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她的任凭依旧坐在上次的位子,继续研究林家的茶碗质地,直到侧颜光线一暗,才转过头去,只见林果儿逆着光耸拉着头站在门口。

明明看不清她的容貌,更看不到她右耳的红痣,他却能肯定,是她。

任凭回过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依照约定,再次拜访的时候,折桂而来。”

林果儿狠狠拍了一下门柱,脸上挤出一丝灿烂的笑容,谄媚地走进来,“是哦,恭喜任公子…哦不,该是任大人。从一开始认识大人的时候,大人没有显露身份,于是这‘公子’‘公子’的就叫顺口了,大人可不要怪罪小女子哦。”说着,她颇是若无其事地走到他对面的椅子旁坐下。

任凭见她故作镇定端起茶开始喝,才面无表情开口:“我不介意你日后改口叫‘相公’。”

“噗——咳咳!”林果儿喷了满口的茶水,呛得震天动地。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卡在她喝了茶之后才说的!

不行,她道行果然还是太浅了么?

林果儿强忍心头想掐死任凭的冲动,优雅放下茶杯,再优雅地用手绢擦了擦嘴边的茶水,继续恭维:“不过任大人果然少年了得啊,这下可是女皇陛下钦点的状元了,光宗耀祖之事,着实是可喜可贺啊。”

“林二果,”任凭一瞬不转地盯着她,打断她:“你转换话题的手法太拙劣,无法改变你日后会叫我‘相公’的命运。”

面对如此犀利而一根筋的人,林果儿只差没跪下朝他磕头,求他高抬贵手放了她一命。

“既然是当初约定的事,你就该遵守。”任凭继续道。

林果儿身子一僵,回想当日他回答得爽快,忽然觉得蹊跷:“你似乎对于此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任凭点点头:“不意外,因为我知道他活不了多久。”

林果儿一震——难道说他对状元…暗下毒手?

任凭瞥了一眼她的龌蹉想法,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殿试的时候,女皇陛下的题目,是让我们说一说对边境的小国不停侵扰国境的看法。当时先状元主张战,我主张和。我跟他文采差不多,眼界大同小异,能决定我们名次的,只是观点的不同而已。而我,之所以主张和,是因为我知道…”说到这里,他抬头,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让他原本木然的脸焕发出智者的光彩。

“知道什么?”林果儿听得入神,呆呆问道。

任凭提唇一笑,闭眼道:“知道女皇陛下只不过想借天下学子的口,来完成她想平定周边小国的霸图的第一步。晏国以文治天下,朝臣多半中庸,同我一般主张安稳和平,女皇需要这样一个人,很会说的人,将打仗的借口说得头头是道,如此,她才可以出兵。”

“所以…你明知怎样答可以夺取第一,却偏偏逆其道而行?”林果儿一愣,故意不顺从女皇陛下的意思回答却仍能夺得“榜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凭已经逆天了。

画尊大赛的时候,他也说过,她放水的境界不够,太露痕迹…可见此人放水手法一绝,能保证自己放水之后仍能夺取第二不失水准。

但…“为什么?”放着唾手可得的“第一”不取,偏偏甘于“第二”。

任凭垂眼,表情十分的淡,“我是太子殿下一手栽培起来之人。没有一个王者,希望自己的得力手下事事好强,这样闪光的人,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迟早会被…”他蓦地抬头,讳莫如深看向林果儿。

林果儿像是见识了一个崭新的任凭,被他这一瞬的闪光所吸引,下意识就开口问道:“状元的事…然后呢?”

“既然是提出这个主张的人,那么便不能躲在后面看。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提出战的那个人会是状元,成为状元的那个人,会因为他的主张,而上战场。”说到这里,任凭高深道:“军中向来不容文臣,何况是一个靠嘴皮子‘纸上谈兵’而上位的嫩头小子。状元兄只有一张嘴,既不能打,又缺乏打仗经验,更无法服众。而武将们为了除去这枚提出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自己却躲在帐中对他们指手画脚的眼中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呢?”

林果儿听他回问,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话推测道:“推他上战场,然后…战死?”一如战报所传来的那般,战死。

“不错,不像想象中的笨。”任凭赞赏地点点头。

瞬间,任凭那高大闪光的形象在林果儿心中破灭,又恢复他毒舌的可恶嘴脸。

林果儿只觉得头顶青筋跳了跳,灿烂微笑问道:“任大人,将刚刚那句话说成‘不错,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说到这里,她脸一沉,站起来再不顾形象地咆哮:“…会死吗?!!”

任凭顶着她的咆哮,熟视无睹地喝了口茶,“你希望——我将你想象得笨得出奇,然后发现原来你只是笨得普通,一对比恍然大悟,觉得原来你还是比想象中的聪明。我也没意见。”

林果儿一头磕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她绝望了,这个男人真心无法相处!求老天收了他去给您老人家作伴吧。

任凭淡然瞥了一眼她欲将自己额头磕坏的阵势,清了清嗓,“其实,嫁给我没什么不好的。”

林果儿一愣,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任凭,他真的是在说“嫁给‘我’没什么不好的”?而他话里面的“我”指的是他自己…吧?

任凭继续推荐自己:“你若想画画,喜爱画画,我那里有最好的画纸和画笔。物不因价而贵,没有什么比行家更了解的了,我想你也懂其中道理。”

林果儿抱头不为所动。画画诚可贵,幸福价更高。她无法想象一边被毒舌一边静心画画的日子。

任凭见说自己优点不够,微微施压:“难道林家二小姐如此的不济,连约定也可作废?”

林果儿捂耳朵,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任凭眸色一深,见她软硬不吃,开始从旁敲击:“你若不嫁我,迟早也会嫁给别人。身为林家的嫡女,对方说不得便是什么世家子孙,纨绔子弟,娶妻之前便姬妾成群了。但就我来说,至少可以保证你是…”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反常地将脸别到暗处。

“是什么?”林果儿放开双耳,好奇他的举动。

“…”任凭垂了眼眸,用眼角的视野瞧了瞧林果儿,才转过来,面色隐隐有些泛红。

林果儿拖着腮等他后文。

被她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瞧着,任凭鲜有地不自在,抵唇低咳了一声,才认真正视着她道:“至少可以保证你是…唯一。”毕竟,她是他唯一能记得容貌的女子,在他生命中,是最特殊的存在。

林果儿身子一震,沉睡了十八年的春心,在这一刻,这一句话之后…萌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任二放水全过程。

膜拜之,万年第二也是技术活啊!

(七)第二选择

唯一,在林果儿的世界里,有着一层深深的含义——第一。

且再无落为第二的可能。

这一层深入下去的可能性,让林果儿不由得动摇了,一直以来死咬的“不嫁”,也就松了口,变成了“我一个月之后再给你答复”。

然而,任凭却一如既往地肯定:“一个月之后,你还是会叫我‘相公’。”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林果儿思考很多,也足够她见证很多。

比如,长姐林花迟的成亲大典。

作为嘉喻侯的掌上明珠,林花迟的嫁妆不可谓不丰厚;作为晋平王的王妃,林花迟的嫁衣不可谓不华丽;作为当今唯一一个王爷的成亲大典,婚礼现场不可谓不盛大。

林果儿作为林家次女,半个主人,与王府的人接了头之后,也帮着林府王府两头跑,忙得热火朝天。

而这个时候,林家最重要的人,却偷了闲。

林森独自一人站在大厅旁边花园的假山背后,摸出手帕掬了把泪。长女花迟乃是他又当爹又当娘地养大,如今要拱手送给别的男人,这老人家的心,当真是挖肉一般地难受。

就在他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时,忽听背后一声低咳:“虽说撞上如此场景,在下理应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绕过去,但心里面总有种背地见了人家的短一般地心虚。于是干脆出声了,还望…”

林森转过头去,见任凭一脸正色朝他礼了礼。

任凭见他回头,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低头道:“不要怪罪。”然后又继续想了想,面前这个男人看着非富即贵,且十分眼熟。

在哪里见过来着…

林森尴尬地别过头将情绪整理好,才清嗓道:“任大人既然到了,想必太子殿下大驾也快了吧。”

因认不出对方是谁,任凭埋着头敷衍:“在□为朝廷的一员,王爷大婚理应在此恭贺。”

林森对他有所保留的回答点了点头,不再此处多问,而是道:“这些日子忙着花迟出嫁,未来得及关心果儿的婚事。”他顿了一下,看向任凭:“她如何答复你的?”

能以这般语气谈论林家两位小姐的,非林森莫属了。任凭将记忆中林森的大致轮廓搬出来,比对了一下,确定是林森无误,才道:“她说一个月后再答复我。”

“太子殿下怎么说?”林森反问。

任凭一怔,斟酌了用词:“与二小姐定亲是在下自己的意思,太子殿下只是被在下请托说亲的。”

“哦?”林森倒是没想到,他一直以为的政治婚姻,是面前这个年轻官员自己的私心。

“虽没有跟二小姐见过多少次,但每一次都令在下印象深刻。”任凭说到这里,目光微微放空,像是在回忆什么,“二小姐虽为侯门的小姐,但不同于其他的闺秀那些扭捏做作,每一分表情仿佛都是最真实的生动。看到这样的表情,在下实在是…”忍不住想逗她,看她盛怒,看她微怔,看她无语出神,每一种神情都是生动新奇的,都能在他脑子里刻下深刻的痕迹。

生平第一次,在辅佐太子之外,想多去了解一个女子一分。

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目光一柔沉浸在了某种回忆中,林森一愣。先前任凭说向自家次女提亲是他一己之私时,林森还有些怀疑,但如今任凭的眼神,在叱咤商场这么年识人无数的林森看来,却是做不得假的。

或许,将果儿托付给这样的男子,也是不错的决定?

林森抬头望向泛青的天空,沉吟道:“果儿自幼喜爱安静自由,做父亲的,我不想过多地干涉她的婚事,如今你说的这些我至多听听,给个建议。最终如何,还要看她自己的意思。”话虽如此,若林果儿真看走了眼,他这个当父亲的也会站出来替她回绝。

任凭自然地点点头:“在下明白。”然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倒是让林森吃了一惊,他方才已经明了表示——他会给果儿提建议以助她拿主意,也就是说,可能他一言好坏会影响果儿的决断。这年轻男子常年跟在太子身边做事,不会不懂他话中的意思。

可任凭并没有出言讨好,反倒心平气和地点头,说他明白。他…真的明白?

林森不由得仔细打量起面前的男子。上一次见面可以看出任凭在极大的压迫下仍可以从容自如,而没有一定的自信是无法做到此点的。这一次,他放弃投机取巧讨好他,踏踏实实地争取自己想要的,这一点倒是令林森刮目相看。

如今,这样不急不躁懂得孰重孰轻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在这一刻,林森相信,自己真的会如方才所说的那般,不干预果儿的婚事,一切凭她自己做主。在他看来,若果儿应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想到这里,林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正色道:“我们过去吧。”

两人相继走进大厅,同时看见了不远处的某场景,纷纷一愣。

不远处,面对着他们的林果儿抱着一方木盒子,正与一面对着他们的男子谈笑风生。那男子从背影来看,身姿极是精瘦,但背脊直挺,彰显着一股子不折不饶的霸气。

也不知这男子说了什么,林果儿抱着木盒子竟然低头,面色微微泛红呈羞涩状?

一时间,林森惊了,飞快地斜了一眼身旁的任凭。而任凭面色依旧沉稳,深邃的眼底,扬起一层波澜。

场景倒退半盏茶的时间。

林果儿收到王府之人的通报,女皇陛下赐了一支玛瑙石榴步摇,祝儿媳与儿子多子多孙,命林家人亲自去取。

她连忙跑来王府,从宫里来的公公手里接过那装着步摇的木盒子,再三谢恩后,便急忙向回跑。没跑几步便听背后一声不确定的轻唤:“林…二小姐?”

“是。”她倏地停步,回头一望,只见一穿着朴素的男子朝她走来。在这装饰瑰丽的王府中,华衣官员来来往往中,这名男子的穿着显得格格不入,却偏偏一身简单朴素的衣衫,穿在他身上反而凸显了他卓越的气质,让旁人不敢将他轻易轰出去。

人不因装而贵,大约就是他这般的吧。

男子一步步走近,见林果儿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不由得失笑:“是我唐突了。先自我介绍,我姓乐正,单名辕,从前在令尊口里听过小姐的一些事。”

乐正辕!!

跟她林果儿有口头婚约之人!

也就是,目前她除开接受任凭提亲的另一个选择。

林果儿不由得脸一肃,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问道:“乐正公子如何知道是我?”总不会是自家父亲给他看了她的画像吧?

乐正辕笑了笑,“方才听说林家的人会去王公公哪里领赏,见小姐跑来,不由得猜测会不会是林家的女儿。”

“林家的女儿,不止我一人啊。”林果儿回道。

“林家能有资格去代表领赏,又是年轻女子的,除了今天的新王妃,就只有二小姐你了。况且…”乐正辕一顿,眼眸一眯,“能得京城第二美人之称的,想必定是光彩夺目。二小姐,你当得起此称。”

虽不是第一次被人称赞容貌,但面前的这个男子,明明是第一次见,他的话却字字让人觉着发自肺腑,乃是遵循着事实而言,仿佛毫无奉承之意。饶是林果儿,也不由得低头,心生一股子被人称赞的娇羞感。

“见二小姐听到我的名字时的反应,想必也从令尊那里听说过我。”乐正辕猜道,“那么,不知二小姐可曾听说过,两年前,令尊曾与我有过口头上的一个约定,是关于小姐你的婚事的。”

林果儿点点头,还未开口,便听一个没有起伏的男子声音在乐正辕背后响起:“两年前,还是口头上的婚约,岂能作数?”

林果儿别过眼,只见任凭站在乐正辕身后,那张一如既往的木头脸正看着她,眼底流过一丝…幽怨?

林果儿不由得浑身一抖。

乐正辕缓缓回头,看着任凭一步一步走向林果儿,笑容微敛,“这位公子是?”

任凭依旧看着林果儿,“两年前,这位公子尚未见到林二小姐本人,便能依林侯爷的一面之词,与其定下口头的婚约。可见公子是如何地‘看重’这门婚事。如此这般‘珍惜’二小姐你,小姐可要好生对待才是啊。”前一句话是对着乐正辕在说,最后一句,却是在提醒林果儿,慎重对待。

虽说女皇上位前,闺中小姐的婚约的确是父母一力做主,直到成亲前都见不着未来夫婿。但多年来,多少的怨偶因此而生。女皇上位后,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改善这道风俗,允女子出嫁前见一见未来夫婿再作决断,给了未婚女子反抗的机会。

明知如此,乐正辕却依旧在未见林果儿之前,就与林森口头定约。这样的举动,究竟是林森口才着实了得,将自家女儿吹得天花乱坠令得乐正辕动心;还是林二小姐“京城第二美人”的名头太响,令乐正辕倾心;亦或是…整个林家的家业令乐正辕醉心?

但无论如何,乐正辕没有尊重林果儿,这是显而易见的。

林果儿看了看任凭,又防备地看了看乐正辕,最后诺诺道:“我只是来领赏的…”

“…”两个男子皆看着她,等她下文。

“所以…”林果儿赔笑,缩着身子向门口挪了一步,“我去给长姐送东西了,你们慢慢聊,小女子不打扰了。”说罢飞快地溜走。

“…”两个男人目送她离开,然后敛眸,深深对视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任二过掉了未来岳父,等着他的是…情敌?

(八)二分佳人

林果儿快步回家,来不及多想,便匆匆跑到长姐林花迟的闺房里。林花迟早年丧母,如今钟离氏暂时充当其母亲,在房里与喜娘一起替她张罗事务。

见林果儿回来,林花迟顶着一头重重的饰物回头,让林果儿不由得眼前一亮。

如今的长姐,红唇染朱,眼眸凝水,黛眉生烟,面红而娇,衬托着一身的红装,当真…好美。

“愣在那里做什么,”钟离氏忙碌中回头朝她挥挥手,“女皇陛下赐的步摇,赶紧的。”

林果儿前脚刚进,身后闻香的身影便钻了进来礼了礼:“小姐,夫人,二小姐,王府的迎亲队已经来了。”

林果儿与林花迟面色皆是一慌,钟离氏抬手稳住二人情绪,“别慌,按习俗。新娘上轿前,要经男方喜娘三次催妆,佯作不愿出嫁。来,花迟。”说着钟离氏坐下,一手端起右手边的米粥,一手拍拍自己的腿,“坐到为娘腿上来,为娘喂你上轿饭。”这也是风俗的一部分,意在叮嘱子女不要忘记哺育之恩。

林花迟乖巧地坐上去,张嘴吃了口钟离氏喂来的米粥,感动的咽了下去,道:“这些年,母亲虽然未曾养育我,但在大事小事上,母亲为林家操持,为林家着想,花迟都知道。花迟心里一直都很敬重您,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在膝下孝敬您。”

“莫说这些,”钟离氏又喂了口,“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嫁人前是一段人生,嫁人之后又是一段,为娘不求你嫁人前能做些什么,只求你嫁人之后欢欢喜喜的,辅佐王爷,也…帮助林家。”

“嗯。花迟记得了。花迟会好好的做自己分内的事,当好一个王妃。”说到这里,林花迟忽然朝林果儿看去,“长姐嫁了,妹妹也该是不远的了。果儿,寻一如意夫君不易,长姐如今嫁人在即,在这里也祝你早得佳婿。”

林果儿原本就自家母亲喂长姐上轿饭这一幕颇是感触,正想象着日后自己出嫁会是何等的场景,不曾想林花迟会忽然将话引到她身上,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谢长姐。”

钟离氏叹了口气,放下粥碗,“走吧,盖上盖头迎接你下一段人生,莫要误了吉时。”

“嗯。”

哭嫁,起轿,然后送轿…钟离氏悠悠地目送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远去,拍了拍林果儿的手,“你也跟着去看看吧,日后也有个准备。”

“娘?”林果儿诧异地回头看她。

“女儿家,总是要嫁的,舍不得娘亲之类的话,虽然窝心,也会让娘亲愧疚的。”钟离氏闭眼,无奈一笑,“自从那任凭来了后,你便有些魂不守舍的,时而傻笑,时而自己偷着乐,时而又怒目横瞪不知在想些什么。娘亲到底比你多吃几年米,多看几年的事,你有些什么心思,娘亲会不知?”

“娘…”原来她这些日子的小心思,都没能逃过自家娘亲的眼睛。

“若真的喜爱,便嫁吧。你长姐说的在理,寻一如意夫君不易。不要等到最后错过了,不得不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身在一个没有感情的家庭中时,再来后悔。”

“女儿懂了。”

等她匆匆赶到王府后,只见丰神俊朗的晋平王摈弃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红线,直接用手托着林花迟的手,一步一步朝殿堂走去。

“一拜天地。”司仪乃是宫里的公公,声音极是尖锐。

林果儿站在宾客之中,看着长姐的手被身旁的男人牵着,同拜天地,又想起先前长姐一袭嫁衣下娇红幸福的脸,心头不禁有了一丝憧憬。

凤冠霞帔的女儿最美,她林果儿成亲的那日,站在她身旁的男子…会是谁呢?

就在她神游太虚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据说因为王爷大婚,女皇陛下特意免了今日夜市摊位的税钱,据说今晚的夜市会因实惠而特别的热闹。”

“这样啊…”林果儿毫不自知地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半晌才回过身来,惊愕地看向身边的男子:“乐正公子?”然后下意识用目光找寻任凭的身影。

“怎样?要去吗?”乐正辕低笑邀请。“我对京城不太熟悉,想请你为了引路。”

“公子美意邀请果儿心领。可我今晚上大概会有很多事要忙。”林果儿抱歉地摇摇头。这么多的宾客,按照晏国的习俗需由新人一桌一桌敬酒。长姐贵为王妃,不宜此举,于是代酒的担子便落到了她这个林家的嫡女与林守和肩上。

“是吗?那真是可惜得很啊。”乐正辕叹了口气,面色惋惜。

林果儿寻了一圈未见任凭身影,低声问道:“方才你可与任凭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