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常地对她嬉皮笑脸,找到机会就深情望着她,向她一次又一次的明示暗示,她以为他只是调剂生活的撩拨而已,便一次次视而不见,原来他的一言一行都是真的么…

这一瞬间,甄柔不得不正视曹劲眼里的认真。

许是女人都对甜言蜜语少有抵抗力,而且还是从曹劲这样的人口中听到,甄柔无法否认她此刻的高兴,笑意早已于她反应过来时浮上唇边,两年前被逼嫁的不甘、意难平也不知消失到何处去了。

“可是你所作所为让我根本感受不到。”甄柔听到自己用面对阿兄时那种肆无忌惮的语气说,“你就只会用蛮力压制我,捉弄我,看我笑话。”

他毕竟是曹劲,虽一时被激怒,吐露出了连他也惊讶的话来,但还是第一时间发现甄柔唇边泛起的笑意,再听她的语气,便知她的心意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快意在胸腔蔓延开来——似乎比当初第一次奔上战场,斩杀外寇首领于马下,还要让他欢欣鼓舞。

只是听着甄柔语气里的肆无忌惮,颇有几分想把以前受得气找回来的样子,曹劲不由摇头,无奈叹息道:“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果然如是。”

碧空渐渐向墨色过渡,远方的天际只剩一线暗红色了,两人并肩坐在草坪上看着落日,已不知不觉夜幕将要降临。

甄柔有些发冷地靠向曹劲,枕在他的肩上,偏头道:“夫君真要杖责熊将军么?其实他很尽忠职守,但我毕竟是他主母,他不好婉拒我才帮我隐瞒夫君的。”

曹劲感受到甄柔打着颤更靠近自己,知道她冷了,他张臂揽过甄柔的肩膀,将她大半个身子拥入怀中,道:“他色令智昏,这三十杖挨得不冤。”

“色令智昏?”甄柔听得瞪大眼睛,忙抬头看向曹劲,“你说熊将军!?”

看着甄柔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再一念及甄柔对熊傲的推崇,曹劲一本正经地肯定道:“你不信可以问他,看他是否对你的侍女没有非分之想。”

甄柔这下听明白了,却更加震惊,“夫君是说熊将军看上了阿玉!?”

曹劲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甄柔想到熊傲现在的军位,官家女子都能娶得,于是立马不同意地道:“让他死了这条心吧!阿玉虽是婢女,但自幼与我一起读书习字,女工烹饪样样出众,我哪怕将她嫁给贫民,也决不给人为妾。”

第二百九十五章 秋夜

斯时,贫者稍有钱帛,亦要上人市买一妾室。合乎达官显贵,世族高门?

然,甄柔自幼深受其母曲阳翁主的感情观影响,也极为认同父母这种夫妻成双,无第三人可以插足的感情。

在她看来,妾就是第三者。

她的观念,宁为贫者妻,不做富人妾。当然,也厌恶左拥右抱的男子。

只是时代如此,她管不到别人,唯有希望自己及身边的人不沦为其中。这也是为何,她一直极不愿意甄姚走上为妾的这条路。

是以,这一声断不会将阿玉给人做妾,甄柔说得铿锵有力。

可这与时下观念显然背道而驰。

对于阿玉一个婢女而言,若能成为一官绅之妾,加之还有甄柔这一层关系,即使熊傲未来娶了大家之女,无论熊傲,还是其妻,都断不会亏待了阿玉。

曹劲不信甄柔想不到这一点,却仍是如此坚决,他微有些诧异,于是也不为熊傲解释一二,只低头看着甄柔道:“如此不喜姬妾一流?”

甄柔直视曹劲的眼睛,一派坦率道:“世人常说夫妻一体,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有姬妾一流插足夫妻之间?所以,我不喜姬妾一流,更不容许其他女子染指我的丈夫!”

说到这里,甄柔一顿,双手倏然捧住曹劲棱角分明的脸,微笑着一字一字缓缓道:“夫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曾听甄柔表达过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时还只是希望他如此,如今却是明确的要求他了…

曹劲听得舌尖直抵牙槽,他敢肯定若今日他没有被激得说那番话,甄柔也绝不会这样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思,这个女人还真是和刚认识时一样,半点未变,抓住机会就顺竿子上…不过却是和他如出一辙。

想到这些,曹劲不由愉悦地笑出声。

甄柔感到手心下的两颊肌肉都笑得颤抖,有这么好笑么?

“夫君在笑什么?”甄柔收回手,斜乜向曹劲道。

曹劲只觉甄柔斜乜一眼的风情似乎都是为他才有的,他握住甄柔不及收回的手,脸上笑意更浓了,“我在笑,我们天生一对,你果然注定为我妻!”

甄柔顿时无语,曹劲总是能这样厚颜的自信,唇边却不觉扬了扬。她静静靠在曹劲怀中,看着最后一抹日光也消失在远方的天地间。

天色在这一刹那彻底黑下来了。

深秋的气温急剧降低。

寒意深深的秋风侵袭了空寂无人的旷野,传来沙沙的窸窣声响。

甄柔情不自禁地又往曹劲怀里靠了靠,却忽感曹劲身体紧绷,似张开的弦,一触即发。她脑中灵光一闪,霍然抬头看向曹劲,只见他在黑夜晦暗的光线下,脸上尽是凛冽的寒意。

曹劲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勾起,低沉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地说道:“看经过这次,你还敢不敢心存侥幸了。”

话音未落,甄柔只感腰间骤然一紧,接着身子腾空而起。也就转眼之间,她被曹劲带上马背,脸紧贴曹劲胸膛。

“抱紧我!”曹劲一声厉喝,调转马头,旋即扬起马鞭,就是“啪——”地一下,鞭马狂奔。

甄柔这次顺从地双手紧环住曹劲腰间,她在马头调转的那一瞬间,她看见原本空旷无人的幽静郊外,在不远处半人高的杂草丛中,有黑影隐约闪过,只是再来不及多看一眼,曹劲已带她策马扬鞭地疾驰起来。

风声呼啸而过,身后有十数人追赶的声音,不知是未听见其它纷沓的马蹄声,猜想追来的人应是发足狂追,她不觉稍稍安心,还是听着曹劲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让她倍感放心。

总之,知道自己无力应对接下来的场面,甄柔索性闭上眼睛,只全副信耐的抱着曹劲。

正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曹劲身为十万大军主帅,又岂会只身来到郊外旷野,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不过纵马三四里的样子,只见火把熊熊燃起,照亮了漆黑的夜晚——十余骑黑甲护卫手持火把一字并排而立。

他们看见曹劲策马而来,立即动作迅速地从中间让开,然后一半人拔出腰间铁剑向追来的人迎去,一半的人岿然不动地护卫在一旁。

不过一刻半会,一骑先策马归来。他在一丈之地停下,随即翻身下马,单膝跪下,声音沉着而恭敬道:“闻熊将军称主帅单独携少夫人至郊外,属下不敢耽搁,立即率人追来护卫,却还是让主帅和少夫人受惊,罪该万死!另有刺客尽数被捕捉,共十一人,皆为太平教教徒。其中一人身手矫健,绝非常人。余下十人都来自寻常百姓。至于详细近况,还需回营后,进一步盘问。”

头顶上,曹劲的声音冷冽威严道:“你们护卫已经很及时,无需责罚。这十一人太平教教徒押回去仔细审问,务必要在下月群雄会之前,将陈留境内的太平教教众全线抓捕!”

言毕,曹劲神色缓和下来,低头笑道:“时辰已不早,我们回大营吧。”

声音云淡风轻,态度依旧漫不经心。

于她而言一场惊心动魄的偷袭,在曹劲这里就是一场根本不在意地小插曲罢了。或者这根本就是他引蛇出洞的一个圈套,而她亦是诱饵。

这个时而温柔宠溺,时而强势霸道,更多的时候还是这样运筹帷幄的男人,心思深沉的就像是这漆黑的秋夜,还是让人猜不透看不清,不敢迷途深陷吧…

甄柔从曹劲怀里抬起头,看着他温柔含笑的面庞,心下一叹,默默点头,然后不愿再去多想,又靠在曹劲胸膛间,任他带自己回去。

但于曹劲而言,这一天他看到了甄柔对他的回应,知道她亦在意他,认为二人心意终是相通。

一场肌肤相亲,可以让陌生男女陡然拉近距离,彼此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心意相属之下,却让人本能地想靠近对方,想要灵魂与身体的一起结合。

简单用了暮食,甄柔沐浴收拾妥当,不及和刚从外面沐浴回来的曹劲说上一句话,就被他一下压在床榻上,灼热的闻铺天盖般地落下来,席卷了她所有意识…

灯影摇曳,晃了一夜,始方熄灭。

第二百九十六章 书房

世人都说,新婚燕尔。

道是洞房花烛,新鲜感刺激之下,那是好一番缠绵悱恻。夫妻同衾,如胶似漆,至少都有一个月至三个月柔情蜜意的甜蜜时光。

甄柔犹记当年阿兄甄明廷初迎嫂嫂进门时,她都要忍不住吃新嫂嫂的醋了。实在是他们太过黏糊,眼里好像除了彼此,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似的,还一天从早腻到晚,恨不得见天的都黏在一起。于是,她私下就在母亲曲阳翁主面前嘲笑阿兄真是丢份,谁知那时母亲却告诉她,新婚燕尔都是这样,等三五个月或半年后再看,最后还笑称等她新婚时就知道了。后来母亲说得果然没错,等小半年过去了,阿兄还真就忽然恢复正常,眼里总算能看得见其他人了。

不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感受过新婚燕尔时那种柔情蜜意,不明白两个人怎会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稍微分开一天半日的就开始思念了。

也更没有想到过,在她成婚都有两年的今天,她竟重新体会到什么叫新婚燕尔。

自那日去市里找她后,曹劲就真的闲下来了。

大约觉得大营乃是军事重地,曹劲就带她暂搬到了陈留郡郡守的府邸。

在这里,曹劲最大,没有人敢管束他们,也不会有人敢窥视他们,以至传出不好的流言来。

是以,这个时候的曹劲,大胆厚颜到让她震惊。

入驻进去的第一天晚上,曹劲就非拉着她一起去了浴室,美其名曰弥补在九夷山突然离开的遗憾。

也自这以后,她在陈留郡守府邸的每一次沐浴,都再未一个人了。

而何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大致就是被翻红浪不知几时休,方一入睡似乎就是天明时。好在曹劲仿佛忘了数年如一日的晨练,拥着她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她自也乐得不去提醒,好生补一下觉。

等到了午食的点,有时是在府邸吃,有时便是曹劲直接携她去外面用。彼时,瘟疫过去了,灾粮又给了人希望,陈留城里已经开始慢慢恢复曾经的繁华热闹。食肆酒馆纷纷重新开张,他们在此逐一品尝当地的民间吃食。

然后到了下午,曹劲则陪她给失了恃怙的孤儿上课。她教孩子们在地上认字书写的时候,他就立在古槐树下看着她,偶尔目光相对,他们相视一笑。若是不上课的下午,曹劲就带她去郊外纵马,或是趁着深秋霜降后,树叶落尽,鸟兽不易躲藏,山泽路径也易辨认,拉弓狩猎。

当是时,朝廷的法律一直有明文规定,捕杀豺虎是另有奖励的。对于曹劲及麾下一众身经百战的将士而言,幼小的动物射杀可谓手到擒来,加之为多少存了不让猛兽祸害山下乡村的心思,曹劲带着她及众护卫直奔向深山老林里的猛兽。

这一刻,看着曹劲及护卫将正要下山的猛虎擒下的过程,甄柔才深刻体会了一把惊险。

也不知曹劲可是存了要为民除害的心思,陈留郡辖下雍丘、尉氏、扶沟等十七个县,曹劲一找准时间就带她往这些县的深山里狩猎猛兽,搏杀了豺狼虎豹就让侍卫扔到山下的村庄。

他们骑马立在不远处的山上,看着夜幕四合,炊烟袅袅之下,百姓升起篝火,欢欣鼓舞地炙烤送上门的野味,甄柔顿生一种自豪来,仿佛她就是游走于天下的侠女,除暴安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前世今生两辈子从未有过的体验,男女情*事上的新奇与探索,纵马深山与猛兽搏击的刺激,还有做好事不留名地肆意潇洒…她这时才知,人原来可以这样自由,世界是如此多姿多彩,她快乐的都要乐不思蜀了。

这样无拘无束地日子过得很快,倏忽就是一个月过去了。

是日,因着昨晚半夜才从临县山上狩猎回来,沐浴的时候又嬉闹了一番,直到快要天明时才入睡。甄柔这一觉就不由睡得有些久了,等迷迷糊糊睁眼,曹劲却已不再内室,她纳罕的拥被坐起,扬声唤了阿玉进来,便问:“夫君呢?”

阿玉回道:“三公子在前院的书房里。”

“书房呀…”甄柔一听就明白了,这月余来,曹劲是她睡多久,他就拥着他睡多久,这会儿她一睁眼就不见人了,估计是有事务寻来吧,但一想到曹劲又要忙去了,再不能这样朝夕相对的陪她,心里就有几分失落,遂皱眉道:“可是有人寻他?”

说着掀被下榻,忘了这里不比信都府里面,都已经农历十月中旬了,该是初冬的天气了,室内还没有烧炭盆,她才着白色的里衣下榻,就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阿玉知道甄柔最是畏寒,赶紧从一旁的衣桁架子上取下一件鸦青夹袍,手脚利落地先给甄柔披上,才道:“正是,今一早熊将军和几位将领过来寻三公子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甄柔不觉有甚,只听阿玉坦然地提及熊傲,又见阿玉脸上并无异色,心头略唏嘘了一下,仍是将熊傲看中阿玉的事敛下,另外交代道:“估计要中午了,你让庖人将昨日猎回来的羊腌制了,稍后留给三公子和众位将军午食。”

说完又念及羊肉性甘,大热,属火,可御寒益气,正适合入冬食用,再加一口热气腾腾的暖汤,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于是又补充道:“剩下的羊骨让煮了汤,便是赶不上中午食用了,但夫君他们议事一贯时久,估计得到下午才结束,正好把羊骨汤给他们送去。”

阿玉逐一应喏。

甄柔恐时辰赶不上,阿玉先去将午食安排了,她自行梳洗了一番,就到前面院子去寻曹劲。

书房乃是重地,庭院里自少不了重兵把守。

不过都是这月余来随同一起狩猎的护卫,甄柔也是相熟。

他们知道曹劲对甄柔的重视,也敬佩甄柔不顾瘟疫亲自救灾,自是任甄柔如入无人之境。

如是,甄柔一径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一个粗狂地声音哈哈大笑道:“还是主帅智谋无双,借由陪少夫人四处狩猎游玩的幌子,将陈留周边的地形全部标记出来,到时各路人马休想趁商议五皇子登基时作乱!”

第二百九十七章 到来

笑声猖狂,几近振聋发聩。

将甄柔怔在原地。

透过一贯大敞的书房门,她下意识地循声看去。

只见一张羊皮舆图高挂在一临墙的木架上,曹劲负手立于舆图之下,身后站着肖先生,及四名披甲佩剑的武将。

他们六人都背对她而立,但并不妨碍她一眼就认出说话的人,正是四名武将之一。

与熊傲一样高大魁梧,面黑有光,尤以两腮上蜷曲的连鬓胡须格外醒目,故人称张大胡子,也被底下士兵戏称胡子将军,听闻为人最是心直口快,从不来虚言。

他嘹亮如洪钟的声音未落,熊傲许是看在阿玉的份上,率先发难,转头喝止道:“张大胡子,少在这里口无遮拦,主帅可——”

犹言未完,余光似瞥见甄柔正立在门口,他心想着不会这般巧地看过去,立时和甄柔四目相对,他的声音当即戛然而止。

和人粗心也粗的张大胡子不同,熊傲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好,忙不迭解释道:“少夫人,您可别听张大胡子乱说,他这人最是口无遮拦,主帅他并非…并非…”吐吐吞吞两声,想说并非拿甄柔做幌子,可实际上确实也利用了陪甄柔四处狩猎之余,将陈留周边的地势山脉勘探了清楚。

一时间,熊傲不知从何解释起。

众人却被熊傲这一声“少夫人”提醒,瞬时向门口看去,果然见甄柔正立在那,又听熊傲越描越黑的解释,连素来潇洒随性的肖先生都不觉尴尬,直看着熊傲和张大胡子暗暗摇头。

曹劲也未料甄柔会突然出现,想起张大胡子口无遮拦的话,他也不由皱了皱眉,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而且他相信甄柔并非无心之人,能感觉到自己对她的这份用心,遂神色自若地笑道:“怎么过来了?用朝食没?”

甄柔看着一脸尴尬的众人,她定了定心神,让自己随曹劲一派无事人的样子,尔后一步踏进书房,微敛衣裙,向曹劲欠身一福,“用了些糕点,听闻肖先生和众位将军来了,想着午时将近,就让人将昨日猎的野羊给夫君和众位添午食,这会儿莽撞过来说一声,不想打扰到夫君和众位议事了,妾先告辞。”

说罢,甄柔就要转身离开。

听着甄柔口中自谦的称“妾”,不再像平时私底下直呼称“我”,知道甄柔是顾及他在部下面前的颜面,连张罗午食也是为了他与部下的关系,曹劲黑眸笑意渐浓,道:“稍等,我和夫人一起走。”

甄柔闻声止步,纳罕今日这么快就议事完了。

她诧异了一下,也就从善如流地在旁稍候。

曹劲敛去笑容,向众人道:“既然少夫人来了,我等又议事了一上午,现在就暂停片刻,等午食后再议。”

言简意赅地交代过,书房也无重要物什,何况都是自己的亲信部下,曹劲于是径直越过众人,揽上甄柔的肩膀,便是旁若无人的离开。

众人直到夫妻二人走出书房才堪堪反应过来,他们在一旁穷紧张,当事人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这感情还真是好。

张大胡子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又得意忘形起来,“真是吓我一大跳!还有你们一个个都来瞪我,弄得我都以为犯了什么大错…你们看主帅和少夫人这感情好的!再说少夫人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着实太过大嗓门,声音立时从书房传了出来。

甄柔都走到庭院里了还能隐隐听到几分。

曹劲揽着甄柔的肩膀,无奈摇头道:“张大胡子和熊傲他们两人都是草莽出身,熊傲兼任我的护卫,常扈左右,如今倒还好。可这张大胡子真是这么多年没一点长进,愣是满嘴胡话。”

他话一顿,随即一脸正色地看着甄柔,郑重道:“阿柔,我确实在四处带你狩猎之余,勘探了地形。但是即使不需要勘探地形,我也会带你去的。我不认为女人就该禁锢在后宅的一方狭窄的天地之中。天下之大,万里河山,千里冰川,每一处都是不同的景致,我望能带你一起走遍这山山水水。只是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暂不能达成,但我相信有生之年我定会实现携你游历天下的愿景。”

说到后来,曹劲语气傲然,黑眸尽是勃勃野心。

甄柔止步,仰头望着在自己面前不掩饰野心的曹劲,想着这月余来曹劲带给她的快乐,她选择相信,就像外祖母下邳太后说的,生活不必太较真,非黑即白的执拗劲,只会让自己不好过,也让对方难做。

是以,只要曹劲有一半的真心诚意在就可,她又何须紧抓不放,非要弄个是非黑白,孰轻孰重。

如此想法之下,又在曹劲亲口解释之后,甄柔初闻张大胡子那一番言语的黯然终是烟消云散,她“扑哧”一笑道:“夫君不必解释,我相信夫君待我之心。至于游历天下的宏愿,夫君可要言出必行,我等着那日。”

甄柔是想一语将先前的事揭过。

曹劲却听着甄柔那一句相信,喜悦骤然盈满了整个胸膛,他的感觉没有错,甄柔并非无心,这月余来她在向他敞开心扉,也不枉他这段日子抛开一切陪她。

他黑眸惊喜地看着甄柔,醇厚的声音低低地笑了,声音带着浓厚的愉悦,“阿柔,你可知若是两年前,你也会这样回答,心里却会想果然如此。不过如今终归不同了。”

甄柔没想到曹劲会突然说起以前,她不觉一愣,下意识回想起来,不由称赞曹劲洞察力过人,确实如此,若在成婚之初,她定会面上相信,私下却会认为必是曹劲拿自己当幌子。

真没想到,自己不知不觉思维想法都变了…

却不愿在曹劲面前承认,显得自己一切都被看透了一般。

于是见两人说话的空档已走回室内,甄柔另寻了话道:“熊将军他们今日来寻你,应不是为周边的舆图,可是诸州的掌权者要到了?”

闻言,曹劲不由看了甄柔一眼,方道:“楚王世子薛钦携世子夫人邓氏已经进入衮州地界。”

第二百九十八章 有请

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为了利益,天下没有永久的朋友,更没有永久的敌人。

一年前还兵戎相见的薛家,甚至于还有曹大公子曹勋这笔血海深仇在,但为了进入皇权之地——司州,将何氏兄妹成正统大义上拉下来,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忘了曾经的恩怨,忘了豫州还有太平教虎视眈眈,也就更不要说甄柔与薛钦曾经那一点未婚夫妻关系了。

如是,薛钦、邓氏夫妻二人一到来,就被引为了座上宾。

不过到底彼此间信任太薄弱,薛钦、邓氏是带了五千骑兵来的,城内自是不可能安顿下,曹劲为了以示对他们的尊重,由他们自行在郊外选址安营扎寨。

甄柔与他们自也无见面的机会。

而如今天下还是汉室刘家的天下,受邀之人不论在各自割据之地如何称王称霸,但名义上都还是汉室官员,于是在薛钦代父以扬州掌权人身份赴约后,其大舅兄,妻邓氏之兄邓成也以荆州牧身份晚半日抵达,然后直接入驻薛家大营。

随之,除司州、豫州两州无人到场外,各路州牧、太守、郡守相继到来。

十月十六日,将凉州十四个郡三分而治的王杨、张允、郭怀同行到来,各率兵三千比邻扎营。

十月十七日,瓜分益州二十一郡的程堪、李选、李银、王牧四人前后脚到,亦是各率兵三千比邻扎营。

十月十八日,交州牧孙束率五千兵马至。

与此同时,已依附于曹家的幽州牧马纪元、并州牧黄兴、青州太守陈国栋、徐州太守甄明廷也在期间陆续到来。

十月十九日,曹郑作为名义邀约人也在大会前三日到了。同行的还有亲信部下李远、次子曹勤、妾室甄姚,自然也少不了侍候左右的曹安及随医的罗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