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366章 夺权

一群人拥簇着柳氏进了正堂,来到寝室。

萧氏和顾氏守在最前面,她们指挥着几个粗壮婆子小心翼翼的将柳氏抬到榻上。

唐宓和王氏几个则跟在后面,李敬薇等小娘子也跟着走了进来。

还有百忍堂的丫鬟婆子,足足几十号人,将偌大的寝室挤得满满当当。

“太医来了!”

柳氏的贴身侍婢领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身边还跟着个十几岁的小郎帮他提药箱。

“陈太医,劳烦您了。”

唐宓认出这人是太医院的陈太医,专治跌打损伤之类的外伤。

陈太医也认识唐宓,笑着点头:“唐夫人,无需客气。”

李家不是勋贵,亦不是权臣,若不是拿着李寿的名帖,根本就请不来太医。

陈太医知道受伤的是李十八郎的嫡亲祖母,并不敢怠慢。

李敬薇几个小娘子已经避到了里间,唐宓又打发了几个丫鬟婆子,寝室里总算没那么拥挤了。

陈太医诊了脉,又给柳氏看了看外伤。

经过太医这一看,众人才知道,柳氏额上的伤还不是最重的,她最厉害的是右腿,居然骨折了。

难怪柳氏会疼成那个样子,且去找她的人找到了也不敢挪动她。

婆子端来热水,陈太医净了手,又给柳氏清洗伤口,接好断骨,敷上他秘制的续骨膏,然后上了夹板。

一番忙碌过后,陈太医的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提药箱的小郎赶忙递上温热的帕子,陈太医擦了汗,再次净手,目光在萧氏和顾氏身上转了转,最后落到唐宓身上。

唐宓会意,与陈太医一起来到外间。

“太医,莫非我阿婆的伤势——”唐宓有些迟疑的问道。

“太夫人的伤势并不十分要紧,”

陈太医见唐宓误会了,赶忙说道:“只是她有了春秋,身子骨原就不结实,经此一难,日后恐怕——”

老年人骨质疏松,柳氏有了这么一次骨折,哪怕好了,以后若是稍有不注意,骨折的腿便很容易再次出现意外。

唐宓听明白了陈太医的言下之意,连连点头,“日后我们会多加注意的。还请陈太医给我们太夫人开一些有利恢复骨伤的药。”

“夫人只管放心,这些老夫省得。”

陈太医开了药,又留下一下涂抹的药膏,叮嘱了用途,这才起身告辞。

唐宓命人奉上红封,命人将陈太医送出李家。

送走陈太医,唐宓折回正寝室,正好碰到了老祖宗派来的一个婆子。

“阿桃,你回去告诉父亲,我并无大碍,还请他老人安心。”

柳氏强忍着伤痛,挤出一抹笑,柔声跟那婆子说道。

被柳氏唤作阿桃的婆子关切的查看了柳氏的伤,这才担心的说道:“哎呀,我的太夫人,您可真是受苦了,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过您放心,老祖宗已经命人去调查这件事,定不会让出手害您的人逍遥法外。”

听闻公爹这般看重自己,柳氏有些激动,连声说:“老祖宗上了年岁,实在不该拿这些琐事烦扰他老人家,我、我真是太不孝了。”

“太夫人,您可不要这么说,您入李家门五十多年,”

阿桃动情的说道,“主持中馈兢兢业业,侍奉老人尽心竭力,照顾家族妇孺、教养子孙…您为李家所做的事,老祖宗心里都清楚着呢。您啊,是咱们李家的功臣!”

不知为何,唐宓总觉得阿桃这话似乎是说给她听的。

柳氏愈发感动了,喃喃道,“这、这些都是我该做的,难为老祖宗都还记得。”

自己的这位公爹,在她的印象中,一直是个严肃的人,哪怕是对自己的儿孙,也没有太过温和。

士大夫讲究的是抱孙不抱子,李家老祖宗倒好,儿子不亲近也就罢了,就连孙子,他也没有表现得多么喜爱。

偏他又不是对儿孙不管不顾,大家只能得出结论:老祖宗就是这么一个冷淡的性子,面冷心热啊!

如今,这么一个冷面老祖宗竟对柳氏这般关心,不但派遣了心腹婆子前来探病,还送来不少名贵药材。

别说柳氏本人不淡定了,就是围观的萧氏和顾氏也都惊讶不已。

尤其是萧氏,别人不知道李家老祖宗的底,她可是多少了解一些,这位李家老祖宗,实在不是个“心热”的人啊。

唐宓心中也有种怪怪的感觉,按理说,她只见过李家老祖宗一面,根本谈不上了解。

可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在唐宓兀自出神的时候,阿桃已经离开了百忍堂。

阿桃一走,柳氏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看了眼围在榻前的萧氏和顾氏,又看了看毫发无伤的唐宓。

柳氏的手禁不住收紧、收紧、再收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太夫人,药好了。”

柳氏的贴身侍婢端着托盘,小心翼翼的来到榻前。

托盘上放着一碗黑漆漆的汤汁,和一个小小的甜白瓷罐儿。

汤汁还冒着热气,显是刚刚熬好的。

“给我吧。”萧氏对那侍婢说道。

那侍婢没敢答应,而是看向柳氏。

柳氏微微颔首。

侍婢将托盘送到萧氏跟前。

萧氏小心的端起药碗,用羹匙轻轻撩动,片刻后,用手背贴在碗上试了试温度,确定不是很烫,这才拿着羹匙给柳氏喂药。

柳氏一勺一勺的吃着,每吃一口,眉头就忍不住皱一下。

苦,真是太苦了!

唐宓心说话,你这样喝当然苦了,何不干脆些,直接一碗喝光,就是苦,也就苦那么一下子。何必这般拿腔作势?

萧氏喂完了药,又打开甜白瓷罐儿,捧着罐儿送到柳氏近前。

柳氏伸手捻出一颗蜜饯,放到嘴里,慢慢的咀嚼着。

蜜饯的甜味儿冲淡了嘴里的苦涩,柳氏的表情好看了些。

“阿唐!”柳氏突然开口了。

唐宓赶忙应了一声,“阿婆,有事您只管吩咐。”

柳氏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底事情太多,我又受了伤,需要静养,家里的事儿,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唐宓挑眉,怎么,这是要拿走她的管家权?

柳氏一指萧氏和顾氏,“这样吧,家里的事先由你婆母和你二婶料理,你到底年轻,经历的事少,给她们打个下手吧。”

第367章 还有隐情?

让萧氏和顾氏管家,她唐宓负责打下手?

哼,柳太夫人还真不客气!

唐宓心中冷笑,隐约有了猜测:约莫是她管家管得太顺了,几天的功夫就站稳了脚跟,柳氏怕大权旁落,这才借着这次的事情收回管家权。

不过,也无所谓。

唐宓本来就对管家没有什么兴趣,她不是个爱揽权弄事的人。之所以肯接手,不是为了享受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更多的是责任。

没办法,谁让她的二九兄是李家未来的家主呢。

这会儿柳氏要收回管家权,唐宓没有丝毫的眷恋。

至于打下手,呵呵!

“阿婆说的是,我到底年轻了些。”

唐宓顺着柳氏的话,柔声说道:“娘子和二婶管家,自是千好万好。待会儿我就把账册、对牌和花名册全都带过来,跟娘子和二婶好生交接一番。”

打下手什么的,唐宓连提都不提。

柳氏眸光闪烁了一下,暗地里颇有些意外:唐宓被夺了管家权,竟没有半点不喜?

柳氏以己度人,分外不能理解唐宓的表现。

想当年她刚接手管家,便感觉到了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感觉。

说实话,那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李家上下几百口人,除了翁婆和丈夫,整个家族便是她说了算。

那些自持老资历的世仆,对她各种讨好、谄媚。说句不雅的话,哪怕是她不小心在人前放了个屁,也有丫鬟婆子争先恐后的抢着“谢罪”,说那个屁是自己放的。

李家的族亲们对她也是诸多巴结,其中有她同辈的妯娌、大小姑子,结果她们对她却像主人般敬畏。

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人人恭维。

柳氏享受这种快意的同时,曾经想过,如果有人想夺走她的这些权利,她定会跟那人不死不休。

柳氏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丢了管家权,自己将会怎样?

也正是因为柳氏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感觉,所以至今都不愿意将管家权分出去。

哪怕自己老了,精神不济了,柳氏也死死抓着不放手!

可唐氏,居然一脸的不在乎!

“阿唐,你不要多想,我不是嫌你做得不好,”

柳氏假惺惺的说着,准备再试探试探,“这些日子,你的辛劳,阿婆都看在眼里。只是——”

唐宓满脸的理解,用力点头,“阿婆,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您放心,我绝没有任何想法。我是个小辈,家里有您,还有娘子和二婶,管家之事原就该由几位长辈掌管。”

她没有不舍,真的!

柳氏被噎了一下,现在她终于有点儿明白了,唐宓真的愿意交出权利!

顾氏的神色有些激动,她无端失了管家权,哪怕只是分管一部分,也让她十分舍不得。

如今婆母又重新委她以重任,顾氏高兴得心都要飞起来了。

嗯嗯,婆母说是让她跟萧氏一起管理,但萧氏根本就是个摆设,萧氏身份有多尴尬,难道她自己还不知道?

萧氏啊,顶多就是挂个名,具体负责管家的,还不是她顾氏?

顾氏却是想错了。

换做过去,萧氏确实会推脱,或者只挂个名,根本不会出面。

但,自从萧氏给老祖宗写了信,她的心态便发生了变化。

她不能再这么逃避下去了,过去她是为了儿女,不敢轻易跟李家撕破脸。顺着柳氏的意思,以自己身份尴尬为由,不敢接手李家中馈。

现在,她还是为了儿女。她的儿子要娶妻,女儿要家人,如果她继续窝窝囊囊,一双儿女根本就说不到什么好亲事!

既然跟老祖宗摊了牌,那么她就索性高调起来。

柳氏受伤,唐氏被迫退出,真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萧氏眼底里满是战意,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改变。

唐宓感知敏锐,柳氏、顾氏和萧氏的情绪变化,她都清晰的感觉到了。

哎哟,三足鼎立啊,以后李家可就热闹了。

唐宓说到做到,等不及回桂院,她便命人将账册等物拿了来,还让阿周和阿苏跟萧氏、顾氏做交接。

到了掌灯时分,唐宓便将一切都交割清楚,并与顾氏、萧氏商量好,明日便由这两位正式管家。

全部交代完,唐宓又装模作样的立在榻前,低眉顺眼的装孝媳,亲眼看着萧氏、顾氏殷勤的服侍柳氏吃了暮食、入了睡,才跟王氏、小顾氏一起出了百忍堂。

顾氏和萧氏还有事商量,暂时没有离开。

唐宓估计,她们俩不是讨论明日管家的事,就是商定如何侍疾。

这,都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回到桂院,简单的用了些饭,唐宓便进了净房洗漱、换装。

她穿着一身家常的齐胸襦裙,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靠着熏笼,让阿周帮她烤头发、按摩头皮。

房间里很静,只有炭火哔哔啵啵的响动,以及蜡烛偶尔爆个烛花的微声。

“娘子,有句话奴婢不知道该不该说。”阿苏在一旁跪坐着,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说!”唐宓头也没抬,整个人像个年糕一样贴在了熏笼上。

“娘子,下午咱们从顾家出来的时候,奴婢发现,马车并没有按照去时的路线走。”阿苏低声说道,眼底带着明显的惊疑。

唐宓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那时唐宓有些疲累,靠着车厢壁休息,其间还走了一会儿神,是以并没有发现异常。

“咱们去的时候,马车走的朱雀大街,”阿苏认真的说道,“但回来的时候,却走的一个小巷子。”

朱雀大街是京城的主干道,街面上巡逻的武侯和官差不是一般的多。

且庚辰之乱过去没多久,朱雀大街上还有虎贲时不时的过来查看。

层层护卫之下,朱雀大街比京城的任何街道都要安全。

唐宓去之前,特意规划了路线,为得就是确保出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