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向前走了一步:“我猜的。”

她并没有见过永定侯府的人,但她没有猜错,来人的确就是世子陈敬廷的生母永定侯夫人。

只是事情似乎变得更加奇怪了。

太微不解,也不适。

究竟永定侯府要办的是个什么样的赏花宴…

她心生警惕,行至永定侯夫人附近时,却见永定侯夫人身形一晃,又消失在了人群外。就好像,她特地出来只是为了先看一眼她们。

可主持这场赏花宴的人,不就是她吗?

等众人都进了园子,她想怎么看便能怎么看,何须亲自出来?

太微想起了自己清晨卜的那一卦。

虽是假把式,但她是心念着正吉反噩抛掷的铜钱。结果却抛出来一个噩兆——总让人觉得不妙。

这场赏花宴,她大抵不该来。

太微蹙着眉头随祁茉进了园子。

永定侯府的主人是新的,宅子却也是老宅。只是永定侯入住后,又将隔壁的一座宅子占了,打通连在一块儿,才有了他们今日所见的永定侯府。

两座本就不小的宅子连在了一起,看起来便很是壮观。

永定侯府的花园,也显得格外得宽旷。

太微一进园门,便先瞧见了园子正中的那座戏台。

看来是请了戏班子来热场。

但太微素烦那些吹拉弹唱,便想坐得离戏台子远一些。万幸祁茉和她虽生得不像,性情也不像,但在这事儿上却难得的取向一致。

二人挑了个远远的地方坐定了。

又有几个人过来,同她们坐到了一起。

祁茉认得的人比太微多,到了这样的场合上,便是见人就寒暄。一顿说笑后,其中一人终于问起了太微,语带讥诮地道:“这位便是祁五姑娘吧?”

太微不作声,只是害羞似地笑了笑。

祁茉在旁道:“她向来如此,不必理她。”

她能这般说话,显然这俩人是同她相熟的。太微便不由得多看了祁茉一眼,她过去倒不知道祁茉这般人缘广泛。

这时,台上的戏开了场。

锣鼓喧嚣间,太微听见方才同自己说话的少女笑着问了一句:“你们可听说了这赏花宴的不同之处?”

“哦?有什么不同?”这是祁茉在说话。

太微侧身对着她们,悄悄竖起了耳朵,眼角余光一瞄,看见那个穿了一身海棠红的少女掩嘴轻笑道:“据说呀,赏花宴上会有男客。”

祁茉声音微重,显见得是不信:“怎么可能会有男客!”

而且在场的,一个个看过去,不全是姑娘家么?

祁茉又说了一句:“哪有什么不同之处,怕是谣言罢了。”

海棠红少女还是笑嘻嘻的,躲在扇后摇摇头道:“我也只是听人说的,至于是真是假,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

祁茉望望四周,声音里也带了笑:“分明就是假的!你瞧瞧这地方,哪有男子出没?”

海棠红少女道:“说是男客不出现,只躲起来偷偷地看呢。”

夏国风俗,同他们这的确是不同。

这群原是夏国人的大昭新贵,照着旧日习俗筹措赏花宴,也不是没有可能。

祁茉听了容色一敛,也用扇子遮了半张脸,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当真?”

海棠红少女轻轻地“哎”了一声,道:“说了真假不知,你再问我,我也答不上来呀。”

祁茉闻言,原遮着脸的扇子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若是真的,倒也不坏。

二人凑到一起,窃窃私语地谈笑着。

太微坐在一旁,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想的却是…自从入园,她们似乎就没有见过永定侯夫人。

照说,她们到了地方,永定侯夫人便该出来见客主持才是。

怎么在场的,只有永定侯府的丫鬟婆子?

永定侯府又没有女儿,永定侯夫人不出来亲自作陪,还能让谁来?

太微思绪沉沉,不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问话,“祁小五,听说你娘是疯的?”

太微转头去看,一眼就叫那团海棠红给灼痛了眼睛。

一旁的祁茉,在低低地笑。

太微眨了眨眼,低头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道:“是啊,怎么了?”

俩人没料到她会这般淡然,不觉齐齐愣了一下。

海棠红少女把玩着扇坠子,回过神来道:“那你呢,你会不会也是疯的?”

声音娇俏,带着两分脆生生的天真。

似乎真的很好奇。

太微笑了一下:“听说你娘虽然不疯,但你娘极爱给你爹戴绿帽子?”

太微的声音,绵软中带着两分尖刻,像一根针,转眼便戳破了对方的罩门。

海棠红少女一脸震怒:“你胡说什么?”

太微泰然自若:“那你呢,你会不会也像你娘一样?”

海棠红少女气得脸色铁青,又似羞怯:“这样的话也敢说,你简直不要脸!”

太微笑着接了一句:“承让。”

她在市井江湖里浪迹了多年,这样的话,有什么不敢说的。

太微别开脸,懒得再瞧她们。

祁茉却急了:“祁太微,你快赔礼认错!”她语气很重,声音却压得很低。周围都是人,声音再大些,就会叫旁人听见。

祁茉不敢闹开,又见太微竟三言两语就气哭了自己的闺中好友,不觉也黑了脸。

正巧远远的有永定侯府的婢女在派发纸鸢,祁茉便拉起海棠红少女离桌而去,说要放纸鸢玩儿。

太微乐得她不同自己呆在一处,兀自吃茶,恨不得连眼皮也不抬一下。

但想着永定侯府的古怪,太微还是侧目朝二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两眼。

那个穿海棠红的臭丫头已经抹着眼角拿到了纸鸢。

遥遥地看,似乎是只色彩斑斓的大蝴蝶。

太微眯了眯眼睛,突然面色一变,放下了茶盏。

——祁茉,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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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诡谲

明明只是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太微霍然起身,抬脚往人群里走去。她虽然不想理会祁茉,但祁茉若在永定侯府出了事,她也跑不了。

她们是亲姐妹,出门在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祁茉闯祸,便形同是她闯祸。

更何况,祖母偏爱祁茉。就算真是祁茉惹来的祸事,祖母最后一定还是会怪罪到她的头上。太微面沉如水,脚步飞快地在人群里穿梭搜寻起来。

可祁茉不知去了哪里,她转了一圈,竟丁点踪迹也不见。

周围人群熙攘,欢声笑语,平静如常。

太微胸腔里的那颗心,却慢慢坠了下去。

脚下没有迟疑,太微大步流星地朝那抹海棠红靠近过去,手一伸,抓住了对方手里的线,沉声问道:“我四姐呢?”

海棠红少女将线一夺,没好气地道:“那是你四姐,又不是我四姐,你问我做什么!”

太微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她方才同你一道离桌,此刻却不见了踪影,倘若出事,你觉得你可能脱得了干系?”

太微十指纤纤,手劲却不小。

海棠红少女有些受惊,用力挣扎了两下后道:“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

太微冷着声音,再次问道:“人呢?”

海棠红少女手一抖,远远的那只纸鸢便从半空摇摇晃晃摔了下来,她“哎呀”一声,气愤地转头看向太微:“她跟着永定侯夫人身边的婢子走了!”

“永定侯夫人的婢女?”太微怔了一怔,“往哪个方向走的?”

海棠红少女终于将胳膊抽了回来,不耐烦地伸手一指远处,又讥笑道:“怎么?你还想追过去不成?永定侯夫人想见的人是你四姐,又不是你。”

太微没有再言语,抬脚往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午后的微风轻轻吹拂过脸颊,带着两分初夏的暖意,但太微却从里头尝出了严寒。她沉默着,紧紧抿着唇,一步迈得比一步更大。

往常出席这样的场合,也会遇上主家的夫人小姐偶尔私下见客,这并不稀奇。但永定侯夫人一直未曾出现,这会儿却让人带走了祁茉…

太微不由心头疑虑更甚。

她大步往前走,穿过人流,伴着愈渐响亮的唱曲声,终于瞥见了一角祁茉飞扬的衣袂。太微追上去,扬声喊了一声“四姐”,但祁茉像是未曾听见,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转眼间,拐过了一道弯,祁茉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太微眼前。

太微心神一凛,不知为何总觉不对。

不管了!

她当即决定后退。

然而她方才转过身,便见眼前多了一个人。

青衣乌发的婢女,笑盈盈站在她身前,温声细语地问道:“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

太微听着她说话,望着她的笑颜,脊背却开始毛毛的发寒。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温声细语,她都太熟悉了。

她面向祖母诸人的时候,露出的可不就是这样的微笑吗?

太微手里攥着那枚几乎不离身的铜钱,狠狠的握了握,轻声道:“…我不大识路。”

她微微低着头,像是很不好意思,声音也愈发得轻了下去:“我原本同我四姐一道,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便走散了。”她仰起头,眼神茫然地望了望四周,无措地道:“明明出来时还好好的,可临到要回去,我便连方向也摸不清了。”

青衣婢女笑了起来,柔声安抚道:“姑娘莫慌,奴婢这便领您回去。”

太微闻言亦露出了笑容,一脸感激,雀跃欢喜地道:“多谢姐姐!”

青衣婢女连连摆手:“要不得要不得,奴婢怎配您称一声姐姐。”

“如何要不得,你能领我回去,那便是同天上的仙女姐姐一样,怎么都能要得的。”太微笑容满面,口气纯真无邪。

青衣婢女以手掩嘴,笑着在前面带起了路。

但她所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太微来时的路,而是祁茉消失的方向。

太微跟在后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的背影。

永定侯府,果然不大对劲。

这个丫鬟,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她一句是哪家的姑娘。她要么,是真的蠢笨不知事;要么,就是根本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不在意,所以没有发问的必要。

这园子里的姑娘,对她来说,怕是全无分别。

太微呼吸渐轻,脚步却一声声重了起来。突然,咬紧牙关,太微扬手朝青衣婢女颈后风池穴砍了下去。

她力气不足,一击不能致命,但这一下,已足够令人昏厥。

太微先前一路走,一路在等候着时机。

今日出席赏花宴的姑娘,皆是各府娇养长大的,谁也不会猜到里头竟然混了个会武的人。领着太微的青衣婢女毫无防备,大喇喇地将整个后背露给了太微。

太微用尽全力,一击即中。

青衣婢女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

太微伸出双手,顺势接住,穿过腋下,挂住她上半身,将人拖到了拐角处,往墙上稳稳一靠。

周围空无一人,鸦雀无声,只有一排排的石榴树在静静地绽放盛开。

太微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终于从风中听见了一丝微弱的喧嚣声。

这地方,离园子已有段距离。

但她们方才一路走来,连个人影也没有瞧见过。

由此可见,这丫鬟想带她去的地方,只怕比先前那座花园还要偏僻。

太微倚墙而立,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

事已至此,永定侯府是再不能呆下去。

可她一个人,纵然能顺利离开永定侯府,也依然无法家去。不见祁茉,她便没法动身。

真是该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微咬着牙,暗暗骂了一句,到底还是沿着眼前的路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