以后的孩儿。”

蓉儿以为他要撵人,一着急就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少夫人一早就带着铃铛姐姐回娘家去了,说是住两日再回来!”

“住两日?!”

孟之豫大惊,不解道:“好端端的怎么要回娘家?岳丈大人病了?还是有其他什么急事?”

蓉儿摇摇头,欲言又止:“奴婢…不知道。”

孟之豫看她神色闪烁觉得不对,追问道:“真的不知道?嗯?”蓉儿还是摇头,低着眼睛不敢看他。孟之豫忽然一声咆哮:“快说!不说实话我就命人用家法了!”

蓉儿脚底一软顿时就跪下了,带着哭腔道:“奴婢是真的不知道…昨天少夫人带我和铃铛姐姐去西泠桥酒库看热闹,正好碰到少爷您喝醉了,当时、当时好像还有个花娘…回来以后少爷您说了醉话,少夫人可能是不高兴了,还打晕了您让您休息…今早少夫人她就回娘家去了,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道!呜呜…”

蓉儿这么一说,孟之豫好像对昨天有了些印象,先是说好喝素酒不要姑娘陪,谁知酒过三巡众人狂了起来,貌似真的有些莺莺燕燕钻进了雅舍…

突然后颈扯着疼,还有身上似乎也有伤。孟之豫摸摸颈子,努力回想前一晚的情景,却模模糊糊记不起来了。

诶?他是不是抱着谁亲来着…

“哎呀糟糕!闯祸了闯祸了,雪颜定是生我气了!”

孟之豫焦急跺脚,懊恼得肠子都青了。他搓着手在房里走了几个来回,打定主意后连水也没喝一口,急忙吩咐蓉儿:“去,到书房把红色锦盒里的书画全拿来,再叫人备马,我要出门。大概,还要折几根柳条。”

蓉儿一怔:“少爷您要去哪儿?柳条拿来…干嘛?”

孟之豫没好气白她一眼,攥拳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上门负荆请罪,把我家娘子接回来!”

第五四章 不得善终

华雪颜去了净慈庵看叶子。她拜佛上香后遣铃铛在外候着,借口听师太讲佛法独自去了净室,绕过香烟缭绕的大殿,在偏殿后院看见了叶子的身影。

灰扑扑的衣裳,灰扑扑的眼睛。可惜了一张清丽面庞。

她坐在婆娑树下缝衣裳,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耳朵一动,转头过去问:“是谁?空明师太么?”

华雪颜徐步走近,低声说:“是我。”

“阿姐!”

叶子几乎是跳起来把绣筐扔下,循着声音直直往华雪颜那边跑过去。华雪颜急忙迎上,抱着她嗔怪道:“急什么急,也不怕摔着!”

叶子亲昵在她肩头磨蹭一番,笑意掩不住:“你怎么来看我了,事先也不派人送个信!”

“我专程抽空过来瞧瞧你是不是背着我调皮,又在替人补衣裳?”

华雪颜拿起绣筐里的衣裳,发现还是男子的样式,而且正是纪玄微素来中意的墨色。她看着叶子,喉咙眼儿仿佛堵了块石头,张嘴嗫嚅。叶子却浑然不觉,略有羞赧地说:“我替你做的嘛,你拿给将军…”

华雪颜轻笑,有些自嘲意味:“上回给他的也没见他穿,白费功夫。”

“不穿是因为舍不得呀。”叶子俏皮一笑,拉着华雪颜坐下,认认真真说道:“阿姐你只送了一件,穿坏了就没得换了,将军肯定当宝一样放着不舍得拿出来。不若你多送他几件,保准他舍不得脱下来!”

华雪颜缓缓抚过柔软的衣料,手心像刺了无数根针,被扎得剧痛。她垂着眼帘,一语见血:“这不是我做的,是你做的。”

叶子听出她口气里的惆怅,怔了怔想解释:“阿姐我…”

“叶子。”华雪颜突然握住她的手,盯住她灰暗的瞳子,用近乎审问的语气问道:“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将军?”

“没有没有!”叶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怎么会喜欢将军!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他喜欢的是阿姐你嘛…我只是把他当姐夫的,我不喜欢他,对他好也是因为阿姐你,没有其他意思…”

尽管叶子极力否认,华雪颜还是摸到了她掌心的细汗,也看见了她耳朵后面的一团霞绯。

她是喜欢的,她却不敢承认,只愿默默在他身后仰望。

不,她连仰望也不敢,因为眼盲、因为身残,她卑微到了尘土之中。

华雪颜双眸盈泪,隔着水雾看着叶子,心痛难言。

“阿姐…”叶子见华雪颜迟迟不语,以为自己惹她不悦了,慌张道:“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没有喜欢将军!真的没有!你要是、要是觉得不好,我以后都不做衣裳了,我也不见他…”

华雪颜吸吸鼻子,一副开玩笑的语气:“我就随口问问,若你真的芳心暗许,我便给你俩做媒,怎么样?”

叶子急红了脸:“不怎么样!我、我…说过不嫁人的,要嫁也是你嫁,你和将军快点成亲,生个小侄儿陪我玩儿。....”

“其实我已经…”华雪颜欲言又止,思忖之下还是没说出口,只是摸了摸叶子眉角,问:“眼睛会不会疼?”

叶子摇头:“从来都不疼的,没有感觉。”

华雪颜幽幽道:“我问过大夫了,他们说世上有会换眼的郎中,如果能找到一双合适的好眼睛,便能把坏眼换下来,只是会此医术的人少之又少,放眼东晋都找不出一个,而南楚可能有人会此术…叶子,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叶子一听顿时起了小小希冀,很快又失落下去:“这么多年早习惯了,看得见看不见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我想让你看见,我想让你看看我。”华雪颜捧着她脸问:“难道你不想看看阿姐现在是什么样子么?”

难道你不想看姹紫嫣红的世界?

难道你不想看飞鸟游鱼、花开花谢?

难道你不想…看一看纪玄微?

叶子抿着唇,小心翼翼点头:“我想是想…可我害你白费功夫,到时候空欢喜一场,会觉得更失望。”

“至少试过了一次,就算失败也不会有遗憾。叶子,我不想有遗憾。”

婆娑树叶随风摇曳,吹落几片掉在姐妹俩头上,华雪颜轻轻帮叶子拂去。她已经重拾笑容,温柔问叶子:“我也不大得空来看你,今日就多陪陪你。小叶子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叶子扬起笑脸:“那就吃芋饼,要加豆沙在里面!”

“你等等。”

华雪颜去找师太借厨房用,叶子听她走远又偷偷摸到绣筐缝起了衣裳来,嘴角都溢满甜蜜笑意。圆形拱门下,华雪颜却回过头来,凝望了叶子许久,眼角的怜惜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生芋泥捣碎了和糯米粉掺在一起,揉成面团揪出小剂子做成圆饼,加红糖豆沙馅儿在里面,平平的搁锅里用油煎了,便是貌不起眼却香飘四溢的芋饼。边关常年缺水少食,贫瘠之地能用干芋粉做上一盘京城风味的芋饼,便是她们姐妹过去最好的享受。

华雪颜给叶子做了满满一大盘,足足有二三十个,眼看她吃到撑着喉咙眼儿才离开庵堂。她走以后,叶子叫来照顾起居的师太,让她把剩余的饼收起来放好。

师太拿油纸包裹晾凉的芋饼,道:“如今天气大,姑娘还是趁快吃了好,省得放坏了。”

“就放一两天而已,后天他大概就该来了。”叶子抿唇笑得羞羞,“他也喜欢这个,知道是阿姐做的一定很开心…”

钟声渐远,梵音飘和。离开净慈庵远了,华雪颜渐渐听不见了催伤的暮鼓之音,可却莫名落下泪来。

铃铛见状紧张道:“小姐你怎么了!”

“无事。”华雪颜揩掉眼角泪花,“风沙迷了眼睛。”

“马车里怎么会有风沙。”铃铛忧心忡忡,“我就知道昨儿个姑爷把你气狠了,你嘴上不说,心里头可难过着呢。喜新厌旧的花心大萝卜,我恨死他了!”

华雪颜低眉绞着手里绣绢,有些落寞有些心灰意冷道:“我生他哪门子气,他什么人我又不是不清楚,犯不着为点小事动肝火。”她把手指头包进手绢里,然后又松开,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勾起红唇,“明明知道结果是不得善终,我却还是选择了这样…铃铛,我不想伤了最亲的人,但又好像不可避免。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子与纪玄微,她最疼惜的人和最不想见到的人,偏偏因缘际会纠缠在一起。原谅纪玄微她绝不可能做到,可要她告诉叶子纪玄微曾经□过她,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还有孟之豫,逢场作戏也好,假戏真做也好,她和他毕竟真真切切度过这么长一段时光,心间未必不曾留下印记。她和叶子是无辜的,他又何尝不是若此?严家的苦难必定要以孟家倾覆作为代价,可是在她亲手让孟之豫家破人亡之后,他与她又该何去何从?

铃铛懵懂:“什么善终…师太和你讲了什么?小姐你可别入了魔障,一时兴起要去出家当姑子!”

华雪颜被她逗笑,揉揉她头顶,道:“出家人要斩断三千情丝,我可不愿光着脑袋,吹风都凉飕飕的。”

铃铛笑咯咯直抽气儿:“哈、哈…臭美…”

黄昏回府,锦绣胡同里流淌着一缕茗香。胡同口的合欢花早谢了,合欢树叶愈发茂密蓬勃,浓浓蔽荫。

华雪颜刚走至门口就碰见周妈妈出来挂灯笼。胖乎乎的周妈妈一见她赶紧把人扯到门背后,神秘兮兮问:“你和姑爷吵架了?”

华雪颜否认:“没有啊。”

“少唬弄我,没吵架他咋会一副赔礼道歉的架势!”周妈妈一脸什么都逃不过她眼睛的表情,“你前脚刚出门,那小子后脚就追来了,还带了一大堆东西。我当然没说你去哪儿,他急得抓耳挠腮的,又是作揖又是鞠躬,就差没给我跪下了,真有意思…”

周妈妈乐呵呵的,长叹一声:“唉,原先我只道这大户人家的少爷肯定脾气怪架子大,没想到姑爷这实心眼儿,都有些傻缺了!哦对了,老爷刚刚回来呢,现在姑爷正在里面陪他喝茶。你是现在过去还是回房躲一会儿?按我说再磨磨那小子脾性,只有把他折腾厉害了,他以后才不敢爬你头上作威作福来着。”

华雪颜听了周妈妈的御夫之道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微微抿了抿嘴,道:“我先去换身衣裳。周妈妈你让厨房加几个菜,再取一碟坛子里的桃花鲊,孟郎爱吃。”

“岳父,这是唐怀素的论书帖。”花厅里,孟之豫展开一副字,讨好道:“小婿前不久偶然得之,无奈才疏学浅不懂书画,不知是否真迹。听雪颜说您乃个中高手,所以今日特意带过来,交由您品鉴一二。”

华致远一见此帖眼睛骤亮,赶紧细细观摩起来,赞不绝口:“果是素师的真迹!素师诸帖皆遒瘦而露骨,此书独匀稳清熟,出入规矩,绝狂怪之形…好极、好极!”

孟之豫见华致远爱不释手暗中欣喜,旁敲侧击道:“如此墨宝放小婿那里也是暴殄天物,干脆岳父您替小婿收着,家中还有几幅字画我辨不出真假,改日一并带过来给您瞧瞧…咦,岳父,雪颜人呢?”

话音一落华雪颜出现在门口,含笑唤二人:“爹爹,孟郎。”

听见声音孟之豫一下就跳起来,跑去紧张兮兮拉住她:“娘子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你别生我气,我知道错了…”

“我去了庵堂上香,和师太说话忘了时辰。”华雪颜神情如常,拍拍他的手让他噤声,“先吃饭。”

只是一顿家常便饭,孟之豫却吃得战战兢兢魂不守舍。席间他一直拿眼角偷瞄华雪颜,见她平平静静不愠不怒,甚至还体贴地为他布菜舀汤,柔情款款让他更觉惶惶不安。

难道这便是风暴前的静谧?

好不容易吃完,孟之豫的后背都已湿透了。铃铛送了茶过来,他心不在焉喝了两口,正准备喊上雪颜一起回府,又见她挽着袖子过来。

“孟郎,水备好了,你去更衣吧。”

孟之豫一怔:“…你是要我沐浴?在这里?”

华雪颜莞尔一笑,过来牵他的手:“嗯,今天我们住家里,明儿再回去。”

孟之豫一听她要留宿娘家心里咯噔一下。看吧看吧,连家都不愿回了!万一明天她撵他走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孟之豫觉得还是主动认错来得稳妥。两人刚进浴房,他砰一下把门关死,“噗通”一声就在华雪颜面前跪下了。

孟之豫双手捏住自己耳朵,就如做错事的小孩子,仰着头可怜巴巴求饶:“是我混蛋是我该死!我不该去喝酒,更不该喝醉,更更不该喝醉了乱说话…娘子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好不好…”

第五五章 故人归来 ...

“你先起来。”

华雪颜喊他起身,孟之豫使劲摇头,厚颜讨饶:“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我不生气,不然我就不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跪像什么样子。”华雪颜弯腰去扶他,“我多久说我生气了?你别听风就是雨的。”

孟之豫扭扭身子避开拉拽,撅嘴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你若没生气为什么一早就回了娘家?还一整日都躲着我,晚上也不肯跟我回去…你明明就是恼我了!”

华雪颜劝不动他,拉也拉不起来,干脆把手一放,直起腰似笑非笑问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恼你?”

“当然是因为我昨晚出去喝酒了。”孟之豫有些委屈地说:“我酒量不差的,只是昨儿个他们轮着灌我,我就有些晕了…但是娘子你放心!我醉是醉了,脑子却还是很清醒,我没有和那些狂蜂浪蝶拉拉扯扯,我顶多和她们说了两句话,就两句!我是叫她们离我远点,其他的什么也没干!”

他因为急迫紧张,鼻尖都冒出了细汗,亮晶晶的眼睛似乎含了委屈的泪水,都快哭出来了。华雪颜见状起了戏谑之心,故意板起脸道:“你言下之意是——除了陪酒,你还能跟她们干其他事?”

孟之豫几乎要咬舌自尽了:“没有没有!我连手都没摸一下,更别说亲嘴儿了…娘子你信我,我没有对不起你…”

华雪颜含笑浅浅,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原来那地方的姑娘不仅陪酒,还陪摸、陪亲…味道怎么样呀,孟郎?”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亲没摸!”孟之豫欲哭无泪,跪地上抱住她耍赖,“娘子、好娘子,你就饶了我、饶了我这回…求你了…”

“我是问你酒味如何,孟郎你想哪里去了。好色之徒尽想好色之事。”华雪颜嗔着戳他脑门一下,终于不再戏弄他,搭手过去,“起来吧,我没恼你。”

孟之豫惊喜抬头:“真的?!”

“真的。”华雪颜淡淡垂眸,搀起他为他拍了拍衣角尘土,平平道:“男人在外不免要应酬,逢场作戏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

孟之豫捉住她的手,眼眸闪过诧异:“你不吃醋?”

“为何要吃醋?你不是没亲没摸么?”华雪颜伸手拨了拨浴汤,催道:“水都快凉了,孟郎我替你宽衣。”

形势急转而下,孟之豫浑浑噩噩地被她推进浴桶,半晌都没想明白。他重复又问:“若是我真在外招惹了其他女人,那你吃不吃醋?”

华雪颜为他擦拭着背脊,巧妙避开这个话题:“等真到了那一日再说,你现在问我我也是不知的。常言道身临其境,方知个中滋味。”

孟之豫缄口不言,默默低下眼,有些失望。

烛火轻晃,孟之豫头一次留宿在他曾经遐想过无数次的女子香闺,被幽幽香氛撩得神魂飘荡,像陷入了浅浅的春梦,似醒非醒。

华雪颜关好门,端着烛台过来问他:“要不要再垫床褥子?你睡不惯硬床的。”

孟之豫看着红光下她明媚娇艳的脸,桃花眼里也晕染了一汪春色,遂摇头道:“别麻烦了,垫多了也热得慌。”

“可惜我家没有冰绸玉簟,不然还能解解暑气。孟郎你且将就一下,明天我们就回去。”华雪颜在床头放下烛台,主动爬进床榻内侧,“我睡里边儿,孟郎你把灯熄了。”

孟之豫吹灭烛火,挨着华雪颜躺了下来。此时床头对着的小花窗凑巧吹进几缕清风,透过薄薄的纱帘,洒在额头上清凉凉的。

凉风解了暑天的燥热,孟之豫心头渐渐平静,他转头过去问道:“雪颜你睡里面热不热,吹不吹得到风?”他伸手到她额头上方探了探,察觉不到风气透过来,干脆蹭起身,“来,我们换换,你睡外边儿来。”

“不用。”华雪颜按住他的手,侧着身子对他笑道:“你忘了我是边关长大的?那儿可比京城热多了,这点暑热不算什么,我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