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不由一紧,深深地看了一眼甄柔。

干净,透彻,能一眼望到底的纯粹,足以让人放下心防。

自信,明媚,从骨子里透出的骄傲,可以与他并肩而行。

理想中的妻子,差不多就是了。

曹劲眸底划过一抹满意,不觉暗自点头,然后眼神示意甄柔跟上。

这时,曹劲的步伐小了,步子慢了。

甄柔轻松跟上,两人并肩而行。

宾客中虽好奇三美风姿,有不少目光落在后面的甄姚和郑玲珑身上,但注意力更多的还是在曹劲身上。

有众宾客一直留心曹劲,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一幕。

如此落在他们的眼中,就有了意味深长的解释——对视的一眼便是深情凝视;刻意放缓步伐同行,是曹劲对甄柔的重视,丈夫对妻子的看重。

而这样柔情的曹劲,更是谁也不曾见过的。

如是,满堂惊艳过后,是诧异、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种种复杂情绪。

郑玲珑在他们身后而行,看着前方郎情妾意的一幕,她只觉得太过难以置信了。

什么时候曹劲也会如此怜香惜玉了?他不是一贯不近女色么!?

当年,曹劲不是因不喜卞夫人安排的婚事,直接将女方送予一寒门将领,让其毁了名声。

虽然后来女子被明媒正娶,但从堂堂曹家三公子的未婚妻,就此沦落为寒门小将之妇,可以说是一辈子都毁了。

可对女人如此狠心的曹劲,为什么会这般对甄柔?

难道真是因为…

蓦地,脑海里浮现出适才在三房院子,曹劲亲口承认他对甄柔一见钟情,甄柔是他此生唯一愿意娶的女人。

声音掷地有声,让人振聋发聩。

不!

不!

不!

这不是真的!

心底有个声音疯狂呐喊。

但郑玲珑知道,这个时候万不能失仪,宽大袖服下她指甲深深扣入手心,疼痛让她清醒,保持理智,她一如这么多年来的每一次,越是难受,越是愤恨,越是仪态万千,跟着他们的身后款款而行。

却也在这时,赞叹声不知何时变了风向。

“原以为大少夫人已是世间难得的美人,现在见了三少夫人,才知倾城佳人当如是。我看三美之首,当属三少夫人!”

世上从不缺扒高踩低的势力之人,一语方尽,又有同道中人接着赞叹道:“三少夫人不仅美貌,而且有胆有识,半年前如何救四公子,我可是早有耳闻!”

“是啊,也只有三少夫人的美貌胆识,才能匹配得上三公子的雄才伟略。”话音未落,马上就有人估量着刚才那一幕,将话接了下去。

一声又一声的议论落入耳中,郑玲珑妩媚的眸光渐渐阴冷下去。

却不及人窥得一二,郑玲珑又双眸含情起来,尔后余光不经意掠过周围一张张或惊艳、或贪婪盯着自己的脸孔,她忽然勾唇一笑,端是笑容妩媚,充满勾人的诱惑,极是撩人。

哪怕真是钟情又如何?

天下不是没有不偷腥的猫么?

郑玲珑愉悦地低笑出声。

笑声千娇百媚,听得人心头一酥。

甄姚与郑玲珑相携而行,听得最是清楚,不由地一怔,下意识就转头看向郑玲珑,眼里带着不解。

郑玲珑转头,对上甄姚纳罕的视线,她也不心虚,泰然自若地笑道:“仲策和阿柔男才女貌,看着极为赏心悦目,心里高兴,不由笑出声了。”

听到解释,再一想这一路上充斥在耳边的议论声,尽是拜高踩低之言,而被踩低的就是眼前这位曹家大少夫人郑玲珑,她还如此为甄柔高兴,总不可能没听见吧?

还是这位寡居长嫂,真是心如止水,随亡夫死了心,才会不在意这些虚名?

甄姚一听脑海里就生出疑惑,只是她身份使然,不过依附甄柔的客居之人,不好多言,遂笑着附和道:“正如大少夫人所说,阿柔和三公子夫妻和睦,正是难得的佳偶,让人见之心悦。”

听到甄姚也随自己一起称道,倏然想起眼前这位大甄女,虽是三美之一,命运却比自己还坎坷,反之一起长大的堂妹,却嫁得如意郎君,而甄柔又对她这位堂姐极是看重。

想着,郑玲珑脸上的笑容转瞬延至眼底,越发亲切地执起甄姚的手,道:“你是阿柔的姊妹,和我何必如此见外,叫什么大少夫人,就跟着阿柔一起唤我长嫂吧,我今儿见你第一眼,可是极合眼缘呢!”

一人有心拉拢,一人有心倚靠,二人一拍即合。甄姚当下似盛情难却,羞赧低头,低低地唤了一声“长嫂”。

郑玲珑仿佛高兴极了,顿时扬声“诶”了一声,笑容满面道:“阿姚,我的好妹妹。”

彼时,甄柔已和曹劲已随侍者,行至主位的左下首入座。尔后回首去看甄姚,就见甄姚和郑玲珑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由放下心来,对郑玲珑颔首感谢道:“我阿姐初来驾到,稍后宴上,就麻烦长嫂了。”

郑玲珑亦入席坐下,闻言看向和曹劲同案而坐,位于自己上首的甄柔,一贯的善解人意道:“阿虎年纪小,以往出席宴会,都是我一个人,今儿难得有阿姚陪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岂会觉得麻烦?”一言揽了照顾甄姚的事,方瞟了曹劲一眼,再次安甄柔心道:“今日你和仲策是宴会的主角,估计会有不少人向你们敬酒,你就好生随仲策应酬,阿姚就放心交给我便是。若出任何问题,尽管拿我是问。”言语间,俨然是实心为甄柔着想。

似不愿甄柔再为自己劳心,随郑玲珑同坐一案的甄姚,微微倾倾身体,隔着郑玲珑对甄柔道:“阿柔,你且放心,若有事情,我会问过长嫂的。”

听到她们对彼此的称呼,甄柔不由诧异。

甄姚自出事以来,对外人极为排斥,和郑玲珑交集也不过来时路上这一会儿,交谈甚欢尚可理解,但不至于如此亲昵才是。

然,不及甄柔深思,只听有侍者高声唱道:“君侯到——”

甄柔随即敛下心思,自榻起身,随众一起,恭迎曹郑。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宴上(一)

曹郑入座,华堂宴开。

宴上,男女宾客们满座一堂,曹家人也能来都来了。

主位上,卞夫人罢手免了跪在一旁伺候的侍女活计,亲执酒壶,手拿箸子,为曹郑斟酒布菜,动作娴熟。曹郑美酒佳肴,大快朵颐,观戏作乐,谈笑风生。

时下,以左为尊。主位左下首席位,坐着最得宠的环夫人,余下三位有生育之功的如夫人,依得宠程度、在府资历依次排位而坐。她们不时交头接耳,间或与卞夫人及曹郑聊数语,一派融洽。

曹勤和李玉莲夫妻到底是晚辈,他们就居于四位如夫人之下。因着曹昕腿脚不便,他之下的曹府公子女郎都尚未成年,这又不是家宴,便未出席。而李玉莲之父李远,作为曹郑麾下第一大将,极受器重,席位居于重宾客之首,曹家人之下,也就是女儿女婿的席位后面。他携妻子出席,上首有女婿曹勤不拘公子身份,执晚辈礼斟酒,下首有同僚好友推杯进盏,也是一番热闹。

左边席上已是行宴之乐,转到右边席上却又是另一种热闹盛世。

今日宴会是为曹劲举办,甄柔又才受了曹郑抬举,有道是夫妻一体,曹郑如此抬举甄柔,何尝不是看重曹劲?

历来财帛动人心,权势则令人趋之若鹜。

一时间,众宾客或携眷同行,或三五作伴,离席过来,举杯敬酒。

甄柔与曹劲同席,作为妻子,当有人来敬酒,少不得要跟着碰杯而饮。

尤其是前来的男宾,想到甄柔也在,多数都是携眷前来,甄柔这便又要举杯,又要寒暄交谈几句。

不过难怪人说,酒桌上最易拉近人交情,这一杯杯酒喝下来,倒是在信都上层女眷圈子里都走马观花地认识了一遍,还遇上不少有意深交的。

只是待到酒过三巡,甄柔哪怕小有酒量,但这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还要一直打起精神应酬,又处在宴会这种闹闹糟糟的环境中,时间一久,也不禁有些醉意,头脑微微发涨。

又打发一拨携眷敬酒的官员武将,甄柔把酒樽一搁在案上,再是忍不住闭上眼睛,手肘抵案,指腹覆上太阳穴,或轻或重的按起来。

曹劲一仰而尽杯中酒,抬眸就见甄柔忽然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不由皱眉。

前一刻分明还是精神奕奕,与那两三个官员的内眷相谈甚欢,现在怎么就…念头不及转完,倏然忆起肖先生曾劝他成婚时的话,道是他上有生父大权在握,疑心甚重,他又常年不在信都,即便官员武将有心靠拢,也投靠无门。若有一房妻室,且深谙后宅人情来往之道,可谓是一大臂力。

当下回想起甄柔今晚上随他应酬时的种种表现,心中有所了悟,再看甄柔眉宇间不仅醉意明显,还有掩饰不住的倦意,明白这之前该是甄柔在强撑。

对于甄柔强撑忍耐,曹劲早有见识。

当初大婚前就是,一路躲避追杀,双手血肉模糊一片,也强撑镇定,直到平安进入城门。

现下露出这般醉酒之态,怕是已隐忍多时。

念之这中至少有一半是为了他,曹劲眸中掠过一抹暖意,不觉温言道:“阿柔,辛苦了。”

甄柔闻言睁眼,姿态不变,以手支额,偏头眯眼,斜睨曹劲,曼声说道:“这才对得起夫君先前等我…”说着一停,倏然轻笑,步摇晃动,“并肩同行。”

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犹带自己都未察觉的醉意,说完竟就这样看着曹劲笑了起来,似陶然生醉,让酒意激发兴致,心情悦然。

曹劲却看得眯眼。

美人醉酒,犹不自知。

桃花上脸,媚态风流。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目光越看越深,眉头越皱越紧,曹劲不动声色掠过席上不自觉看来的惊艳、痴迷、贪婪…众多男宾目光,沉声道:“甄女,你醉了。”

常言道酒醉三分醒,甄柔知道自己有些醉意上头,但是心里清醒的很,不过酒确实是一种可以激发人感官情感的东西,所以自古才有“酒助宴兴”、“借酒壮胆”的说法不是?

这会见堂中杂耍者正在一再做出惊险的动作,引得众宾客争相叫好,游乐鼓师也为了助兴配合地更用力击鼓,一时嬉闹声喧天,没人会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那就是不存在什么失态了?

甄柔这就随性地抵嘴道:“夫君,你这也太善变了,才道了我辛苦,这会儿就又不高兴了!”说着不等曹劲辩驳,忙又接着道:“别否认,也别说我醉了,你唤我都从阿柔变成甄女了!”

到底还顾忌了一两分,话没有明说出来,却和明说也差不多了,只差指着曹劲说他阴阳怪气、喜怒无常。

曹劲却不怒反笑,玩味地看着甄柔。

说她醉了,她还真醉。

不过眼下不是和她计较这些的时候,曹劲没再看眼底藏着清明的甄柔,又眯眼掠过一众窥视甄柔的男宾,转头对跪坐在坐榻侧后方随侍的阿玉,直接吩咐道:“你们少夫人有些醉了,带她出去走走,也醒醒酒。”

说到这里,曹劲回头看了一眼在主位上正开怀大笑的曹郑,估计曹郑今日是要到宴阑才会离开,遂又道:“今日宴会应会到子时左右,你们在这之前回来便是。”

甄柔一听就知她这位大人公估摸着会一直呆到宴会结束,想到要子时后才能回房休息,她就忍不住真的头疼起来,又一想今晚已过大半,该来敬酒的都来了,她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会暂时离席透透气也不影响,还有她再不出去清醒一下,这后面还有一个多时辰,委实不知道该如何坚持过去,这便对曹劲的安排不置可否,仍旧以手支额,作不胜酒力之态。

甄柔不惧曹劲,阿玉却正好相反,她一直对曹劲心存惧意,又恐甄柔刚才那一番言语惹怒曹劲,于是一听曹劲吩咐,就忙是应声。

阿玉依言而行,搀扶甄柔离席。

“阿柔可是醉了?”

只在这时,关切的女声跟着响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宴上(二)

甄姚有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若出谷黄莺清脆悠扬,似涓涓流水清新空灵。

说话时低回婉转,仿佛情人在耳边浅吟低唱,那样似水温柔,又这般袅绕多情,落在耳中是说不出的惬意舒服,还有种抚平一切浮躁烦闷的神奇魔力。

不说甄柔对甄姚的声音太过熟悉,这样的天籁之音,在油香酒气闷人的华堂里,犹如破玉敲冰,清脆一响,昏沉的神台顿时为之清明,舒服得毛细孔都不禁舒展开来。

甄柔疲乏似有一缓,她任由阿玉搀扶着,立在才起身的坐榻前,循声望向甄柔,舒眉展笑道:“阿姐,你是知我酒量,不用担心的。就是室内有些闷热,我出去透一下气。”

甄姚对甄柔十分了解,一见甄柔回头看过来的样子,就知甄柔已有醉意,她如曾经任何时候一样,就是一位温柔爱护妹妹的好姐姐,忙不迭从坐榻上起身,扶住甄柔另一边,嗔怪地看了甄柔一眼,眼中难掩浓浓关心,尔后说道:“你又逞强了!这酒可不比我们喝的那般清淡,不过一些果子酿的罢了,我刚才也就小酌了几杯,都觉得有些上头,还不说你喝了那般多。”

郑玲珑素来以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示人,见状就随之从坐榻上起身,从旁说道:“忘了提前与阿柔说了,今日所来以武将居多,北地天寒,行军多不易,常饮烈酒驱寒。他们的内眷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善饮烈酒。故府中大小宴会,皆以烈酒为主。”

稍作解释后,郑玲珑又道:“阿柔你来自南方,听说南方宴饮多以不辣喉的淡酒为主,今夜你喝了不少烈酒,虽然现在未醉,明日起身怕是会上头,我让阿致去给你备些醒酒汤吧,多少可以缓些上头之症。”

曹劲坐在一旁,自是将她们对话听入耳中,闻言坐在榻上,回头看向甄柔道:“长嫂的醒酒汤是家传秘制,我曾喝过,较有效用。她对朱雀台又熟悉,就让她的侍女去厨房备醒酒汤,等你从外走回来,正好服用。”

甄柔不愿多劳烦郑玲珑,毕竟人情难还。

另外,姜媪早给她备了醒酒汤,若不是郑玲珑和甄姚来得突然,她当是服用后再来赴宴,这会儿应该也还温着,她回去就可以喝。

不过曹劲既然都开口了,她不便在拒绝郑玲珑的好意,于是谢道:“那就有劳长嫂了。”

见曹劲接受了她的好意,甄玲珑脸上笑意一深,余光瞥见一旁的甄姚,心中一动,道:“不过一些小事罢了。只是今日宴会人多,我担心阿柔身边只有一个侍女跟着,万一有人莽撞…”

话留三分,却是不言而喻,意味深长。

作为姐妹情深的甄姚,自是立马就道:“阿柔,要不我带阿簪一起,陪你走走。我也呆的有些闷了。”

曹劲听着郑玲珑的话,虽觉甄柔身份众人皆知,无人敢冒犯,但一想到先前从四面八方窥视来的目光,当下就掐断任何可能单独结识或偶遇甄柔的机会,面上却不显,似随意道:“既然甄二娘子在宴上多有不适,阿柔你就与甄二娘子同行即可。”

甄柔刚才虽忙于应酬,却也会不时分神一二,隔着郑玲珑去看甄姚如何。

今晚宴会可谓是热闹非凡,不是攀交情敬酒者,就是邻座的三五成群,一起饮酒畅谈。唯有郑玲珑和甄姚这一桌门可罗雀,一直冷冷清清,坐到这会儿,甄姚应该已是百无聊赖了,没甚意思。如此,出去走走也好,至少后面的时间不那么难熬。

心念至此,甄柔自不再拂大家的意思,道:“夫君,长嫂,那我就和阿姐走走再回来。”

曹劲点头,不再多言,转头,注意回到宴上。

郑玲珑看着终于一人独坐在她席位旁边的曹劲,笑得情真意切,含笑目送甄柔、甄姚姐妹带着彼此的侍女离开。

今夜大开盛宴,整个朱雀台上,无一处不是灯火通明,一步一火把,三步一宫灯,目之所及,皆是亮如白昼。

从宴会厅悄然退出,走在煌煌亮堂的廊下,不觉耳清目明。

朱雀台地基数丈之高,风息总比别处凶猛,尤其是起大风的时候,好似猛兽呼呼咆哮而来。甄柔才感觉走出宴会的狂热油气,呼啸而来的夜风,就夹杂着初冬的寒意,刮了过来,让人不禁生生打了一个寒噤。

甄姚本就生得纤细,后一连串的身心受创,身子骨不免有些虚弱,甄柔担心甄姚身子吃不消,四顾一望,见周边有朱雀台当差的侍女,便压下对天下知名的朱雀台好奇,道:“阿姐,这里是高台,风会比平地大,要不让侍人领我们去休息间坐坐?”

甄姚太了解甄柔了。

甄柔充满朝气,热爱生活,对新鲜事物有着旺盛的好奇心,这是她骨子里带出来的。只是从小受的教诲使然,甄柔懂得克制,所以在她身上总流露出两种矛盾。

活泼而大胆,沉静又理智。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气质,让甄柔有种截然不同于其他贵女的特别魅力,吸引众人的目光。

可是也因此,才会让曹三公子一见倾心?让甄柔从薛世子之妾,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曹家三少夫人?而她的胞兄也因此得势,成为徐州太守?

不受控制的,一下又忍不住多想了。

甄姚摇了摇头,暗自警醒自己,万不能再这样下去,随即只想着甄柔应该是想一睹朱雀台之雄伟,遂体贴道:“已经跪坐了大晚上,我也想多活动下筋骨,还有难得来到朱雀台,我可是耳闻已久,正好走走看一下。”

甄姚这话简直说到甄柔心里去,却到底更顾及甄姚身体,仍旧摇头道:“这里风大,你又饮了酒,极容易受凉。”

见甄柔哪怕到这个份上还顾及着她,甄姚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阿柔,她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啊!

可是又为什么要发生这一切呢…

甄姚立在朱栏扶手前,似不受风息侵袭,闭了闭眼,跟着掩去眼中这一刻的复杂,道:“若有不舒服,我立马告诉你可好?就去逛逛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足见甄姚的坚持,甄柔不再反对。

如是,二人就着明亮的灯火,闲散的逛起朱雀台。

第一百八十五章 宴上(三)

朱雀台高约十丈,殿宇百余间,集亭、台、楼、阁、廊、桥、院、阙于一体,体量工程十分庞大。

不过宴会出来透透气的空挡,根本不可能逛完。

甄柔也没有打算逛遍朱雀台的每一个角落。

朱雀台是曹郑在府中的居所,亦是曹郑处理政务,接见辖地一众文武官员,与谋臣能士饮宴赋诗之地,戒备森严,禁地众多,不能擅入。

将将行了不过一刻钟的样子,已遇到两拨身穿玄色铠甲的精兵护卫,每一列都有近百人之众,可以粗略估计,朱雀台至少有不下五千护卫。而当初他们整个彭城郡也不过两万兵力。

曾听外祖母下邳国太后说过京城皇宫的繁华,那是天下权利的中心,等级森严,护卫之强大,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如今看朱雀台,这等戒备与皇宫只怕也不相上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缓步走过住着众多美人的阁楼,穿过数座拱桥,问了守在楼台下的侍卫,由阿玉搀扶登上朱雀台最高的望楼。

望楼之高,狂风之烈,仿佛置身于万丈高山之上,云层缭绕可手触之,俯瞰大地万物皆小,豪情顿生。

甄柔扶上望楼栏杆,惊喜发现目之所及,信都城尽收眼底。

她任由狂风吹乱鬓发,衣袂猎猎翻飞,虽是夜将深,万籁俱静之时,心情却豁然大开。

正犹自感受登高眺远的豪情万千,甄姚娓娓动听的笑声在耳畔响起,“阿柔你还是这样喜欢登高望远,闺中时其他女郎最喜春光三月,曲水流觞;十里桃花,灼灼芳华。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