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左手把玩着一枚银色的子弹,指尖来回摩挲,上面清晰地刻着两个字母“fc”。

这是徐阵刚才偷偷给他的东西,还问过他一些问题。

子弹是在“养蚕人”的临时住所找到的,徐阵从垃圾堆里捡到这枚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小物件,他端详片刻,放在鼻息之间,闻到上面残留着一丝淡幽的香味——是香水味。他清楚地记得,曾经在初玮凝的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费雷冬告诉他:“以前我们偷偷在实验室做的,一共有两枚,我这里也有一枚。”

这是俩人的“定情之物”了。

“当时是在哪里的实验室?”

“在四川锦屏附近。”

“那里除了隐蔽的研究所实验室,还有其他吗?”

费雷冬马上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视线转往一旁看了会,说:“有一处是荒废的研究所,以前我和初玮凝常去。”

那块深山地形复杂,极易藏身,又是他们曾经日夜相伴的地方。

男子睁着幽深的眼睛,思绪逐渐飘远,回到了黑暗里,回到那个红色年代,曾经属于他们的,炙热疯狂的年代——

寂静暧昧的夜,宽敞舒适的床上交缠的两具身体有蒸腾的欲-望。

欢-爱过后,年轻男子有古铜色的肤色,腰臀的肌肉结实,俊朗的五官挂满汗水,他的手从身下妻子的胸前抚过,强势又温情。

“玮凝,跟你说件事。”

“什么?”

女子的眉眼含情脉脉,那一丝冷艳的风情更显动人,经过一整晚的煽风点火之后,她的身上全是狰狞的齿痕。

当然,他也负伤不少。

“过几天放假,我们回一趟老家,我侄子满月了。”

“我不去。”

初玮凝用手指在男人胸膛前划圈圈,被对方一把抓住,放在嘴边吻了吻。

“你不是和他们都不怎么来往了吗?这种聚会有什么好去的?”

“我们感情一直不错,再说了,小侄子你不也见过吗?多可爱。”

望着费雷冬的神情,初玮凝顿了顿,她起身靠在他胸前,将头枕在男人胸口,听见他的脉搏。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开口:“费雷冬,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费雷冬满脸错愕,却难掩眼底中的一抹惊喜,片刻,他又恢复平常,说:“你知道我以前是想要孩子,但前提是你要接纳,你要不喜欢,我们就不要。”

初玮凝搂住眼前的英俊男人,淡笑:“我想好了,乖,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一直就想要融合俩人血脉的孩子,但是老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再去想这件事,谁料初玮凝会突然改了性子。

要知道她要是做下决定,连他都很难去改变。

费雷冬心中的石头也像是落下了一半,这样就好了,他们有一个孩子要养育,也就没更多精力去做那些事了吧。

“好,那我们就去领养一个回来,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你决定吧,这个选择权交给你了。”

费雷冬抱着她不着丝缕的光滑背部,语气略带取悦:“我想要女儿,就叫她‘徵心’。”

“费徵心?多不好听。”

初玮凝点着男人的鼻子,他笑了:“我想叫她初徵心——真初以待,心相敬爱。你是她的母亲,她是你的女儿,我希望她像你这么与众不同。”

在他的言语中,她仿佛真的看到了怀中的女婴儿,那么天真无邪,让人疼爱。

他们一起抱着她,就像任意一个美美满满的家庭。

费雷冬侧翻了身子,再次压在初玮凝身上,狂热地亲吻。

想起往事,他再次觉得心乱如潮。

后来和初玮凝离婚,费雷冬对小皮的母亲当然也是付出了所有真心,且她以后,他再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哪怕是面对初玮凝,她也早已不是那个令他如痴如狂的梦中少女,她变得极端而暴戾。

他会只爱着苗知敏,守着这个温暖的家,与孩子们永世不渝。

但是,他也骗不了自己,初玮凝是一段记忆中永不会抹去的艳色,她带来的冲击,带来的罪恶,还有那些欢-愉和极致的疯狂,谁都无法取代。

曾经离开那个女人,是因为她给他的折磨太多,可他却忽略了她自身的痛苦也已超出负荷,尽管被害得家破人亡,但令费雷冬觉得可笑的是,他竟然感到过去那个执意离开初玮凝的自己太过自私。

如果,当初他留下来,与她一起毁灭,或者帮助她重生,是不是都要好过今天的结局。

看着树梢上的露水,费雷冬才意识到天色渐明,他苦笑着,笑的眼角并出湿润的痕迹。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初玮凝倚着黎明的天色,仰头微微眯起眼睛,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公路,附近都是田园风景。

“mr.z先生已经为你准备了护照和机票,你可以”

“我暂时不走。”

她淡而冷硬地打断对方的提议:“现在风声紧,不如你先走吧。”

“我不会走的。”他声色狠厉,但是难掩其中的温柔,“玮凝姐,你为了那个人真的值得吗?”

“我不是为了他。”初玮凝低笑一声,“你明白晏梓乌为什么会自投罗网吗?”

“他是疯子。”

“我们都是疯子。”初玮凝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开口,“好了,你开车吧,别和我说话了。”

他们都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枕和兴致,剩下的就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自从费雷冬离开家的那一天起,初玮凝的时间就再也没有前进过,她只是一个人活在原地,不愿接受他不再爱着她的事实。

再后来,她觉得自己越来越疯了,只想把他打到人生的低谷,等待着将最脆弱的他拖入地狱。

但令初玮凝没有预料到的是,那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她面前的时刻——枪口偏了。

直到那个瞬间,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并不想要费雷冬的命,因为他是那样说过的真初以待,心相敬爱。

第六十六章 火锅暖被窝

第六十六章

西泠市冬天的雪说下就下,先是淅淅沥沥的雪子,后来又变得绵绵不断,小区的屋檐和花坛都被白雪覆盖了,早上云开见日,一片素白被照的又亮又灿烂,像织成了一面面的白网。

由于“养蚕人”的挑衅,初徵心和徐阵两人暂时搬到一块住,不过为了要补上之前的事假和换班,接下来她一连上了半个多月,几乎就睡在卫生中心,连脚也沾不到家。

终于等到她又有了休假的一天,徐阵去幼儿园把小皮接回来,这小孩要求多,说晚上要在家吃火锅,他就只好再带着他去超市买各类丸子和蔬菜。

一大一小认真仔细地挑选着食材,费喻文自己推着手推车,徐阵站在一旁监督指导。

“胡萝卜?”

“放回去。”

“金针菇?”

“换成香菇。”

“徐叔叔,你这么挑食,姐姐知道吗?”

徐阵看了小屁孩一眼,说:“真爱是不会因为挑食分手的。”

费小皮:

晚上,初徵心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有热腾腾的温度,还飘着一股海鲜酱料的香味,桌子上堆着各式各样的卷心菜、牛肉丸、羊肉红红绿绿的颜色搭配很好看,但徐阵不喜欢的一样也不见。

她心知肚明,瞥一眼面容俊秀的年轻人,谁想得到这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徐侦探居然还会任性挑食。

初徵心洗好筷子,递给小皮:“红汤是辣的,白汤是不辣的”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不要啰嗦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初徵心真是服了费雷冬的基因,明明还没上小学的一个娃,这么有主意。

但显然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心里还是充满好奇,费喻文看着沸腾的红汤里,好像那边的东西要更诱人啊

他并不知道初徵心爱吃辣,自己却是一点也不能吃,嘴馋地咽了咽口水,趁着两人不注意,筷子一伸长,夹了两条蟹柳放碗里开吃,于是——“啊!!”

“怎么了?烫到了?”那边的初徵心急忙问道。

徐阵也放下筷子看着他。

费喻文哪有时间回答,小嘴向下撇着,小狗崽似的把舌头吐在外面,小手伸在舌头前扇风,初徵心看那样也知道这小家伙辣着了、烫到了,赶紧倒了杯凉水给他。

喝了一大杯水,小屁孩才抽抽噎噎地说道:“舌头烧起来了,你们都是大骗纸,一点都不好吃”

徐阵和初徵心:都告诉你是辣的了,自己吃货还怪我们咯!

吃完火锅,小孩子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初徵心收拾剩余的食物,徐阵则把电磁锅搬去厨房清洗。

她回头看见费喻文敞开小肚子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禁说道:“快去帮忙洗碗。”

“我才上幼儿园,你们就要我干活,你们欺负人,本宝宝要闹情绪了!”

“你刚才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费喻文。”

费小皮做了个鬼脸,索性就逃到徐叔叔的卧室里去了。

初徵心叹气,把吃饭的地方都清理好,就又来到厨房,挨在徐阵身边帮他一起洗碗。

“不用帮忙,我来就好了。”

她一开始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我喜欢这样和你一起洗碗。”

徐阵闻言,不由得淡淡一笑,转头在初徵心的鬓角处深深地吻了吻。

俩人甜蜜地做完家务,一起坐在客厅陪费小皮看电视,当然,徐阵是捧着一本砖头似的书在啃,只不过小孩要是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提问,他也会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上一秒还是好好叔叔,下一秒初徵心刚把小孩哄睡觉,他就本性毕露了。

初徵心走到客厅的时候,忽然被人拽着坐倒在地毯上,他进攻直接而猛烈,舔她的嘴唇,可怜兮兮地要求:“我看出你也有这个意思。”

“不行,今天小皮在呢,你也太”

要是换了别的时候,徐阵也不会这么色-胆-包-天,但两人这次分开时间太长,之前她又因为父母的事一点心思都没有,他都已经自己解决过好几次,这回好不容易和她独处,简直是要憋死他了。

徐阵已经没心思回答她的疑惑,俯身去脱她的拉链,初徵心想要抗拒,可手里一份力气也用不出来。

尽管她还在为那些事情低落,甚至是烦躁,但其实心里也与他感同身受,加上今晚有费喻文这个小萌娃闹腾一番,心里暖烘烘的充满了爱意,感情一到位身体也就跟着沸腾起来,她又渴望又紧张,反而变得更敏感。

徐阵:“我去把门反锁,你等我一下。”

初徵心想着万一那小鬼一会就醒了到处找人怎么办,然而,她的实际动作却是坐在原地等着。

“女人真是喜欢口是心非。”

“你真啰嗦。”

片刻,她转被动为主动,倾身在他的喉结处舔吻,她喜欢看这男人脖子上的小痣,他的皮肤白,更显得性感又真实。

徐阵被撩得更加热切,他翻身压住她,扯开内衣,昂然挺立的部位磨蹭着她柔嫩的大腿内侧。

初徵心在迷乱的间隙发现,徐阵的衬衫下摆都已经皱巴巴的,整个人衣衫不整,她轻笑一声,把他抱得更紧。

这些拥抱和亲吻,还有身体肌肤碰触的感觉,无不让她感觉到他的包容和温情,好像所有坚硬冰冷的事物都可以就此化为乌有。

她忽然感动的都要流下眼泪,但那情绪更是情-欲的催化剂。

徐阵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有流出的泪珠,他低头如同啃噬美味的糕点来舔舐她,每一个地方都开始热血沸腾。

吻够了嘴唇,再来就是脖子,锁骨,高耸的柔软,还有纤腰

这一刻什么都不需要再让她烦恼和忧心,只有他与她,沉沦在这深海般的爱里,就像一个光影交错的梦。

会议室,一位警员正站在幕布前,为大家做报告:

“俞天,45岁,退役武警,曾经是费雷冬的学弟,后来在同一个军-区服役,退伍后当过警卫,去过国-企,几份工作都没有做长,现在行踪不明”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眼神凶恶的男子,但他确实长得不难看,身材健硕结实,脸盘黝黑可五官像黑夜中的鹰,剑眉斜飞,戾气逼人。

“根据费雷冬的笔录,他曾经和他们夫妇是朋友,但后来疏远没有再联络。”

“现在看来,他和初玮凝一直保持着联络。”徐阵坐在台下轻声发言。

根据他提供的罪犯画像以及费雷冬的名单,警方基本上可以断定俞天就是他们要找的“养蚕人”,并且立刻下达了通缉令。

“另一个参与枪击案的嫌疑人初玮凝也在逮捕当中,前几天我们已经派专案组和武警前往四川”

徐阵没有开口附议,只是想着窗外下过雪以后的风景,脸上有一种疲惫的消瘦和苍白,毕竟,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难辨是喜是悲。

几天以后,魏晟主动联系了他。

俩人在西泠市的一家咖啡馆碰头,那天还是下了点小雪,天气有些阴沉,浊云又低又沉,风刮在脸上都有些疼人。

不多久初徵心也来了,三人除了办案之外,好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大家神情都变得放松而安定。

“你什么时候到的?又是来办案子吗?”

“不是,这次是特意休假过来的。”魏晟说着,眼神飘忽显得心虚,“前段时间我妈跟我急,说是介绍了一个对象,非要我过来看看。”

他说完,随手就点了根烟。

徐阵与初徵心对视一眼,俩人悄悄握着手,姿态自然而亲密。

“你吸烟通常表示两种情况,这次是很满足,还是不满足?”

魏晟知道自己骗不过徐阵的眼睛,索性坦白了:“徐大侦探你看呢?”

“嘴角都压不住,显然是很满足。”

初徵心一听这话也笑了:“那就是说有戏了?”

魏晟难得显得不太好意思了,挠了挠头,说:“八字还没一撇,不过人是挺好的。”

他们又八卦地聊了一阵子,徐阵的手机响了,他独自站起来走到边上,初徵心依然和魏晟谈天说笑,可是心思却被这个电话彻底地勾起来。

魏晟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谈话间声音缓慢下来,声调也逐渐下降。

不多久,徐阵回来了。

初徵心放下咖啡杯,一抹笑容还僵在脸上,但那心头已经紧紧一缩,徐阵的眼神令她从未有过的害怕,好像日夜担心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徵心,我刚接到消息。”

他话语中的沉默、退缩,让初徵心没法逃避。

“初玮凝在他们围剿的行动中被捕,当场开枪自杀”

冰凉的手垂落在肩膀两侧,初徵心感觉到整个身躯都在隐隐作痛,这一瞬间痛苦袭来,她眼前一黑,差点连坐都坐不稳。

就算做过一千次、一万次的预演,也已经告诉自己本来就时日无多,可为什么,这世间的离别总是这样突兀又煎熬。

她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内心有可怕的绝望与无助交织成杀死人的深域。

徐阵走过来将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她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单手将人抱到胸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悲悯和心疼。

魏晟也站起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想到她如此境遇,就觉得心里都替对方难过。

午后的阳光照在冰雪满天的城市,始终也照不暖的,是一颗早已冷却的心脏。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初徵心闭上眼睛,尽管不想在大庭广众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但这种情况不可避免,大滴的眼泪掉下来,她立即用手擦拭。

“是怎么回事?”

徐阵看了身旁的魏晟一眼,又示意她先坐下来,他按着她的手,眼前的姑娘已经白面如纸。

“警方去你父母呆过的那所旧研究院找人,没想到她当时会突然开枪俞天右臂中枪,在追捕中掉入了密林的溪水里,现在正沿着水流方向寻找他的踪迹。”

初徵心强忍着身体的战栗,尽管心中充满了恐怖,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但其实每一次都在崩溃的边缘,明明只要再一根稻草就好像要将她压死。

“那个电话我就知道那个电话是征兆,她早就想好了,他们从来不去考虑我的感受”

“徵心,至少这次她给了你一个电话,我想她要表达的所有不舍都在里面。”

徐阵不管这是大庭广众,周遭没有其他人值得他在意,他抱着初徵心,任由她慢慢地掉了一会眼泪。

初玮凝当然不会甘于被警方抓捕,就像当初在审讯过程中服毒自杀的晏梓乌,他们都是“出格”的代名词,他们的灵魂属于魔鬼,肉-体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怀中的女孩难得乖顺的像只小猫,但徐阵知道她已经累极了、倦极了。

“至少她也如愿了,从某种程度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