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如何也不放心甄柔独身赴瘟疫肆虐的衮州,终是说服甄柔同意她跟来,这会儿正和甄柔同坐在车上,她刚才也被外面渗人的目光骇到,一听熊傲说的话,急忙劝道:“少夫人,熊将军的话准没错,别看了。”

阿玉兰心蕙质,性情温和,从小服侍甄柔之余,也跟着识文断字,身上自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即使着急时也是温温和和,就如她给人的感受一样,是一个温柔舒雅的女子。

被这样一个秀雅文气的美丽女子推崇信赖,熊傲黧黑的面上蓦地一红,他抬头望了望似火球一样的日头,只觉今日太阳格外灼人。

却就这恍神了一下,不妨队伍已到一个焚烧点。

这里黑烟滚滚,大火熊熊燃烧,数十具尸体被堆叠在火中焚烧。

一旁还有士兵正源源不断地抬尸体丢进火堆里。

甄柔主仆终于明白空气里呛人的恶臭味来自于何处了,都是这些尸体被焚烧散发的气味。

“唔——”阿玉率先受不住地干呕起来。

甄柔倒没有当场干呕,却也不忍的撇过头。

就在刚才,她看见了一个只着单袴的男童尸体被无情地丢进火堆,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小小的身子,真的看不到一点儿的肉,只有凹起的骨头,还有已经看不见原来肤色的污黑皮囊。

这样的情形,让她根本分不清男童是饿死,还是染疫而亡,或是两者都有…?

甄柔不敢想下去。

在三月中旬的时候,阿兄甄明廷曾来信报喜,妾室衿娘平安生下庶长子,她想不出刚出生婴儿的样子,但看阿兄信中的描述软软一团,可爱极了,并言像这样无暇弱小的稚子,当是捧于手心百般疼爱,悉心抚养。

可是眼前这男童看上去不过三四岁,怎么就要经历这些!?

这该死的乱世!

还有这群权力熏心的野心家!

甄柔闭上眼睛,不敢多想男童的样子,她只能把满心震动转到这些割据天下的奸雄身上。

熊傲看着甄柔撩在帷幔上的手紧握成拳,许是太过用力,还在微微颤抖。车内的阿玉又是这样干呕难受,他懊恼了一下自己怎么就晃神了,随即忙解释道:“原来是拉出城外焚烧,可是后面染疫的士兵也不少,每日病逝的难民又多,只能就近焚烧了。”

“少夫人,您再忍忍,马上就出城了,外面气味也就没这么大了。”熊傲另安抚道。

甄柔深深吐了一口气,缓下心中震动,抬头问道:“我看他们个个一脸饥荒,可是衮州无灾粮救济?”

熊傲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壮汉,生的十分威猛壮硕,知道自己看上去并不悦目,甚至有些慑人,他索性就少露表情。

此时,听闻甄柔的问话,他却不禁一叹,道:“少夫人您可能有所不知,司州一州之内就拥有天下一半的人口,如今仅逃到我们衮州来的难民已快接近当地原著人口之多。在被太平教夺走豫州之前,薛家他们可是根本不管这些难民死活,甚至强制驱逐出境,才导致吴名揭竿而起。三公子甚是仁义,至今都还供他们每日两顿稀粥,可是难民数量太庞大,已将衮州这几年的存粮都快耗尽,如今也只能水多粮少,给刚才那些难民吊口命吧。”

说完,觉自己的语气太过悲观,他话峰一转,“不过如今医治瘟疫的药到了,赶紧发放下去,大家也有力气赶上今年的秋收,另外再种一季粮食,应该也能撑过去。”

听到熊傲提及瘟疫,再见队伍驶出城,当是马上就要到大营了,甄柔遂另问道:“不知夫君现在情况如何?”

熊傲语塞,下一刻脸上一喜,手指前方道:“大营到了,少夫人稍后看了就知。”

第二百八十五章 陪葬

想到沿途所见染疫者的惨状,甄柔心下不觉沉重。

还莫名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就是她有些不敢想象曹劲也是那样一副病患的样子。

无论前世听到的传闻,还是今生亲眼所见,曹劲在她心中简直和铁人无疑。

一身皮粗肉厚的腱子肉,数九寒冬的早上穿一身单衣晨练,那是连一个喷嚏都不带打。还有他们最初有交集那次,他有伤在身,正鲜血直流,却连吭都不吭一声…总之,这样强悍的人,真会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来时路上,她也是真的担心曹劲,毕竟瘟疫在这个年代几乎等同于绝症,即使有医治的药材也不一定能药到病除。可是看着沿途的满目疮痍,她哪怕没有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的雄心壮志,但生而为人,看着同胞饱受瘟疫折磨生亡,她实在无心思多想其他,或是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曹劲怎么可能会有事?即使得了瘟疫,曹劲也会强悍的挺过来的。

是的,于她而言,曹劲就是这样一个霸道的存在。

甄柔在心里如是安抚着自己。

只是腿上,不自觉紧握成拳的双手,以及手心里的冷汗,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是熊将军…!”

“他带医治瘟疫的药回来了!”

“快点放行!”

外面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每一个声音听起来都激动不已,欣喜若狂。

透过轻薄的帷幔,依稀可见车外人影幢幢。

他们一行上千人的队伍引起了众人注意,都向过拥拥推推的围过来。

“若是闲得慌!都给老子的去背砂石跑!别在这惊扰了少夫人!”熊傲石破惊天地一吼,帷幔外的人影立时鸟兽散。

闻言,阿玉愕然,“熊将军他…”嗫嚅半天,总觉不好这样说一路保护她们的熊傲,于是又止了话。

甄柔却明白阿玉没说出来的话。

自家庙第一次见熊傲,虽看他人生的五大三粗,面像凶神恶煞,但却言行颇为有礼,进退有度。现在又是怒吼,又是出口成脏,反差确实较大。

不过甄柔接受良好。

心道果然是曹劲的亲信部下,真是如出一辙,比谁都会伪装。

“少夫人,请下车。”熊傲声音又变得恭敬无比。

阿玉听得一愣,委实难以想象熊傲那样一个粗犷的壮汉,竟然比后宅的女人们还擅长于变脸。

甄柔却让这个小插曲淡去了心中的紧张,慢慢变得坚定起来,无论好坏,她都会尽最大努力陪在曹劲身边。

心中一定,甄柔走下马车。

日头已经偏西,远方的天际一片火烧云。

四下黄沙漫漫,白日的营帐星罗陈列,有穿着黑甲的士兵列队演练,也有热得光着上半身的士兵或三三两两走动,或近身搏击较量。

到底是女眷,这样数十上百的光膀子男子齐刷刷的出现在视线里,尤其是她们的出现,还引得士兵们都纷纷打量看来,主仆二人不觉赧然移开视线。

甄柔将目光投向前方两列甲位站守的大帐,问熊傲道:“三公子可是就在帐内?”

熊傲正要回答,只见帐帘一掀,一身素白布衣的肖先生迎出来,显然是知道甄柔一行已经到了,他脸上并无意外之事,然后向甄柔长揖一礼,道:“少夫人…”

心中还是急于知道曹劲现在的情况,甄柔不等肖先生寒暄完,已情急道:“肖先生,夫君可是在里面,现在可还好?”

看着甄柔一脸急切,肖先生眼中精光一轮,往后瞥了熊傲一眼道:“尚可,夫人可进去看。”

甄柔早就想进去了,当下点头,步履匆匆地行向大帐,待到门口,却忽然止步,吩咐道:“阿玉你不用进去了,你先随肖先生他们去军医处,先将医治瘟疫的药熬了。还有…”

正欲将来时反复请问罗神医如何照顾染疫者所需之物交代下去,又想还是先看了曹劲情形再说后话。

如是语声一停,甄柔径自掀帘而入。

帐内一片沉静,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床榻看去。

帐内光线不亮,就一盏油灯放在一旁的长案上,却仍能一眼就清楚看见着里衣躺在榻上的人就是曹劲。

想到一身文韬武略傲立于世的曹劲,就这样病恹恹的躺着,不定医治瘟疫的药对他没效,他就可能这样一直长眠下去,甄柔不由心生怜悯,放轻了脚步缓缓来到榻前,不顾地上未置干净的坐席,她就跪坐了下去,仔细地看着他。

黑了,也瘦了。

大概病中也没精力打理自己,嘴上和下巴都冒出了一茬胡须来。

长得好的人,再邋遢也是好看的,曹劲似乎就是这样。

正所谓一白遮三丑,谁黑了会好看?还胡子邋遢的。可甄柔偏在曹劲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别样的英俊之感,就好像深埋在地下的美酒,有着时间的沉淀,散发着醇厚的酒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甄柔细细望着之下,情不自禁地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柔滑过曹劲的睡颜,额头、眉眼、鼻端、嘴唇,最后下巴。

无可挑剔的五官,冷硬俊朗的线条,黝黑健康的肤色,怎么看怎么安好,甚至看起来比她这个未染疫的人还要来得康泰——

等一下…比她还要健康…

甄柔蓦地收回手,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兀自否定了。

若是假装的,为何大老远将她叫过来?

总不可能是想她了,又找不到好说辞将她叫来,于是只好装病不成?

这当然是不可能了!

看来曹劲身体确实精壮强悍,都感染上人人惧怕的瘟疫了,还只是瘦了一点,其它样子看起来比正常人还要好。

这样挺好,他应该能挺过去。

甄柔心下稍稍安心,又想着刚才那样触碰他都没有反应,手不经再次抚上曹劲的脸,呢喃自语道:“曹劲你一定要好起来,别让我成了寡妇。不然我还得再觅夫君…”

“不用担心。”犹言未完,昏睡不醒的的曹劲倏然睁眼,打断道:“我若死了,也会让你陪葬。”

第二百八十六章 质问

原以为陷入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的人,突然就这样睁开眼睛,还回应了你的话,简直与诈尸无疑,是人都要吓一跳。

甄柔惊得一下缩回手,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人。

双目炯炯有神,黑亮极了,哪里有半分病态!

“你…”甄柔端量了一下,迟疑道:“夫君没有染疫…?”

曹劲坐起来,黑眸里精光闪烁,熠熠夺目。他拉住甄柔的手,声音醇厚低沉,带着浓浓的笑意,心满意足道:“为夫是病了,只是看见阿柔,就好了。”

是病了,而不是染疫了。

真是会咬文嚼字。

甄柔皮笑肉不笑地斜乜了曹劲一眼,道:“不知夫君哪里病了?”

这斜乜一眼的风情,端是销魂蚀骨,曹劲觉得自己魂都与了三分过去,他拉着甄柔的手放在胸口,深情道:“相思病,这里因思念阿柔病了。”

呵。

相思病。

甄柔怒极反笑。

她忽然极为怀念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的曹劲。

还真不知道一个人转变能如此之大,他曹劲怎么就有那个脸说出什么相思病的话来。

厚颜无耻、巧舌如簧…甄柔觉得自己能想到一切骂人的话都能用到曹劲身上,可惜她词语太匮乏,想了一个遍都不及表达出对此刻的不满。自己一路担惊受怕的急急赶来,唯恐来晚了一步,他就…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骗局。对了,还有,难怪问熊傲的时候,熊傲也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真是有一样学一样,他们不愧是一对好上下级,看来是见自己被捉弄好玩吧。

看着曹劲那张高兴到欠揍的脸,甄柔怒赢于胸,她用力抽回被攥住的手,就是怒道:“混蛋!”

骂出了一声若被姜媪听到定是要头脑发昏的话,甄柔当场拂袖,起身就走。

曹劲深知甄柔的脾性,早知道甄柔清楚真相后会生气,他忙下榻追上,不顾甄柔的挣扎反抗,从后将人紧紧拥在怀中,顿感空落落的心填满了,不由喟叹了一声,低低哄道:“阿柔,我若不称染疫,你又怎会过来?”

甄柔又挣扎了一下,奈何曹劲禁锢她的双臂就如铜墙铁壁一般,她丝毫动弹不得,只得没好气道:“外有太平教虎视眈眈,内有瘟疫横行,你不好生主持大局,叫我过来有用!你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想一下如何救衮州百姓!”说到后来不觉刺了曹劲了一句。

曹劲不在意,声音却陡然冷冽了下来,道:“若只能救他们,却不能护住你,对我而言又有何意?”

甄柔听出些名堂,她也觉得曹劲不会无缘无故把她叫过来,当然什么思念她之故也不可能是真的,她遂冷静下来,问道:“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察觉甄柔的身子软化下来,曹劲松开禁锢的双臂,待甄柔不解地转身看来,他却不答反问道:“你可知创建太平教的吴名是何人?

甄柔看了一眼曹劲,就自己的猜测道:“吴名此人就像凭空出来的,无人知他过去,我看应该是他刻意隐瞒。就连吴名这个名字也是假,吴名,无名,不就是根本没有吴名这个人么?”说着脑中灵光忽然一闪,甄柔睁大眼睛看向曹劲,“夫君会这样问我,可是吴名此人我认识?”

曹劲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伸手拂过甄柔的鬓发,目光复杂又骄傲,“阿柔果然聪慧,这么快就猜到这一层。”

甄柔心急,不想与曹劲打马虎眼,催促道:“是谁?我认识的人中,到底谁人如此狠毒,竟然做出火烧药材这等恶行!”

听到甄柔声音里不加掩饰的憎恶,曹劲笑了笑,随即抿唇,缓缓敛下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道:“陶忌。”

“陶忌?吴名就是陶忌!”

甄柔难以置信,待见曹劲沉默点头,半晌她才接受道:“可陶忌不是投靠了薛家么?现在又从薛家手里夺了豫州。那到底是他们不欢而散,还是障眼法?”

虽是这样问,但心中却觉多半是不欢而散了。

在被陶忌挟持那一段时间,她观陶忌性格,绝非肯屈就他人之下者,而且对于薛钦也颇为不屑一顾。

心中正是想着,就听曹劲证实道:“陶忌反水,趁薛家不管难民死活,激起民怨之时,暗中发展太平教,并利用对薛家的了解,才在一个月之内快速夺下豫州。”

“难怪豫州如此容易被夺下。”甄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又不解道:“可陶忌是吴名,又与我何干?莫不是陶忌还想再绑架我一次?”

曹劲看着惹了人惦记而毫不自知的甄柔,一时叹息和庆幸夹杂,却还是如实以告道:“二十多天前一个自称无双的女子来见我,说是太平教的人欲劫持你。我原是不信,但此女为取信于我,将陶忌是吴名之事告知于我。陶忌此人当初能单枪匹马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你,如今他势力庞大,其教众层出不穷,我实是敢冒险,思来想去唯有将你留在身边方能安心。是以,这才将你接来。”

甄柔不过随口一说,未料竟真是如何,她更是费解道:“无双确实是陶忌的人,当初我能逃走,很大原因就是我故意激怒她,让她以为陶忌——”

声音戛然而止,她莫名有些心虚地看了曹劲一眼,然后想到一个可能。

当初她靠激怒无双,让无双以为陶忌心悦她,这才有了她逃出去的机会。

如今无双又冒险来寻曹劲,多半也是出于对陶忌的在意,才会试图阻止太平教的人将她挟持到陶忌的身边。

可是陶忌心悦她?

念头闪过,甄柔又觉太不可思议,她兀自摇头。

太专注于思忖陶忌心悦她的可能性,未注意到曹劲的目光越来越暗沉。

“让她以为陶忌什么,怎么不说了?”看甄柔神色,便知甄柔知道陶忌的心意,原还以为当事人并不知情,曹劲薄唇抿如刀刃,缓缓说道:“还是让我替你说,陶忌心悦你。”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心软

他语声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却听得甄柔骤然抬头,惊讶地看向他。然后,方才后知后觉地从中听出一股质问的味道。

甄柔看着忽然恢复成初识时——一副峻严样子的曹劲,她想了想,道:“我和陶忌没什么。”

“我知道。”曹劲声音越发平静地道。

甄柔却越听越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不解道:“那你还…”

话说不下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若说曹劲不满,可他分明很平静。但若说他一点不介意,也不对,她能清楚感觉曹劲身上突然聚起了阴翳气息。

思索不出,甄柔索性不说了,就抿着唇看着他。

曹劲沈声指出道:“但陶忌心悦你。”想到甄柔被陶忌劫持的那段日子,他心里就窝火,可这也不能怪甄柔。

这一刻,素来潇洒自如、擅于掌握一切的曹劲,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也意识到自己对甄柔的独占欲比想象中还要强烈。

他皱了皱眉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更暗沈了,如深潭般深不可测,他认为自己该是甄柔的依靠,而不该像现在这样露出童子才有的幼稚,于是补充道:“没有男人会高兴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惦记,而且你还知道他的心意。”

话一说完,黑眸里陡然滑过一丝懊恼,曹劲舌尖抵了抵牙槽,他发觉这些话更加幼稚。

果然甄柔讶然地微微张口,颇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甄柔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话简直比陈年老醯还要酸。

可是这不是小女子或是后宅妇人争宠时的老酸话么?

看来男子和女人一样,即便是心思深沉如曹劲,也有这种酸得自己闷闷不乐的时候。

甄柔忽而觉得以前是自己将曹劲固化成前世传闻中的曹三公子了,忽略了曹劲其实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不过一想自己当初因阿姝的事郁闷了好一阵,现在总算轮到曹劲尝尝她当时的滋味了,还有自己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

甄柔就不禁心情舒畅了不少,刚才那股被逼的想发又发不出的怒气也减了大半。

曹劲立马发现了甄柔的窃喜,他毕竟是曹劲,很快恢复如常,找准机会就道:“我是介怀陶忌看上你这件事,也很不悦他至今还惦记你。但我更生自己的气,是我未护你周全,才给他接近你的机会,还让你明白他心意。所以,我断不能再容许自己犯同样的错误。”

说到这里,他话顿住,凝目深深地看着甄柔的眼睛,直抒胸臆道:“阿柔,哄你过来是我不对,但我宁愿你怪我,生我的气,也不能给陶忌任何接近你的可能。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农历七月差不多要立秋了,白天还是酷暑难耐,但早晚之际还是有一些凉意了。

彼时正是傍晚,营帐又搭在空旷的陈留边界,本该觉得凉爽了不少,甄柔却犹感灼热——实是曹劲的目光太过专注灼人,里面情意深深,承载了太多她一时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她略有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却又犹自坚持道:“虽是情有可原,但也该告知我实情,毕竟事关我自身安危,我肯定会积极配合你。”说起来就有气,不由哼了一声说,“还有你也好大的胆子,连君侯也一起骗了。我看你事后如何交代。”

见甄柔又是避开,他习惯了也不失望,但听甄柔言下之意,显然已经担心起他了,只是犹自不知的强撑着。

曹劲就察觉自己极容易满足的泛起了快乐,还不受控制地泛滥到整个胸怀,嘴角便含了一丝得意的翘起,眼底则一片高深莫测地道:“阿柔不用担心我,君侯即便发现了我并未染疫,也不会怪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