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虽是李家妇,可到底没有血缘羁绊,所以,很难有李寿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不说这些了,我这就去骊山,好好诈一诈李贵!”

李寿一扫疲惫,整个人都兴奋不已,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到骊山。

唐宓却拽住了李寿,指了指他皱巴巴的衣裳,以及眼下的黑青,“郎君,你在外面这二十多天定是没有休息好,人都这般狼狈了,还往外跑?!你啊,还是好生休息一晚,明日再去也不迟。左右那李贵也跑不了,你何必这般着急忙慌的?”

再者,刚进门就又连夜出门,就算是为了公务也不可能这么拼啊,至少益康堂那位就会起疑心。

虽然现在手头上的证据,已经足以将李立德扯下李家老祖宗的神坛,但小心些,总没错!

李寿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脏乱的衣衫,英俊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他揉了揉鼻子,讪讪道:“那啥,猫儿说的是,急也不在这一夜时间。我、我明日再去!”

小夫妻将所有的卷轴都收好,至于那一卷最重要的,则被李寿锁到了密室里。

收拾完这一切,李寿和唐宓相携回到堂屋,像往常一样安静的用暮食。

食不言嘛。

不过,两人互相看向对方的眼睛中却是腻死人的柔情蜜意。

李寿夫妻这边无声的甜蜜着,李其珏那边却有些恼火。

“什么,县君今晚又不回来了?”

好一个“又”字,李其珏与平宜新婚还没有超过一个月,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夜不归宿了。

明面上,平宜每次不回来都有说得过去的借口。

起初,李其珏也信了她。

但没过几天,李其珏就发现了问题:怎么平宜的侍女跟他说平宜有事不能回来的时候,眼底会有隐隐的同情与嘲笑?

李其珏是个聪明又敏感的人,或许那些侍女的眼神并不明显,但抵不住他观察入微啊。

很快就让李其珏查到了什么。

他知道某些贵女作风豪放,可他做梦都想不到,对他十分迷恋的平宜竟是个如此放得开的荡妇!

这年头还没有绿帽子一说,但李其珏的娘子偷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其实,李其珏并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平宜第一次嫁人没多久,就背着夫家养起了面首。

当时她第一任丈夫发现后,还不等跟平宜和离,就出了意外死掉了。

紧接着,平宜又找了第二任,婚后继续养面首。

哪怕她很喜欢这一任夫君,还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她依然没有为了他这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森林。

直到把这个丈夫生生气死。

李其珏是第三个,也是最快发现平宜生活作风有问题的男人。

但,他却没什么奈何。因为他现在还要靠着平康郡王谋求官职哩。

恨恨的出了西跨院,李其珏险些将后槽牙都咬碎了。

心里暗道:平宜,好贱妇,总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总账!

这时,他的心腹侍从凑了上来,低声道:“郎君,您还记得那个冯婆子吗?”

冯婆子?

就是先太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被他找来做伪证的老妇?

李其珏蹙眉:“我不是把她关到城外的小庄了吗,怎么,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侍从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压得更低:“她说有个惊天大秘密要告诉您…”

第441章 遗物

李其珏睚眦必报,心胸着实算不上多么宽广。

为了去年那件事,他连自己的妻子王怀淑都能下狠手弄残,逼得她自尽。

更不用说一个卑贱的老仆了。

所以,那日祠堂的闹剧结束后,李其珏便命人将冯婆子关到了自己名下的一个偏远小庄子上。

每日里各种繁重的农活,却缺衣少食,只把原本十分健康的老妇磋磨得只剩下了一口气。

而她的子女亲人也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全都被李其珏一起送到了庄子上做苦力。

听说也都折磨得不像样子,其中,冯婆子最小的一个曾孙险些因饥寒而夭折,如今好歹救了回来,也是半死不活。

冯婆子躺在柴房的破草堆上,老脸蜡黄,整个人瘦得皮包骨,若非胸脯还有微微的起伏,乍一看,就跟个死人一般。

她双目浑浊、呆滞,愣愣的盯着屋顶的房梁,心里满是懊悔。

当初她实在不敢贪恋李其珏许下的好处,主动跳出来帮他做伪证。

原本他们一家在赵郡乡下,日子虽不富足,可也能过得下去。

现在倒好,一家人像牲畜一般被李其珏虐待。

相信以李其珏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家十几口人都会被磋磨而死!

就在冯婆子第N次的怨恨自己、怨恨李其珏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冯婆子呆滞的眼球转动了几下,正好对上李其珏冷漠的双眼。

她不禁有些激动,挣扎着想要起来。

奈何她已经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单凭自己的力气根本就起不来。

“郎君,老、老奴失礼了!”冯婆子再怎么恨李其珏,也不敢表露出来。

李其珏拿帕子掩着口鼻,远远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冯婆子,冷声道:“你要说什么?赶紧说!”

冯婆子扯了扯嘴,露出讨好的笑容,可惜她太瘦了,宛若骷髅,乍一笑,着实瘆人。

“郎君,老、老奴没有骗您,老奴幼时确实跟着秦姐姐当差。”

冯婆子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幽幽的说道:“先太夫人病逝后,秦姐姐一家忽然要返乡,明明他们老家早就没了人,也没有什么祖产,根本没有回去的必要。”

李其珏听冯婆子讲起了往事,起初还有些不耐烦。

但听着听着,他渐渐被吸引了,还有兴致主动发问:“你的意思是,秦婆子一家是被迫离开京城?”

作为先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出嫁后,又在先太夫人跟前当差,秦氏定然知道不少秘密。

“郎君英明。”冯婆子赶忙奉上一记马屁,而后才继续说道:“老奴觉得不对劲,曾经悄悄去寻秦姐姐说话,秦姐姐满面恓惶,却什么都没有跟老奴说。”

“你——”李其珏气结,秦氏什么都没讲,你个老贱奴说个什么劲?

冯婆子见李其珏面露凶光,不敢再卖关子,赶忙道:“但秦姐姐临行前,偷偷留给我一本册子,秦姐姐说,这本册子是先太夫人在庄子静养时写的随记,其中还隐藏了一件惊天大秘密!”

说到这里,冯婆子顿了顿,偷眼去看李其珏的表情。

果然,李其珏露出了好奇。

冯婆子没有继续开口,而是故意做出努力回想的模样。

李其珏明白,冯婆子这是在跟他谈条件呢。

想了想,李其珏唤来心腹,“去把冯婆子的家人都带来。”

冯婆子暗暗松了口气,李其珏肯谈条件就好。

“老奴不识字,家人也都是睁眼瞎,可要找外人看,老奴又怕泄露了秘密,便将它收了起来。”

冯婆子又开始讲述,“没几天,秦姐姐一家便离京了,但没过多久就传来她阖家被杀的消息。”

哪怕时隔三四十年,再次提及这件事,冯婆子脸上依然露出惊恐之色。

“你的意思是,秦婆子一家根本不是遭遇了兵祸,而是被人——”

李其珏手掌在脖颈前比划了一下。

冯婆子艰难的点了一下头,“那时确实不太平,可秦姐姐男人的老家就在梁州。”

而那时的梁州恰是先帝的势力范围,梁州至长安这一线都非常安全,根本就没有什么乱兵。

先太夫人刚刚亡故,她的贴身侍女便惊慌离京,结果在路上就被人杀了全家。

这…秦婆子知道的秘密定然十分要紧。

李其珏蹲下身来,沉声问道:“那本册子呢?”

关键应该就是先太夫人亲笔写的随记。

冯婆子咕咚咽了一口唾沫,“郎君,老婆子自知没有为您办好差事,即便以死谢罪也是应当的。可老奴的家人,却什么都不知道。”

李其珏不耐烦的摆摆手,“我跟他们也没什么冤仇,只要你把东西交给我,且东西确实对我有用,我便放他们自由。”

冯婆子定定的看着李其珏,确定他没有哄骗自己,这才说道:“秦姐姐一家的死讯传来,老奴被吓坏了,顿时察觉那本册子是个大麻烦,想烧了它又不敢,最后老奴将它藏在了先太夫人静养的那个庄子里。”

次日,冯婆子亲眼看着李其珏给她的家人写了放免文书,又盯着他让心腹去官府销了奴籍,这才将那本册子的藏匿地点告诉了李其珏。

又过了一日,李其珏找了个借口出了京,来到先太夫人静养的山庄。

因为先太夫人就葬在后院,所以这个庄子已经闲置,权当是她老人家的墓地。

庄子闲置多年,虽然有几个仆役看管,但因为没人居住,显得分外荒凉。

李其珏说是要祭拜祖母,下人们自然不会拦阻。

于是他顺利的来到后院,看到了先太夫人坟茔旁边的几株松柏。

在南边第二棵柏树下,李其珏果然挖到了一个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本用油纸密密包裹的册子。

事关隐秘,李其珏没有带随从,他一个人挖坑,然后又将坑埋上。

做完这一切,李其珏将册子揣进怀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祭拜了先太夫人,这才离开。

回到益康堂的西跨院,李其珏来到书房,命人好生看着,自己则关上房门,细细的读起来。

册子的前面确实是先太夫人的心情随记,不知为何,李其珏在字里行间看出了祖母对祖父的怨恨。

咦?不是说祖父和祖母琴瑟和鸣、感情甚笃嘛?

要知道,祖父的四个儿子全都是嫡出,他连个侍妾、庶出都没有,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夫妻感情好的铁证啊。

而这本随记却给了他另外一个信息:祖父和祖母的感情并不如传说当中的和睦,更有甚者,祖母是怨恨祖父的。

嘶,果然有秘密啊。

紧接着,李其珏便读到了一段让他惊疑不定的文字…

第442章 勒索

哐当!

李其珏读到最后几页文字的时候,再也没了之前的悠闲,手里的茶盏直接被摔到了地上。

茶水泼洒了一身,李其珏慌忙抬起手,这才没有把册子淋湿。

幸好茶水已经到了一会儿,水温并不热,否则,他就要被烫伤了。

饶是如此,他前襟一片湿哒哒的,再配上茶汤特有的作料味儿,真心令人不怎么愉悦。

不过,李其珏却顾不得这些,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册子中记录的那段文字上面。

“李立贤?李立贤又是谁?我阿爹竟然不是老祖宗的亲生骨肉?”

李其珏的世界观有些崩塌,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本册子——

李其珏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他咬了咬牙,决定去跟父亲商量。

将册子卷了卷,他刚要塞进怀里,这时才发现,衣服上的茶渍。

得,还是先换身衣裳吧。

换好衣服,李其珏怀揣着那本祖母的遗物,大步去了东跨院。

李祐明正跟几个族老商量家学的事。

东庐书院已经开学一个月了,时间并不算长,可族中几个孩子的变化却十分明显。

他们的仪态愈发从容了,谈吐也越来越讲究,最让其它族人眼热的是,几个在东庐书院的孩子都结交了不少世家、勋贵乃至皇族出身的朋友。

平日里各种上流社会的聚会,几个孩子也都受邀在列。

眼看着他们穿着书院配发的院服,穿梭于各种宴集当中,其它的族人们说不羡慕嫉妒恨都没人相信!

李家远离权力中心太久了,久到族人们都有些忘了自家的高贵,反而变得有些小市民。

为了些许蝇头小利,他们都能闹得不可开交。

就更不用说东庐书院带给学生们的巨大帮助和改变了。

于是,眼红之下,他们去找老祖宗闹,老祖宗也答应了,结果呢,家学还是那个死样子。

而那几个在东庐书院读书的孩子,却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越着自家孩子。

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是一个样子的时候,哪怕过得再糟糕,也都没有意见。

毕竟都苦嘛。

可现在呢,绝大多数人继续苦着,却有一小撮人过得极好,你说那绝大多数人会乐意?

绝逼不能乐意啊!

但老祖宗和李寿之间,他们选择了前者,还将李祐堂都逼走了。

再想向李寿服软已经不可能。

唯一能做的,就是转过来向家学的继任者李祐明试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