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这样解释,秋衡心里有些开心——似乎被重视了!他浅浅一笑,却道:“无妨,朕手里的人命多了去了,不差这两个——只要朕觉得有必要就够了。”皇帝本不想做的这么绝的,可婉儿身边的两个奴才越来越出格,竟要将裴卿的丝绦弄进宫?哼,太岁头上动土,是可忍孰不可忍?所有人都忘了,他本就是个小心眼又爱计较的皇帝!

梓玉这才抬眼看他:“那你还叫我严办此事?”

“你是朕信任的皇后,不交给你交给谁?”秋衡勾起嘴角笑了,又敲了敲梓玉的额头,道,“替朕摆平这件事,给婉儿一个体面的交代,反正你也挺会胡诌的,我的皇后。”

梓玉撇撇嘴,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她愤愤道:“陛下,你的那位好妹妹说不定误认为我才是那幕后黑手!”

秋衡无奈:“那就是她钻牛角尖了,婉儿若是再继续执迷不悟,真是辜负了朕的一片苦心…”

说到此,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梓玉低头,涩涩问道:“你这几天生我气了?”她难得这样低声下气,还有些不习惯。

“…”

“朕从来没生你的气,朕只是…”小皇帝的神情有些恍惚,清明的眸子里亦是彷徨与无措,倏地,他又笑了,这份笑意才是尘世间最最寻常的男子的笑靥,青涩又羞赧,秋衡迷惘道,“梓玉,朕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言罢,他撇过头,微微有些不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所有提意见的亲,最近确实有些疲累,像是万里长征到了中间,不管怎么样,我会努力写完的!笔下每个人物我都珍视,也感谢大家的陪伴,给了我完成的勇气,谢谢!我难得文艺一把,哈哈,请尽情bs~~

后半段不太满意,修改了一下…

、第51章 两不相欠

“朕从来没生你的气…梓玉,朕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秋衡撇过头,望着床角,微微有些不自在。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其他的缘故,他的双颊泛红,眸子发亮,连耳根子也滚着恼人的热意。说出这话,秋衡竟有了些期许,期许那人如何回应。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比刚才更快了些,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慌乱又无措。可下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齐梓玉这个不开窍的,根本就是想气死他!

梓玉听见皇帝说没生气,心里不觉松了一口气,又听他说不知该怎么对她,梓玉没有多想话里的深意,只是认真回道:“陛下客气。你其实对臣妾还行,就是有时候未免太小气和记仇了些。”说到这儿,皇帝眼神有些不对了,梓玉没有察觉,继续掰着指头数:“比如桑果儿那一回,臣妾本就不爱吃酸溜溜的东西,你还非要较着劲的赏下来,留给旁人岂不更好?再比如啊…”

皇帝瞠目结舌,这人居然和他一桩一桩分析起来!

他只不过想要表达自己面对她时迷惘又不安的心,谁要跟她一本正经地讨论到底该怎么对她!

这就是鸡同鸭讲的悲哀么?

秋衡扶额,好生抓狂又挫败。

他很想问问齐梓玉到底怎么回事,他的心意表达的至少有个五六分了吧,若是别的女人听了或者见了,铁定欢喜的不得了,怎么到齐梓玉这儿,他就处处碰壁?

秋衡想不通啊!

——梓玉多想皇帝话里的深意,一来,她没这个意识,二来,她也不敢多想!她从豆蔻之年就知道自己会嫁给这个男人,到了碧玉年华,她又明白这人无意娶她,三年又三年,梓玉哪儿敢有什么奢望…她嫁给他,不过是为了阖府上下,她进了宫,又一直冷眼旁观,梓玉从来没觉得这皇宫就是她的家,她亦没觉得这个男人是她最最亲密的人…就算这人现在对她好,梓玉却还担忧其他,比如保不齐哪天她和整个齐府都没了…

梓玉还在掰着手指数落,秋衡已经彻底晕了,他揉着太阳穴惨兮兮道:“那你要朕怎么对你?”

梓玉托腮思索了半晌,试探道:“陛下,以后每个月还是让我出宫吧?”——又回到了来行宫前两人纠结的事上了。

秋衡摇头:“想都别想!”

梓玉忿然:“陛下真小气。”

秋衡点头:“皇后说对了,朕就是小气!”他承认的倒爽快。

“陛下,既然你要臣妾替你摆平诗翠的事,那臣妾也有个条件。”梓玉也不甘示弱。

又要谈条件?这人还真是一丁点都不愿意吃亏。

秋衡笑眯眯道:“除了出宫,其他都可以谈。”

梓玉气鼓鼓道:“陛下,你能再落一次水,让我救一下么?”

“…齐梓玉,你没良心!”秋衡跳脚。皇帝的怒火爬到嗓子眼,只恨不得扑过去掐住她!可反应过来,秋衡疑惑:“你想要朕欠你人情,做什么?”

梓玉略有为难:“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求我爹和六哥的事了…”要梓玉无缘无故的求人,她还真是拉不下脸,尤其对着皇帝,只有这样做,她才觉得公平又好受些。

秋衡愣了愣,笑道:“你真傻,为什么不在诗翠那事上直接提这个条件,非要绕弯子?”

梓玉垂眸,面有微赧:“陛下,诗翠一事,那是你私下为我做的,我替你摆平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梓玉道:“我不想欠你什么…”

这是两不相欠的意思!秋衡真的震惊了,他知道这人脾气倔,可没料到会倔到这样一个地步,半点都不肯依附于他!

要这人开口求他,真是难!

一时间,秋衡心里除了震惊,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别的女人都只想着依附他而生,唯独这人想要和他平起平坐,对,也只有她才有资格!

秋衡披上春衫,胡乱系了腰带,抓起梓玉的手,笑得宠溺:“走吧,皇后。”

“去哪儿?”梓玉茫然。

秋衡又生挫败,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宁园后头有一汪活水,需要穿过一片林子才到。刚刚下过暴雨,地上处处湿着,很是泥泞。梓玉脚上蹬着双绣花鞋,如今一踩一个坑,一踩一水的泥,她回头看着远远缀在后面的钱串儿等人,提着裙裾蹙眉:“陛下,今天下过雨,天阴冷的很,你又吹了风受了凉,身子不适,要不换一天?”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趁朕今天想放你爹一马,你还不赶紧的?”秋衡没好气道。这事的终极目标明明是齐梓玉有求于他,怎么搞的跟他上杆子似的?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秋衡长叹一声,他上前微微弯腰,一把将梓玉扛住肩上往深处走去。这一举动惹得后头一堆奴才着急,又鉴于陛下的吩咐,不敢贸然上前,更害怕跟的太紧,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御前的差事难办啊!

梓玉陡然被他扛起来,头上珠钗乱响,她捂着脑袋惊呼:“我的发簪掉了!”

“待会来捡!”

“…”

梓玉暗叹,这画面真是煞风景!

话本子里那些个深情款款的书生都是弯腰背人家姑娘,再亲近些的就是打横抱着,怎么到她这儿,只剩扛了?这是抢压寨夫人,还是去跟人火拼?

梓玉黑线。

她趴着有些难受,胡乱蹬了几脚,那人的胳膊将她的腿箍的更紧了些,又道:“别乱动,省得掉下去,地上都是泥。”此言一出,梓玉便安静地垂在他的后背上。二人身子靠得特别近,她身上软绵绵的,碰到这人的肩膀时,梓玉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肩膀挺宽的,而手指拂过的背部却略微偏瘦…

看着地上的阴影,荒唐又滑稽,梓玉忽然问:“你有没有这样扛过别人?”

秋衡笑了:“没,朕只扛过你一个。”

梓玉心里竟冒出一丝欢喜之意,饶是这人骗她,她也有一瞬间的心甘情愿。可也只是一瞬,她终究不敢信的太久!

已经入春,池水依旧很凉,尤其现在靠近黄昏,非常的冰。

两人在水里扑棱,秋衡愤愤:“你别勒朕的脖子!”

梓玉怒回:“我这是托着你的脖子。”

秋衡抗议:“你快托我身子。”

梓玉叹气:“你太重,我没劲了!”

远远围观的钱串儿等人表示帝后二人这是疯了吧,玩什么不好,非要大白天玩水?太羞耻了吧?

秋衡二人在水里磨蹭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爬回岸边。一上了岸,梓玉累的懒得动弹,直接躺在岸边的石头上休憩。就算这样了,她还没忘记提醒道:“陛下,我爹和六哥那事…”秋衡也累,他倒在梓玉旁边,眼梢余光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句“没良心”——小皇帝特别地怕水,可他就是莫名的相信眼前这个女人,这里没有别人,如果梓玉动了其他的歪脑筋,他很有可能一命呜呼了。今天还真称得上是“舍命陪君子”了!

梓玉也不反驳,她只是说:“咱们赶紧回吧,你,那个…着凉了就不好了。”

秋衡没有动,他仰面看着晦暗不明的天际,听着旁边飘来的关切之语,心念一动——虽然他认为这人催他回去只是为了要他赶紧去解决齐府的事——秋衡翻身趴到她的上面,双手撑在石沿上,俯视着身下那个女人,像是不可一世的神。四目相及的刹那,他低头吻了下来。先是极尽温存,后来又化作一股疾风骤雨,恨不得将这些天心里的愤懑全都补回来,这人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

这一回,梓玉没了芍药,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只能闭着眼生生受着。

那人尝够了,才在她耳边埋怨:“朕为了你命都搭上了,你还只记着你爹他们,就是没良心!”

梓玉含混地应了一声,又补了一句:“那你千万别忘了。”

秋衡倍受打击。

远远见着帝后二人分开,钱串儿才带人过来,伺候皇帝换了身干爽的外衫。梓玉没有搭理他们,她一头扎进了水里。

鹅黄的裙裾在水里一点点荡漾开,像是层层叠叠的娇嫩花瓣,能够触到人柔软的心里。梓玉的身姿轻盈,就像是一尾干涸已久的鱼,入到水里,欢快极了。秋衡立在岸边,看着她自由自在的徜徉,看着浪花在她身旁一点点绽放,看着涟漪一纹又一纹地追随着她,心里生出许多的动容——这个女人,本就应该恣意的活在天地间,如果不是那一纸婚约,他根本绑不住又束缚不了她!

只这样一想,他的心便慌了。

两个人胡闹完,秋衡回去之后当夜发了一道旨意,召吏部从五品员外郎齐孟玉回京,又指派他人过去。虽然查冯渊的事没有停止,但至少不用弄得齐氏父子反目,众人皆在感慨,陛下的良心终于发现了。

过了一夜,皇帝烧上了,身子滚烫,时不时还迷糊呓语。

人病着格外渴望关切,尤其春心萌动的小皇帝。可陛下万万没想到,自己病倒一事,居然也能成为齐梓玉摆平诗翠一事的突破口!

陛下好心塞,齐梓玉果然没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为小苗苗点蜡,哇咔咔~~

最近我这里抽的一塌糊涂,经常是大家留评了,我根本看不见,要不就是回复了评论,页面不显示,我也是醉了…如果*凑钱买服务器,我会出一块!!!

、第52章 闹鬼传言

陛下病倒之后,这几天行宫里渐渐起了一个传言。

传言说娴妃身边的诗翠死不瞑目,阴魂不散,在宫里游来荡去,甚至半夜三更骚扰皇帝,只为诉说冤情。因为她的阴气太重,连当今天子的真龙之气都压制不住,所以,陛下一夜之间竟然莫名其妙地病倒了,烧得直往外冒胡话。最恐怖的是从皇帝嘴里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据亲临现场的皇后分辨这个女人的声音是诗翠——她一直阴森森地说什么宫中有恶鬼作祟,请陛下为她做主云云…

这个传言一出,宫中众人都是半信半疑,待亲眼见到皇帝病怏怏的,一副稀里糊涂又神智不清的痴傻模样,心里不由得信了一大半。

莫非,真有什么恶鬼作祟?

此后没几日,失踪的小璐子便被“找到了”,还是在娴妃的院子里。他自然没命活着,关键死状和诗翠的一模一样,连挂的枝头都没换过一根。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入夜之后根本没听到动静,怎么一夜过后就多了具死人…这回没多少人愿意来看了,皇后直接命人将小璐子的尸首殓走。

诗翠与小璐子死的一模一样,似乎越发坐实了宫中有恶鬼作祟的传言。 出了这样的事,而皇帝的身子也一直不见好,缠绵病榻,浑浑噩噩…一时间,整个宫里人心惶惶,大家都是忧心忡忡,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恶鬼第三个索命的对象!

为此,梓玉特地派人去请法师进宫做法事。鸡血泼了一圈,和尚念了半日,道士又念了半日,到最后,为首的那个捉鬼法师神神叨叨地口中振振有词,手里摇着铃铛,大喝一声“尘世无缘,速速投胎”,话音刚落,娴妃院子中央还真冒了一股青烟出来,飘飘摇摇的,颇有阴魂鬼怪的意思…

整个故事虽然狗血,但信的人真不少,而且是坚信不疑,毕竟现在的世道上信鬼神的人还是多数——当然,除了某些人,比如贡献了病体还被无辜抹黑、需要配合梓玉做痴呆状的小皇帝,再比如隐隐约约有些头绪的娴妃,还有,一直在暗地里冷眼旁观的如贵人。

皇帝愤愤,边打喷嚏边向皇后抗议:“你就是这么替朕摆平的?做什么要牵扯朕进去?还暗示朕就是那恶鬼?”

梓玉只是恭维道:“陛下英明。”

“就你最大胆!”皇帝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可惜…”这是一句戏言,没想到梓玉“嗯”了一声,无比认真地回道:“陛下,臣妾正有此意。”秋衡兴起,忙问她打算涉略什么题材,梓玉笑而不答,只是凑到他跟前,十指晃动,幽幽地说:“陛下,那个女鬼是不是很厉害?”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故作恐怖,秋衡倚在榻上,看她这副俏皮模样在眼前越放越大,他笑得欢愉,仰面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又低声道:“没有你厉害,你才是朕的索命鬼。”本是寻常的玩笑话,可他的声音沙沙的,裹着呢喃与暧昧,让人不禁脸红心跳。

梓玉真是输给这人的不要脸,她哼哼抱怨了几声,这才想到件要事,为什么娴妃认定她和裴卿有私?

梓玉问起此事,秋衡这才将两条一模一样的丝绦的事说了,又将梓玉送她的那条取了出来…看着手里这个异常复杂、号称整个江南只有舒贵嫔会的结扣,梓玉心底冒出一个念头:裴卿的那条既然不是她送的,那很大的可能便是舒贵嫔送的了?再联想到舒贵嫔曾数次向她打听出宫遇到裴卿的事,就有一个可能了…

她正犹豫要不要告诉皇帝这个猜测,没想到皇帝正好问到此事:“这两条的结扣手法一摸一样,不是你送的?”梓玉摇头:“不是我。”两人一并想到那个可能,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秋衡黯然叹气,这宫里的女人都是他的,可是,谁能保证她们的事呢?

比如眼前这位,又是有多少旧事是他所不知的?

舒贵嫔平日里与梓玉交好,算是她的左膀右臂,此时出了这样的事,梓玉未免皇帝迁怒舒贵嫔,连忙打圆场:“陛下别多想了,这种结扣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会,说不定是旁人呢?待臣妾问明贵嫔就知真相了。再者,就算此事是真的,那也是贵嫔进宫之前的事了,贵嫔现在可是一心一意念着陛下你的。”

秋衡不答,只是偏头望着她,忽然问道:“梓玉,你进宫前可有什么事瞒着朕?”

闻听此言,梓玉微微一怔,她想,柳二公子那个算么?可梓玉觉得此事挺尴尬的,说出来对柳松言也不好,所以,梓玉打定主意回道:“陛下说笑了,臣妾能有什么事瞒你?”

裴舒两人之间的事,皇帝并不想再多问,梓玉也就不再提。可她不提,不代表别人不会提。

鉴于皇帝的身子不见好转,一行人即刻回了宫,回宫之后,娴妃便将这件诡异的闹鬼之事说给太后听了。太后蹙眉:“婉儿,你怀疑是皇后做的?”娴妃点头,太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一边低头不语的如贵人,又问:“如儿,你怎么看?”

如贵人垂眸深思了小半晌,喏喏答道:“太后,依我看,这事像是皇上做的。”

太后这才露出欣慰的表情,小皇帝的行事作风她这个当妈的实在太熟悉了,这是皇帝在敲打婉儿啊!皇帝不想婉儿再继续查皇后与裴卿的事,这里面能代表的深意实在太多了,有可能此事是真的,皇帝在护皇后的短,也有可能此事是假的,皇帝在护婉儿的短,还有可能只是皇帝不想有人挑战他的天子威严…谁猜得透呢?

太后并不想解开这个深意。

因为,对于皇后与裴卿所谓的“奸~情”一事,太后一直是抱怀疑态度的,但是他二人没有私情,不代表皇后的“私德”就没有问题!

太后暗忖,与其在这儿猜来猜去,不如直接试一试,可有什么法子能将裴卿弄进宫来?他一介书生,该怎么凑这个机会?

太后表示很头疼!

翌日,帝后二人及各位嫔妃来给太后请安,照例寒暄几句之后,太后话锋一转,故作落寞道:“皇帝,听闻当日在行宫有百官的斗诗会,哀家羡慕的很呢。”——张太后说这话也是有根据的,她是个爱好诗文之人,现在提这话也不显得鲁莽。

梓玉一直兴致缺缺,此时听到这句话,她的耳朵便支了起来,再听旁边那几个对头忙不迭的帮腔,她知道又有好戏了!

这帮人就没闲着,一直想借机整倒她呢!

梓玉看了看皇帝,皇帝也在看她,视线交错之际,皇帝正要开口拒绝,梓玉却笑得绚烂:“陛下,既然母后喜欢,你何不再办一次,让太后高兴?”

皇后开了口,太后立刻附和,小皇帝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后来,皇帝在梓玉面前愤懑地提了一句,梓玉故作讶然,笑道:“陛下,你在怕什么?”其实这事他二人心知肚明,太后明显会有后续动作,只是谁都没有点破这里面的尴尬。皇帝拒绝,是不想再生事端,而梓玉答应,自然是不想让陛下好过!这人欺负了她这么久,也该他日子难过了!

秋衡当然知道梓玉的打算,她既然让太后得逞,肯定没有想过要平安无事的收场,因为,梓玉曾说过:“陛下,若有下次,臣妾绝不会饶过她们。”

后宫里,除了皇后,其他妃嫔是不能无故见外臣的,所以,到了那日,梓玉随皇帝到前朝坐稳,没想到竟会见到柳松言!他那副身子,实在太显眼了,梓玉惊讶:“陛下,柳二公子还没有功名在身吧?”

秋衡笑道:“嗯,是朕让他来的。”

这场局,他的老娘和老婆互相算计,为了相安无事,那他只能来搅局了,顺便,试探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晚了,sorry~

、第53章 温柔的刀

对梓玉而言,听一群人借作诗为名,拐弯抹角地对皇帝极近阿谀奉承之能,是件非常痛苦的事。因为,她打心底就不认为眼前这位是明君,这人最会威胁耍诈,而且卑鄙无耻至极,哪儿有他们口中明君的风范和气度?

只坚持了片刻,梓玉便隐隐作呕——这帮人为了饭碗,真没节操!

她扫了眼底下乌泱泱的人,离他们最近的自然是内阁。能够看到爹爹,梓玉还是很高兴的。父女俩交换了一下眼神,梓玉又往下瞄去。爹爹后头就是次辅柳必谦,他的身形圆圆的,坐在那儿真的很像一个敦实的番薯,而柳必谦的下手位置,则是整晚都没有开口的柳二公子。

再见到这个故人,那些曾被她无情遗忘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重演,梓玉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似乎能听到有人唤了一声“七妹”,隔着重重雨幕,清晰如昨…柳松言是不喝酒的,他垂着眸,小口小口啜着香茗。察觉到一束从上面扫下来的探究目光时,他微微愣在那儿,端着茶盏的动作有些许僵硬。

视线不敢停留太久,梓玉继续往下巡睃。灯火通明的大厅之内,有个人滔滔不绝地讲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全都是歌功颂德的华丽辞藻。梓玉只觉心烦,她瞥向身边的小皇帝,想看看那人是不是也作呕。

今日号称是个随兴的晚宴,所以皇帝他头戴黑纱翼善冠,身着一袭暗红色绣团花纹绸服,腰间束着白玉腰带,上面坠着一块苍玉龙纹配,衬得整个人眉清目秀又丰神俊朗,像个浊世里出挑的翩翩佳公子。此时,他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面上蕴着一丝帝王的威严,不见一丁点的不耐。

梓玉看在眼里,撇撇嘴,暗自感慨一句“这人真能装”。

熟料那人虽看着前头,眼睛却似乎定在她身上一样,小皇帝亦偏过头来望着她。视线蓦然相及,梓玉被抓个正着,有些尴尬。秋衡唬了她一眼,又挑着眉,一脸得意地用口型问她在看什么。

在众人面前,梓玉顾着皇帝的面子,忍住没有翻白眼,只轻哼一声,低低道:“你又看什么?”

皇帝斜斜倚过来,凑她近了一些,笑道:“皇后,咱们是心有灵犀啊。”

——真不要脸!

这一举动在群臣面前实在显得亲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故意秀恩爱呢!

梓玉白皙的脸蹭的红了,她往后避了避,眼睛瞟了瞟底下众人,示意皇帝他的唐突,又悄悄道:“你过去点。”

“告诉朕,你在看什么?”皇帝依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梓玉彻底败给他了,她推了一把,愤愤道:“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说着,又瞟了眼正在慷慨陈词努力作宏篇长诗的某位大臣。

秋衡忍着笑,慢慢直起身子,意味深长道:“四字真言,习惯就好…”

上座小两口眉来眼去,举止亲昵,当然没逃过底下人的眼,一时间不少见风使舵的人找借口轮番敬齐不语的酒——冯渊那事正值风口浪尖,齐不语的日子不大好过,先前还没几个人敢和他套近乎,可现在风向又转了——齐不语捻须而笑,以后整个齐府还得靠梓玉啊!

柳松言低着头,盯着眼前的青花压手杯,听着耳旁那些人的议论,只觉得无力。他当然知道众人在议论什么,所以,他固执地不想抬头看。不去看,他至少还可以当她是当年的七妹,而非与皇帝并肩而坐的皇后!偏偏皇帝开口点他:“如晦,你不作一首?”听皇帝的意思是有心提点柳松言,一旁的柳必谦也开始怂恿自己儿子露个脸——如今长子不争气,只能指望二子出息了。

柳松言抬头,迎着皇帝的目光,淡淡回道:“陛下,草民并非是个作诗取乐之人。”一如既往地刻薄,柳必谦差点没气晕过去!

“朕并非要如晦作诗取乐,而是…”秋衡顿了顿,偏头望向一旁的梓玉,动情道,“如晦,你虽是朕的伴读,但朕自小敬你如兄长,去年朕大婚,你未曾归京,不如,今夜作诗一首贺朕与皇后能永结秦晋之好?”说罢,他又望着柳松言,微微一笑。

皇帝的笑意是暖的,和平时无异,可梓玉看着他的侧脸,却莫名生出一股子冷意——这人今夜反常啊,似乎在试探柳松言?

柳松言垂下眼,淡淡道:“既然是贺陛下大婚,这有何不可?”早有人伺候他笔墨,松言提笔,不待凝思一蹴而就,又有人递了上去。宣纸拈在指尖,秋衡念了一遍,又递给梓玉:“这是如晦的一片赤忱心意,皇后,你也看看?”

这话又是温柔一刀,轻轻割在松言心上,他只觉愈发不堪,无处遁形,倏地,又有些庆幸梓玉不记得那些往事。

这样,她就不会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不堪了。

柳松言的字张狂的不像样子,梓玉静静看着,她似乎能看见藏在这些字迹底下,那个可怜又苍白的少年,如今,他该有多难堪啊!

嘴唇微颤,梓玉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她知道,如果自己开口,那人心底必然会更加难堪…她不舍得再在这具残破的身子上划上一道伤疤。

将梓玉的脸色悉数收在眼里,秋衡又转眼看向底下那人。不谈其他,直觉告诉小皇帝,这两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瞒着他!

秋衡笑道:“皇后,咱们一起敬如晦一杯?”虽是提议,但却不容置喙,梓玉只能随皇帝一起。只有将人逼到无路可退,才能得到皇帝想要的东西。果然,到这个时候,柳松言掩饰的再好,他淡漠的面上终于有一丝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皇帝毒辣的目光——那人到底做了八年的皇帝,自小与人勾心斗角,最善揣摩人的心思。

喝完这一杯酒,正巧在内廷与女眷们一起听戏的太后来了,众人又开始改口夸太后与皇帝如何母慈子孝…梓玉暗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太后一出现,也就意味着太后要下手对付她了,今晚的重头戏才开始。小皇帝不愿见她二人针锋相对,必然要在中间调停,也没那么多精力顾着柳松言了。

太后坐了半晌,与几个老臣寒暄几句,这才拐入正题:“皇后,哀家身子乏了,你不如陪哀家回宫?”太后提的正常要求,皇帝与皇后一般没理由拒绝。

何况,皇后不去后宫,那今晚捉奸的好戏怎么开场?

此事梓玉心知肚明,她正要开口应承下来,专注搅混水和稀泥的皇帝跳出来道:“母后,皇后今夜得在此陪朕宴请群臣,朕命钱串儿送母后回宫,如何?”今天这些人必须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尤其伺机反击的暴脾气皇后,一不留神谁知道他的后宫会不会内乱?到时候闹成一堆烂摊子,还得他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