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许是觉得满满不过才三岁,他都想到满满要嫁人的事了,若不是政治联姻,这类嫁女的考量多有母亲来,曹劲就接着长宁公主的话题继续道:“好了,等长宁公主嫁了,外面有关我和她的流言这下应该就消了。”

对于长宁公主的夫家,甄柔也就随口问问罢了,她更高兴曹劲能为满满想到这么远,加上今日白天曹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纳妾的许诺,甄柔心里一下柔情万千,她跪坐在卧榻上,道:“夫君。”

“恩?”正欲熄灭榻头的柱形豆灯,听到甄柔唤她,曹劲停下熄灯,回头问道。

二人面对面,目光相交。

甄柔望着曹劲眼珠一转,突然倾身上前,在曹劲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曹劲愕然,继而意识到甄柔的举动,黑眸瞬间灼亮。

甄柔没有回避,直直迎上曹劲灼热的目光,万千柔情化作万千言语,她感触良多,欲言却最终只有一声道谢:“谢谢你。”

这一声道谢,虽是无前言后语,他们却都心知肚明所为何事。

曹劲显然是一个有耐心的猎手,是没有听到甄柔说出什么柔情蜜语的话来,但他感受到了甄柔的转变,已经开始主动靠近自己,来日方长,他又何须急于一时?

总归,她已是他妻,他孩子的母亲。

可他到底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曹劲还是为甄柔终于正视他的作为而欣慰,伸手抚上甄柔的头,轻轻揉了揉,手指顺势梳进甄柔散下的长发,从柔软的发丝间划过,似笑非笑道:“我可是为你放弃三千佳丽,还即将背上一个惧妻的名声,岂是一个谢字即可?阿柔未免太无诚意。”

就是这样,她每每颇受感动之际,曹劲就这样痞里痞气的说话,让的心里百转千回的情绪一下荡然无存,甄柔不由扬手打了一下,狠狠乜了曹劲一眼,作怒目状,“讨厌,我说正经的。”

一声“讨厌”犹带自己也不知的撒娇,却听得曹劲心中一荡,再那乜一眼的风情飘来,曹劲只觉与了魂过去,当下握住甄柔打他的柔荑,然后将人揽在膝上抱着,低头笑道:“我说的也是正经。”说时手已伸入白色的里衣内。

二人昨夜才纠缠了,而且一番感触被这样打散了,甄柔才不想如曹劲的意,忙连连躲闪。

如是,两人笑闹一团。

一时间,昏黄的灯影摇曳,屏风上俪影成双。

接下来的日子,则正如曹劲所言,随着长宁公主的婚约定下,一切流言不攻自破。

与此同时,甄柔可谓一战成名。

她与长宁公主的二女争夫,以长宁公主草草下嫁一个祭酒收场——这样几乎压倒性的胜利,无疑让她更为声名在外了。

所谓人云亦云,有关她的事迹传言多了,倒也如甄柔一开始所想,起到了杀一儆百的震慑作用。洛阳城的贵女们凡暗暗窥觊于曹劲权势的,一时都以长宁公主为戒,便是有机会与曹劲接触,也远远地避开了。

又世上永远不缺趋炎附势的人,见曹劲不仅身为曹郑的继承人,而且自身也手握重兵,整个朝廷都为他父子二人所控制。自古以来,联姻是最好的结盟,曹劲又暂无子嗣,人心难免为此浮动。可眼见甄柔把持曹劲后宅,其嚣张跋扈之举,偏受曹郑和曹劲这对父子纵容,无奈也只有将联姻的打算敛下。

这样一来,少不得心里埋怨甄柔,直道甄柔乃一厉害妇人。

也随着甄柔厉害之名传的越广,越是让人同情起下嫁的长宁公主。

甄柔不在意自己得了悍妇之名,对长宁公主由此得了好名声更不在意,只恐曹劲真背上惧内之名。

结果却是她多虑了。

外面人见甄柔不仅将长宁公主下嫁了,连卞夫人这个有姑氏之名的君侯夫人都不敌后,心生惧意之下,除了道她厉害之外,根本不敢再多言其他,甚至厉害之名后面还跟了一句不愧为甄公后人。如此,又岂敢议论曹劲?

而在卞夫人失去主母权利之后,曹家夫人交际自然也就落在了甄柔这个世子夫人身上。

自此,即使甄柔未摄侯府内务,她也取代了卞夫人,成为曹家实际意义上的主母,备受洛阳命妇贵女追捧,俨然为天下女子之首。

人人见之,皆俯首尊称——夫人。

第三百五十八章 变了

长宁公主大婚,是在天高气爽的农历九月。

这个时节,刚秋收完,农闲无事,家家户户都用新收的粮食酿酒。

此时又菊花次递盛放,正是秋风起蟹脚痒,湖蟹肥美之时,持鳌赏菊,堪为乐事。

趁着这好时令,曹家为了尽快融入洛阳,也举行了好几次宴会,没有卞夫人出席的宴会,甄柔这个世子夫人是当之无愧的女主人,各方应酬。

而这一年的霜降,是在九月中旬。

等到霜降之后,宴会的频次也逐渐少下来。

正所谓霜是杀伐的象征。

这个时候的人讲究天合,他们顺应秋天的严峻肃杀,往往在这个月操练战阵,进行围猎。

然而,就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围猎,让天下局势再次大变。

当是时,薛家和化名为吴名的陶忌,正如火如荼的交战,楚王却于秋猎中不幸坠马身亡。

世子薛钦为了顺利继承楚王之位,不得不放弃与陶忌的战事,加之当时战况已有败相,薛钦索性断尾求生,呈上降书,将手中一半的荆州赔给了陶忌。

也就是,陶忌现在拥有豫、荆二州,成为曹家之下,占据州郡最多的一方霸主。而曾经能与曹家一争上下的薛家,如今已然沦为一普通的割据势力。

消息传来,天下哗然,朝堂震动。

太平教一直打着推翻统治的旗号,受其蛊惑的平民太多,而天下人数最多的也是这些平民,他们遍及各个州郡,可谓让人防不胜防。例如数月之前,太平教的人混迹于宫廷扮成舞姬行刺曹劲,可还历历在目。是以,对于太平教,在达官显贵人眼里实是深恶痛绝。

甄柔如今是一众命妇争相逢迎之人,又有曹劲现在处理军政大事从不避讳她,她即使不让卫原去打听,也能第一时间得知了薛、陶二人的战况,以及朝堂,乃至各方为之的动态。

却是知道的越详细,对陶忌越是忌惮。

就以她对陶忌的观察看,陶忌此人极为诡谲多变,而且执拗。她不知道陶忌放过她没,所以不只各方势力为陶忌头疼,她也一样。

但见曹劲近来为陶忌势力扩张迅速颇为忙碌,不愿再为其增添烦扰,故一直未言,只暗暗让府里侍卫增加防卫,她每日去侯府的往返路上,也从步行改为乘坐步辇,并让卫原带了二十余侍卫随护。

是的,即使卞夫人被曹郑夺了主母之权,到底还有君侯夫人之名,甄柔身为儿妇,依旧要去晨安。甚至有一天,卞夫人不在了,她也要每日过去,盖因侍奉舅姑、和睦家族乃儿妇之责,故氏不在,但舅氏及夫家其他人都在,她就要去。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桎梏——以孝治天下之余,对女子的诸多要求。

另外当人到了一定地位的时候,就需要一定的品德声望与之相匹。曹劲的野心,她再清楚不过,既然他们今生为夫妻,还生育有一女,二人早已紧密结为一体,她只有坚定不移地跟随曹劲的步伐。而目前为止,她能做的不多,那只有尽量让曹劲的声名不受损,就更要日日去侯府不缀。

这日,在卞夫人的正堂与一众曹家内眷闲话家常之后,甄柔如常和郑玲珑乘坐步辇返回。

两人的步辇并排而行,郑玲珑坐在步辇上与甄柔道:“府里一直有暖炉会的旧例,并且会邀请府外相熟的命妇贵女出席。今日姚夫人提及三日后照旧举行暖炉会,其实也是遵旧例。阿柔你却当场回绝姚夫人的提议,我恐姚夫人会有所不悦。”说着似想起她二人的关系,又急忙补充道:“当然阿柔你和姚夫人自幼一起长大了,感情深厚,姚夫人应该不会生气。”

听到郑玲珑提起刚才在卞夫人正堂上发生的事,甄柔心中微沉。

四年前甄姚成为姚夫人之后,她曾隐约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不知道甄姚当年具体在洛阳经历过什么,但从甄姚堂堂一命妇成为何进无名无份的妾室,怕是个中心酸不足以为外人道哉。而如今洛阳城的这些命妇贵女们,大多都与甄姚是旧识,或许还在甄姚落魄时有过奚落,使得甄姚十分热衷于众女眷的聚会,沉迷于昔日故人的讨好,以及对曾经奚落她的人予以还击。

于是,甄姚便与她有了矛盾。

甄姚欲向昔日看笑话的故人,昭显今时今日的地位,可是卞夫人即使被架空了主母之权,却还有她这个世子夫人在。是以,哪怕甄姚已接手了侯府的中馈,依旧成为不了曹家的女主人——就此,她和甄姚的矛盾也就摆上台面了,并且没有调和的可能,她不可能为甄姚退让出曹家主母的位子。

另外就像今日,她不能为顾及甄姚,就有损曹家的利益。

现在的曹家,不仅是夫家,亦是她的家。

出嫁的第五个年头,她终于明白母亲曲阳翁主当初送嫁时的话:女儿家,女儿嫁,女儿长大就有自己的家。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心中的家不再是曾经出生长大的地方,而是有曹劲和满满的地方。

为了她的家,昔日的姐妹之情,她必须做出取舍。

心中信念坚定下,为甄姚郁郁低沉的心情也为之一消,甄柔语气平常道:“太平教势力发展迅猛,君侯和世子,以及整个朝廷都在为此纷扰。这个时候我等妇人却不知愁的大开盛宴,委实不妥,也极容易落人口舌。姚夫人乃通情达理之人,事后应该能想明白这些。”

见甄柔沉默良久,以为甄柔不会回应了,没想到甄柔却仿若谈及旁人一样说起姚夫人。

郑玲珑听得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甄柔。

见状,甄柔微笑道:“长嫂在看什么?”

郑玲珑闻言回神,笑着解释道:“就是想起姚夫人在洛阳遭逢不幸时,阿柔仿佛感同身受般,看上去近乎伤心欲绝。倒和如今…”似乎不知道如何说下去,郑玲珑蓦地止话,只略尴尬地看着甄柔。

甄柔知道郑玲珑的意思,她不在意道:“长嫂是想说,态度和如今判若两人么?”

是呀,曾经她把甄姚看得极重,几乎等同于母亲曲阳翁主和兄长甄明廷在心中的位子,可是终究物是人非。

甄柔摇了摇头,不愿在想。

只在这时,步辇进入府里,就见一侍女急忙迎上来,道:“世子夫人,您可算回来了,世子在书房等您多时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立威

听到曹劲在家,甄柔更是一扫与甄姚争锋相对的郁郁之情。

待与郑玲珑在正院外分开,甄柔径直下了步辇,来到书房门口。

高兴难得在白日见到曹劲在府里,一时心切,罢手免了侍卫的见礼通禀,便一径拾级而上,推开书房虚掩的门,“夫君,你今早走时,不是说要去视察河工么?怎么突然回——”

走进书房,人却一怔。

只见书房的右手边,曹劲右手把着一小凭几,跪坐在基台上的主位。他下首一左一右的两张方形坐榻上,正跪坐着肖先生和熊傲,见她突然进来,二人均是一怔,然后很快起身,向来长揖一礼,尊称道:“见过夫人。”

甄柔唇角微扬,颔首受礼,向曹劲欠身一礼,解释道:“不知夫君正在议事,妾不经通禀入内,打扰你们了。”

曹劲起身相迎道:“没有打扰。你来的正好,我们才开始说起。”

说时,大约是在亲信的部下面前,曹劲也不避讳与甄柔亲近,直接轻抚上甄柔的后背,将甄柔迎到基台上。

曹劲如今军政大事虽没有避着她,却也从未让她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加入书房议事当中。

也不知所议之事可是与她有关?

不过既然曹劲都迎她入座了,想来自有考虑。

须臾一个心念间,甄柔疑惑闪过,便从容自若地脱下翘头履,随曹劲上了基台,在放凭几的地方席地而坐。

曹劲亦跪坐下,双手随意搁在身前的黑漆长案上,这才对甄柔道:“肖先生和熊傲也不是外人,且你们也相熟,无需回避。”

甄柔双手交叠在膝上,回道:“肖先生和熊将军一文一武辅佐夫君,堪为夫君的左膀右臂,妾素来敬重。夫君勿担心,妾会不自在。”说着看向下方二人,笑道:“肖先生是我和夫君的媒人,熊将军与我更是熟悉,三年前在陈留还护卫过我数月。说来都是极熟悉的,望你二人也不要因我在拘束。”

眉目含笑,端庄淑仪中透着从容,一番落落大方的高华之态。

行止之间,虽是亲切友善,但已然有了上位者对下的气势。

肖先生和熊傲心有所感,不觉又是长揖一礼,由肖先生回道:“夫人待下和善,与夫人相处如沐春风。”

曹劲将一切看在眼里,暗暗点头,醇厚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淡淡威严,也笑道:“正是这样,不要拘束,你们尽管将夫人当做我一样便是。”曹劲今日未去上朝,穿了一件宝蓝色宽袖长袍,说着他一摆手,衣袂联动,道:“你二人坐吧。”

熊傲大胆心细,肖先生更是颇有智谋,人多称为“智囊”。

二人一听曹劲道将甄柔当做他一样,心中皆是一凛。

随之熊傲快速回忆了下以往的态度,心下却又是一松,然后依言入座。

肖先生却立在当场,向甄柔深深一揖,头上青色纶巾垂下,道:“自夫人来洛阳已有两月,在下一直想登门负荆请罪,却自夫人来第七日,便被公子派往异地视察黄河水患一事,直至前日方回洛阳负命。幸于今日终于有机会登门,向夫人亲自请罪了。”

说罢,肖先生身上的灰青色长袍一掀,当即双膝跪下,深深叩首道:“在下私自接受长宁公主提议,定下公子假意迎娶她之约,乃在下罔顾公子与夫人意愿而为,是为不忠。后又因此,导致夫人陷入长宁公主的陷害,受人非议,平白蒙受好事之徒的诟病。”

说到最后,似越发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甄柔,肖先生一时情绪所起,言辞慷慨激昂起来,“肖某实在愧对夫人,请夫人再受肖某三拜谢罪!”

言出即行,肖先生语声未落,就是接连三声“咚咚”叩声。

额头与光亮可鉴的地砖之间叩出重重的声响,仅是听声音,也可知叩首有多重了。

肖先生一个中年文士,非曹劲、熊傲这等常年浸淫军中的武人,这叩首的声音传来,落在耳里不由惊心。

肖先生却没有半点退缩,他三叩首后,就匍匐叩首在原地,听候甄柔发落。

甄柔先前所言,并非客套话。

肖先生和熊傲两人确实乃曹劲的左膀右臂。

曹劲部下众将领部下,文以肖先生为首,武以熊傲为首。

肖先生在长宁公主的事上虽有过错,但想必曹劲已然惩罚过了,现在见曹劲麾下众将领颇为敬仰、自己也较敬重的肖先生这样叩首,甄柔听得心惊之下,忙出声道:“肖先生快快请起,你本也是一番好意,现在既然说清楚了,就无须再多介怀。”

甄柔一边说一边就起身,欲亲自走下去请肖先生起来,未料才一动作,就被曹劲按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示意尽管受礼便是。

在其他人面前,尤其是曹劲的部下面前,她一惯极维护曹劲的威严。一如现在,虽是心里有异议,但还是顺从曹劲的意思,坐在位上不动。

待甄柔不再起身,曹劲索性也不移开他的手,就顺势握住甄柔的手,对还匍匐叩首在地的肖先生道:“既然夫人已道了原谅,那这件事就此揭过。不过记住了,即使只是权宜之计也不可,你们的主母只有一人,我的女人也只有一人。若真到需要靠联姻稳固地位那一步,我也不需要谈何天下大业了。”

曹劲语声不变,只缓缓而语,却犹有振聋发聩之感,不怒自威。

肖先生心中凛然一紧,道:“敬诺。”

曹劲对肖先生也素来敬重,二人相处已有十余载,肖先生之与他不仅是幕僚人才,也是良师益友,今日的惩罚可说从未有过,加之之前也有惩戒,故颔首道:“嗯,肖先生你请起。”既然说揭开前事,曹劲便当下揭过,又恢复了对肖先生的敬重。

肖先生依言起身,抬头只见额头上一片血红,此时正有猩红的血从额头流下。

肖先生是一个儒雅的文士,气宇轩昂,面容温润,又是胸中有丘壑之人,常与人飘飘欲仙之感。

如此,额头伤重流血一幕,尤显触目惊心。

念之肖先生与罗神医乃莫逆之交,且罗神医也是可信之人,于是曹劲又让人请罗神医过来,他们则言归正传的议事起来。

第三百六十章 天下

议事之前,鉴于肖先生额头上的伤看上去很有些严重,还是让侍女拿了干净的纱布按在额头的伤口处,先止住血。

大概肖先生以往一派儒雅的名士风范太过深入人心,看着他手捂额头的滑稽样子,甄柔委实不厚道的忍俊不禁,她微抿唇,目光从肖先生身上转到她右边悬挂长剑的黑漆剑架上,将笑意忍住。

这时,却见曹劲声音听不出情绪道:“今日本是要出城,却被禀告已故楚王长子薛镐逃来洛阳,揭发薛钦因先败于我,又大败于太平教,导致楚王不满,欲废黜薛钦世子之位。薛钦为了自保,设计害死楚王,并承袭楚王爵位。故薛镐请我出兵擒拿薛钦,为其报杀父之仇,尔等如何看?”

一言转了甄柔所有注意,她却是听得错愕。

实非她对薛钦还有感情,而是她和薛钦毕竟是自幼认识,对于薛钦此人她还能说得上几分了解。

薛钦虽看重名利,却实难让人相信他会做出弑父之举。

曹劲像察觉甄柔的反应,他说完蓦然转头,黑眸深邃,深深地看着甄柔,语声沉缓道:“薛钦是否手刃楚王我不能断言,但有一点薛镐没有胡言,薛钦却是因先后大败于我和太平教,尤其是失去荆州一半土地给太平教后,楚王对此震怒非常,的确曾言要废黜薛钦的世子之位。”

听曹劲细说,甄柔不由一默。

楚王虽是名门之后,但也是一名能文能武的有才之人,不久前楚王秋猎坠马身亡一事传来时,就引得众说纷纭,几乎世人都对楚王坠马身亡之事深感怀疑,便是她也没想到不过五十开外的楚王就这样命丧马下。

有了楚王意外身亡的疑云在,又加上薛钦的世子之位一度摇摇欲坠,如此倒真不能否认薛钦有弑父的动机。

想到曾经温润如玉的玉郎君,为了权势,先是背信弃义悔婚于她,如今又可能再犯下弑父恶行,甄柔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但她知道不是对过去的怀念,应是感叹人心易变、利益熏心一类吧。

如此思绪之下,有道是相由心生,甄柔面上也随之带出几分叹息。

曹劲看在眼里,黑眸微微一眯。

肖先生不愧智囊之名,又一直待在曹劲身边,对曹劲可谓极为了解,一见曹劲特地向甄柔解释了一二,他立马接了曹劲先前的问题道:“薛镐继为原配嫡子,又是长子,理应为世子。已故楚王旧部中,其实不少是拥立这位嫡长子薛镐的。且不论楚王是否乃薛钦所害,有薛镐的证词,加之楚王之死本就疑云重重,我们就此发兵扬州,实乃事半功倍。但这样一来,就与公子最初打算薛陶相争之后,您再坐收渔翁之利违背了。而且一旦我们发兵扬州,就等于为陶忌除了心腹大患。”

说到这里,肖先生倏然摇头,语气惋惜道:“其实公子开始之计,实是极佳。本以为薛陶二人会来一场持久战,到时双方必会消耗不少,只是未料那陶忌倒真是个将才,先是力压薛钦、邓成二人,占了一半的荆州。如今更是不战而胜,直接拱手送上整个荆州…这…”

大概觉得太为可惜,荆州就这样办强办送的被太平教夺去,肖先生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什么,只是其又是惋惜又是叹息,早已表达了内心想法。

曹劲却听得面露微笑,只是黑眸还是十分复杂,他叹道:“陶忌确实乃一人才,还极是坚毅善忍,有力挽狂澜的大将之风。自他化名吴名,建立太平教,至今已有三四年了。我与他数次暗中交手,虽未让他得逞,却也未伤他分毫,甚至让他的暗中势力更为扩大,说来还算是我逊色于他。”

在甄柔心目中,曹劲是一个自负的人,现在居然承认他逊色于陶忌?

甄柔讶然。

然而,曹劲自叹不如的话音未落,只见黑眸遽然一亮,眸中有跃跃欲试的火光。

待他再开口时,话语里尽是傲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性味道:“他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他日我必将与他一战,不仅是为了这片天下,也是为了…”言及此处,对陶忌的欣赏渐渐淡下,薄唇微抿成冰冷的弧度,却没有再多说下去,他只回头看了甄柔一眼,目光随之暖下。

看到曹劲黑眸温柔的看来,甄柔也没有多想,下意识回以一笑。

肖先生见二人感情如初,未有任何影响,他当下放开心思,只想到曹劲说的与陶忌必有一战,不觉胸中略有动荡,道:“经过公子与凉、交、益三州掌权人联手出兵洛阳,这三州虽未投奔曹家,但他们也俨然以公子为首。此外,除交州为孙束一人所占领外,其余两州皆是四分五裂,根本不足为惧,甚至连兴风作浪都掀不起来。是以,此三州归附不过迟早之事。”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确了。

熊傲亦不禁略显激动的接话道:“也就说,只要公子拿下薛钦和陶忌,就可以一统天下了!”

肖先生压下激动,赞赏地看了对面跪坐的熊傲一眼,道:“薛钦其实亦不堪一击,薛家本就实力大减,薛钦又初袭楚王之位,位子尚未坐稳,还有已故楚王旧部怀疑其死因,正是内虚之时,我们利用薛镐之证词,其实很容易挑拨薛家内部矛盾,所以公子想拿下扬州根本轻而易举。”

“还有薛家盛名已久,如今实力虽不如曾经,但大败薛家之后,与天下人而言,曹家等于已经天下一统。估计这时交、益、凉三州也会争先投诚。”肖先生继续道,“依属下之见,先着手让天下尽归曹家,即便给了陶忌喘息的机会,但到时所有兵力只需对陶忌,他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手到擒来亦成了迟早?”

言下之意很清楚了,肖先生赞同抓住薛镐投奔这一契机,先攻下薛家,实现天下一统,然后再对付陶忌的太平教。

听完肖先生的建议,曹劲这时才道出自己的决断道:“先生所想与我不谋而合,今日听禀告薛镐投奔一事,我就打算先发兵扬州。”

话锋一转,看向甄柔,“只不过这次欲向君侯提议,让夫人兄长领兵。”

第三百六十一章 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