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苏尧也确实累了,叶霖在处理一应事宜,无暇顾及她,她便被一个人丢在凤梧殿里了。苏瑶体质虚弱,能撑到第二日亦是奇迹,这下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便立刻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华灯初上,凤梧殿里明明灭灭的烛火在她脸上跳动,苏尧才从昏昏沉沉里醒来。睁开眼,视界里模模糊糊地出现一个明晃晃的紫色人影,苏尧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正要坐起来,那人忽然倾身过来,柔软的唇果决地封住了苏尧正要说话的口。

“阿尧,”那人委屈的呢喃在苏尧耳畔响起来,有些沙哑低沉,“你吓死我了。”

第42章 (3)

半梦半醒间,那人柔软的唇温柔地在脸颊上、嘴唇上纠缠,苏尧一时间抵挡不住,眼皮沉得睁不开,轻轻哼了一声把头朝一旁撇去,却被那人轻而易举地扳了回来。许是昨夜的一场恶战实在太过激烈,苏尧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神经也松懈得很,虽有抗拒,却是收效甚微,开口嗓子也有些暗哑,拒绝道:“你走开。”

那人微微一僵,很快用更加缠绵的吻堵住了苏尧的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丝的诱/惑,“为什么要拒绝我,嗯?阿尧…你不喜我吻你?阿尧?”

苏尧被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却是清明,摇头道:“不…不喜…你走开…”

“为何,阿尧?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男人?”那声音像是故意在引诱她说出什么想得到的话来,有点无赖,就在耳畔响起,湿热的气息喷在颈侧,叫苏尧有些意乱情迷。

“你是皇帝,叶霖,你是皇帝…”苏尧迷迷糊糊地回答着,不知道是想要说服他还是想要说服自己,“你会有很多很多妃子…又不是…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那我就…不要了…”

那人听到这番话,却如同遭遇了雷击,全身一僵,半晌没有动作,苏尧被他压着呼吸不畅,迷迷糊糊地推了推他,竟一把就把那人推下了床榻。

方才不适的燥热慢慢褪去,那人再不来扰她,苏尧满意地哼了一声,又沉沉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尧慢慢睁开眼睛,空荡荡的大殿里却只有她一个人。想起方才半梦半醒间零碎的记忆,脑子瞬间清明起来,苏尧拥着被子坐起来,抬手按了按眉心。那究竟是一个梦还是真实发生过?她分辨不出。

这里是皇宫大内,是叶霖的凤梧殿,想必是不曾会有登徒子闯进来的,苏尧以为,叶霖那样的君子也不会如此乘人之危,大抵上是她精神太过松懈,做了一场春/梦罢了。

苏尧翻身下床,趿着一双金叶丹羽凤头履按着眉心推开了凤梧殿的门。她竟然也会做这种梦,想来耳朵便有些发烧,便想着出门吹吹凉风,透透气。

她自是知道自己心中对叶霖还是有几分肖想的。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就算是石头心肠的人,身边时常有叶霖这般清风朗月深情款款的人出现,也会忍不住动心吧。苏尧又没打算看破红尘羽化登仙,自然也会对叶霖心生爱慕。只是同其他飞蛾扑火的女子想比,她更知道,她们是注定不可能有结果的。

彼时她被情绪冲昏了头脑,说出那样“不知廉耻”的话来,现在想来却是后悔万分。先不说叶霖爱的并非她苏尧,便是叶霖的身份,苏尧只怕不能过得去心里的坎。她是多幼稚,才会说叶霖是“我的男人”,他何曾是她一个人的,他是大雁的新帝,后宫万千佳丽的夫君,长宁百臣的主公,如何能做她一个人的男人?

苏尧想着,心中懊恼,正欲走上高台,隐隐地便看到栏杆处已经有一人凭栏远眺,披着白狐裘披风,墨色长发被玉冠规整绾起,月光之下,正是熠熠生辉,万般清朗。这人一向一丝不苟,无论形容风姿,都是一顶一的好,苏尧有时候都会想,经历过这样光风霁月的人,旁的男子恐怕也就难以入眼了。

苏尧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上竟又有些发烧,虽只是一场桃色梦境,可刚刚梦中的人就出现在眼前,总叫苏尧有些不自在,心里甚至生出了些她亵/渎了这个人的想法。她不仅肖想了他,还…还梦见叶霖对她用强…她真是…哎!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那人扭过头,一眼就看到了衣衫单薄的苏尧正立在远处朱漆画柱边,眯着眼睛望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叶霖展颜,露出一个浅笑来,柔声道:“你醒了?”

苏尧看着这人坦坦荡荡的模样,心下也不好再别扭,摇摇头甩开心中的那些龌龊想法,迎上去和叶霖并肩立在白玉栏杆前,笑道:“方才醒了,出来透透气。”

叶霖自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皱眉看了看苏尧单薄的衣裙,长眉一蹙,随即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苏尧围好,一边仔细地给她系披风的绸带打了个漂亮的结,一边苦口婆心地教训她,道:“夜已深了,还穿的这样单薄,你若是感了风寒,三日后的封后大典当如何?”

苏尧点点头,从善如流地紧了紧披风,叶霖说得没错,她确实是有些大意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她确是该做足全套,不该给他丢脸。“事情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叶霖偏过头,望向深蓝夜空里的那一弯新月,自嘲般的笑了一笑,道:“已将阿耶移去了文德殿密室,想来他更愿同母后待在一处。皇后…已自请去华州般若寺修行,往后这后宫里,便只有你我二人了。”

苏尧点点头,华州般若寺正是大雁国寺,封皇后去那里修行,倒也不算难看。外人只当帝后伉俪情深,封皇后失偶心痛,却无人知晓,这一对夫妻其实是怨偶。

正想着,便听见叶霖有些失望的声音,“只可惜未能铲除封氏,白白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铲除…苏尧侧头去看叶霖,叶修猜的没错,叶霖根本不打算轻饶封氏父子,这封后能得善终,只怕是多亏了前十年的养育之恩了。她虽答应了叶修,却并不打算替封氏求情,人在做天在看,无论今后如何,那都是摄政王咎由自取,她不会,也没有资格干预叶霖的决定。那是他的人生,那是他们的命。

“既然忙完了,怎么不去歇息,却独自一人来此黯然神伤?”

叶霖却是笑笑,一只手扶在白玉栏杆之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同栏杆相差无几,在月光下白皙完美,低声道:“睡不着,想来看看你…”

话说到这儿,叶霖便没再往下说,苏尧却不自在地脸颊发烧,耳朵悄悄变得米分红,干咳了一声道:“我没事…睡…睡一觉就好了。”

叶霖见她突然困窘起来,也不问她缘由,只轻笑了一声,漆黑的眸子里慢慢的都是宠溺,好脾气地“嗯”了一声,便将脸转过去,眼睛没有看她,说起话来却叫苏尧一时语噎,“你说阿耶这一生,究竟是对还是错?”

爱了一生的人,早已魂归离恨,爱他一生的人,终于心生怨怼,他站在雁朝最高的皇位上整整十九年,可最终得到了些什么?若说他是一代明君,他年轻时的确是勤俭克政,可最后却给叶霖留下一个外戚专政的难题;若说他昏庸无道,却又冤枉了他,雁朝如今的太平盛世四海来朝,一半是他的功劳。

苏尧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叶霖,终于还是不肯随意批驳,叶修在他心中地位甚高,他血液里流着叶修的血,永远不能被抹去。“先帝文德,功绩自有后世评点,阿瑶就不便逾越了。”

叶霖却是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究竟来,“阿尧,难道你我之间,还要如此戒备么?”他已经,没有别人可以如此交心了啊…

苏尧笑了,终究败下阵来,叶霖说的对,她们如今并肩站在这里,未来也会这样并肩站在一起。她想要这个人独上高楼,想要他名垂青史,千秋万代,有些话,还是需说出来的。

“我从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说,君王应当在野兽中选择老虎和狐狸,同老虎那般残忍,同狐狸那般狡诈。只要目的正确,可以不择手段,为了达到一个最高尚的目的,可以使用最卑鄙的手段。一个君主被人惧怕比起被人爱,更为安全些。阿瑶虽不能完全苟同,有一点却觉得说得很对——对于一个君王来说,慈悲心足以灭国,而爱更加危险。若说先帝有何不妥之处,大约就是这点了。”苏尧说到此处顿了顿,虽怕叶霖不高兴,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先帝心思太软,是以养虎为患,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话毕,苏尧便住了嘴,一瞬不瞬地盯着叶霖。她今夜说得这些话若是放在青天白日里被旁人听了去,恐怕是大逆不道要治罪的,可叶霖和旁人不同。为何不同,她不想去细思量。

没想到那人听完这一番肺腑之谈,却是眸深似海,神情凝重。苏尧心中暗惊不好,恐怕自己是言多必失,说得有些过分,就见那人忽然展臂一搂,稳稳当当地将她圈在了怀里,低头便吻过来。

苏尧想要躲开,联想到方才那一个绮丽春/梦,心中更加慌乱,当即脸颊绯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料那人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叫她动弹不得,几番推阻下来怀抱越收越紧,端端正正叫他吻了个正着。

叶霖觉着此刻唯有同她如此亲密才能压住心中的刺痛。是的,他早听过苏尧的这一番话,在前世,在她离开前不久,她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他以为只是苏尧的有感而发,谁想到她竟然在那时候就想好了要离开。

说什么爱更加危险,对他来说,没有她在身边,才是危险。他叶霖不是什么良善,心里的温暖就那么多,若不是她在身边叫他还能感受到这世间温情,叶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是一早中了毒得了病,这病无药可医,唯有苏尧是他的药,能叫他克制住心底的暴虐和冷漠,努力去做一个仁君。

苏尧被他吻得七荤八素,唇齿纠缠间只觉得双腿都没有了力气,绵绵软软地就要瘫倒下去,那人才将她放开,紧紧扣在胸前,低声道:“你说的不对,阿尧。”

“如何不对?”苏尧靠在叶霖胸前,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他怀里不肯抬起来,她知道自己一定是从耳朵尖红到脖子根了,才不要他看自己笑话。这剧情有些猝不及防,她本应该推开他,或者给他一个耳光…可她…有点贪恋…

片刻,温柔至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爱不是危险,是解药。”

苏尧愣了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红着脸推开叶霖,嗔道:“你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同意,莫要…莫要这样对我!”

在叶霖看来这完全是苏尧在撒娇了,心思一动靠将过来,低头在她微微有些发凉的脸颊上轻轻一啄,哑着嗓子道:“怎样对你了?嗯?”

苏尧往后退了几步,蹙眉去看他。这人怎么忽然变得这般无赖,和梦里…和梦里如出一辙…“自然是叫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叶霖朗声大笑,“苏尧,你是我的皇后,便是我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

苏尧还在苦苦挣扎,“可你明明答应过我…”

叶霖见苏尧像是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小猫,恨不得马上就要逃的远远的,终于放过苏尧,向前几步抬手揉了揉苏尧披散长发的头顶,宠溺道:“逗你的。我自然会遵守约定,不会动你。”

苏尧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说什么不会动她啊,这几个月来,太子殿下,哦不,该叫陛下了,他动手动脚的时候还少吗?!

这一晚就在苏尧默默地腹诽里结束了,只是她不知道,独自回到寝宫的皇帝陛下除了孤单寂寞冷地独守空房以外,还心满意足的回味了一番。

吻到阿尧两次,嗯,战果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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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苏尧刚一起床,便被双髻绿衣的宫娥告知,叶霖已经在外间等她良久了。锦鸢没带在身边,苏尧又不愿其他人给她更衣,自己捣鼓了好半天也没将长发绾好,索性清汤挂面似的披在脑后,直接出去见叶霖了。若是苏序知道苏尧同叶霖的相处模式这样随便又不合规矩,想必会被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吧。

彼时叶霖已经在凤梧殿外隔间的案几旁坐了许久,面前的几上摆着一个朱漆圆盘,里面放了一叠小纸条,他也不急,正执着一张纸条看得出神,就连苏尧走近都没有发现。

苏尧抬手从那圆盘里拿出一个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独写了“元初”二字,也不知道是何意,在几旁坐下来,随口问道:“陛下怎么没一来便叫阿瑶起来,白白等了这么久?”

叶霖这才回过神来,手掌一缩,笑了笑,道:“等也无碍,只怕吵醒了你,浑浑噩噩不清明,没法子替我做决定了。”

做什么决定?苏尧无辜地看看叶霖,表示自己很是惶恐,就见那人将那朱漆圆盘向她推了推,道:“典礼司送来的拟年号,你替我择一个。”

帮他选年号啊?苏尧眨巴了两下眼睛,这种事怎么能叫她来选,就算她明日册封皇后,也不能这样逾矩啊,因此想都没想便推辞道:“这等影响国运命脉的大事,陛下还是自己做决定吧!”

没想到叶霖只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语气轻佻,道:“帮你的男人选个年号,也这般为难?”

苏尧:…

她的心好累。她就知道自己说这么句话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简直是脑子抽掉了…

随手捉起叶霖方才拿在手里的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苏尧瞟了一眼,递过去,道:“喏,这个就不错。”

叶霖接过来,眼睛扫过那白纸黑字的“天启”,心里一痛,抿起嘴,摇了摇头道:“不好,你再选。”

天启,天启…前世他用这一个年号用了整整十二年,也一个人独守了十二年的江山,他不要…他不要天启元年的那场离别…

苏尧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托人办事还这么多要求,她分明是看着他盯着那纸条看了许久,心里自然以为他是属意于这个年号的,怎么顺着他的意思他又挑毛病…还没等苏尧在心里腹诽完,那人又悠悠道:“阿尧,这是再给咱们的江山选年号,你能不能认真点,不要这般敷衍?”

苏尧:…

得嘞,尊贵的皇帝陛下已经把她察言观色的行径上升到了“敷衍”的高度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一双手在朱漆圆盘里挑挑捡捡,最后托着下巴道:“不如定为‘太平’吧?”

天下太平,多好。

叶霖微微愣了愣,旋即绽开笑颜,颌首道:“便用‘太平’。”她想要太平,那他就许她一个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

太平元年七月十一日,新帝霖于太极殿册封丞相苏序长女苏瑶为后。

从前去淮阳长公主府的时候,苏尧曾为那一身盛装所累,心中抗拒,可直到封后大典这天,苏尧才知道什么叫做盛装。

天才蒙蒙亮,她便被一溜宫娥吵闹的不得安宁,硬是被拎起来一番梳洗打扮,又套上一层又一层的吉服,好在一众宫娥手下doi麻利干脆,苏尧什么都不用做,只浑浑噩噩地做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便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尧终于完全清醒起来,对着镜子定睛一看,当即石化,眼睛瞪得老大,说不出话来。

她到底是穿了多少层衣服啊?!苏尧大概估摸了一下,加上原本穿着的衬衣裤,少说也有十二层之多。只见她一身深青织画翚赤质五色袆衣为主,素纱中单,朱罗敝膝,以又为领,用翟为章,青衣革带,好不严肃端庄。黑组大双绶黑质赤纹,以金丝绣凤、山、火三章,据说同皇帝冕服是同款所制。加之腰间的叮当环珮,苏尧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移动的衣服展览架。

头饰妆容就更无需多言,仗着苏瑶这个好底子,画起严肃端庄的浓妆,竟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派。一顶凤冠戴在头上平添了几分气势,苏尧只觉得脖子都快被压断了,还要打起精神来,挺直腰板由宫人扶着仪态万方地走出门去。

太极殿的台阶很长很长,汉白玉的栏杆在上午的明媚阳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泽,那人临风立在玉阶之下,深青冕服上衣绶革带随风扬起,遥遥地朝她露出炫目的笑容。

按祖制,叶霖应当是等在高阶之上,看皇后一步一步登上九尺高台,与他携手并立,接受众臣朝拜,可叶霖却一反祖制,站在阶下微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苏尧一只手刚搭在那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之上便被紧紧地握住,叶霖将她拉到身边,大步朝玉阶走去。

群臣皆伫立在玉阶两旁,叶霖和苏尧所经之处,两侧大臣便跪叩下来,苏尧却没有在意,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地问起叶霖道:“陛下为何要破了规矩,到阶下来迎阿瑶?”

叶霖捏了捏她的手,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礼服这样繁重,你又糊涂,我若等在高台之上,怎么放得下心?”

苏尧无语凝噎。原来她被嫌弃了…她还以为…哎她能以为什么!庸人自扰罢了。

想到这,苏尧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腰板,信步朝上走去。

太极殿前九百九十九阶玉阶,叶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完,等到了高台之上,台下万人敬仰膜拜,苏尧却已经累得快要没了力气,只咬着牙凭借意志坚持下来,猝不及防地被那人揽住腰肢拥进怀里。

苏尧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就见叶霖目光直视着前方,声音压得很低,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叫苏尧猛地一怔。

他说:“阿尧,若我此生只娶你一人为后,世间女子皆不沾染,你可愿留在我身边?”生同寝,死同穴,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陛下莫要开这样的玩笑,陛下是皇帝…”他怎么可能不纳妃子?摄政王尚未清除,各方势力皆需协调,后宫是最快捷方便的平衡势力的途径,他竟敢立下这样的誓言…可能当真?不能当真!

苏尧心中翻涌,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的那一个梦来,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人只做她一个人的男人么…可理智却告诉她,这不可能…

叶霖却不以为意,口气有些小孩子的不管不顾,“皇帝又如何,我就要你一个,别的谁都不要。”

“陛下不要任性。”

“偏不。”

苏尧抬手按了按眉心,轻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同耍赖的叶霖计较,一叠声地应下来,这才从那人怀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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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锦鸢已经从苏府调进了皇宫,成了苏尧身边的大宫女,苏尧累了一天,刚被扶到了凤梧殿,沾到榻上便像烂泥一样摊在床上,凤冠已经被她扔到了一旁,哼哼唧唧地叫锦鸢给她松筋活络。古人这些繁文缛节真是太叫人遭罪了,她只愿这辈子不要再有第二次了,真真承受不来。万臣皆朝又如何,她又不稀罕。

锦鸢自打那夜苏尧独自出府便没再见过苏尧,提心吊胆了两天三夜,这才见到苏尧,一时间亲热得不得了,面带喜色地给苏尧揉揉捏捏,就听见苏尧哼哼唧唧地说道:“你去把那个凤冠捡起来放在几上去。宫里人多眼杂,若是传到陛下耳朵里,恐怕要不悦的。”

正说着,就见灯影一闪,一道玄色的人影出现在殿里,俯身将胡乱扔在地上的凤冠捡起来放在几上,道:“怎么,你何时怕起我不悦来了?”

苏尧全身一僵,眯着眼睛就看见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瞳正将她望着。苏尧一个激灵,一骨碌爬起来,结结巴巴道:“陛,陛下,你怎么来了?”

叶霖慢悠悠地坐到榻上,挥袖叫锦鸢退下去关了殿门,抬手将苏尧微微有些凌乱,潮乎乎贴在脸上的碎发掖到耳后,这才悠悠地说道:“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又是你封后大典,怎么,你的男人却不能进你的房么?”

如果能重来一次,苏尧一定不会再说出那句话。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啊…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心好累,“陛下,你能不能当做没听见过这句话啊?”

叶霖坐在一旁略微想了想,眼神缱绻,嗓音温柔,道:“不能。”

第43章 (4)

苏尧无语问苍天。

她从前怎么没发现,叶霖是这样无赖的人。果然是被那副光风霁月清心寡欲的模样蒙蔽了双眼,哪知道他是这样没个正经。

苏尧干咳了一声,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话,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可怜巴巴地看了叶霖一会儿,就见那人忽地垂睫笑了,仿佛自言自语般嘟囔道:“怕是我在你心里未能比登徒子好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这人在那嘟嘟囔囔说些什么呢,苏尧悄悄抬眼去看他,叶霖的侧颜正对着她,长睫微颤,神色竟有些落寞,只当他是刚失了亲人,今日洞房花烛却不能抱得美人需独守空房,心里难过。作为一个皇帝来说,这人着实过得憋屈,因此,苏尧心一软,不禁抚慰道:“陛下若是看上哪家姑娘,大可不必顾忌阿瑶,阿瑶亦是明白事理的人,阿瑶虽是皇后,可也只是个皇后罢了。”

既无夫妻之实,便也算不得数,若是有朝一日他宠幸哪位妃子想许她一个后位,苏尧也是会毫不犹豫地腾出地位来的。她虽对叶霖心生好感,可还没大度到可以笑看自己的伴侣左拥右抱去做一个贤后的,苏尧这人不喜争抢,若真是沦为同一众后宫女子争风吃醋,实在不是苏尧想过的生活。

她原未曾想过自己会做到皇后,按照原来的计划,当是在叶霖还做太子时便将封氏之事摆平的,哪里想到叶修暴毙而亡,事出突然,生生将她推到了这皇后的位子上。苏尧估摸着,无论事情如何发展,以她的性子,终究还是要离开的,既然早知道结果,莫不如早些断了念头,也免得日后伤心难过,肝肠寸断。

叶霖不止一次提到自己想要效仿开国皇帝,终身只娶一位皇后,哪怕后来秋后早逝,亦再未起立后之心。苏尧却也只是听听,不曾当真罢了。

她也不是不相信叶霖,她只是不相信誓言。爱情是个好东西,效果堪比乙/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山盟海誓地立下誓言时,谁都以为自己会做到,那也是一份实实在在的真心。可没有人知道爱情这种东西能存在多久,当激情褪去,婚姻不过只靠着那一纸婚书维系。可婚姻是约束现代人的东西,叶霖是皇帝,雁朝的皇帝,这样的身份注定了不会被某些东西束缚。若是爱情走了呢?她可要寂寂终生,日夜等待着不知流连于何处的爱人回心转意?

不,苏尧不愿。

长门阿娇不是个最好的例子么,帝王不会需要一个任性骄傲的皇后,他需要的是一个温柔端庄的贤内助。可苏尧知道,她做不到。

叶霖听闻她这样漫不经心地说出叫他再立妃子的话来,一腔怒火实在压抑不住,探身便去吻她,想要堵住她的嘴,叫她不能再说出这些叫他难过的话。

苏尧就是太理智,前世今生,都太理智,冷静地一点点分析得失,衡量之下将自己的心冰封。她总是不信只爱她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又不是没有先例,开国圣祖不就如此?不,就算没有先例,他叶霖又有何惧开辟一个先例!

这一次的叶霖完全不能称得上温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粗暴蛮横,唇舌纠缠着苏尧不能挣脱,只一味地攻城掠地,恨不得将苏尧吃干抹净,拆/骨入/腹。

苏尧挣扎不脱,反而被他一下子按在了喜榻之上,大红的喜榻衬着苏尧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更显出那人的远山眉黛,秋水眼波。叶霖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欺身压了上去,湿热的吻慢慢从樱唇转到耳后,惹得苏尧一阵战栗后,又得寸进尺似的吻向颈肩,细密温柔,像一张温柔的大网,将她网住。

苏尧一时间有些慌乱,感觉到事情有些微微的失控,心中又惊又乱,抬手推他不动,就感觉到那人慢慢地解开了她的衣带。

不不不不,这不行…苏尧努力地保持着自己头脑的清醒,喘着气制止道:“叶霖,你可还记得那时我说过,若是你不能恪守约定,我便离开?”

那人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也亏得苏尧今日的吉服层层叠叠不是那么好相与,这才没被赤/条条地剥干净。只是那人虽未能得逞,手下却不闲着,修长手指所过之处,无不引起一阵战栗。苏尧呼吸渐渐紊乱,搞不清楚为何叶霖对她身上的敏感地带如此熟稔,甚至比她还要清楚。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也许是被苏尧的青涩撩拨了心神,叶霖原本只是想惩罚一下苏尧,没想到却叫自己先动了情。此时所做的一切已经失去了理智,完全是循心而为了。

苏尧听得那人呼吸渐乱,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平日里没有的性/感,道:“苏尧,那你可记得,我叫你再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苏尧一时语塞。

可马上,苏尧便再也无暇顾及自己食言这件事情了,小腹处那个顶着她的火热之物叫苏尧猛地一愣,只觉得一股热浪“轰”地一下子冲上脑子,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叶霖他…

正在又羞又恼,不知道如何自处的当口上,那人忽然执起了她的手,慢慢地朝自己引去。

苏尧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就快要跳将出来的声音,等到明白过来,瞬间全身僵硬,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收效甚微,只能由着他去了。

层层叠叠的朱帘红幕隔开了一方暧昧的净土,看不见内里的一片旖旎,只听见那人沉重的喘息和性/感的呻/吟,交织成绚烂的乐曲,在空寂的大殿里回荡。厚重的帘外,一对龙凤喜烛慢慢地燃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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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在外的宫娥听见殿内的声音渐渐沉寂下来,又稍等了片刻,这才敲了几下门环,推门走了进去。

大殿之内一片绮靡之味迎面扑来。

苏尧仰面躺在榻上,眼神有些涣散,头枕在叶霖一条胳膊上,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叶霖他…他竟然…

叶霖却是嘴角含笑,眼角的温柔马上就要溢出来,隔着帘幕伸出一只手去,将宫娥递过的了事帕接了过来,将苏尧的手执起,细细擦拭。

苏尧本已经平静下来,叶霖这一动作,叫她忽的又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脸一红,便要将手缩回来。叶霖按住她的手,低声训了一句“怎么,不擦干净么?”,便继续手上的动作了。

帘幕外的宫娥听到光风霁月的新帝这样暗哑低沉的声音,不禁脸上一红,想来陛下那样的高岭之花竟也这般细心,还亲自替皇后娘娘清理,相视之间暧昧丛生。原来陛下竟尽得了先帝的风流多情,也是一个情种…

待到叶霖将一切事宜处理干净,屏退了宫娥,苏尧便直接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了起来,只留下一个后脑勺给叶霖,脸已经快烧成了一个番茄。她真是太单纯太幼稚了,叶霖答应不会动她,却没说,没说…要她这样…真是…真是无耻之极!

叶霖倾身靠过去,心中升起一股不安,却也不敢再对她动手动脚,只小心翼翼地低声道:“怎么,你生气了?”

见苏尧也不回应,只当她是又羞又恼(实际上正是这样,苏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便兀自起身取了床柱上挂着的一把宝剑,擦啦一声抽了出来。

苏尧微微一怔,却仍旧没把头转过来,她就是生气了,她还就不信了,叶霖能为了赔罪在这儿自杀么?正默默腹诽,就听见叶霖轻声抽了一口冷气。

不会这个人真要自残吧!她可不想就此留下一个凶悍的恶名。

想到这儿,苏尧连忙翻身坐了起来,惊道:“陛下你…”

入眼的却是叶霖割伤了自己的左臂,将滴滴答答流淌下来的血滴到榻下由漆盘盛着的了事帕上。

叶霖没理会她,又在榻上留下些血迹,便掀开帘幕去殿中寻纱布和伤药,自行包扎去了。

苏尧愣愣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这才慌手慌脚地系好衣服,整理起自己的形容来。等叶霖包扎完毕回到榻前,这才红着脸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霖笑笑,“你不是说,宫里人多嘴杂?只是不想你被人诟病罢了。”

苏尧直觉得脸一定红的快要滴血了,将头埋下来不去看他,低声道:“即便如此,陛下也不应该…陛下是千金之躯,龙体比什么都要紧,怎么能…”

“阿尧,”叶霖冷声打断她的碎碎念,不容辩驳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同我讲求生分么?”

第44章 (5)

一连好几天,苏尧都躲着叶霖不肯见他。说来叶霖也应该是知道的,因此也不曾故意来叨扰她,否则,偌大一个皇宫,她又能躲到哪里去呢。

她同叶霖虽然仍未有夫妻之实,可…每每回想起那夜床笫之间的一应事宜,苏尧都要按着眉心平静好一会儿,事已至此,恐怕比寻常人家的夫妻还要亲密些,若还当着陌生人一般相敬如宾恐怕便有些做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