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给你打扇。”

孟之豫起身找来团扇给她扇风,华雪颜一手支头注视着他,夜色中看不清神色,只有一双眼睛折射出幽幽蓝光,耳畔是扇风轻微的呜呜声。

扇了一会儿孟之豫换了只手,道:“后背热不热?你转个身我给你扇扇。”

华雪颜摇摇头,覆掌去揉捏他的臂膀:“扇这么久手不酸么?我不觉得热的,孟郎快睡罢,扇子给我。”

“雪颜…”

谁知孟之豫不肯把扇子给她,紧紧捏住扇骨,咬住唇低低唤她,就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华雪颜微怔一下,问:“什么事?”

孟之豫低低道:“我…我觉得你不怎么相信我…”

“孟郎你怎么了?”华雪颜抚上他的脸,“何出此言?”

“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是这样觉得。”孟之豫语气里透出浓浓的落寞,“你对我好得没话说,可就是太好了,反而让我不踏实…你从不对我耍小性子,也不跟我置气,每天都是温温柔柔的样子,重话都从没说过一句,更不像别人家的媳妇那般小心眼、爱吃醋…我、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得我跟你好像不是很亲近,你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似的。”

华雪颜解释,声音一如既往地如静水无澜:“大抵我天性便是如此,不习惯与人过分亲近。等以后就慢慢好了。”

“不是的。”孟之豫小声否定,含着失落说道:“你从来都不让我碰你的背,摸一下也不行,睡觉也不背对着我,每天都是等我睡着了你才入睡,早晨也比我醒得早…反正、反正我也说不清那种感觉,似乎你有些防备我…”

他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闭了口。四周的气氛沉静得近乎诡异,华雪颜久久默然,空气中只听得到孟之豫剧烈的脉搏跳动。

“孟郎,”良久,华雪颜终于打破沉默,沉沉舒了一口气,道:“我不是防备你,我是不想让你见到我不好的一面。”

说罢她褪下寝衣,主动牵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背脊,徐徐道:“这道疤代表我过去所有的痛苦,每每摸到,我就会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一想起柴炎的折磨、与西越人的惨烈鏖战、还有死去的海棠、阵亡的将士,以及纪玄微当日的□,被血染透的棉帛…华雪颜浑身就像被火烧,好比骨头都要爆裂了的疼痛。

而继续想下去,她不免追根朔源,想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的所有所有苦难,都来源于上京的这一群人。恨火骤然,她势必在火中涅槃。

她不敢让孟之豫触碰,她更不敢再次回想。她怕她一想,就忍不住做出什么癫狂的事情来。与他的时光是如此美好,她就像做梦,舍不得这么快梦醒。

往事已经结了疤,记忆随之尘封埋藏。一旦撕开这道疤,过去的噩梦席卷而来,打开的将不是对苦难者的悼念,而是毁天灭地的疯狂报复。以如今的状况,华雪颜没有把握可以保护孟之豫,谁都该死,她自己也该死,唯独不能拖孟之豫下地狱。

孟之豫修长的手指轻轻抚着僵硬的旧疤,沿着肩胛徐徐而下,滑到腰际。

很长很长的一道疤,很长很长的一段往事。他忽然觉得有些遗憾,那么长的时光,他竟然没有陪着她一起度过。弱质女流,到底是怎么撑过那些生生死死?

他转过她的背,借着零星星光细细打量这道划痕。他的眼里没有怜悯没有哀叹,只有欣赏和疼惜。

“很丑罢。”华雪颜如是感慨。

孟之豫摇头:“不丑,我很喜欢。”

他覆唇过去轻轻亲吻。华雪颜背脊稍稍颤栗,紧绷了一瞬,随即松弛下来,任由他舔舐啃吮。

香腻肌滑,他顺势把她圈在身下,从后面进入。

华雪颜没有不愿,俯身趴在床榻上,双臂展开把人体最脆弱的后背暴露在他眼前,姿态犹如展翅的蝴蝶。

孟之豫撩开她颈后缠绕的头发,低头亲吻着她敏感的耳朵,再与她双手十指相扣。两人交叠在一起,翩翩起舞。

“孟郎…”春潮澎湃,华雪颜侧头呢喃,“很快乐,现在很快乐…”

孟之豫不语,抽回手按住她的腰,深深浅浅地进进出出,时轻时重,百般缠绵就是不愿离开。

汗水打湿鬓角,他们的发都绞在一起缠成一股,一动便扯得头皮发痛。孟之豫“嘶”了一声,随后却笑了,埋头下去咬着华雪颜耳朵道:

“结发夫妻原是这么来的。雪颜,你跑不掉了。”

晨鸟叽喳。孟之豫度过了他有生以来最舒畅的一个早晨,因为他醒来后发现华雪颜正乖巧蜷缩在他臂弯当中,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双眸紧阖玫唇微抿,鼻端还有细细的鼾声。她甚至还抓着他的手掌。

休沐日过了,今日他要去衙门。是故孟之豫不情不愿舍却了这美好晨光,蹑手蹑脚起床出门,匆匆穿戴好赶往衙门。

不过他的大好心情却在衙门口被人扰得烟消云散。那里站着一个容貌较好的妙龄女子,穿戴鲜艳明丽引人注目,长相似乎有些熟悉。

孟之豫想了想,不大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于是径直走过她身边。岂料女子这时主动唤他:“孟公子请留步。”

孟之豫停下来,回头皱眉看她:“姑娘有何贵干?”

女子微微一笑,递过一个香囊:“这是那日公子您落在酒楼的,奴家今天特来奉还。”

孟之豫顿时想了起来,这不是那日陪酒的妓娘么!

“香囊不是我的,你找错人了。我还有事,姑娘请便。”

妓娘见他要走又道:“公子莫急,还有一物是尊夫人落下的。”说罢她拿出一柄团扇,递给了孟之豫。

孟之豫一瞧扇上桃花还有题字,便赶紧把扇子抢了过来,惊道:“怎么会在你那里?这是我送给雪颜的!”

妓娘笑得有些落寞凄凉,吟着扇上的诗:“忆昔君前娇笑语,两情宛转如萦素。此句此情固然美矣,却免不了君恩已去若再返,菖蒲花生月长满的落魄结局。”

孟之豫对妓娘的才情有些惊讶,不过一想起因她而差点与华雪颜生了嫌隙,也就不愿多说,而是掏了银子递过去:“劳烦姑娘跑一趟,辛苦了。”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哪知妓娘却不要银子,略略福身告辞,“物归原主,奴家告退。”她低头的一瞬似乎有什么从眼角滑落下来,滴到地上嗒的一声。

孟之豫见她憔悴柔弱的样子心软一下,觉得自己似乎刚才口气太硬不够有礼,于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妓娘脚步一滞,低着头咬唇艰难出声:“…奴家…双颖,公子可唤奴家颖儿。”

“双颖?”孟之豫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咀嚼了两遍之后脸色陡变,大惊失色:“你说你叫霜影?!”他突然冲过去拉住她,迫切追问:“你今年多大?是哪里人氏?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我、我…”妓娘忍着泪,“我父母双亡,今年十八了,是八月生的…我是年初才随着妈妈迁到了京城,以前是在边境流放之地,我其实是罪籍…”

孟之豫一腔热血冲到了头顶:“那你父亲姓什么?是不是姓严!”他激动得语无伦次,“霜影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孟之豫!从小和你一起玩一起长大,住你隔壁的孟之豫!”

妓娘抬头,用楚楚可怜又委屈至极的眼神盯了他一会儿,突然一头栽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豫哥哥——”

第五六章 一生一世

孟之豫向衙门告了假,寻了个清静地方和双颖说话。..

滚烫的茶汤一如炎炎夏日,更如孟之豫此刻备受煎熬的心情。幽静的茶室,他久久凝望着眼前的女子,眼眶都被热气熏痛,泫然欲泣。

他在双颖脸上努力寻找着她幼时的模样,眉眼口鼻、神态举止…只觉得越看越像。

“豫哥,”双颖哭了一会儿止了泪,揩着眼角低头道:“你这些年过得还好罢?”

“我很好,你呢,过得怎么样?”

双颖挤出勉强笑容,道:“你看到了,反正现在…就那样。”

孟之豫见她落魄的样子怜惜之心大起,不忍相问却又按捺不住对她过往的渴望,问道:“小影子,你怎么…在那种地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双颖幽幽一叹,哀戚戚道:“我小小年纪去了流放之地,身边又没人可以照拂,活下来已是不易。后来被妈妈看上,便买了我回去,然后就沦落风尘了…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还能回京城,还能碰见你…”

尽管只是寥寥几语,孟之豫听得眼眶都红了,他哽咽道:“哪里会好,好端端的世家小姐竟沦落至此,你受苦了。”

“我不苦。”双颖主动去握住他的手,抬眸半分动情半分真切地说:“这辈子还能再见你一面,知道你过得好,我便死而无憾了。”

如此的柔情自然勾起孟之豫对过去的回忆,他见双颖沦落至此同情不已,想都没想就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走,我去给你赎身。”

双颖一脸惊讶,眼睛里划过一抹欣喜,却又很快垂眼落寞,拒绝道:“不用了…赎身的银子不是笔小数目,再说就算赎了身,我也没地方可去…”

“没事,这不有我嘛!”孟之豫豪气一口包揽,不容反抗就牵着她走,“赎了身就住我那里,我们还像小时候那样住隔壁好不好?”

双颖脚步随着他走, 表情却很惆怅:“小时候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如今男女有别,我平白无故跟着你总归是不好的,别人会说闲话。”

“这个…”孟之豫停下,挠了挠头思忖片刻,又道:“那你住我的别院,那里很清静的,景致也好,更没有闲杂人等。我有空就去看你,怎么样?”

双颖抿着嘴没有回话,似乎还在纠结。孟之豫不容分说就替她拿了主意:“就这么定了!赎了身你搬到千影楼去住,安安心心住,就当是自己家一样。话说回来,那个地方还用的是你的名字呢…”

妓馆的老鸨很有眼色,见孟之豫要替双颖赎身,自然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好在孟之豫家底丰厚不在乎这点银钱,爽爽快快用印鉴去钱庄提了银子,当天就把双颖带走了。

孟之豫把双颖带回了千影楼,吩咐下人好好安置,他又亲自再交待了她一些细事,然后准备要走。

双颖拉住他袖子:“豫哥,你的大恩大德,我都不晓得怎么报答才好了。不如你在这里吃饭吧,我去做几个小菜。”

“不用了,你好生休息,我回家吃。”孟之豫好言拒绝,摸摸她头顶,笑道:“一晃十年,我家小影子都长成了大姑娘,没想到还会下厨,真是跟原来不一样了。”

双颖低着头微微笑着,道:“那你不尝尝我的手艺?豫哥你就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我们也好叙叙旧。”

孟之豫显得有些为难:“这个…我娘子还在家等我…”

“这样啊。”双颖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嘴角撇撇又快哭了出来,道:“你看我都忘了你已经成了亲,嫂夫人我上回见过,和你很般配,模样也生得好,比我漂亮…那你快回去陪她吧,莫让人家久等了。”

她的言语虽然让步,语气里却尽是挽留。孟之豫一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起这十年来她的悲惨遭遇,不禁又心软了。他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道:“罢了,晚回去一会儿也没什么。我们重逢是喜事,按道理我是该为你接风洗尘的,把你一人撂这里确实不好。”

双颖一听他愿意留下顿时雀跃,一扬首绽露大大的笑脸,亲昵挽上他的胳膊:“豫哥你快坐!”

孟之豫在花厅落座,双颖借口去小厨绕到了后园,招来个扫地的小丫头,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她。

“去,到食肆买几样吃食回来,再打两坛酒,要烈性一点的。”双颖漫不经心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眉毛都横着,“剩下的就打赏你了,快去快回!”

扫地的粗使丫头一愣愣的,拿着银子半晌没敢动。双颖登时不耐烦,眼睛一瞪喝道:“小蹄子耳朵聋啦!叫你去你就去,少给老娘磨磨蹭蹭,还有,嘴巴闭紧点,敢把此事漏出去一点风声,我撕了你!滚吧!”

扫地丫头忙不迭扔了扫帚跑开,踉踉跄跄还在门口跌了一跤。双颖看她笨拙的样子哈哈大笑,笑过了便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坐了下来,乐哉悠哉。

她看着精致奢华的园子,眯眼自言自语:“原来富贵也来得这般容易…呵呵…”

等粗使丫头买了酒菜回来,双颖特意把东西腾在其他碗里,然后挽起袖子,装作是自己做的一般端去花厅。

孟之豫见了惊讶:“小影子这都是你做的?”

双颖笑得娇羞:“我手艺不好,豫哥你别嫌弃。”

“没有啊,才一盏茶功夫你就做出这么多,很能干了!”孟之豫热络招呼她,“先别忙活了,你快坐下。”

“诶。”双颖轻轻落座,夹了一筷子菜作势要喂给孟之豫,“豫哥你尝下这道鲜虾脍。”

筷尖碰到唇皮,孟之豫赶紧缩了缩脖子,一转头拿起碗,有些尴尬地笑道:“我自己来自己来,小影子你也吃,不用照顾我。”

双颖把菜放进他碗里,道:“嗯,好。”

孟之豫终于舒了一口气,后背都热烘烘湿漉漉的,被汗浸透了。

孟府之内,含清斋。

华雪颜从小厨房出来,手端小菜抬眼看天:“铃铛,孟郎还没回来么?”

铃铛正在剥白果仁,看看门口道:“刚才我去前面看了,连个影儿都没有。”

华雪颜蹙眉:“怪了,平日这个时辰早到家了,难不成衙门有事?”

“按我说肯定又是去喝花酒了!”铃铛站起来拍拍手,满脸怨气,“小姐您也太好说话了,这么快就原谅了姑爷,换我非打得他脱皮不可!有些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屡教不改的家伙,呸!我才不剥白果给他吃,喂他两斤砒霜!”

华雪颜并不愠怒,只是有些忧心,又问:“孟郎今日没差人回来说有什么事要晚归罢?”

铃铛摇头:“没有没有啦!小姐我们先吃饭好不好,我肚子饿了…”

“那你先吃罢,我再去看看。”

华雪颜交待了铃铛一句便出了含清斋。她去大门口问了守门杂役,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眼看天色越来越黑,还是未见孟之豫的身影。许是一同生活久了心神相通,华雪颜心神惶惶颇为不安,叫人备了轿子过来,径直往衙门寻去。

到了衙门一看,人都走光了,只有值守的卫兵在此。华雪颜遣人上去问,不久家奴回话:“雪夫人,他们说今儿个没见过少爷,少爷他好像来过一会儿,但很快又走了。”

华雪颜闻言诧异,抿唇想了片刻道:“平日孟郎还爱去什么地方,你可晓得?”

家奴想想:“以前无非就是酒楼茶肆之类的地儿,不过一般不单独去,都是和左世子他们一起,但是最近几月小的也没见少爷去…倒是,不如去千影楼寻一寻?少爷不回府的日子都住那儿。”

华雪颜一听也有道理,放下轿帘:“去吧。”

千影楼在朝天湖畔,青色小轿慢悠悠摇到那里的时候,正碰上湖边夜市热闹的时候,人潮熙攘犹如流川,轿子过不去了。

华雪颜叫人停轿,主动走下来:“我过去瞧瞧,你们在这儿等着。”

万家灯火辉晃,烟横玉色火树银花,华雪颜在人潮中逆流而上,穿过仕女们盈香的衣袖,才子们挥舞的纸扇,在与一人擦肩而过时被逮住手腕。

她猛一回头,撞上男子坚硬的胸膛,鼻尖是熟悉又霸道的气味。

“放手。”华雪颜挣扎着手腕,眉心都萦绕怒意,“否则我不客气!”

纪玄微不仅不放,反而顺势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交握。他牵着她走了起来,仿佛两人是一对携手夜游的恩爱夫妻。

“随你不客气。”纪玄微不理她的威胁,只是说:“上京日日此般热闹,就连普通灯笼也璀璨溢彩,可我还是觉得不及边关的元宵节。”

战事频繁的边关,在偶有的平静日子里,那里的百姓还是会按照习俗在元宵节办灯会、舞龙、放鞭炮…尽管粗鄙,那份须臾的宁静美好却令人过目不忘。

他和她过过那样的一次元宵节,他买了一盏纸灯送她。她一直保存了很久很久,直到来上京之前,她才把灯踩碎、扔掉。

华雪颜挣不脱手,恼道:“我还有事,没时间陪你在这里疯!放手!”

“什么事?去找那个色鬼?”纪玄微反而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低头沉沉道:“我劝你别去,搞不好会自取其辱。”

华雪颜一怔:“你什么意思?”

“当日在大牢,你说他比我喜欢你,我不这么认为。”纪玄微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有些寒冷,“我不及他的,只会是甜言蜜语和哄骗女子的手段,若论真心真情,我绝不输他。你若不信,我们打个赌。”

华雪颜不为所动:“我不和你赌。”

纪玄微激她:“你是不敢还是怕输?孟之豫其人花心薄情谁都知道,你大概对他也没甚么忠贞不二的信心。”

华雪颜作出无所谓的表情:“我为什么要他忠贞不二?我跟他在一起的目的你难道不知道?”她使劲甩手,“你放开,我要去找孟郎。他就算再花心再薄情,总胜过你千万倍!”

“胜过我?他还不及我。”纪玄微忽然拉着她往千影楼方向走,“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带你看一场好戏。你记住,这世上能许你一生一世的人只有我,能给你一生一世的人,也只会是我。”

第五七章 独一无二

孟之豫这次不敢再喝醉了,双颖劝酒三杯他只饮一杯,而且还是小小抿一口,所以一餐下来,他没有喝多少,倒是双颖“不胜酒力”有些醉了。

双颖借着醉酒往孟之豫身上靠去,软软搭着他肩头,娇媚唤道:“豫哥——”

孟之豫忙不迭扶起她,一脸正色:“小影子你醉了,来,我扶你去歇息。”

“我不歇息。”双颖用手摸着他胸口,笑吟吟道:“豫哥,让我再陪你喝几杯。”

“要喝明天再喝,今天先睡觉。”

孟之豫一边好言哄着她,一边搀起她往寝房去。双颖柔软的身躯若柳藤般缠上他,冲着他耳朵呵气。

“豫哥,让我陪你,好好陪你…”

孟之豫喊了个丫鬟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双颖弄进房。孟之豫擦了把额头的热汗,吩咐丫鬟:“你晚上就留在这里照看,注意别让她着凉。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急事差人过去说一声。”

他笑颜盈盈摸了摸双颖的头,俨然邻家大哥那般,道:“小影子我先回家了,明天再过来,顺便介绍你与雪颜认识。雪颜性子最温柔不过,你和她一定很谈得来。”

说罢孟之豫起身。双颖一听他要走,赶紧撇开醉意,扯住他的袖子:“别走!”

孟之豫回眸:“还有事?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双颖眼珠转了转,突然伸手环住他脖子,闭眼喊道:“头好晕呐,豫哥,我难受、好难受…”

“来来,快躺下。”孟之豫以为她酒劲上头,揽着她睡下,对丫鬟道:“去做碗醒酒汤过来,还有热水,她可能待会儿要吐。”

丫鬟应声出去,孟之豫把双颖安置在床榻上,用手给她扇扇风,关切问道:“好些了么,要不要喝水?”

“我不喝水。”

双颖肚子里的算计满当当,只道今晚一定要拿下孟之豫。她借着醉态撩撩头发,又扯开衣领露出半个肩膀,锁骨横陈。她抛出一个媚眼,出言引诱:“豫哥,人家好热呀。”

孟之豫见她醉酒的模样心神恍惚片刻,突然想起了他与华雪颜的洞房花烛夜。那日雪颜也是躺在床上,用脚蹬着他肩头,笑盈盈喊他孟郎。此后雪颜甚少露出这般娇憨的神情,当晚的回忆已成为他心底最贵的珍藏。

他嘴角含着浅笑,眼神飘忽幽幽,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