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先前才在后面遇见了霍临春。霍临春执掌东厂,带着一群杀气满身的人深夜前来万福巷,定是有公务在身。

——他今夜,怕是来抓人的。

然霍临春抓了人,就得移交给镇夷司。

能同他一道来,且叫她爹作陪的人大抵也只有薛怀刃了。

太微心念电转,目光定格在了屏风雕花上,再也挪不开。

而另一边,霍临春带着人,正大步朝祁家各位姑娘的院落走去。靖宁伯府这样的地方,往常他来是万没有随意走动的道理的。可这个夜晚,与素日不同。

那小贼胆大包天,竟偷进了国师府。

国师焦玄何许人也,那是大昭的栋梁,帝王的心腹。国师府里,奇珍无数,宝贝满库,从国师府落成以来,便有无数的人前仆后继地想要闯进去。

但那些人,一个也没有成。

他们有进无出,连个尸体都没有。

国师府那朱漆的大门,敞开后,便如一张深山猛兽的巨口。

那些人,进去了,就全成了野兽的食粮。

生死不明,下落不明。

无人敢找,亦无人敢说道。

唯有今夜,出了意外。

那贼进了国师府的门,竟逃出来了。

他们一路追踪,追到了万福巷,终于失去了踪影。可霍临春知道,他们并没有落后多少,那贼眼下必然还在万福巷。

薛怀刃的人和他的人,前后夹击,四面围攻,将万福巷包围起来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他们要抓的人来不及逃出万福巷,就只能寻个角落安安静静地藏起来。

可贼会藏在哪里呢?

他们挨家挨户地搜,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每个角落都不放过,每条缝隙都仔细看过。

靖宁伯府,自然也没有例外。

只靖宁伯祁远章在建阳帝跟前尚算得脸,该给的面子不能不给。

他和薛怀刃亲自前来,一个同祁远章解释说明,一个带人搜寻,算是给足了祁远章脸面。

祁远章倒也乖觉,一听有贼在逃,当即便派人将府里的女眷下人都聚集到了一起,空出屋子来方便他们搜查。

可到底还有动作慢的。

霍临春眯起桃花眼往前方看了看。

那打头的少女身量高挑,面上带霜,冷着一张俏脸,实在是令人侧目。

霍临春记性好,看了两眼后便想起了她的排行,上前一步道:“祁二姑娘。”

祁樱瞥了他一眼,微微一颔首,一言不发地同他擦肩而过。

霍临春不由一怔。

她知道他是谁吗?

她深更半夜在家中看见陌生人,就一点也不惶恐?

霍临春转过头,望向她渐渐走远的背影,露出了一抹意外深长的笑容。

靖宁伯的女儿,可真同他这个当爹的不大一样呀。

他忽然声音一冷,压着嗓子道:“你们几个去那边,你们跟着我走。”他要去翻翻祁二姑娘的屋子了。

须臾后,同霍临春背向而行的祁樱,也到了花厅。

天气乍热,她一时不查,夜间贪凉结果偶感风寒,已是难受了两天。夜里吃了一帖药后,药效上来,她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哪知半夜了,却被人叫了起来。

她身上不快,精神不振,等到收拾妥当已较旁人晚了一步。

可祁老夫人是不管缘由的,只知她晚她慢,听见她进来便睁开眼睛低声斥了一句:“怎地磨磨蹭蹭的!”

祁樱掏出方帕子掩住口鼻,声音闷闷地应了三个字:“是迟了。”

等到说完,她便去了一旁落座,连眼神都不变一变。

祁老夫人看着她这样子,有些不悦地沉下了脸。

可外头都是人,声音若是拔高,保不齐要叫人听见。

这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家丑”外扬的道理…

祁老夫人不快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几个孙女,就没一个能叫她省心的。

她正烦闷地想着心事,忽然被人轻轻推了一下肩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睁眼便往身后看去:“四丫头!”

祁茉身子一抖,轻声道:“祖母,父亲来了。”

她方才叫了一声,祁老夫人却沉浸在心事里没有听见,她不得已才推了那一下。

祁茉有些委屈,声音愈轻愈细:“孙女不是有意扰您。”

祁老夫人没等她说完,已将视线收回落在了前方。

祁远章才进来,踢踢踏踏的,身子歪斜在拄拐的那一边。

他站定张望一番,叫了一声“娘”。

祁老夫人立即笑起来,招呼他走近来,一面小声问道:“儿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祁远章却只往前走了一步便停了下来,口中道:“没什么事,他们过一会便该走了。”

祁老夫人面露惴惴之色:“是吗?那眼下,就由着他们…”最后几个字,叫她放得很轻很低,“肆意乱走?”

祁远章笑了一下:“不妨事,他们有分寸。”

若无分寸,便不会霍临春来了,薛怀刃也来。

祁远章笑着看看众人,说了句:“你们先呆着,我去去就回。”

伴随着话音,他的目光,从太微身上一掠而过。

太微立时反应了过来。

他这是,要去母亲那!

众人都来了,只有母亲没有来。

父亲没问,祖母也没问,那他们必然是知道她不会来。

太微忍不住猜测,难道父亲根本就没有让人去知会母亲?

她趁着祁远章转过身去准备走人的时候,从人群中站了出来:“父亲!”

祁远章背影一顿,将脸转了过来:“嗯?”

她这一声“父亲”喊得响亮极了。

少女的声音在暗夜里听起来有种脆生生的娇俏。

祁远章将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什么事?”

太微直视着他,一字字清楚地道:“紫薇苑那边,可曾派了人去请?”

祁远章挑起一道眉,望着女儿笑了一下:“怎么,你想亲自去?”

太微道:“母亲怕见生人。”

“是啊…”祁远章声音微轻。

转眼,他背过身往前走去,边走边道:“小五过来吧!”

他身上的夏衫料子繁花遍布,走动间,犹如穿了一片花海在背上。

太微便盯着那一团团的花,抬脚跟了上去。

越过屏风,走下台矶。

她看见了那个夜色中站着的年轻人。

没脸见人,这章其实是昨天的,这次不能吃掉,所以还是努力更上来了~今天的还在后面,我慢慢写慢慢更上来,大家可以先休息。。PS:谢谢keppra打赏的和氏璧~谢谢谢谢,破费了~谢谢Agatha27、moshuyan、thru的香囊~谢谢桃夭呢、吾晓舞、静爷加油、菲菲vove、lk2016、蜜儿糖儿、深巷卖樱桃、拂柔、lukekeke、惗丶、静爷加油、秋小千_87的平安符~感谢风吹不展黛眉的红包~

第078章领路

他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也一眼便看见了她。

然而二人皆没有出声,只祁远章道:“我这腿脚不便,想想还是不多走动了,紫薇苑那边,便由小女领薛指挥使去如何?”

太微听见这话,不觉怔了一怔。

他当真的?

这样的事,可没有半点规矩可言。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半夜领个外男在内宅走动?即便这大昭天下已无人在意“规矩”二字,每每如此,还是令她诧异不已。

太微的目光越过父亲,落在了薛怀刃身上。

他们今夜,到底要找谁?

她向前走了两步,走到父亲身旁,朝薛怀刃微微地一福身:“薛指挥使。”

薛怀刃前些时候送她回来的事,人尽皆知,她自然没法装作不认得他。可她爹见她打了招呼,笑得花枝乱颤,连连道:“正好正好,你们俩是认得的,也就不必我多费口舌了。小五你领着薛指挥使去一趟吧,四下看一看。”

紫薇苑地处偏僻,走过去还得好一会。

祁远章抚摸着拐杖顶端雕的花,笑微微道:“我就不去了,腿疼,坐一坐歇会儿。”

太微闻言朝他的两条腿看去,也没见哪条短一截,天天叫腿疼,实在不想搭理他。

这样的境况下,他竟还能一脸高兴。

不知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

太微沉默着不吭声。

对面站着的薛怀刃,倒跟着祁远章笑了起来,提着明晃晃的长剑问道:“伯爷当真不去?”

靖宁伯府的疯夫人,无人不晓,无人见过。

若非如此,他也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只要那屋子空了,谁去都是一样。

薛怀刃嘴角微扬地看着祁远章。

祁远章满不在乎地道:“不去不去,我这路也走不快,去了不是平白费工夫?”他又指了太微道,“小五担心母亲呢。”

他是一脸的懒得动,不想去。

薛怀刃便不再言语,只颔首示意,让太微领路出发。

俩人一前一后,步入了黑暗中。

薛怀刃手里提着剑,太微提着灯。

走了两步,他从她手里把灯接了过去。

太微没反抗,由得他拿走举高,将前方道路照得更加明亮。不用出力的事,她也喜欢。

可他生得高,步子大,走一步她得走两步。

他也不管,只一径往前走,仿佛是知道太微能跟上一般,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五姑娘学过功夫?”

太微身体一僵,开始发冷。

明明是盛夏的夜晚,她却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放轻了呼吸:“不算会。”

“不算会?”他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很轻地笑了一下,“拿过兵器吗?”

太微摇了摇头。

摇完了才意识到,他背对着自己,根本看不见。

她在夜风里抿紧了嘴角,而后道:“没有。”

薛怀刃不作声,突然向后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停在太微眼前,手掌向上,莫名其妙。

太微愣住了。

他什么意思?

他要干什么?

疑惑间,她听见薛怀刃说了一个字——“手”。

太微蹙着眉头,脸色微微发白,迟疑着将自己的手抬起来,搭了上去。

她指尖冰冷,像是冬日里的积雪。

冻得他眉头一皱,猛然一个用力将她拉到了身侧。他抓着她的手,指腹贴着她的指腹、手掌,一处处抚摸过去。

那上头光滑细腻,连一个薄薄的茧子也没有。

他松开了手,说了句:“果然没有,怕是五姑娘连针线都没拿过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