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突然仰头长嗥了起来,声音嘹亮而有力,远远地送出去,撞击在山体上又弹了回来,在山谷间形成绵延不绝的回声。

叶初雪放下手中的水囊瞪着它:“你做什么?不怕被人听见吗?”

小白不理她,停了停,又继续长嗥。

叶初雪站起来,心头无端激越地跳动,然后她听见了马蹄声。

山谷静谧,就连鸟叫都停止了,整个天地都变得无比安静,似乎专为了将那坚定有力的蹄声传送给她。

叶初雪努力张望,仿佛能看见那个人骑在马上飞奔而来的身影。她的心随着马蹄的声音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张口想要出声呼唤,然而肚子突然一抽,腹中的孩子狠狠踹了她一脚。叶初雪猝不及防地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一时间叫喊不出来,只能拍拍小白的头:“叫,接着叫!”

狼嗥声被平宗听得分明,他循声一路往山中寻了进来。但山谷回音造成了很大的障碍,他需要仔细辩认声音传来的方向,还要不时停下来仔细倾听,希望能听到叶初雪的呼喊声。

好容易挨过了一轮胎动,叶初雪突然听不见蹄声了,她有些焦急,扶着石头要站起来张望。因为大肚子而动作笨拙,她站起身之前要慢慢地直起身。就在这一刹那,一道尖锐的光线刺入了眼睛。

若是一年前刚刚渡江北上的叶初雪一定不会留意到这一丝光线,然而如今的叶初雪已经出生入死经历过无数危机,她立即分辨出了那是弓弦在阳光下的反光。

她浑身一僵,保持着半弯腰身的姿势一时不敢再动,脑中飞快地转动起来。

一切之前来不及细想的蹊跷之处都变得无比明显。睢子那样的人怎么会想不到匕首能够砍断铁链?为什么一直没有见到步六狐人追上来?如果步六狐人在外面一圈圈地保护着他们,为什么她这一路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以及,之前以为是因为有狼群所以不曾遇见的野兽猛禽,只怕都是有人提前替她清理掉了。甚至只怕她这一路所走的路线,也是有人提前安排好的,才能让她一个孕妇安全地来到这里。

叶初雪想明白了一切,这才慢慢站直身体。

之前她心思迫切地一味赶路,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留意到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安静。

连风都停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已经能看见平宗的身影出现在谷口。高大的天都马上那个矫健强壮的身影那么熟悉而亲切,只要她一出声,平宗就能发现她的位置,朝她飞奔而来。

叶初雪发现了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十分巧妙,三面被茂密的植被和巨石环绕,居高临下,拱卫着她这个方向。只要平宗走到离她五十尺范围之内,只怕箭矢就会从天而降,将他射成刺猬。

小白抬起头又要长嗥,叶初雪眼明手快一把握住它的嘴不让它出声。

小白力气巨大,摇着头要甩开她的钳制。叶初雪跪在地上,死死搂住它的脖子,在它耳边说:“别出声,小白,别让他听见你的声音。”

她这样说着,早已泪流满面,眼泪打湿了小白的毛。

平宗听不见任何声音,失去了方向。他纵马在下面的谷口来回逡巡,马蹄声敲打着这空寂山谷每一个人的心。叶初雪的心悬在了嗓子眼,生怕他决定向谷口里面探查。

睢子说过要以她为饵,她总以为平宗不会上当。但如果只是她,如果他看不见别人的话,平宗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她抱着小白,在它耳边轻声地说:“引开他,把他带走,这里太危险了。”

小白听懂了,血色的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纵身从高处扑了下去。

平宗的天都马猝不及防,长嘶一声向后躲闪。平宗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白影闪电一样掠过。他立即意识到那是两只白狼之一,连忙吹了声口哨:“小白?赫勒敦?”

白狼飞快地向着谷口外面的方向跑去,平宗毫不迟疑地纵马追了上去。

叶初雪整个人瘫软在远处,几乎无法支撑,只能攀在石头上,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人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她竖着耳朵,听着马蹄声越去越远,直到听不见了,才终于松了口气,再也忍耐不住,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有人来到她的身后,递给她一片布巾。

睢子说:“你哭什么?该哭的应该是我。跋涉四五个月,费尽力气设下的圈套,就这么被你给破坏了。你该笑才对。”

叶初雪抬起头来,顾不得擦去泪水,冲他咧嘴一笑,目光中满满的恨意令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睢子压下心头的不安,一把拽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走吧!”

叶初雪勉力站好,用力甩开他的手臂,冷笑道:“现在你终于要带我去见那个人了?”

平宗一路纵马对小白紧追不舍。

小白蹿得飞快,一时在山上,一时在马前,也不知跑出去多远,小白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平宗,龇牙发出呜呜的声音。

平宗问:“小白,叶初雪在哪里?”他向四周张目观察:“不对,这里没有任何人来过。小白,她究竟在哪里?”

小白仰天长嗥,忽然另一声狼嗥加入了进来,平宗回头,只见又一道白影从山上沿着陡峭的山壁飞扑了下来,快如闪电,一瞬间到了眼前,嘶吼着扑向小白。

两只狼登时翻滚撕咬了起来。

平宗身下的天都马吓得连连后退,他自己也吃了一惊。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平宗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连忙喝住二狼:“赫勒敦!小白!不许打架!”

小白听了招呼便松口向后退,不料赫勒敦仍旧不依不饶地追过去咬。平宗恼怒起来,跳下马一把将压在小白身上的赫勒敦掀开,怒斥道:“你怎么回事?这是小白啊,你们不是应该一起保护叶初雪的吗?这是在做什么?”

小白翻身跳起来,闪到几步之后,冲着赫勒敦龇牙哼哼,却又有些心虚似的一边示威一边向后退。平宗看着出奇,再去瞧赫勒敦,见它血红的双目只略在小白身上停留片刻,警告意味明显地龇牙,随后便转过来,前爪抬起来搭在平宗手臂上。

平宗从小与赫勒敦一起长大,彼此都十分了解,知道这是要让他跟它走的意思,问道:“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里?”

赫勒敦又冲小白低低吼了一声,才掉头当先朝平宗的来路上跑去。平宗立即明白,飞身上马,追着赫勒敦而去。小白眼见他们都走了,想了想,发出一声长嗥,发足狂奔,追了上去。

山石陡峭,平宗不可能攀岩,赫勒敦便一路当先地疾跑,将平宗又带引回了之前的那个谷口。他立即就明白了,转头见小白跟上来,低声问:“你是故意将我引开的?”

赫勒敦回头怒视小白,小白索性就地一躺,四脚朝天,将肚皮露出来,以示不抵抗。

平宗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从马上下来,摸摸赫勒敦的头说:“一定是叶初雪让它这么做的,你别生它气了。小白,你带路,叶初雪之前在哪里?”

小白立即跳起来蹿上山石,带着平宗往山壁上寻去。

平宗留意周围草木的形状痕迹,在巨石眸发现了一块撕扯下来的布巾,他捡起来摸了摸,上面还有些微潮。小白凑过来闻了一下,登时又仰头发出呜呜的叫声。平宗便明白了:“这是她用过的?”

小白原地转了两圈,一下子跃上巨石,趴了下来。

平宗握着那布巾,却心情激荡,一时无限感慨。

焉赉的话他是听见了的。虽然嘴上说着充满信心的话,却不可能不去想另一种可能——焉赉说的那种可能。如果她根本就坚持不下来怎么办?如果她死了、伤了怎么办?他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求孩子还安康,只求叶初雪能活着,只要活着什么条件他都愿意答应。

然而直到此刻,直到他握住叶初雪用过的布巾,感受到上面也许是她的眼泪留下的潮湿,他才能真切地确认她还活着。

一百四十多天,没有人见过那女人。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在寻找叶初雪的这一个多月里,几乎忧心如焚,将五内俱都煎熬成了焦炭。

平宗必须要在巨石上坐一会儿,缓解一下情绪,才能够继续寻找下去。

焉赉带着大部队赶到,人多而谷口狭窄,他们必须要下马步行。

焉赉攀爬到平宗身边,问:“将军,找到…”他在看到平宗面上神情的一瞬间忘记了说话。此时的平宗就像是在水中久溺的人好容易被人拖上了岸,一副得脱大难的样子,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她还活着。”他只是说了这样四个字,跳起来一一指给焉赉看,“她从这边下来,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说着,从巨石底下捡起小白的一根毛发:“小白就陪在她身边。”他大步跳到上一层上去,仔细查看,指着树干:“这里有血迹,四道,是她手扶过的地方。”平宗叫小白:“小白,你过来。”

他翻弄小白身上的毛发,果然在后脖颈的地方发现了极淡的一小道血色:“她抱过小白的脖子。”平宗抬起头,眼中全是心疼:“她的手一直在流血,是被山石树木磨破的。”

他又去查看地上的草:“你看,她从那边下来的,在草丛上留下的痕迹很深,说明她的身子很重。”

焉赉立即明白这里面的含义:“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

平宗觉得自己几乎要喊起来,他必须强抑激动,才能用正常的声音说出来:“我跟你说过,她能做到。”

然而他却做不到了,必须要背过身去,深深吸气,借以平缓心情。

焉赉这个时候做了一件下属不应该做的事情,他过去在平宗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低声道:“我去叫大伙儿上来,一起搜寻。”

平宗嘱咐:“就把铁卫调上来,其余人在下面休整,说不定咱们还要继续往下追。”

“我明白。”

平宗却等不得焉赉,一路查看着痕迹,推断出当时的情形:“她一个人走到了这里,并不知道身后树林中隐藏着人。”他从一棵松树的树皮上发现了一丝从衣服上扯下来的线,拈起来看了半天:“这是步六狐人留下的。他们故意放她走,暗中跟踪,想要引我上钩,没想到她终究发现了,所以让小白引走我。小白,是不是这样?”

小白蹿过来在他手上舔了舔,挑衅地冲赫勒敦白了一眼。

平宗却更加担心:“他们现在在哪里?”他环顾四周,只觉林木森然,大山深邃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有可能的。“赫勒敦!”平宗叫过赫勒敦来,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他突然留意到灌木上结的一种红色浆果,心中一动,绕着那丛灌木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地上跌落的果子有一片被人踩得稀烂。

“那边!”平宗直起腰指了一个方向朝赫勒敦看去,赫勒敦一下子飞蹿过去,带头飞奔起来。

焉赉已经带着贺布铁卫追了上来,平宗向他们发令:“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散开了仔细找,你们都是最好的猎人,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众人答应了,纷纷四散寻找。平宗带着小白和赫勒敦沿着之前确定的方向追了过去。

步六狐人不愧生长于大山之中,在这种人迹罕至、藤蔓纠缠、落叶及膝的荒林中来去倏忽,不过一两个时辰,已经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平宗渐渐无法看清脚下,幽暗的密林中,只有两只白狼的身影夺目显眼。

平宗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前面被参天大树覆盖的地方,危机暗布,令他寸步难行。

“小白,赫勒敦,回来,别再向前了。”

小白听见招呼停了下来,赫勒敦却已经做了多年的王,不那么容易听从命令,回头看了平宗一眼,仍旧坚定地向前走。

小白一犹豫,也跟了上去。

平宗又叫:“小白…”

突然一声弓弦的响声弹起,一支箭突然向他袭来,赫勒敦怒吼一声,腾空扑向那支箭,噗的一声,被箭钉了个正着,扑到半空的身体重重摔下来,溅得地上积年的落叶四下飞散了开来。

小白吓得嗥叫一声,跳起来就往回跑。

平宗睚眦俱裂,大吼一声:“赫勒敦!”便要扑过去。

突然身后一紧,焉赉已经死死抱住他的腰:“将军,别过去,有陷阱!”

平宗拼命挣扎:“赫勒敦…他们杀了赫勒敦!”

另外几个贺布铁卫也死死拖住平宗,不让他挣脱:“将军,将军,你冷静一下。”

乎宗深吸一口气:“我冷静得很,你们快去看看赫勒敦怎么样了。”

焉赉却不动:“那边有陷阱,是步六狐人留下的,他们知道你肯定会追上去。”

平宗到这个时候才真正静了静,低声道:“你放开我,我不过去了。”

焉赉劝道:“现在天黑了,没办法再往前走,先休息一下,等天亮了再说吧。”

平宗点了点头,皱眉思考:“他们知道我肯定会追上来,如果他们还要杀我,今夜就是机会。”

焉赉眼睛一亮:“将军的意思是…”

平宗点头,吩咐:“燃起篝火,就在这里扎营。”

当夜平宗带着一百五十人在山林外宿营。篝火熊熊燃烧,照亮了半座山梁。

到了下半夜,贺布铁卫和平宗都已经睡着,鼾声此起彼伏,只有篝火的火焰还在跳动燃烧。

步六狐人不出所料地来了,他们如同夜色中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

突然一声口哨响起,贺布铁卫从四面八方拥了过来,将这一小队步六狐人全部包围了起来。

对方发现中了埋伏,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平宗将五百贺布铁卫全都押上,很快将步六狐人全部擒获。他扫视了一圈,皱起眉头来问:“谁是睢子?”

领头的步六狐人冷笑起来:“我们家首领让我给晋王捎一句话。”

平宗知道自己这些算计也已经被那个睢子猜透,登时有一种被嘲笑了的感觉,哼了一声:“什么话?你说。”

“我家首领说,他不会伤害叶娘子,但有人要她,他受人之托,只得将人送去。”

平宗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咬着牙问:“送到哪里去?受谁之托?什么人让他抓叶初雪?”

对方笑得更加猖狂:“我们首领既然让我们来传话,就知道定然逃不过晋王的手掌,又怎么会让我们知道这些消息呢?”

平宗一愣,朝着幽深漆黑、望不见尽头的密林深处望去。

突然身后骚动起来,一个贺布军斥候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跑到平宗面前报告:“将军,龙城传来消息,秦王殿下将在十天之后举行登基大典。”

平宗愣住:“登基?谁登基?秦王不会这样擅自做主,不跟我商量就擅自拥立新君。

你这消息确实吗?”

那斥候十分踌躇,犹豫了一下才说:“听说,登基大典是为将军您举行的。”

“我?”平宗整个人都怔住,“我?登基?”他突然明白过来,“秦王是想让我做皇帝。”

他周围的贺布铁卫和贺布军一言不发地将他团团围住,无数双眼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平宗一时间似乎仍然转不过弯来:“我怎么可能登基做皇帝?我是一介…”

他突然有点儿说不下去。

平宗自认是权臣,甚至是独揽军政大权、废立君上的权臣,却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会篡位的逆臣。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登上那皇位。并不是他不敢想,而是他的意识中总认为皇位是用来操纵的,自己坐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然而周围的人显然不这么认为。平宗皱眉瞪着他们,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我做什么?”

焉赉突然当先跪下,口称:“陛下!”

平宗后退一步,低声斥责:“不要胡来!”

话音未落,焉赉身后几百人也都呼啦啦地跪了满地,齐声高喊:“陛下!”

树上的寒鸦突然被这地动山摇的一声喊扰得惊飞了起来,一群群聒噪地叫着,在山林之中久久不宁。

第十八章 孤鹜落霞共长天

龙霄登上惊涛屿的山头极目远眺,只见长江辽阔,浩荡无边,远及天际。太阳将江水照得耀白,水光潋滟,光斑闪动,一股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

落霞关就在脚下。惊涛屿高达百米,从这里俯瞰,落霞关地形一览无余。这是借着江边沙洲逐渐修建起来的江上重镇,城中一半是官廨和营房,一半是普通百姓住家。

此处居民多数都是驻军家眷,不少人家已经是父子两代镇守落霞关。

在落霞关东、西两翼,密密麻麻停满了战船,首尾相连,长达十里。波涛拍岸,击打在巨大的船身上,撞得船体彼此相碰,发出沉闷的咚咚的声音。由于战船相连,撞击便一层层地向远处扩散开去,那声响也由近及远,如同战鼓一般向远处传递,再被江风吹回来,彼此交织,气势宏大,声震天地之间。

龙霄登高望远,登时便觉心头块垒都随着迎面扑来的风和往复不散的船声涤荡一空,忍不住振臂展袖,从胸腹之间发出一声清啸,如金戈之音,直冲霄汉。

跟在龙霄身边的是几名守军中的少壮军官,听他发出这样的啸声,无不相顾骇然,随即又都露出欣喜之色。都是年轻人,热血轻狂,见龙霄转过头来冲他们挤眼,便也都不再拘束,放开手脚,高吼的高吼,长啸的长啸,还有人直接将手拢在嘴边,冲着江面哦哟哟哟地一连串大声呼喊。

十几个人一起喧哗,惹得江畔山崖中自鹭惊飞,猿猴飞窜,一时间鸡飞狗跳,连脚下水军大营也被惊动,不少人纷纷出来抬头查看。

龙霄十分尽兴,哈哈大笑了几声,才道:“如此大好河山,却不知要被血染红多少次,才能让上苍满意,终结这乱世。”

众人没有料到他突然发此浩叹,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有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校尉,名叫卫思的,笑道:“乱世方有英雄辈出,侯爷说不定便是统一天下的英雄呢。”

“我?”龙霄摇了摇头,无限落寞,“不过是个有家不能回,辜负了所有人的狗熊罢了。”

这话中颓意陡现,众人更加惊讶,连卫思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龙霄天性豁达,盯着江面发了一会儿怔,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已经又是神采奕奕的模样,指着江对岸说道:“听说罗邂在江畔陈兵五万水师,可惜江面太宽,看不大清楚。”

“今日雾气太大,若是晚上,有了灯火就能看见了。”

“那敢情好。”龙霄微微一笑,“不如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卫思却有些迟疑:“只怕余帅不会答应。”

这话一出,跟来的几个年轻将校无不垂头叹气,郁郁不语。

龙霄比任何人都明白余鹤年的难处:“不是他不答应,是两位王爷处处掣肘,他们自己把大军压在这里,却要去夺余帅的兵权,真是…”他的议论发了一半,十分机警地停了下来。

卫思左右看看,见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凑到龙霄身边低声道:“侯爷,我们听到些谣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龙霄乜斜着眼瞧他,笑道:“你小子就别跟我玩儿这个了,有什么消息就赶紧说,卖什么关子啊。我这儿有你们不能说的话吗?生冷不忌,快说!”

大家被他说得都笑起来。龙霄自到了落霞关后,在余鹤年帐下做了一段时间掌管文书的书记,终究不耐烦案牍文书,便趁着一日闲聊,对余鹤年道:“余帅可知我从先父那里承继了什么?”

余鹤年笑着问:“是田宅还是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