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阳翁主却是眉头一皱,然余光瞥见这一室自己亲手布置的陈设,还有硬要在庭院里挖一方水池,从院门架一座小桥到屋子里,眉宇间再无其他,只余浓浓的自责。

甄明廷虽身为男子,心思却极为细腻,见母亲眉宇间忽然有了愁色,关切道:“母亲,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甄柔一听,立时睁眼向曲阳翁主看去。

迎着儿女关切的目光,曲阳翁主看向甄柔,见那云髻上正戴了一只鲜嫩的玉簪花,不用问也知是甄柔今日轻晓收集秋露时摘的,从小潜移默化融到骨子里的就是不喜庶务,如今性子已成,遂只能掩了忧色和愧疚,如平常道:“哪有有什么心事!”说了一句转移话题道:“倒是你,今日怎么在府里?”

一句话问得随意,却叫甄明廷神色一僵,半晌方不自在道:“马上中秋了,不知母亲怎么打算?”

曲阳翁主目光一凝,深深地看了甄明廷一眼。

在母亲的注视下,甄明廷越发不自在,忙低头垂眸,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几声。

这一看,曲阳翁主当下冷笑了一声,换做以前必要冷讽一番,此时因才注意到一件大事,没有心思与甄明廷多费唇舌,只把入鬓的长眉一挑,单刀直入道:“我怎么打算不重要,重要是你怎么想!可是想把你那位伯父放出来,好来个一家团聚过中秋?”

从六月下旬那一场火势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听到甄志谦的消息了。

这会儿乍然一听,甄柔不觉一怔,心里仍有些复杂。

只是到底已成这样,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对于甄志谦她心下只有漠然。

甄柔默默垂眸,不置一词。

听母亲这样问,又见胞妹的态度,甄明廷只得面对道:“母亲,我有这个想法,是有些私心。可也是逼于无奈。”

似乎话中有话,甄柔抬起眸来。

甄明廷微蹙眉心,沉吟道:“我们甄氏一族世代居于彭城,至今已有五世。嫡脉虽只有我们,但庶出旁支却繁多,真论起来也是枝繁叶茂的大族。他们是维系我们甄氏在彭城和下邳统治的根本,很多都身居要职。”

“伯父任家主和彭城郡太守时,极为厚待族人,在族中声望颇高。”

“我和阿柔自幼失怙,伯父如亲生儿女待我们,众人皆知。如今我软禁他,谋位而上,在很多人眼里,已成恩将仇报的不孝之人。若再不让伯父借中秋之宴,在众人面前露面,我恐大家心寒,就此难以齐心!”

将近来的苦恼说了出来,甄明廷长长叹了一声。

甄柔亦愁眉起来。

大汉延绵数百年,举孝廉一直是朝庭选拔人才的主要途径之一。

不少名公巨卿都是举孝廉出身。

祖父当年就是彭城郡举孝廉到朝廷为官。

是以,时下极为重视孝道。

兄长的所作所为,在外面人看来确实品行有失。

尤其是甄家以清名誉满天下,备受天下儒生士族们推崇,甄氏后人也因此被人高看一眼,却也因此更不能德行有亏。

以上心思不过一念间,甄柔已下意识思索道:“不论以后是否能成徐州太守,就仅继承甄家,阿兄也急需用人,族人必强于外人,势必要笼络。”

第六十二章 说道

此话一出,甄明廷眼睛顿时一亮,欣喜地看向甄柔。

甄柔却反回瞪了一眼,尔后唇一抿,径自撇过头去。

被阿妹瞪了也不在意,甄明廷呵呵一笑,看向曲阳翁主道:“母亲,最防备伯父的人是阿柔,可现在阿柔都认为中秋该放伯父出来一聚了!”

曲阳翁主听而不语,只若有所思的看着甄柔。

察觉母亲看来的目光,甄柔不解地转头看去,道:“母亲,怎么了?”目光如此奇怪,隐约在思索什么。

曲阳翁主敛了眸光,再一想甄柔这一年多来的种种,就莫名地笑了,道:“到底是君舅的亲孙女,该有的敏锐一点不差,倒不算被我耽误太多。”

兄妹两一闻言,不由互看一眼。

都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提及祖父。

不过听话里意思,却是认为甄柔有祖父政治敏锐。

如此一来,不就是也赞成中秋让甄志谦出来么?

兄妹两一念转来,都明白了曲阳翁主的意思,甄明廷当下喜道:“母亲,那儿子就让伯父伯母出来一聚了?”

曲阳翁主看着一脸喜色的儿子,没好气道:“你决定就好,还问我做什么?”

做了二十余年母子,甄明廷早习惯了曲阳翁主的语气,知道母亲这是同意了,当下拱手一礼道:“多谢母亲体恤。”

曲阳翁主一只手倚着凭几,一只手摇着纨扇,直接转头不理了。

甄明廷脾气好,丝毫不在意,又向甄柔拱手一礼,道:“还有多亏阿柔说合。”

甄柔虽很多地方像曲阳翁主,但到底性子更为温和一些,念及自己下月就要远嫁了,兄长又对甄志谦至今仍多为在意,就忍不住关切道:“阿兄,伯父乃我们的至亲,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现在你已控制局面,但时日还短,若没有一两年功夫,恐难彻底消除伯父的势力。曹劲那边明年势必要夺下徐州,到时与陶家,乃至薛家必有一战,这个时候我们甄家更不能乱!所以还请阿兄注意,万不可对伯父掉以轻心!”

说到这里,想到甄志谦与薛钦过从甚密,不由担心他二人里应外合,到时那就…

甄柔越想越觉不安,眉心已不觉又笼了起来。

见甄柔难掩忧色地蹙起了眉,为人母的哪能舍得?且他们这样人家的女郎,当是能如何娇惯就如何娇惯。是以,曲阳翁主见不得甄柔起了忧色,然一念及今时不比往昔,眼下局面又是这样,让甄柔多思多想也好,遂摒弃了心中的不舍。

又听甄柔提到曹劲,曲阳翁主由此思彼,就想到了远在冀州的曹家大本营。

正所谓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为了自己孩子,女子都能由软弱到坚强,何况只是压下自己的厌恶?

曲阳翁主当下去了让姜媪给甄柔说曹家情况的念头,索性就借了今日这个话头,亲自说道:“阿柔说的在理,一旦甄家乱了,她在曹家也将举步维艰。”

淡淡一句,将话题扯到了曹家。

甄柔一怔,不明所以地看向曲阳翁主。

怎么突然说起曹家,突然说起她了…

曲阳翁主只作不见甄柔的诧异,摇着纨扇,目光遥远不知望向何处,继而启唇,徐徐说道:“曹家复杂,当家主母并非曹劲亲生母亲,而是——卞姬!”

话刚起头时,本还一脸平静,但一说到“卞姬”二字,神色顿时冷了下来,轻蔑和厌恶之色,丝毫不加掩饰地在眉梢眼角尽数露出。

甄柔不由诧异,母亲很少这样流露出对一个人的喜恶,随即一想又觉合理。

卞姬,人称卞夫人。

齐侯曹郑的继妻,乃曹劲生母阳平公主逝后,由妾扶立的正室。

其实说起卞夫人,倒和当年“未央神话”孝武卫皇后卫子夫,经历有几分类似。

卞家乃冀州一户倡家,世操卑贱职业。

卞夫人出自这样的家庭,长大后自然不免再操家族职业,成为了一名以声色谋生的歌者舞伎。

斯时达官显贵,无论男女,皆于后宅蓄养歌姬。

阳平公主喜好歌舞,一次偶然见卞夫人在侯府不远处卖艺。那时卞夫人不过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身姿柔软极其善舞,歌喉又如黄莺娇脆,遂被带回了府中豢养。

未料卞夫人进府不久,就此得了齐侯的青睐,十五岁时更为齐侯生下次子,仅比曹劲大数月罢了。

待到三年后,阳平公主生嫡三子难产而亡后,卞夫人便被扶立为正室了。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甄柔对此并无任何感触,毕竟一直是无任何关系之人,至多不过叹息一声阳平公主引狼入室罢了。

不过坊间似乎还另有传闻,道是卞夫人十分贤惠,而且知恩图报,逢年过节凡有宴会,她从不与齐侯并坐,永远是将女主人位空出来,以示尊敬阳平公主。

但不论孰是孰非,卞夫人品行又如何出众,其倡家出身,已决定了她绝对不受曲阳翁主待见。

思及此,甄柔不由疑惑的看向曲阳翁主。

说来也是奇怪,母亲是重享受之人,父亲又从始至终只有母亲一人,根本不像其他世家贵戚子弟收用歌姬,她委实不懂为何母亲从不蓄养歌姬,甚至深恶痛绝。

曲阳翁主说完,见甄柔好奇地看来,以为甄柔已重视起曹家的关系,她深吸口气,压下对卞夫人的厌恶,道:“你下月虽先到衮州昌邑完婚,但迟早会去信都生活。”

信都,冀州治所,位于冀州安平国,乃曹家大本营所在。

甄柔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婚礼过后不久,她就会远赴信服侯府生活。

那里距彭城,当真是山高路远,一别数千里之遥。

甄柔一直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这会儿听得母亲一说,心里只觉闷闷难受,面上却轻松道:“母亲,女儿知道,不出意外,估计今年过年就在信都了。”

曲阳翁主听到甄柔这样说,想到甄柔今年就不在身边过年,也不由恍惚了一下,方冷哼一声,道:“生活?以为信都是你能好待的地方?”

第六十三章 说毕

自古以来,文人骚客的诗词,或妇德的歌颂中,值得称赞的母亲,总是千篇一律的温柔慈爱,体贴勤劳。

曲阳翁主显然和既定的母亲形象不同,但爱子女之心,并不比天下任何一位母亲少。

甄父英年早逝,曲阳翁主那时正当花信之期,以她的家世容貌再寻一门好亲事可谓易如反掌。尤其是大汉崇尚寡妇再醮之风。

可是一旦再醮,曲阳翁主势必只有放弃两个孩子,毕竟甄家不是允许子嗣外落的家族。

一双稚嫩的儿女,没了父亲,怎么能再没了母亲?

曲阳翁主自不会弃了孩子去嫁人,却也听不得外面人的议论,道两个失怙的孩子太拖累人了,只能让自己嚣张跋扈起来,尤其是对两个孩子更不吝疾声厉色。

久而久之下来,母子三人的相处就变成了这样。

甄柔是一个过敏善感的女郎,她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很早的时候就明白了母亲的伪装,现在自然就看出曲阳翁主冷哼之下的关心。

又一念及自六岁父亲去世后,母亲为他们兄妹牺牲了太多了,如今自己眼看就要远嫁了,以后不能侍奉膝下不说,至少现在得让母亲宽心些。

甄柔这就顺着曲阳翁主的话道:“母亲,我知道去了信都之后,必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

曲阳翁主挑眉,示意甄柔说下去。

甄柔微微点头,将自己对曹家的了解,逐一沉吟道:“齐侯共有四子,长子曹勋、第三子曹劲、幼子曹昕皆为阳平公主所出,次子曹勤则有卞夫——”

一个“夫”字刚出口,曲阳翁主目光就是一冷,更有一刹那透出雪亮的恨意。

甄柔一怔,旋即只当自己看错,母亲和卞夫人又不认识,怎会有恨?

此念一哂而过,甄柔改口道:“次子曹勤则有卞姬所出。”

这样说时,曲阳翁终是主露出满意之色。

甄柔继续道:“大汉乃嫡长子继承制。如今曹勋早逝,次子曹勤自是名正言顺的长子,卞姬又被扶立为正室,他自也当得上一声嫡长。然,继室本在身份上低了原配一头,卞姬又是倡家出生,曹劲还与曹勤乃同年,这样一看曹勋走后,曹劲承袭嫡长子身份也是顺理成章。是以,在嗣子之上,曹劲和曹勤必有一争。”

甄明廷近来一直忙于接手家族和彭城事务,难免对一些事有些忽视,但到底是世家出身,一听甄柔说,就接口道:“嗣子之争必不可免。不说侯门之家,就是一般乡宦之家,为了家产同胞尚且成了仇人,何况这异母兄弟?”

一语说完,不由担心的看向甄柔。

不算近期归附的幽州,曹家原就占据冀州、青州、衮州三大州。

曹勋按礼制被立为嗣子,随齐侯坐镇冀州大本营。

而曹劲和曹勤,则分别被任命为衮州太守和青州太守。

如今曹勋早逝,曹劲和曹勤皆有一争嗣子之机,曹家迟早都难免一场内斗。

毕竟权势太过蛊惑人心,就如他,原以为自己淡薄名利,今夕夺了家族大权,才知这权利在手的滋味,确实让人难以放手。

蓦然地,就想起了曹劲的许诺,整个徐州的控制权。

甄明廷眸光一深,放在案上的右手不觉紧握成拳。

甄柔不知兄长内心深处的想法,只感受到他的关心,遂朝他一笑,尔后才续又道:“我一旦嫁曹劲为妻后,自然与卞姬母子站在了对立面。不论卞姬此人究竟如何,仅此一点,我和她必然不睦。可她摄治内事,乃当家主母,我身为晚辈,在身份上便要矮了一截。”说着问向曲阳翁主,“母亲,您可是担心我会受委屈?”

话都说到这份上,曲阳翁主也没什么可含糊其词了,遂直言道:“卞姬自幼四处卖艺,游走于市井之列,并非你寻常结识的后宅夫人。”

对于母亲教诲的话,甄柔一贯是听从的份,当下从善如流的点头道:“女儿记住了。”

立马回应,显然是没放在心上,曲阳翁主想到阳平公主的香消玉殒,心里顿时不可抑制的一痛,再见女儿这样的态度,忍不住厉声喝道:“你给我一字不差的听清楚!游走于尘埃之人,一旦攀附上去,他们没有底线!你一定不能等闲视之!”

少被母亲这样呵斥过,甄柔一愣,“母亲…”见曲阳翁主仍旧一脸厉色,她暗暗压下吃惊,郑重其事道:“女儿一定谨记。”

得到承诺,曲阳翁主身上的戾气一下子散了,她似有疲惫的闭上眼睛,倚着凭几,懒声无力道:“既然你看得清楚,我也不多说了,就再唠叨一句,你和曹劲既为夫妻,就要一直站在他这边,若…”莫名一顿,就跟着换了一种说辞,“曹贼还是较重名声,看在甄家的清誉上,他应该会对你另眼相待。有曹贼和曹劲两父子为你撑腰,你也无需太过受卞姬辖制。”

嘱咐完这一句,曲阳翁主道是今日午睡浅眠,现在乏了,便打发了兄妹两。

“诺!”

如是,甄柔只得压下满腹疑惑,随甄明廷一起退了下去。

他们母子三人在这个开凿了水池的院子,一向不喜有侍人在身边,都是打发到院门口侍立。

出了院子时,甄明廷因得了曲阳翁主应允甄志谦中秋出来,自还有事要办。

甄柔也不耽搁兄长,带了等在院门外的阿玉,就一径回房。

虽一路顺着树荫廊檐而行,奈何中秋前后复热得厉害,回到房中已是一身薄汗。

也不管时辰不早不暗,吩咐阿玉备了热水,沐浴洁身,洗得一身清爽,才舒了口气。

换上纱衣,甄柔以回笼觉打发了众人,睡在枕上静静呆想。

母亲对曹家一向不喜,根本一句也不愿提及,可今日说话下来,却似乎对曹家人自知甚详。

这到底是何为?

百思不得其解,又想亲口询问,可是母亲的态度…

甄柔心烦的翻了个身子。

从头到尾将事情再捋了一遍,仍旧无果,心里一泄气,索性让自己放松的小憩会过去。

第六十四章 造势

甄柔下午睡时,想的很好,后面还有时间。

可接着就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了。

在这个时候,中秋还不是固定的节日。不过《周礼》和西汉《礼记》已有“中秋”记载,那时宫廷帝王就有拜祭月神之俗。如今,这早已在各大世家贵族和文人学士中流传。甄家作为累世公卿之家,又堪为天下儒生学子之楷模,对于旧俗礼制一向极为推崇。

是故,甄氏一族每年都会在中秋这日尊旧俗,当然这也是为了聚宗亲之心,展家族之风,毕竟上古至今,其社会是以宗亲家族为基本构成。

也正是如此,族人不可谓不重要。

尤其是甄明廷乃夺权上位,更需借中秋聚宗亲一旧例,以安族人之心。

以往这些事都是陆氏一手操持,今年显然不可能了。甄明廷又是丧妻的鳏夫,内事只有曲阳翁主这个母亲来了。

甄柔想着自己要远嫁了,恨不得在出嫁之前,把力所能及之事都为母亲分担了,自然主动请命操办中秋家宴。

曲阳翁主虽见甄柔并非自己担心的不知事,但多少还是不放心她娇女郎的性子,存了磨练之心,便也允了甄柔的请求。

而且中秋后,就是甄柔十七岁生辰,去年因为要忙着为甄姚备嫁,自是草草了事。今年是甄柔在娘家最后一个生辰,少不得要置办一下,当然也是存了为甄柔做脸的心思,再则越是有人不愿他们联姻,越要高调的昭告天下。

这样一来,甄柔只好把曲阳翁主和曹家之间的疑惑放下,专心筹备中秋家宴,还有自己的生辰宴。

好在两个宴会之间隔了有旬日,倒不至于搅在一起。

不过中秋也没几日了,甄柔又一心想为曲阳翁主分担内事,便想将出嫁那日涉及之事,能先做的,一并先做了。

于是,从曲阳翁主允甄柔操办宴会这天起,甄府上上下下就又忙将起来。

因为甄府连绵十数栋院落,占地十分大,所有的侍人,几乎都出动,先把宅邸里外粉刷一新,又打扫屋舍,并把旧陈设收起,一律另换上新的,这些都是出嫁前需要料理妥当的。

十五除了聚宗亲之心,主要的旧俗还是拜月赏月,宴会的重头戏自然在晚上,灯是少不了的。从大门到宴会的主要道路,都沿着长廊悬了花灯,每道主院门上还有鲜花鲜叶搭了花架。夜晚灯一点亮,绿叶红花在辉煌的灯光照映之下,那种繁花锦绣,也格外有一种彰显太平盛世的喜意在。

甄柔这一切的心思,都是为了让族人们感受到,甄明廷的取而代之,只会让甄氏一族越来越好。

廊灯和花架都是先一天搭的,到了次日,又是另一种普天同庆的热闹。

是了,普天同庆。

不同于往年的热闹,就是为了庆贺甄柔出嫁,更为了庆贺甄、曹两家联姻,而自此以后,甄家乃至彭城、下邳,将在新任家主甄明廷的掌舵下选择另一条政治道路。

是日,太阳不过才升高,甄府大门已訇然大开。

大门外的广场上停满了马车,有将百名持戈甲卫维持秩序,又十位傧相导引宾客鱼贯而入。

来客都是甄氏族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衣饰鲜明,自也有俭朴清寒之人,但大多看上去都很体面。

既是同族人,甄柔又特意邀请了所有甄氏族人,他们许多都是居于彭城之外,当下见面,自是不免一番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