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女子便有了身孕。

柳氏将那女子安置在了一处隐蔽的小院子里,而她也开始对外宣称自己怀了孕。

九个月后,柳氏顺利“生下”一个男婴,李立德大喜,亲自赐名“李其琛”。

李其琛听到自己的身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张了张嘴,好几次才吐出声音,“十八郎,她、她呢?”

虽然李其琛没有明说是谁,但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他说的是他的生母。

李寿神色一暗,低低的说道:“祖母她、她生产的时候难产——”

就算她不难产,柳氏也不会留她性命。

不过,李寿的祖母也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她知道,柳氏要孩子只是想暂时度过难关,一旦她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就失去了利用价值,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所以,在怀孕期间,她想方设法的跟李立德身边的一个妈妈搭上了关系,然后将柳氏给她的金银珠宝全都给了那个妈妈。

她只求那位妈妈做一件事,那就是在李立德耳边帮忙说孩子的好话。

那妈妈也乖觉,说了句“这孩子真像老祖宗”,偏巧就对了李立德的心事。

李立德一时高兴,便将李其琛抱到身边,要亲自抚养。

李立德是李家的天,他要抱养孙子,除了是单纯的喜欢外,更多的是一个信号:他,喜欢孙子,想让孙子做下下任的家主。那么李祐堂,自然就是下一任家主。

果然,听了李立德要亲自抚养李其琛,李祐堂开心不已,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让人把李其琛打包送到了百忍堂。

柳氏,心里焦急万分,却不敢有任何意见,还要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

第465章 报应不爽

那女冠的办法果然灵验,柳氏“生下”李其琛的第二年便怀孕了。

转过年,柳氏顺利产下一子,也就是五郎君李其璜。

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且有可能是唯一的一个,柳氏自然想把挡在他前头的李其琛弄死。

但,李立德十分喜欢李其琛,每天将他带在身边。

李其琛身边的人,也都是李立德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之人。

在这些人的保护下,柳氏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机会。

因着喜爱李其琛,李立德对李祐堂也和缓了许多。至少在外人眼中,李立德已经认可了李祐堂的继承人身份。

如此一来,李祐堂愈发感觉自己的嫡长子是个福星,对他也非常疼爱。

李祐堂常年生活在李立德的控制之下,但他到底是嫡长,手头上也有一些得用的人。

李祐堂心疼儿子,想着他虽有老祖宗的看护,但总归没有养在自己身边,为了好好照料儿子,也为了让自己安心,李祐堂分出自己为数不多的心腹,将人送到了李其琛身边。

有了李立德和李祐堂的双重保护,柳氏更加不可能让李其琛“意外”了。

李祐堂又时不时的跟柳氏念叨,说大郎多好多好,父亲多么器重与他,时间久了,柳氏不禁有些绝望。

再到后来,李其琛愈发被李立德和李祐堂看重,渐渐展现出他过人的聪慧与才能。

那时的柳氏比任何人都惧怕李其琛的身世曝光,所以,她反复求了柳家夫人,请她定要保守秘密。

接着,她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灭了口。

只是在执行过程中,出了纰漏,居然让一个人逃了出去。

这人恰好跟柳三的曾祖母同是柳家的世仆,她好不容易躲过柳氏的毒手,未免自己再次被柳氏所害,她偷偷将这件事告诉了柳三的曾祖母。

并且还留下了一件证物,也就是李其琛生母的血书。

李寿从怀里掏出那份血书,缓缓展开,上面的血字已经发黑,但仍能看出娟秀的字迹。

李寿没有将血书呈给冯裕,而是在李立德眼前晃了晃,“您瞧,这上面将柳氏如何‘借腹生子’的过往都写得清清楚楚。另外,我也在城郊的静月庵找到了我嫡亲祖母的尸骸!”

“蠢、蠢货!”

李立德嘴巴有些歪斜,他含糊的怒骂了一句。

只是不知他是骂亲生女儿柳氏蠢,还是怪自己当年办了件蠢事。

但事实就是,李其琛生母另有其人,且不是什么出身卑贱的奴婢、妓子,而是遭遇战乱的落难世家女。

李其琛的出身很清白。

至于他不是嫡妻所出,呵呵,柳氏这个仇人女儿,根本就没资格做李氏嫡支的正头娘子。

听完这段故事,连李其珏都哑了火,异常不甘的看着李寿,“十八郎,这、这你都查得出来?”

难道锦鳞卫真的这般厉害?

连这种内宅隐私都瞒不过他们?

李寿见李其珏想往锦鳞卫上扯,用心很是歹毒,他赶忙说道:“我也是偶然得知此事,怪只怪当年柳氏行事不周全,不但留下了人证,还有物证!”

说完这话,李寿不再跟李其珏歪缠,而是挺直腰身,傲然看着李立德,“我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我将你告上公堂是合情合理还合法!”

他李寿绝没有忤逆!

李立德的手抖得愈发厉害了。

李寿丝毫没有理睬,转头看向冯裕,“冯京兆,事情就是这样。如果还需要询问人证,人我都带了来,您只管传唤便是。”

冯裕没有直接发话,而是对着李立德道:“李立德,李寿所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只要李立德认了罪,那就不必传唤人证了。

李立德又气又恨又不甘,一时没有发觉自己的半边身子有些不听使唤。

他狠狠的瞪了眼李寿,转头去寻找自己的心腹。

不,他绝不会轻易将李家交给李立贤的子孙。

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李其琛父子三个在公堂,李祐堂和女眷、孩子们却还在李家。

李寿,你没有孩子,可是你有心爱的女人。

我暂时不能把你怎样,却可以活活烧死你的猫儿!

还有李家大宅,那时他祖父半辈子的心血,决不能便宜了李家嫡支。

思及此,李立德目光仿佛淬了毒汁,浑身都透着浓浓的杀意。

李寿却仿佛能读懂李立德的心事一般,忽的一笑,“怎么?又想放火?”

烧了大榕树还嫌不够,还想烧掉整个李家?

李立德呼吸一顿,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

李寿冲着他呲了呲牙,坏笑道:“还是想找你的心腹部曲?呵呵,我知道,你手中不止三百部曲,但你别忘了,我可是平阳长公主唯一的儿子。”

而平阳最不缺的是什么?

训练有素、作战勇猛的娘子军啊。

早在李寿决定状告李立德的时候,李寿就想到了李立德可能会狗急跳墙。

平阳亦是担心李立德的部曲会趁机作乱,所以在禀明了圣人后,她提前安排了一千娘子军进京。

李家四周,以及李寿、唐宓身边都有娘子军暗中保护。

就连平阳十分不对付的李祐堂和李其琛左右,也都安排了娘子军。

而李立德的那几百部曲,也被娘子军暗中监视起来,只等他们有所异动,便会一举拿下。

“好、好个十八郎,果然够能干、够狠——”李立德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满腹的怨恨与怒火烧得他五脏俱焚。

他果然没有看错,李寿是李家最有出息的儿孙,也是最杀伐决断的一个人。

此刻,李立德终于体会到,被自己一手养大的重孙反咬一口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的喉咙里咕噜咕噜响着,口水不住的从一边嘴角流下来。

“这才哪儿到哪儿,”

李寿眼里闪着恨意,唇边却带着笑。明明俊逸如浊世佳公子,却透着一股嗜血的凶残。

他压低声音,缓缓说道:“我还要把李永年父子的牌位丢出李家祠堂,将他们的遗骸挖出李家祖坟、挫骨扬灰——”

还有李家那些所谓的族人,他们的先祖都是李永年的帮凶,如今李寿不将他们赶尽杀绝已是厚道。

但若想再像过去一样趴在李家身上吸血,却是不可能了!

“你、你——”李立德终于承受不住,他的嘴巴向一边歪斜,半边身子没了知觉…

第466章 以德报怨?

李立德中风了!

柳氏和李祐堂在百忍堂养病,他们夫妻并没有待在一个房间里。

柳氏在正寝室,李祐堂则在东厢房。

榕院走了水,百年榕树被大火包围,仆役们纷纷叫嚷着“走水了”、“救火啊”之类的话。

柳氏刚吃了药,正昏昏沉沉的在榻上躺着,忽听到这些叫嚷,顿时惊了一跳。

她以为是百忍堂走了水,一心想逃命,却忘了脚上的伤,猛地一下子坐起来,抬腿就要往外跑。

榻前侍奉的奴婢阻拦不及,柳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已经三次骨折的腿又一次的摔伤了。

这次的伤势远比前两次都要重。

萧氏和顾氏问询赶来,看到柳氏的腿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不用太医查看,她们便已经知道,柳氏这条腿废了!

柳氏哭嚎、痛呼着,恨不能立时死过去。

萧氏和顾氏焦急不已,赶忙命人去桂院找唐宓。

毕竟请太医什么的,还是需要李寿的名帖。

唐宓根本不在家,萧氏两人派去的人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

就在妯娌两个准备派人兵分两路,一路去书院、一路去京兆府寻找唐宓的时候,李其璜一脸愤恨的走了进来。

李寿和李立德对簿公堂,除了李其琛这一房,李家其他人都没当一回事儿。

比如李其璜,他没有官职,平日里喜欢跟三五好友去赏玩文玩玉器。

今天,李其璜像往常一样跟好友们去西市淘换老物件儿。

李其璜的运气不错,居然用极低的价格买到了一件汉代的玉雕小摆件。

好友们纷纷起哄,让他请客。

李其璜有柳氏和顾氏给的贴补,手头颇为宽裕。淘到了好东西,他心里高兴,便大袖一挥,豪气的领着众好友去了东市。

几人在胡商开设的酒肆坐下,点了一壶酒,要了几碟子小菜,便开始边吃边聊。

而酒肆内的其它客人也在热议,他们热议的不是别的,正是京兆府正在审理的案子。

不得不说,李寿两口子的“推波助澜”太给力了,硬是将这件案子炒得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京兆府那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许多想看热闹却挤不进去的人,只得分散到附近的各个酒楼、茶肆。

而一些专门帮闲的市井闲人们,专门留人守在京兆府外,一有最新情况便传出来,让其他的同伴跑到各酒楼、茶肆散播。

若是碰到豪爽的客人,就会随手丢把铜钱给他们。

就算没有碰到豪客,普通客人听了他们的传递过来的最新情况,也会赏一杯茶(或酒)亦或是些吃食。

有了物质奖励,那些闲人们跑得更加勤快了。

李其璜他们吃了没几口,便发现四周的客人在讨论什么“李立德自宫”。

宫刑,他们知道,可这自宫又有什么说法?

且还是跟李家老祖宗有关?

李其璜的几个好友瞥了李其璜一眼,到底没有忍住好奇心,唤来一个伙计,指了指一旁热议的客人,低声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伙计殷勤的回道:“哎呀,几位郎君,难道你们不知道今天京城最大的奇闻?”

“什么奇闻?不就是李十八郎忤逆,状告嫡亲曾祖父?”

那伙计暗自撇了下嘴,脸上却仍是恭敬,“郎君,您说的是老黄历啦。就在刚才,案情已经有了新进展。原来啊,那个李立德根本就不是李寿的曾祖父,他甚至都不是李家嫡脉的人,而是不知流落到哪里的李氏旁支,恩将仇报,无耻窃取了李家!”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李其璜已经顾不得教训伙计“放肆”了,若是换做平时,有个卑贱的人敢当着他的面直呼老祖宗的名讳,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但现在,他满心都是“嫡脉”、“旁支”,他只想快些知道答案。

那伙计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

李其璜会意,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荷包,随手丢给伙计。

铜钱叮当作响,伙计熟稔的将荷包收好,躬身陪着笑,将闲人传递来的消息详细说了出来。

李其璜脸色都变了,只觉得荒谬。

但闲人们穿梭不停,每隔一刻钟便会有更新的消息传递过来。

听说李寿已经拿到了真正的李氏族谱,祖先牌位,还找到了大批藏书、书画,李其璜再觉得匪夷所思,也只得信了。

没想到,老祖宗不但不是他的嫡亲祖父,居然还是他的大仇人。

而不等李其璜感慨完,闲人们又传来消息:李祐堂的嫡妻柳氏,居然是李立德的亲生女儿。

李其璜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浑身冰冷得厉害。

他哆嗦着双唇,根本不愿相信。

他更不敢看几个好友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