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一转,端是抑扬顿挫,好似一转一折,如歌低唱。

甄姚捋过让飞吹迷眼的散发,目光直直地看向甄柔,继续道:“——唯有你独爱耸入云端的高山。”

不知道下一次再有机会登上朱雀台的望楼会是何时,甄柔实在舍不得眼前这等一览众山小的广阔景色,她听到甄姚的感慨,目光仍流连在能远眺千里的远方,不甚在意的回道:“无论曲水流觞,还是十里桃花,乃至巍峨高山,它们各有各的好,我都喜欢,只是更爱登上高山时,能站得高看得远,将更多景色收入眼中这种便利罢了。”

听到甄柔的随口而道的解释,甄姚却为之大震。

站得高看得远…

能将更多景色收入眼中…

耳旁回荡着甄柔的话,甄姚怔怔回首,随甄柔一样举目远眺。

良久,甄姚无声一笑,笑容在望楼的煌煌灯火下,苍白的近乎透明,声音也虚弱的隐在了风中,随风而逝,“是啊,还是阿柔你聪明。只有站得越高,看得才越远…想要什么都有…”

委实望楼上风太大了,甄姚的声音又太过虚无缥缈,甄柔没有听清楚,只好转头看向甄柔道:“阿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甄姚回神,收回远望的目光,转向甄柔,如常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朱雀台建造的太过繁华。”

这话说的含糊。

其实言下之意,也是世人对曹郑的印象,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建造朱雀台,收藏众多美人,实属骄奢淫逸。

甄柔却只想到刚才眺望的景色,可清楚看见曹府门外的一切动静,更可以看到信都城门外的任何风吹草动,她沉默了一下,斟酌道:“大人公的朱雀台,虽纳有众多美人,但他正经的夫人却只有四位。所以我觉得朱雀台与其说是为满足大人公享受所建造,不如说是更像一种象征,权利的象征,还有应该是欲盖弥彰…”

话还未来得及说朱雀台可能是掩人耳目,为了观察敌情的存在,只听蹬望台的木梯上“蹬蹬”传来几下上楼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男童嚎啕大哭之声。

甄柔和甄姚听得诧异。

深更半夜,怎会有男童哭声?

看样子好像是要往望台上跑?

姐妹两对视一眼,默契地往楼梯口走去。

却还未走近,又一中年女仆的声音伴着纷沓的登楼声,焦灼道:“小公子,望楼太危险了!快随老奴回去!夫人真不在上面!”

“娘亲就在上面!”

“娘亲经常和父亲来这里!”

男童不理会仆妇的焦急,他稚嫩的声音和登楼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显然就要登上来了。

楼梯虽不窄,却也并不宽,只容两人并肩通过。

望台上面却十分宽敞,可容二三十人站立。

男童都要快登上楼来了,她们这时再下去,难免和男童及其身后的侍人撞在一起,甄柔和甄姚再次默契的停下脚步,等待男童一行人上来。

却不想男童人小,却很是灵活,又正在使性子上头,甫一登上望台,许是不想被身后的侍人追上,也不看前方,就不管不顾地往前横冲直撞。

“小心——”

去势太快,甄柔和甄姚根本来不及阻止,就在惊呼的同时,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三四岁大男童,生生撞上望台中间半人高的木火台,然后“咚”地一声倒跌在地上。

男童一身质地极好的绛红色锦衣,生的也是唇红齿白,一看就是权贵人家的小公子,便不是娇生惯养,也是锦衣玉食养大的。

这一摔,还如此不轻,岂还得了?

当下,锦衣男童也不起身,就躺在地上爆出一声惊哭,端是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极了。

甄柔忙走过去,见男童撞着的额头处只有一点红肿,看来是没有大碍,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见男童还在地上哭得伤心,她有心去抱,却被男童乱舞的手挥开,她实在没照顾过小孩,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抚,只能从男童刚才的只言片语,估计着男童的身份。

他母亲经常和父亲来此,而能经常来此,并携内眷同行,除曹郑不作他想。

年纪又是三四岁,不正和环夫人幼子年纪相仿?

是以,此男童应该是曹家八公子。

以上思索不过一念而已,甄柔就猜出男童的身份,于是放缓声音道:“八公子么?我是你三嫂…”

哪知话才起了头,甄姚已跪在地上,一把将人竖抱到怀中,手温柔地轻拍他的后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宴上(四)

甄姚一边轻拍,一边低声吟唱。

她满目柔情,歌声婉转,温柔得好像三月的春风,轻轻拂过你我的脸颊。

好似柔肠百转,又似魂牵梦绕,一歌一声,唱进了心里。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沉浸在甄姚美妙的歌声之中。

直至一曲终了,男童抬起一张泪痕未干的小脸,抽噎着鼻子,声音嗡隆道:“你是谁?唱的真好听!比府里最好的歌姬唱得都好!”

说着,他挣脱着从甄姚怀里跳下来,又盯着甄姚的脸仔细瞧了一下,便神气的指着甄姚道:“你长得也好看,和我娘亲差不多,我允许你以后专门为我唱歌。”

“哎哟!我的八公子呢!”

听到八公子的惊哭声,中年仆妇惊恐得忙带四个侍女追上来,生怕人有何意外,待上来却见一个绯衣女子抱着八公子,唱着歌儿温柔的诓哄着,八公子居然也真被安抚住了,只是还有些抽噎

罢了。一旁,另有一位红衣女子在看着。她们身后则还是两名容貌十分出众,却着侍女装扮的女子。

她时常出入朱雀台,见惯了君候大人收藏的各类美人,便是他们家的夫人和府中的大少夫人,都是举世难得的大美人。

但眼前这两位年轻女子,其美貌竟也是不遑多让,当下不由看得一怔。

而深夜,遇到两位绝色美人,委实过于诡异。好在很快想起上来时侍卫曾道,三少夫人及其堂姐散步于此,这才敢肯定她们不是精怪化身的美人儿。

心里一松,不设防就听到甄姚的歌声,随之沉溺其中。不想一回神,却听她们八公子如此说,顿时又是一骇,她们夫人可是交代过,公子们还小,要多仰仗他们的兄长。二公子是卞夫人的

独子,卞夫人与她们夫人却势同水火,所以只能仰仗三公子。她虽未见过三少夫人,倒也耳闻三公子极是爱重三少夫人,还有今上午君候大人如此抬举三少夫人。

如此,岂能让三少夫人的娘家姐妹做

那倡姬之举,这不是生生打三少夫人的脸么!?

一时惊恐之下,中年仆妇不禁失声喊出,忙要将八公子拉回来,阻止他再这样口无遮拦得罪人,就听三少夫人的堂姐“扑哧”一笑,并无不悦的样子。

甄姚确实没有生气,她仍旧跪在地上,就这样与八公子一大一小两两对视,目光温柔包容,看着八公子道:“你是府里的八公子呀?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这话一问,八公子就立时撇起了嘴,一副快要哭的样子,“我要娘亲,我找不到娘亲了!”

这下见甄姚没有生气,中年仆妇再次松了口气,总算恢复了常态,窥了甄柔和甄姚各一眼,见两人打扮虽都是简单不失礼而已,但明显一身红衣的甄柔,发髻上头饰更为名贵,其身后随侍的侍女

也穿着府中统一的素色棉袍,心中便有了定论。

“老奴见过三少夫人。”中年仆妇走到甄柔跟前欠身一礼,然后说道:“老奴是环夫人指给八公子的管事。”

道明自己的身份后,中年仆妇方歉意道:“八公子着了梦魇,醒来就要找娘亲,老奴失察,不慎让八公子跑了出来,不仅八公子受伤,还打扰了三少夫人和令姐,还望三少夫人责罚。”

环夫人的侍人,她怎么可能责罚。

不过这中年仆妇进退有度,调理清晰,甄柔倒生了一丝好感,言语也就温和了起来,“无碍,称不上打扰,我们原也准备离开了。”看了一眼粉雕玉琢的八公子,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心里

不觉有几分柔软,不由多说了几句,“晚上风大,早些带八公子回去吧,这会快三更天了,宴会也要结束,环夫人应该就快回去了。”

说到这里,本已道完,余光却见八公子好奇的盯着自己,心中一动,甄柔狡黠一笑,又道:“如果这会儿回去,说不定正好遇见环夫人。再耽搁些,恐怕环夫人早回去了!”

说完不出意料,中年仆妇果然是一个聪慧的,当下就走过去对八公子道:“公子,这位是您的三嫂,今晚夫人就是去参加您三哥和三嫂的洗尘宴。这会儿宴会也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回去等夫

人?”

八公子显然被环夫人教得极好,有极为聪明,一听中年仆妇这样说,就给甄柔见了一个礼,然后仰头确认道:“你是我新来的三嫂么?你今晚和我娘亲在一起么?我娘亲就要回来了么?”

一连三个问题,甄柔耐着心,微笑点头,道:“我是你的三嫂,今晚确实和你娘亲在一起。”不愿欺骗小孩子,于是换了种方式道:“宴会结束,你娘亲就会回去。”

八公子听完若有所思地看了会甄柔,方对中年仆妇道:“娘亲常去父亲的院子,我在父亲的院子也有房间,我去那等娘亲。”

短短两三句童言,却道出环夫人和八公子是何等受宠,她那位看起来十分严苛的大人公竟给八公子在自己身边安排了房间。

想到去年初来驾到,曹劲以及曹勤在朱雀台下的遭遇,不由又多看了八公子几眼,心中估摸着这位八公子应该不仅是因环夫人之故受宠,想来曹郑本身也十分喜爱这位幼子。

甄柔一边暗自思量,一边含笑目送八公子及其侍人离开。

未想到八公子还记着甄姚唱歌一事,临走前不忘回头对甄姚道:“虽然你是三嫂的姐姐,可你答应要给我唱歌的,不能食言。”

孩子最是天真,便是有对权势的概念,更多地还是单纯的喜恶。

这是今晚上,唯一对她表示喜欢的人,甄姚再次真心的笑了,柔声应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得到肯定回答,八公子这才放心的走下望台。

这时,已是月上中天,淡白的月光笼罩下来。

有了八公子这个小插曲,也让她们忆起宴会将阑。

不再多闲逛,甄柔携甄姚返回宴席。

还未走近,远远就见郑玲珑的侍女阿致匆忙过来,一张口就道:“三少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离宴

夜已深,宴将阑。

酒酣人醉,伴着丝竹管弦之乐,或兴起而舞,或击案打拍,或伏案入梦…如醉似梦,每个人都沉浸在这一场繁华盛宴之中。

甄柔站在殿宇不远处,望了一眼依旧歌舞升平的宴会,定了定心,没有受阿致的焦急影响,她刻意放缓语气道:“长嫂是有什么事让你等我?没与三公子说么?”

阿致闻言一僵,似未料到甄柔见她都如此表现了,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目光闪了闪,心思也跟着一转,就欲如实以告,并详细说道:“君候突发旧疾,提前离开。三公子后听侍者禀告,已经和大少夫人一起赶过去了。大少夫人恐三少夫人回宴席,见不到人,特意让奴婢在此等候三少夫人。”

甄柔听明白了,不过她又不是大夫,再者曹劲他们已经过去了,她这边更没什么好着急的,于是更耐下心来,只面上略露出一分儿媳妇对大人公该有的关心道:“大人公他旧疾复发?有多久了?夫君他们什么时候赶过去的。”

见甄柔脸上终于露出些焦急之色,阿致心下暗自舒缓了口气,跟着语气又急了起来,似有催促之意,“大少夫人和三公子他们已经过去有一两刻钟了!这会儿君候大人身边的亲近之人都去了,就连二少夫人的娘家父母也去了!三少夫人您也快去吧!”

连连催促间,频频拿其他人作比较,不觉间让人只觉这婢子委实忠心,端是一副好心肠——唯恐甄柔去慢了,不能在君候面前露脸,以表孝心。

甄姚就不由从旁低声道:“阿柔,还是赶紧过去吧,若让君候大人误以为你不上心,那就不好了。”

阿致得到甄姚支援,立马就接过话,直接作出手势引甄柔过去,“三少夫人,君候的院子就在这边!咱们走快些!”

身边人都这样说,而且她身为儿媳妇,却是也该表示一番才是,只是郑玲珑此刻又不在,总不能丢甄姚一个人在宴会上,再则甄姚作为她的娘家人,跟过去也不算失礼,便又对甄姚道:“阿姐,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甄姚见阿致如此焦急,又听甄柔这样说,她也不犹豫,这就和甄柔随阿致而去。

曹郑的寝居,虽和今日的宴会都设在朱雀台上,两者距离却并不近,约一刻钟她们方走到。

正如整个朱雀台守卫似铜墙铁壁般,曹郑在朱雀台上的居所则更加戒备森严。

从院门口到寝室外的庭院处,她们可谓一路过三关斩六将,方能行至此处,这还有赖于阿致不断向守在各路口的护卫表明身份,“这位是三少夫人,随三公子看君侯。”

如此一番,方才入内。

里面的庭院非常大,寻常院子方砖百步已是足够宽敞,此处却有近两倍之余。

而占地如此大的庭院内却未栽任何花草树木,使之整个视野非常空旷。

目之所及,除了坐北朝南、面阔五间的上房,以及左右两侧各一排厢房,就是身披铠甲、腰配长剑的护卫,他们约有三四十兵力,分站在庭院四禺。

曹郑这个三进的宅院,当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严防死守,他则安卧于最里侧。

甄柔和甄姚谁也没想到内里会是这样,皆有些意外,尤其是甄柔,对传闻中曹郑的疑心之重,有了更直观更深一层次的了解。

当下就不由迟疑起来。

主公突发旧疾,正在寝居治疗,外面却依旧歌舞升平,显然是秘而不发。

她这位大人公又如此紧张自己安慰,若是外界传闻其疑心重当真,那么她这样去许是有些不妥吧。

如果和曹劲一起过来还罢,过了这么久才来分明是后面才知道这件事,还带着自己的堂姐一起过来,岂不是与大人公想要低调隐藏突发旧疾相左?她又一个新妇的身份,竟就借着曹劲的名讳,一路通过曹郑设下的层层守卫,这不是…

未再深想下去,眼下也容不得多想,甄柔就是觉得直闯进去不妥,步子便是一停。

然,她这突然一停下来,身边人都纳罕,连阿玉都不解的看过来。

阿致最是心急,率先开口道:“三少夫人,怎么不走了?”语气越发焦急,只是看着似乎有些害怕周边林立的侍卫,或又顾忌这是君候的地方,声音压得十分低,神色也带着恐慌。

甄柔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上房。

透过辉煌的灯火,可见上房人影幢幢,却几乎不见人声,十分安静。

“阿柔,有什么问题么?”到底还是甄姚更了解甄柔,忙小心翼翼问道。

听到甄姚问她,甄柔这才收回目光,安抚地看着甄姚,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还是不进去为好。”

话音未落,阿致已低声一呼,“什么!?”说完惊觉反应过大,声音也不小,忙四顾一下,见并未引起注意,方继续道:“三少夫人您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君候若见不到您,这如何表孝心?”神情十分不理解。

初初看来到底是阿致的一番好意,且阿致又是郑玲珑的人,少不得要多重视一下,甄柔微微一笑,解释道:“我知阿致你的好意,其实已到这里,进去与否都已不重要。便是此时大人公没见到我,稍后也可能从侍人口中得知。好了,我们就在外等候,望大人公安然无恙。”

稍作说明一番,甄柔不再理会阿致,径自走到正房廊下的庭院处侍立。

她们都以甄柔为主,见甄柔这般不容置喙,便是心下有其他意见,都无从反驳。

阿致看着已打定主意不进屋的甄柔,咬了咬牙,终是不敢多言,只低头跟过去,随甄柔侍立。

所谓夜深人静,当是深夜来临,人该睡觉休息,四野皆静。

同样,这个时候,也是人最疲乏之际。

甄柔就又累又乏,不过站了一会儿,就出现一种极累之后,又无法休息的后遗症,渐渐头痛欲裂。好在阿玉没有舟车劳顿,精神尚算好,见她神色疲乏,就在身侧搀扶了一把,让她轻松了许多。

不过她都这样熬不住深夜了,甄姚身子骨本就不好,加之阿簪也是长时间赶路,这会儿主仆两怕都是够呛。

甄柔就着阿玉的搀扶,感觉缓和了一些,就要让阿玉去搀扶甄姚,却不及言语,只听室内传出“咚”地一声巨响。

第一百八十八章 庆幸

这是重物落在地上的声响。

正是万籁俱寂之时,这骤然一声响,让人为之一惊。

甄柔亦是一惊,精神更是一震,忙抬眸看去。

只在这时,室内又接连传来“咚——咚——”似家具之类的重物被掀翻在地的声音,接着就闻曹郑暴怒道:“滚!谁让他们进来的!”

怒声方起,一个尖锐的中年女子声音,倏然“啊”地一声尖叫,声音又惊又恐,还夹杂着剧痛之意。

“君候息怒!”

伴随着曹郑的怒吼,物什被掷在地上,中年妇女的惊痛…种种声音,又有数人齐呼息怒。

曹郑似乎震怒异常,丝毫不理会众人的劝,“滚”间或“给老夫滚”等话语不停。

一时间,室内人仰马翻。

甄柔等人在外面也看得格外心惊。

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曹郑震怒的那三言两语,多少猜到是因为不满有人在场。

当下不觉暗暗庆幸,她们当时幸亏没有进去。

然而,当看到这一幕,才真正感到庆幸至极。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只着一身白色里衣的曹郑,一手执剑,一手拽着一中年妇女的前襟,震怒而出。

身后则跟着一众人等走出来,他们不时声呼“君候息怒”,尤以被曹郑拽前襟拖行的妇女声音最大,一个劲地喊着“君候饶命”、“夫君快救我”。许是众人的惊呼声,让曹郑息了一丝怒火,他没有一剑要了手中妇女的命,就手上一用力,将那妇女狠狠地扔了出去。

曹郑虽有五十开外,已经是知天命之年,但因着常年习武,又带兵打仗之故,端是春秋鼎盛之貌。

他又生得虎躯猿臂,魁梧非常,臂力也是可以看见的强劲。而他手中那妇女已有些年纪,如何经得住这一扔?立时就从廊檐的阶梯摔下去,生生落在了庭院里的石板地上。

“啊!啊!啊!”那妇女在地上痛的惊叫连连。

“娘亲!”李玉莲也在这时穿过曹郑身后的人群踉跄跑出来,便是一下就跪在了那妇女身边。

甄柔见李玉莲如此举动,这才注意到被曹郑扔下来的妇女竟是李玉莲的生母,她们今晚还在席上远远见过的。

那时,李夫人在席上极是风光,高坐在曹府女眷之下,众官员内眷之上。

可谁想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就从高高在上的贵夫人,成了眼下这种下场。

甄柔看得暗暗皱眉,她实不认同曹郑此刻之举,这倒不是她的妇人之仁,而是她这位大人公虽是他们的主公,可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要治下,亦要下面人忠心,怎能就这样突然对下属的内眷发怒?尤其是宴上还颇为看重李氏夫妇,现在又一副要李夫人性命的样子,委实有些喜怒无常了。

但这一切终归与她无关,也不是她能置喙的,甄柔敛了敛心绪,凝目向廊檐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