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氏生辰前一晚,太子百里镜息密信,命他以修书的名义,亲自下一趟江南。

他是百里镜息的谋士,他的心腹,没有重大事情,百里镜息不会将他从身边支开。

他感觉到事情不妙,连夜进宫,却换来了百里镜息一脸的愁绪。

身为太子,明面上他监国爱民,行使着太子的职权,但同时,他培养死士,暗哨,只为能与其弟抗衡。

比起晋平王百里镜宁培养军中势力,太子更看重江湖力量。

六月中旬,探子来报,公子叶泊独下江南,前往淇州,不知何由。任凭当时分析,晋平王难以脱身,恐怕会大力利用叶泊的力量来完成他无法亲力亲为的布局。

百里镜息并没有说什么,只唤来了一名黑衣人,命其跟着公子叶泊的行踪,随时上报。

任凭一直知道,太子手下最强大的一支暗军,名唤“藏鸦”,专攻暗杀与打探消息。而藏鸦的首领,正是准太子妃,风乔。

问题便出在这里。

七月中旬时,风乔称有消息传大批水寇欲进犯淇州湾,百里镜息极其信任她,不疑有它,将淇州湾暗藏的军队兵符交予了她。

半个月后,百里镜息无意问起自己在藏鸦中的安插的亲信此事,却被告知——藏鸦根本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水寇的消息。

那么…风乔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

或者说…风乔带着兵符,去做什么?

百里镜息暗觉事情不妙,不敢惊动风家的人,以免两家翻脸。他不愿去怀疑风乔,却不得不做后手准备,只好唤来任凭,让他亲自下一趟江南,眼见为实。

“这块令牌,象征着太子的身份,旁人拿了它本无作用,但若是你,作为我亲信的你拿着去见淇州部的暗军头领,他只会听从于你,而不是风乔手心那块兵符。”百里镜息说到此,顿了顿,终于还是不忍心地吐出:“你可听明白?若是风乔有任何异动,那么…”

“臣省得。”任凭暗暗接下令牌,抱拳沉颜一礼。“只是不知这样的情况,为何让内子跟着去…”…去冒险。

“风乔已经去了江南,我若再派你去,明摆着是不信任她。所以你只能以修书的名义去,且为了不暴露目的,带着妻子更加不会被人怀疑。”

“臣…明白了。”

“我,可信你吧?”事到如今,百里镜息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确定。

任凭身子一僵,埋着头闭眼,“殿下于臣之恩,臣赴汤蹈火难报,唯有一生忠心殿下可令臣心安。”

可回想,风氏一族,不也受过百里镜息的大恩么?若不是当年十三岁的太子下令彻查风家的案子,风氏一门早就蒙冤被诛;若不是当年太子执意拜官复原职的六品官员风彻为师,风彻又怎会一跃为帝师,之后平步青云一举夺下宰相的位置?若不是太子早早地聘下风乔,她又怎能接管“藏鸦”的所有事宜?

任凭想到这里,抬手摸了摸心口贴着的那块令牌。金牌贴着他的体肤,留有一丝温热。

就是这样一块普通的牌子,握在他手里,就会有惊人的权利。

一念及此,便不由得热血沸腾。

风乔…是否就因这沸腾难以制止的热血,才会欺骗了百里镜息?

人心难测,权利当真熏心?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1小时后。

前不久在一个贴吧看见一个帖子,专门是女人们说自己初次的经历,然后某小苹果惊讶发现,现实跟小说果然相差遥远,不少女同胞们提到,第一次除了痛还是痛,很难有美好的感觉(甚至第二次第三次都还是痛),一般反抗很强烈,其中不少老公在中途看见自家老婆太惨烈就放弃了,改天继续。有好多已婚的女同胞们还说,要两三次过后,慢慢适应了,才能真正的H起来。

尝试的次数,跟自身和老公的技术相关。

遇到互相都是初次的话,要磨合到不痛很花时间(夸张的…一两年都有,当然这个跟老公的技术有很大的关系)。——某小苹果正经脸科普理论知识中,仅观贴吧所得,不代表用于所有夫妻,特此提醒。

所以我家2果真的不是大题小做…只是某小苹果把它写得现实了一点。。。。而且我家二任比较悲剧,因为自家老婆姨妈来访,没办法在她适应期继续尝试…

关于碧江和汀水,咱们就先不吐槽名字了,说说地域位置,如果将其放在中国地图上,汀水是不存在的,碧江的走向跟长江差不多,而淇州湾大约相当于杭州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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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九)独一无二 ...

九月中旬,任凭二人一路顺着碧江南下,进入了淇州境内。

从这里起,碧江开始平缓,上游带来的大量泥沙缓缓沉淀下来,在淇州境内形成了新的陆地。而碧江也因这种平坦,失去了一开始的激情,水流不再湍急,河道渐渐开始分叉,水流方向有了微妙的改变,但最后它们都将全部宿命般地进入南海。

船儿悠悠扬扬飘在水上,河道开始变窄,虽仍在碧江的主道上,但所在的水域却有了别的名字——星河。

“星河的每一块卵石都是天上银河落下的星子啊。”艄公摇着船自豪地介绍道。

“真的?”林果儿眼睛一亮,趴在船头朝任凭挥手,“相公你来看,这水里的可都是天上的星星哦。”

任凭冷冷瞥了她一眼:“你别跟猴子似的乱蹦,这是在船上。还有,准备收拾行李了,我们在这里下船。”

“这里?”林果儿抬头,远眺两岸风景,却意外地发现秀丽的两岸人头涌动,好不热闹,不禁问道:“这里平时都这么多人么?”

“这位夫人有所不知啊,这地儿名唤‘苏娜镇’,就今儿最热闹了。这人啊,都是从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船公笑了笑,一脸神秘,“想来你家相公是清楚的,所以特意在挑了今日在这里下船。”

林果儿好奇望向任凭,“相公,你知道么?”

“知道。”任凭低头整了整行李,“今儿个是淇州当地的‘满月节’。”

“今儿个天儿好,晚上的满月一定特美。”船公接着任凭道,“来这儿过节的情人们有福罗。”

“情…人?”林果儿捉住了这个关键的词。

“是啊,今晚来这里的,都是情人们。相传很久以前,苏娜镇上,有一位小姐和书生很是相爱,后来书生进京赶考,两人在星河边分别,临走那天是个满月夜,小姐将自己的圆形玉佩碎成两半,一半交给书生,令他取得功名后便回来娶她。书生上京后,取得了功名,衣锦还乡,小姐听说后,日日夜夜在星河边上守候情郎归来。但却永远也没有等到。据说那书生在渡河回家的途中,被水底的龙女看上,以美色和媚术诱惑他交出了玉佩,交出了自己的心和回忆…只可怜那小姐一直在星河边上守候,直至老死。”

“好悲伤的故事…”林果儿神色一黯,却仍旧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船公笑了笑,拨着船桨将船缓缓驶向岸边,“然后…后人们为了纪念这痴情女子,便在星河的港口放上了她美丽的石像。从此,苏娜镇的满月节有了一项蛮出名的习俗,叫做‘破镜重圆’。姑娘在这一岸买半块画着女子图案的石块,而她的情郎需要坐着船去到对岸买半块画着男子图案的石块,二人重聚后,在那痴情小姐的石像下将两个半块合在一起,证明他们爱的存在,从此就会白头到老永不分离。”

“真的?”林果儿眼睛晶亮。

“这种骗骗小姑娘的话本故事,你也信?”任凭在一旁冷哼一声,泼她冷水。

林果儿朝她吐吐舌头,继续一脸期待看向船公。

船公干笑两声:“总之小姑娘小公子们,都喜爱这些情啊爱啊的故事,乐忠于两个人一起留点美好回忆。总之老朽今晚也不回了,准备在晚上做几趟摆渡,兴许能赚点簪子钱回去讨孩子她娘开心一会儿诶。”

“老人家实诚。”林果儿叹道。

船公乐呵呵一笑,“多谢夫人赞扬,实诚的老人家就再建议夫人与公子一句,你们上岸后,首先去客栈把房间给订下,晚了的话,恐怕今晚连下榻之处都没了。”

“苏娜镇上的客栈很少么?”林果儿显然没能领会其中的深层含义。

任凭瞬间领悟,朝船公抱拳礼了礼:“多谢。”

付了船公多出的银子,任凭一手提行李,一手紧紧牵着林果儿上了岸,挤过人群,径直走向客栈。

掌柜的在忙碌中热情接待了他们,瞅了瞅他俩相执的手,眯眼一笑:“两位客官可是夫妻?”

“是。”林果儿点头道。

掌柜的了然,朝着另外一头吆喝道:“阿发,水字房一间,快来领路。”随即回头对着任凭二人躬身一让,“二位请。”

林果儿小心翼翼瞧了眼任凭,见他面无表情没有说什么,于是缩回脖子,由着他牵着自己朝楼上走。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任凭目视前方,低声道,“但你最好想都别想,给我咽下去。”

林果儿吐吐舌头,深深将话咽了下去。

也是…若是让人知道,他们这对夫妻一路上都是分房睡的话…

外人会怎么想?

这一路水路下来,他俩不是在船上颠簸,就是因为太过疲惫在岸边随便找间客栈倒头便睡。兴许这一路过来岸边小镇人口稀疏,很容易便找到两间空房的客栈,一开始她还为难,两人关系虽算得上亲密,但要亲密到那种程度,又必须要去面对那一个不堪回首的尴尬清晨的场景。如何打破这份尴尬让两个人都敞开心怀,是一个难题…

正哪知任凭想也未想,直接叫了两间房。

回忆至此,林果儿垂眸,黯淡的眼底凝着内疚与难过。

想来…自己如此这般不开窍,折腾了他一回,他也失望得放弃再次尝试了吧?

林果儿没有注意到,走在她身边的任凭远目叹了口气。今晚…又有得折腾了。

先前之所以不跟她同房,实在是他怕了,甚至说,有了几分心理阴影。

欲/望到了极致,却卡在半途无法发泄。这样的痛苦,再来一次他真的会疯。况且…他也不想再看见她瞧着自己时,再露出那种害怕的眼神了。

两个人都没有准备好,与其继续彼此折腾,不如再过些时日,情分上去了,水到渠成也会容易些。

他…耗得起!

入夜后,因林果儿被白日的船夫一席话勾得玩心大起,死活要拖着任凭上街。

任凭拗不过她,被她拖着手跟着汹涌的人潮,向河边走去。“你都嫁人了,还跟着些小姑娘凑些什么热闹?”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人群中好几个小姑娘迅速回敬了他一记眼刀。

任凭正视前方,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从前在京城时,虽然也逛过夜市,但爹娘管着,又要顾及侯门声威,从来没有这样彻头彻尾玩过,相公你就陪陪我嘛。”事到如今,林果儿也撒起了娇,只为让自家相公好歹认同一两件自己想做的事。

任凭低头瞅了她一眼,无奈地低头自语呢喃:“可真是孩子。”

“嗯?你说什么?”人声鼎沸中,林果儿并未听清,回头问他。

“没什么…”

两人跟着人群缓慢挪到河边,星河上飘着密密麻麻的河灯,随着波澜仿若夜空中的星空,闪烁动人。河滩上人山人海,那痴情小姐的石像更是被围了里三层的外三层,恋人们争先恐后在石像下合拢石块,见证自己的爱情。

任凭嗤笑了一声,“那痴情小姐若在天有灵,见愚昧的世人排着队在她跟前炫耀她无法圆满完成的爱情,恐怕也是会被气活过来诅咒这群秀恩爱的人。”

“相公啦,不要那么理智嘛…”林果儿扯着他来到小摊前,蹲下选了半块石块,欢欢喜喜给了钱,然后抬起头充满期待看着他。

意思很明确——相公,我已经买了半块石头,为了让咱俩的感情有个好的结果,请务必将另外半块买回来。

任凭无动于衷,摇了摇头:“二果果,感情是不需要两块石头去证明什么的,也不会因为两块石头就改变什么。”他们的感情,无需借外物去改变,能依靠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心而已。

听着自家相公一贯犀利理智的言语,林果儿扯着唇朝着任凭眯眼一笑,极其勉强:“我只是想求个愿望…愿你我一路风浪再大,最后也一定白头到老。”

任凭一愣,心头一股暖流渐渐漫开。

至少,在她心中,她想要一个关于他们的,和谐美满的结局。

其实,在场的恋人们,又有多少是真的相信这样的传说?他们求的…不过是同林果儿一般,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任凭忽的释怀,不再去深究传说的真实性,怀着简单的心情捏了捏她的鼻子,假装斥道:“什么‘一路风浪再大’?二果果,你能不能等我们走完水路再说这种话?”真是不太吉利。

跟了他好几个月,林果儿了解了几分他的脾性,见他如此,猜到他多半是答应了,欢喜地放开他的手,“相公,我等着你归来哦!”

任凭手中一空,心头也跟着一空,赶紧抓紧林果儿的手,脸上颇有几分诚惶诚恐,“别放手,走丢了怎么办?”

林果儿忆起他在人群中的惊慌失措,低头搂住他的腰,埋进他的怀里,“不会的,我会一直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任凭,你能找到我的,你也只能找到我啊。”

任凭身子一颤,抬手回抱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眼底一暖。的确,这个世上,他也只能找到她,在一群陌生人中,独一无二闪耀的她。

“还有就是…相公啊,如果在途中碰到龙女的话,你就问她是谁,她告诉你之后,你就过一会儿再回头重新问一遍她是谁…”林果儿建议道,这也是任凭一贯的作风,喜欢重复不停地问一名女子的身份,哪怕对方已经回答过数十遍,他仍旧是记不住的。“想来多来几次,龙女也会因为烦了而放过你的。”

“…”

“其实我的意思就是…早去早回。”

“嗯。”

任凭上船后,三丈一回头,不停确定林果儿是否还在原地,直到她身影渐进模糊。

林果儿目送他远去,太过于专注,乃至于忽略了,她的背后…一双手陡然袭来,捂住了她的嘴。趁她不防之际,勾着她的脖子向后一扯,隐入了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这双手真有点柯南里面的黑影人的味道…

总觉得…虽然滚床单没成功,但两个人的感情的确是变好了,至少放得开些了。

让我们一起期待下一次和谐运动的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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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二人一心 ...

任凭回到岸上,不见林果儿身影,先是四处望了望,在一群怎么看都长得差不多的人脸中搜寻着,无果。

他只好蹲了下来,低声咳了咳,对那买半块石头的大妈询问道:“大妈,请问方才在你这里买过石头的女子去哪里了?”

大妈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少女脸,拧眉斥道:“你才大妈!”

“大…大姐。”任凭改口。

“你才大姐!”少女一提麻袋,头也不回地挪窝了。

任凭眨了眨眼,目送她离去。他记得,林果儿仿佛的确是从一个大妈手里买的石头。

难道说,他下船的位置改变了?

任凭意识到这点,直起身子,伸着脖子东张西望,确定着自己自己的方位。

而离他不远的地方,林果儿被捂着嘴,扯到人群中,随着人流被挤得越来越远。待到她终于在移动中平衡过来,当即一个回头,勾拳揍向身后人的面门。

凤眼拳直击目标鼻子,当即听到“哎哟”一个熟悉的男子低吼,她移开拳头,只见乐正辕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撞在路人身上,嗷嗷大叫:“下手忒狠了!”

“谁让你突袭我!”林果儿叉着腰没好气道。

“我没突袭你,”乐正辕一脸痛苦辩解,“我拍你肩好多次了,哪知林二小姐一心一意目送夫君根本不睬我,我才转为抓住你肩。”哪知道被身边的人一挤没站稳,抓肩膀变成了扯着脖子带人一起跌进人群。

“你拍我肩了?”因为身后一直有人挤来挤去,即使有人拍肩,多半也被她误认为是路人挤过而已。

“拍了。”乐正辕肯定道。

“哦,”林果儿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哪知刚转过身,才发现…她已经被人群挤了太远,隔着原地已有了一段距离。

“故人异地偶遇,实在该庆祝一番的。”乐正辕在她身后叹道。

“我要回去等我相公,”林果儿回过头认真道,“他回来之后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会着急啊。”乐正辕意味深长地重复着她的话,然后伸长了脖子,只见河滩边任凭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到处找人,一时间令他觉得颇为有趣,于是扯住了林果儿的后领,故意拖着时间,“林二小姐,你可知道你家夫君下江南的目的是什么?”

“修书啊。”林果儿想也不想地答。

“当真是修书?”乐正辕质问,视线余光一直注视着那一头找人的任凭。

任凭找了会儿实在无奈,终是决定问人,“请问…你可曾看见一位长得…”遇到形容人相貌时,他又一次语塞,支支吾吾想了半天,才又一次对上路人甲疑惑的脸,继续道:“长得很漂亮的女子?”

路人甲眼眸一笑,勾住身边的女子,“我家梳儿就是全场最漂亮的女子,你可是找她?”

“…”任凭瞅了一眼他身边相貌过目即忘的女子,摇了摇头抱拳:“多谢。”

这头,林果儿错愕:“难道不是修书?”

“算起来,你们离京不过一个来月一点,若不是车水不停地赶路,又怎会如此快就到此地?”乐正辕分析道,“若是为了修书,便该停停走走,上岸多了解当地的习俗,而不是像你们这般赶着投胎似的往前奔。”

“说得…有理。”林果儿被他话题引过去,暂时地忘却了自家正抓狂的某只。

抓狂的某只正前赴后继地继续问人,这次总算是换了一个靠谱的形容:“请问你可曾看见一位穿绿衣服的女子走过?”

路人乙:“绿衣服?哪种绿?”

“翠绿…”

“哦,”路人乙眼睛左右瞄了瞄,指着任凭的身后和旁边道:“你身后有一个,你斜后方有一个,好吧…到处都是,兄台你慢慢找吧。”

相较起来,路人丙的回答就有创意多了:“绿衣服没看见,恐怕绿帽子有一堆,我敢保证这里面有女人给自家男人戴绿帽子了!”末了还给了一记肯定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