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不是固执地留下来,若她听皇帝的话先行离开,她就不会失去这个未尚出世的孩子,就不会害的他连这世界一面都没见到就匆匆离开…她虽不是故意为之,却也是个帮凶!她用自己的血脉为自己的固执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

秋衡亦红了眼眶,手忙脚乱地替她擦了擦泪,轻声安慰道:“梓玉,别胡思乱想,你没有身孕,这几日不过是正好来了葵水…”

这话实在不可信,梓玉不禁蹙眉,抬眼静静端详。

这人骗她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假——这是梓玉说过的话,所以,她企图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可小皇帝的一双长眸清澈又澄明,满脸笑意,温柔又缱绻,她仔细盯了许久,看不出丁点的破绽,梓玉不可思议地疑问:“你没骗我?”

缄默少顷,秋衡浅浅笑道:“你真傻,好端端的,我骗你做什么?”他笑起来,眸子弯弯,亮晶晶的,淌着很浓很浓的笑意,然而,这笑意底下,蕴藏着他最不堪回首的痛楚。

梓玉疑道:“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确实好几个月没有…”

“想来应该有人给你下了药,如若不然,那个郎中怎么会刚好诊断出你有了身孕?此举正好将咱们诓骗到水路…那一日你在水里待地太久,才会突然来了葵水…”秋衡望着青纱帐,突然睁大了眼,不敢再回忆,他抿着唇,维持着僵硬的笑,缓缓道,“想来他们计划了许久…”

他并不是故意要瞒着梓玉,只是有些痛苦,有些错误,他独自一人用这一辈子来承受就好…

他不舍得她再为此心伤…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真的抱歉,食言了,没有更新,感谢大家没有抛弃我,再次感谢亲们的支持~

PS:我的专栏上放了个微博,如果有事不能更新,我一般会在文下、文案以及微博说明,欢迎大家关注,免得苦等^_^

、第68章 沐浴更衣

梓玉安然无恙,又眼见着她一点点好起来,秋衡打心眼里高兴,可依旧还是烦。

赵安和郭旭分开审讯水泊上捉到的那帮反贼,已经好几天了,他们一个个嘴硬的很,所以,皇帝遇袭一事并没有多少进展——其实,这帮人就是亡命之徒,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并不害怕这些寻常的手段。

秋衡只能亲自过来。

潮湿的监牢很暗,挂在墙壁两侧的烛火幽幽跃动,将周围晕染成一片昏黄,而高高的窗户底下偶尔会倾泻几缕阳光,却依旧照不到最深处。这里充斥萦绕着受刑者的惨叫,伴随着老鼠之类见不得光玩意儿的叽叽声,宛如一个人间炼狱。

站在最外头,秋衡蹙眉,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掩住口鼻,方踱步进去。

“陛…公子,您身子金贵…”一边的赵安有些为难的陪着小心,可话还没说完,皇帝斜斜睨来一眼,赵安顿时知趣地收住声,就听那人淡淡提醒道:“赵参将,在下姓林…”皇帝的声音透过绢子传来,有些闷,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心惊胆寒。赵安这个时候才品出一丝伴君如伴虎的难熬滋味来,他缩着脖子连蹦出好几个“是”字,又道:“林公子,您今日是想提审哪位?”

秋衡摇头,继续往里走。

最里面关押着这一次捉回来的数十号人,喽啰不分大小挤在五间牢房里,臭气熏天,实在恶心。有些皮开肉绽的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有些还有力气的则骂骂咧咧,自然没什么好话,听得赵安是冷汗涔涔,秋衡倒是面不改色,格外的镇定。

他问赵安能不能认定身份、有没有牵连到无辜的百姓,赵安连忙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有抓错人。皇帝点点头,睥睨四下,慢悠悠地开口道:“有没有人要招供?”他说的很慢,声音亦不大,却有着足够摄人心魂的清寒与威严,像是最沉重的鼓声敲在人的心上,又像是最料峭的肃风拂过,让闻者不由屏住呼吸,一时间,原本吵闹不休的监牢登时安静下来,数十双眼睛齐齐往正中间那人身上望过去,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视线淡淡地在众人脸上巡睃了一遍,秋衡接着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人要招供”,这一回,他又多说了句:“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想招现在就走到跟前来,赵参将可保你们不死,若是不招…”秋衡笑了笑,后面的话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是什么。

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谁都没有动,待过了小半晌,皇帝挑眉,缓缓道:“既然如此,赵参将,这些人还留着做什么?”

他抬手随便一指,面无表情道:“从这一间开始,一个一个通通杀了!”

这话的寒意太过渗人,众人反应不及,皆愣在那儿,等听明白过来,不免纷纷打了一个寒颤,只见正中间这人一身清贵华衣,模样长的是俊俏又无害,偏偏他口中说出的话最为阴鸷,而那一双漂亮长眸中的目光也是最为阴冷!他们冒出一个惧怕的念头来,也许这些鲜活的人命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威胁,眼前这人根本就是一个从地狱来的恶鬼,专门向他们索命来了!

赵安后颈发凉,战战兢兢地吩咐道:“来人,将他们拖出去斩了!”现在是太平年月,他还从未下令一下子杀掉这么多人呢,皇帝到底心狠手辣啊!

没想到皇帝摆了摆手,慢吞吞道:“不用如此麻烦,就在这儿!”

所有的人都还在回味什么叫“就在这儿”,跟随皇帝一侧的郭旭已经掠上前,抽出随身的佩刀,从牢门的木栏中刺入,当场削下一个人的脑袋…

血流四溅,喷了一地,还有一整面的墙,众人哗然!

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极重,秋衡拼命压制着心口那道蠢蠢欲动的腥咸,他望向赵安:“明白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像有无形的分量压下来,重的让人喘不过气!

“明白,明白…”赵安面色惨白,忙不迭地点头,他是上过阵杀过人,可也没见过这么凄厉的修罗场!

秋衡回身默默往外走去,听着后头传来的哀嚎声,他的心里终于有了一丝丝快慰。

这帮恶徒的存在,只能不断提醒他那一夜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过往,他们手里通通沾着血呢,所以,秋衡没有想要放过他们。

血海深仇,怎可以轻饶?

绢子还攥在手中,秋衡抬手拭了拭嘴角,擦去一缕腥红,又快步往外走,神色淡然又疏离。

好似这一场杀戮,和他无关…

回到院中,梓玉还在睡回笼觉,秋衡本想去看看她的,可走到房门口,正要抬手推门,他忽然瞧见自己指尖上沾着一点鲜红。秋衡的手指白皙修长,衬得那点嫣红仿佛女人的胭脂。下意识地顿住步子,他又将衣袍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好几遍,顺便嗅了嗅袖摆与指尖,“罢了,还是先去沐浴更衣,免得有什么吓着她…” 秋衡摇头轻笑。

这儿不比皇宫,一切都不奢华,所以,皇帝沐浴更衣也只能在木桶里。

秋衡心里烦闷,倚在后壁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水声哗哗,应该是有人在往里头加热水。他微微睁开眼,热烟袅袅后面,只见两个姑娘正满脸羞红的低着头倒水,模样挺可人的。他心口一燥,血就冲着下面去了,可再一想到梓玉,那股燥意居然自动消散了,秋衡收回视线,又闭上了眼。

其中一个一手撩起袖摆,另一手往热水中探去,轻轻搅了搅,搅起一阵涟漪,那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正好荡到男人赤~裸的胸前,颇为暧昧,还有一个直接上手,替男人揉捏着双肩,指尖柔软,力道不轻不重,其实挺惬意的,可秋衡没来由的浑身一紧,他突兀地避开后面那人的手,随意打发道:“通通下去,我这儿不用你们伺候。”

两个姑娘垂眸,似乎要哭了:“公子,可是我们伺候的不好?”

“是赵安让你们过来的?”

她们一起点头,秋衡愠怒,心里将赵安狠狠骂了一遍!

赵安本想送几个姑娘给皇帝寻开心的,可没想到这回是彻底拍到马腿上去了——皇后身子不适,你派两个标致姑娘堂而皇之的杵到皇帝跟前,这算什么事?幸亏是被他看见了,若是梓玉瞧见,定然要不痛快!秋衡这么想着,又有些暗自庆幸,他挥挥手不耐烦道:“你们快下去!”

那两个姑娘也不敢违背这人的话,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秋衡缓缓舒了一口气,可下一瞬间,他的神经又绷直了!

只听那两个人在门口齐齐唤了一声“林夫人”,还有一个更加贴心地补了一刀,“林公子正在里头沐浴,我们刚伺候出来…”

刚伺候出来?

这人会不会说话?

秋衡气急!

梓玉见她俩手上都是湿漉漉的,想来真是伺候过了,却不知伺候到什么程度…想到这儿,她心里便有些不大痛快,闷闷的,憋在心里,怎么都理不顺。

梓玉独自进屋,见里头果然湿哒哒的,她嗤笑道:“陛下,好兴致?青天白日,鸳鸯戏水,想来那二位姑娘伺候的不错?”她笑的太过讥讽,又字字钻心,秋衡郁卒,认真回道:“梓玉,你想多了。”

梓玉当然不信,她撇撇嘴,哼道:“那你大白天洗什么?还不是想趁机…”说着,她剜了一眼那人,咄咄逼人道:“陛下,你若是临幸了带回宫就好,做什么不承认?这可不是君子所为!还是说,你一路南下,临幸的太多根本记不清了,又或是,多到宫里装不下了?”她夹枪带棒的数落了一通,却还嫌不够,恨不得将更尖锐的话戳到那人身上,谁让他走到哪儿勾搭到哪儿!

秋衡哭笑不得,“哗”的一声,他站起来,晶莹的水珠由上至下,顺着白皙又劲瘦的身子滚下来,倏地,落在水面上,悄然无声。头一回在白天见到这人不穿衣服的模样,梓玉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自在地撇开眼,磨着牙,在心里骂了一句“无耻”,这还不够,又补了几句“登徒浪子、狂蜂浪蝶”方解恨。

见她这样,秋衡心里那道烦闷也一并消散了,他有心逗她:“梓玉,我够不着擦身子的巾子,你替我拿过来…”

——和当初她命令他做的一模一样!

听出这话里的揶揄之意,梓玉不客气地瞪了回去:“想得美,自己去拿!”说着便拂袖离开。她走得急,鬓间的那柄珠钗叮叮咚咚作响,秋衡心里愈发畅快,他怎么看见梓玉这副模样这么高兴呢?秋衡赤足下来,好生擦过,又换上一袭干净长衫,确认无误,这才去寻梓玉。

梓玉正躲在房里生闷气,生气的根源,还在小皇帝那儿。

其实,作为天子,三宫六院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小皇帝虽然年轻,可也有许多女人,作为皇后,梓玉从没有置喙过一言半语,可不知从何时起,每每知道他跟旁的女人在一起,她心里便不大舒服,等现在再亲眼见到,梓玉心底的不快就愈发大了。从刚才到现在,这种不快将她的胸膛涨的很满,酸酸涩涩的,她就像一叶孤舟,飘飘忽忽,寻不到岸,只能说些牙尖嘴利的话来伪装是岸。

梓玉耷拉着脑袋默然叹气,自己这个皇后是不是太不识大体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小贴士:陛下从来不是个好人啊,杀人如麻的大魔头,有木有!如戳到雷点,我很抱歉!

小混蛋就是这么的不省心啊,摊手~先到这儿吧,后面我写了但是不太满意,明天修改好再放上来^_^

、第69章 倾诉衷肠

梓玉耷拉着脑袋默然叹气,自己这个皇后是不是太不识大体了?

明晃晃的日头斜斜挂着,蝉鸣阵阵,一丝风都没有,她摇了摇扇子,还是觉得热,再一想到所谓的不识大体,便越发燥郁。

当然,她很快就将这个念头抹去了,她怎么可能会不识大体呢?她可是最识大体的了!

明明就是皇帝不自爱,到处拈花惹草,做的太过分!

梓玉心里不快,索性将一切都推到没节操的小混蛋身上,于是她躲在屋里,将这位数落个遍。可禁不住满脑子都是方才的一室春光,不过数落了几句,梓玉居然开始随着那处旖旎春光胡思乱想。

她好想知道,先前那个小混蛋到底做了什么?有没有和她们…

越这么想,心里越是痒痒的,像是有小猫儿柔柔的小爪子摁在心口,不轻不重地挠着。

挠着挠着,她又有些黯然神伤,那人究竟做了什么,岂是自己能置喙的?

她算什么?

梓玉呆呆望着窗口,习惯性的伸手抚上小腹——这是客栈那夜留下的“后遗症”——只这么一个动作,梓玉的心便又被揪了起来!一双凤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轻眨,倏地,泛起潮意,水气氤氲弥漫,难耐的悲怆与悔恨从中而来,她很不好受,心口隐隐作痛。

这种感觉令她好像又回到了逃命的那一夜,窒息,无力,坠痛,一齐袭来,她很害怕,又下意识地蜷起手指,紧紧攥着衣摆,光洁的丝绸缎子上起了层层叠叠的褶皱,像是水中的涟漪。

其实,对于皇帝之前的那番说辞,什么有人下毒害她停了月信又谋划已久的话,梓玉一直半信半疑——那个郎中诊出她有身孕的时机确实很巧,可若真的有人能够从两个多月前开始蓄意下毒,再算出他们会出宫并派人埋伏,那这局布的也太大太精妙了,这世间谁能够折腾出来?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藏在暗处,窥视着宫内宫外,心思细密至此,那他已然彻底威胁到皇帝了,小皇帝还会在秦州城待着,优哉游哉的亲自审犯人?

此举唯一的解释就是给梓玉一个安静养伤的地方,那么,他那个说辞便非常值得推敲了…而且,梓玉那天痛的几欲昏厥,迷迷糊糊之间,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依偎在这人胸前,听到砰砰如鼓的心跳,还有他用尽全力抱着自己狂奔,那种慌乱,那种害怕,那种绝望,是没法装出来的…这世间,只怕只有他二人才明白那种痛!

可是,如果这是皇帝期望自己知晓的真相,她信就是了…

眸光渐渐暗淡下去,梓玉心很乱,皇帝对她好,她不是不知道,可这种好能维持多久呢?

当今天子是什么样的人,梓玉太清楚不过,这人最狠心,也最无情。别的不提,娴妃就是个现成的例子。皇帝原先多宠她啊,梓玉还记得去年那个下了雪的万寿节,自己和娴妃两个在太液池边成了落汤鸡,这人还不是不顾旁人的眼光,直接将娴妃抱上了龙辇,真真是无限荣宠,可现在呢?被夺封号,贬为贵人,打入冷宫…永无天日!娴妃沦落至此,除了自己蠢,很重要的一点,不就是皇帝为了维护他的亲娘一手造成的么?

想到宫里那个难对付、有恃无恐的太后,梓玉越发黯然。

万一自己捧出了真心,却又倒霉悲催地跟娴妃似的,那岂不是太笨了?有前车之鉴,她怎么敢、又怎么能以为皇帝会永远对她好?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一个齐不语呢!

所以,梓玉更是连一丁点奢望都不敢想。

她从见到皇帝的第一眼起就在不停奢望,这梦没做几年就全碎了,现在,再让她奢望,梓玉会觉得自己真的傻…

她的心愈发的乱,正兀自煎熬,只听吱呀一声,外间的暑气和燥意一并卷进来,热的很。梓玉蹙眉,循着声望过去。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而她先前一直想着的那位,正立在漫天骄阳下,一袭素雅长衫,腰间系着丝绦,衬得身姿挺拔极了,像是不敢亵渎的神,又如芝兰玉树,气度非凡。

梓玉静静看着,试图分辨出他的容颜,可那张脸逆在朦胧的光影里,拢上一片金色的薄晕,有些微的模糊,没有往日的凌厉,更没有帝王的尊贵肃穆,反而平添了好几分柔和,让人看不清,亦琢磨不透,唯独一双长眸很亮,直直地回望过来,坚毅又沉峻,蕴着暖意,淌着柔情,能够慢慢慰藉、慢慢熨帖一颗彷徨无措又湿漉漉的心…

那颗湿漉的心不受控地突突跳了下,梓玉起来福了福身,再一想到刚才那些念头,她觉得好生荒唐。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想要他永远对自己好,想要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更渴望完完整整地拥有他…

可这终究是个奢望!

如此一来,梓玉更觉这人讨厌。她没好气道了句“陛下来得不巧,我正想去外面溜达”,说着也不等他,自顾往外走。梓玉很担心和这人共处一室久了,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经过那人身旁时,秋衡自然扣住她的手腕,不要脸地笑:“朕正有此意…”

梓玉顿住步子瞪他,他却依旧笑容满面,漂亮的眉眼舒展开来,很是清隽,又莫名好看,梓玉的心不受控地,又跳了一下,仿佛回到那一日,她隔着重重宫墙,看到那张白的耀眼的侧脸…

拇指摩挲着女人的柔荑,舒服的很,秋衡心下安宁许多,举止之间越发温存。

一时间,两人立在碎金下,想着各自的心思,谁都没有动。

直到被晒得睁不开眼,梓玉抽回手,讷讷地往屋里走,没想到那人反手阖上门,跟着上前,又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你不是要去溜达的么?”梓玉挣扎着回头想要瞪他,却正好对上那双蕴着笑意的长眸。

这一回,她彻底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这是她的夫君啊,共过患难,共过生死,还有苦痛…

“你身子刚好一些,不许下地乱走!”秋衡谨记老婆子们乱七八糟的提醒,将梓玉放回榻上,说着,又蹲□子替她除去鞋袜。他一边忙碌,一边还在絮絮叨叨,毫无帝王的尊贵。

梓玉被皇帝这个动作惊着了,她忙收回腿示意不用,又弱弱辩解:“都躺了好几天了,我实在是乏…”秋衡将她的腿拽过来,一手扶着小腿肚子,一手脱了她脚上的绣花鞋。他的神色专注,目光柔柔,似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对付完这边又对付那边。许是这人刚沐浴的缘故,他的掌心很凉,隔着薄薄的绸缎,梓玉都能完全感受到那份凉意。哪怕他的指尖离开了,可小腿上的丝丝凉意依旧没消——这是他的温度!

起了这个念头,梓玉脸又红了。

见她垂着脑袋,满脸通红,秋衡坐在她旁边,替她拢了拢碎发,解释道:“梓玉,你救了朕一命,朕欠你的,这辈子只怕都还不清了!你不用太过介意,这些都是朕可以为你做的…”这些,也是他能为死去的那个孩子做的…

所以,现在这人对她好,全都是因为她救了他?

梓玉心中咯噔一下,偏头躲过他的手,愤愤道:“陛下,我记得如贵人可是救了你两回呢,难不成,你也是这么对她的?”极尽尖酸刻薄之能!可一想到皇帝也在那个讨厌的如贵人面前伏小做低,梓玉胸口不由得憋了一口气,脸也气得圆鼓鼓的,哪儿还管自己说了些什么。

她这副模样落在秋衡眼里,实在可爱的紧,这个女人明艳又娇憨,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宝,他心念一动,凑过去捏了捏她的脸,光滑又细腻,有趣的很,秋衡哧哧笑了。梓玉越发觉得这人讨厌,正要赶他走,岂料这人玩心又起,居然用指尖戳她的脸。梓玉一向丰腴,脸也有些圆润,这么一戳,便会留下一个浅浅的窝,粉粉嫩嫩,好看极了。

梓玉彻底不耐烦了,她一把扫开那人顽皮的手,怒目相视,谁知道皇帝笑得越发开心,还越凑越近,越凑越近…他的重量齐齐压过来,梓玉不得不倚在床榻一侧,勉强支撑着,最后,两人额间相抵,眉眼靠得极近,眸子里只有对方,鼻息交缠。

他们贴的这样的近,甚至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很快,很快,快到要窒息。

秋衡喉间滚着低笑,说出一个事实,“梓玉,你不高兴了。”

这话很轻很轻,只有他二人听得见,落在梓玉耳中,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她的耳垂随之覆上一层薄薄的粉色。被说中心事,梓玉有些恼,偏偏他又低低问道:“梓玉,你为什么不高兴?”声音沙沙的,像是淅沥沥的春雨,悦耳极了,还裹着一丝诱惑之意,让人莫名的脸红心跳,

梓玉险些要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她便想到了下场凄凉的娴妃…身子猛然一滞,那些话便吞了下去,梓玉心里不痛快,却只瓮声瓮气道:“你离我远点!”说着,伸手推他。

可那人的力道哪儿是她能比得上的?

他像是一座山,岿然不动,梓玉白费了许多的力道,心里更加不乐意了,两人还靠在一处,她一垂眸,视线正好落在那人盘领中露出的修长脖颈上。她的头一偏,索性一口咬上这人白净的脖颈!

“嘶——”

秋衡倒抽一口气,眉头蹙起,拧在一块儿,却没有避开,他只是拥着她,缓缓道:“梓玉,我知道你为何不高兴…其他的,我不敢保证,可我能许你一世安稳。”

又是一世安稳?

梓玉怔住,仰面望着那人,郑重摇头道:“陛下,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要你欠我什么,又或是一世安稳,我只是…”

“只是什么?”

对于皇帝的追问,梓玉避而不答,她赌气般的重复了一遍:“反正我不想要你欠我什么!”

还是这般的倔强!

“嗯,我知道——”秋衡笑了,继续道,“所以,我也只是单纯地想要一辈子对你好,和这次的救命之恩无关。”顿了顿,他动情道:“梓玉,我待你…终究和旁人不一样的!”

一辈子?

和旁人不一样?

仿佛听到什么胡话,梓玉瞪大了眼,一脸惊恐的表情——她没听错吧?

秋衡知道她的顾忌,伸手抚着她的脸,苦笑道:“梓玉,你若不信,我可以用一生证明给你看!”

“…”

这是陛下这辈子说过的最动人的情话,这也是梓玉此生听过最动人的情话,她不知道旁人该是什么反应,她只觉得自己胸膛涨的很满,很满,里面满满的,全部是感动,她已经顾不上到底该不该信,她下意识地想要相信一会儿,哪怕片刻也好,就当她傻了吧。

梓玉眸子泛红,她看着那人,再也忍不住,又凑上前,轻轻碰了碰他的嘴角。

软软的,还有些温热,这也是属于他的温度——这个认知,让梓玉很高兴,哪怕他将来会属于别的女人,可至少这一刻,是她的!

对于梓玉主动吻自己的举动,秋衡彻底惊呆了,他心中狠狠战栗,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四目相及,视线纠葛,倏地,两人齐齐笑了。

傻得可爱!

甜蜜盎然,他微微俯身吻了上去,一口含住红唇…梓玉的身子还没好透,皇帝虽没节操,但到底舍不得她受苦,所以,也只能在此占占便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0章 世外桃源

作为天子,秋衡从来不缺女人,更是经历过不少,就现在后宫那些莺莺燕燕,除了极个别特别腤臢的,他都不算讨厌,而且,他与婉儿青梅竹马,秋衡自认早尝了情~事,可这一回,与梓玉真正交心之后,他才发现一切都不一样!

以前他对着婉儿或是别人,再喜欢,也不过是宠着顺着她们的小性子,赏些珍奇玩意儿,要不就多临幸几回,施施天恩,可面对梓玉,他觉得做这些都是玷污,他对梓玉的情感很复杂,有宠溺,有爱慕,还有珍视,更有尊敬——是的,他敬佩这个结发妻子!

这是皇帝第一次打心眼里佩服一个女人,所以,他对梓玉不一样,所以,在知道梓玉的心意时,他才如此慌乱无措,又喜出望外。

原来,两个人心意相通又互相钦慕是件这么好、这么美的事!

秋衡感到一种由衷的喜悦,他沉醉于此,无法自拔。这几天,他整日憨憨傻笑,却根本不知自己到底在乐什么。这种美妙的滋味,皇帝从未遇过,只恨不得时时刻刻见到那个人,又粘在她身边,好似怎么都看不够!

原先秋衡还偶尔出去一下,自从初尝情~事的欢愉滋味,他就不舍得离开了,一天到晚赖在梓玉跟前。梓玉无论是用膳、纳凉、睡觉,秋衡都一律陪着,就连女子要去方便,他也恨不得杵在边上当门神。梓玉哭笑不得,她还真没发现小皇帝这么缺爱!梓玉问他:“陛下你不忙么?”秋衡摊手,回得坦然:“朕不忙,更何况,再忙也比不得你重要!”

梓玉是彻底败给他了。

越是接触,越是知道这个小混蛋说这些话根本就是信手拈来,她深深担忧自己又被这人诓骗了,可见他对自己又是呵护备至的,梓玉心里也就逐渐放下负担,也开始慢慢差遣他,而且愈发习惯——这可是原来在宫里不敢想的事,皇帝倒也乐意,而且乐此不疲。

比如,早上两人用过早膳,梓玉习惯睡个回笼觉,她又贪凉畏热,这人便在旁边摇扇子扇风,劲道不轻不重,舒服极了;再比如,到下午时分,怕她闷得慌,便是绞尽脑汁找乐子逗梓玉开心;等到夜间,外头暑气消了,他这才允许梓玉出去小坐一会儿,可也是绝对舍不得她下地走的,这人将梓玉抱到院子里的竹榻上纳凉,又替她在一旁赶蚊子。更有一次下过雨,蚊虫陡增,梓玉被咬了好几个大包,他心疼之下,直接将袖子撸起来…

结果,那一日小皇帝被咬惨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伸手又要挠,梓玉怕留疤,忙止住他的动作,让人去拿备好的薄荷、芦荟叶子来,一点点在他白净的胳膊上擦,替他慢慢地摩挲,一边又吹着气。

凉飕飕的,痛痒减缓了许多,秋衡舒了一口气,又垂眸看她,却只能看到梓玉的头顶,乌发柔顺散下来,从肩头滑落,衬得她温柔又贤惠。

只这一幕,只她对他好一点,就让秋衡吃了蜜一样,根本不觉得痒,又觉得分外开心,还很幸福。

是的,幸福,这种滋味秋衡自小并未体会过多少,而现在,只有梓玉能给他!

心里慢慢溢出好多好多的柔情蜜意,秋衡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离开这个女人!

夜深时分,他紧紧拥着梓玉,在她耳边低喃:“梓玉,如今这样的日子,好不好?”

一番折腾之后梓玉也根本睡不着,她原本是背对他的,现在翻了个身,正好脸冲着他。暗夜里,皇帝的面容模糊,那双眸子依旧如黑曜石般的亮,像是天边璀璨的星子,独独映出她来。这样的深夜,这样的注视,实在让人怦然心动。

“很好…”梓玉循着自己的心意如实道。

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就我跟你两个人,真好!”这几天就跟世外桃源似的,她什么都不要操心,什么都不愿多想,好像外面的风风雨雨都和她无关。

秋衡当然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他心里涨的难受,又泛出好些苦涩酸楚来。吻了吻梓玉的眼眸,他说:“梓玉,我会尽我所有对你好!”再漂亮的承诺他不是不会说,可他知道自己说了梓玉也不会信,她那样的心思细腻,若是自己承诺了却没有做到,那她定然会记恨在心,所以,不如这样,让他一点点证明他对她的心!

小两口避在世外桃源中,安安稳稳,可外面是真的乱,尤其京城众人听见皇帝遇袭这么大一件事不免激动了。于是,党派之间借着这个由头互相攻击,都怕被扣脏帽子,也都在使劲泼脏水。最后,不知怎的,有风言风语说是齐不语派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