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木堂的大门打开又关上,余兆背对着紧闭的大门,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日出东山,夕阳西下,一天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白天黑夜之间的交替往复,有些人则以一日三餐为记,当你记不起这一天干了什么,想想吃过的饭,也就不好意思恍惚。

腹中空空如也,所以心里也空。

还是第一次强烈地挂念一个男人,因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恍恍惚惚中油然而生的自怜?死里逃生一回,想把遭遇说给他听,一起拿个主意,虽然不是没有主意。

客栈近在咫尺,想进不能进,想见的人不能见。九木堂轻易放人,那位门主高徒看似诚恳,很难不怀疑欲擒故纵。

她茫然而又专注地绕着圈子,每到一个地方先行停顿,突然调转方向,或者猛地回头,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才一头钻进客栈,飞速上楼。

门开了,一个陌生的男子。

所有的希望在一瞬间落空,小心翼翼走路仍一脚踩空。人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这里一定发生了一些逼不得已的事。

而她一无所知。

已经断了音讯,此时乘船过江回到李园,当做一切没有发生,不失为保全之策。是走是留,还是不管不顾直奔赤松坪?

李仲说如果发生变故,那里是唯一汇合之处。他会等到不能再等为止。

那就去吧。心里有个声音说,那就去吧,别总跟自己死磕。他能等到不能再等,你为什么不能。

赤松坪位于驿道拐弯处的浅滩之畔,是草坪也是树林。当中一片草地甚是开阔,四周赤松围绕,背后山峦隐约可见,是关塞要道也是往来的必经之路,退守皆宜。

连日奔波筋疲力尽,她退入丛林深处,跃上一根粗壮的树枝。天已黑透,等待最是熬人,只想闭目调息,自然而然地变成打盹。

醒时四下喧嚣,一片通明。黎明尚早,天地依然融为一体。亮的是地下的火把,一个声音穿透黑幕,传到很远的地方。

“三水堂的鳖孙,别以为老子瞎,真拿自个儿当钦差大臣,老子占山头的时候还没你这帮熊孩,老叶舍得把爱徒派到穷山恶水,老子就舍得玉石俱焚!”

树下足有百余人,人强马壮,说话间一片刀刃出鞘之声。

“何贤侄一向沉得住气,我那叶侄怎么也羞羞答答,连个屁都不放!”

地上的人缓缓散开,强弓在手,箭在弦上,正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远处茂林中传来一阵冷笑:“马老三,敢做不敢认,到底谁是鳖孙。”

弓箭手终于找到目标,松林深处仍是一片苍茫,对方没亮火把,只要不现身就占优势。

苍茫中一人平静地道:“三叔雷厉风行,夜袭九木堂,我等尚未喘息,转眼蹚平三水堂,威风不减当年。门主命我等前来侍奉,灭门之仇暂且记下,玉石俱焚就不必了,您老精心布下的阵无福消受,在此恭候多时,只要人和东西。来日方才,事过不究,不知意下如何。”

余兆一头撞上树干,不由得暗骂一声,不露面也听的出来,打了半天交道,这会子好不容易寻个清净的所在,老天不长眼。

何硕在此,叶召远势必跟随,方才那冷笑也耳熟得很。叶门主的一个弟子一个义子,阴魂不散好死不死,打今儿起就摆脱不掉了?树下一触即发,树上进退两难,稍有不慎便要暴露,到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马老三道:“谁都知道,这些年我同门主有些意见相左,我暗算他,等于往脸上写字,不如明着来。水木二堂之变,实为别有用心之徒蓄意挑拨,两位聪明一世,何以糊涂一时?”

叶召远骂了句粗口:“叛就叛了,我若是你痛快承认,再不济也能壮壮声势。干都干了,藏头露尾属王八不成。这么阴损的招数,除了你还有谁啊?”

“你老弟一向比我阴损,这虚名不要也罢!近来老弟的人步步紧逼,如有一点生机,马某何至于此。”

“那是我活该咯。”叶召远停顿一下,突然没了动静。

余兆屏气凝声,尽量将身子缩成一团,忽闻破空之声,松叶簌簌而落,眼前伸出的树枝上多了几只利箭。

马老三猝不及防,咒骂不已。

叶召远又有了动静:“义父常教导我们虚心向前辈学习,您老花大价钱从北边收买一帮胡人,弓马娴熟得很,怎么不把铁盾长矛一并带来,做个如假包换的缩头王八。”

利箭齐发,两边动上了手。

对面训练有素,马老三的手下也不吃素,争锋相对,一时胶着。混战中一个黑影从天而降,直挺挺的摔在地上。

何硕诧然:“怎么又是你。”

余兆捂着被洞穿的肩头,想爬起来就跑,腹部伤得厉害,一时挣扎不起。肩膀的贯穿伤看似严重,箭身卡在体内反而止住了血,倒是被斜着飞来的一支箭头划伤小腹,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看起来可怖得多。

“…因为命里犯冲。”

“不会又是巧合罢。”何硕已经确定自己看走了眼,世上没有这等巧合之事。料她伏击多时,偷袭不成,不过留个活口也不错。

马老三且战且退,对方投鼠忌器,盯准他的两个宝贝,想活捉又怕刀剑无眼,谁也不占着便宜。下血本自然为了这俩宝贝,冒死偷袭九木堂也是为了这俩宝贝,声东击西,围魏救赵,一路费尽心力,比伺候皇帝老儿还用心,招惹最不想招惹的人,不图别的,只为顺利移交,趁早把这烫手山芋扔出去。

几个心腹几乎没动窝,护着两个宝贝冲破包围,只要上了官道,顿失地利之便,围剿变为追击,能不能追上还不一定呢。

“早知带杆□□来,枪扎一条线,顺便扫了一大片。”叶召远似乎看破他们的意图,几骑并驰而至。

追逃中一声嘶鸣,一匹马突然调转方向往侧方奔去。马上是个瘦小的声影,保护他的不过贴得最近的三个人,剩余的人拼尽全力与叶召远厮杀。

老万后来居上,也是老辣狠绝的人,竟不顾刀光剑影,直取瘦子首级,护着他的人反倒一滞。如此至关重要的人物定要活的,死了还费什么劲,这么一闪神倒被老万得了手。

“卜先生在此!”

☆、第33章

叶召远狐疑地看过来,剑尖直指瘦子眼睛,突然放下道:“金蝉脱壳。”

老万哑然:“按涂老八的描述,断不会错…”

“这么容易得手,你当让门主忌惮多年的人物如此不堪?”

“绝无此意,但我分明看见马老三的人鬼鬼祟祟的护他。”

“鬼鬼祟祟,但不拼命。”叶召远淡淡的:“真的能随便让你靠近,别以为脸上没写偷袭别人就看不见。”

一队绝不鬼鬼祟祟但悄无声息的人马消失在夜色中,叶召远只来得及看见一点轮廓。

今晚算是砸了,马老三一贯祸害遗千年,麻烦的是自己这一堆烂账该咋咋地,没啥转机,老万一脚把假货踹下马去。

“两军交战,地势险峻,最忌孤军深入。”

“…是啊。”他不明白叶召远念叨这个干嘛:“十有八九是诱敌之计。”

“马老三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肯下血本一定有料。真货不在他身边,明知护不住,索性不管真假,赌了也是拼了,够阴够损。”

老万根本闹不懂这娃嘀咕啥,他还是更喜欢何硕,至少人家不说奇怪的话,不做奇怪的事,不是个奇怪的人。

叶召远挥剑往他的马股上轻刺了一下:“给你个壮烈的死法。”马儿吃痛,撒开蹄子直往人多的地方蹿,老万的手下顾不得旁的,替他杀出一条血路。

怪人自然不按常理行事,叶召远趁乱一头扎进密林之中。

“女人闯荡江湖,总是容易吃亏。”何硕这边偃旗息鼓,手下正在打扫战场。

余兆还跟个糖葫芦一样,似乎没人做好事帮她把竹签从身上抽掉:“要看吃什么亏,明亏还是暗亏,当真遇上不讲道理的人,那是哑巴亏。”

“有的人明摆着为了占便宜,为占便宜而吃亏,实在有一点悲哀。”

“人生就是这样,有快乐,有悲伤。但是悲伤好像多了点。”她艰难地挪动一下,好让自己躺舒服些。

何硕蛮过意不去地:“闯荡江湖,看走眼是常事,总看走眼就可以瞑目了。”

“何堂主,我骗过你?”

他认真想了一下:“那倒没有。”

不说真话和只说假话是有区别的。

老万那边乱得可以,分了一拨人增援。叶召远策马疾行,呼哨示警,何硕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出于对师弟的信任,仍将剩下的人派去接应。

万籁俱寂,草地上空荡荡。

余兆虚弱地仰望星空:“所见即所想,今天哪怕在这里发现条狗,都是一条叼着阴谋的狗。你们不怕错杀,也不怕错放,不过是斗得太久,连巧合都不信了。”

就当狗咬狗吧,小叶说这话的时候不知什么心情。相互撕咬中的狗是不能触碰的,它们通常对着拉架的手回头就是一口。

他蹲下看了看伤势,低声道:“再不止血就不用止了,马老三找你干一票多少钱,给你双倍,只要把知道的说出来,还有卜先生和账本究竟在哪。”

好冷,冷到发抖,盛夏里的彻骨寒凉自然因为血气不足,她气极反笑,绝望地闭起眼睛:“我只知道那位叶堂主有去无回。”

假话之所以是假话,因为比真话还真,至少这一次他信了。

火星子带着烟雾与尖啸的尾巴蹿向天空,宛如爆裂的星辰,宿鸟扑闪羽翼成群出逃。信号发出,何硕的伤口骤然一麻。难以言喻的疼痛令人眼前一黑,比夜还黑…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脖子上多出来的箭头。

余兆肩上只有一节木制的箭身,本该是箭头的地方仅剩断口。

“如果我想害你,根本不会受这种窝囊伤!我只想走,去一个没有你们的地方!”她想拉马,马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吃草,将箭头往上抬了抬:“让它过来。”

她的手很快,比剑还快,似乎与叶召远不相上下。这种身手如果拼尽全力,断然不会留下任何活口。何硕看着这个面白如鬼的女人,她眼中没有杀气,只有怨气,像个天黑却回不了家的孩子。

轻唤马的名字,马儿听话地靠近,他递出缰绳。

上马需要力气,而她已是强弩之末,想着一脚蹬上马镫,一手撑住马鞍,还没用力就眼冒金星,先出了一手冷汗。

何硕静静旁观,鬼使神差地帮了她一把。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余兆坐在马上,未曾道谢,忽见冷光一闪,本能地侧身避过,人也就翻下马来。

叶召远暴喝一声,弃马飞身而至。

“你疯了?”

“你才疯了。她要杀你。”

“不是杀,是挟持。”何硕捂着旧伤,忽觉手上湿黏,才看清是又裂开了。

叶召远一脸蒙圈,强把关切变成责怪:“为你的破信号人我都不追了,一晚上算白忙。”

“那倒可以算在她头上,反正算过一次。”

“是不是所有要追的人你都给我放跑啊。”叶召远瞪着罪魁祸首,很想踹上一脚,这辈子没揍过女人,不想破例,便改为踹地。

余兆脸上泛青,已然不省人事。

濒死的人见的多了,这个样子如不施救活不到天亮。何硕不喜欢伤及无辜,所以翻起她的眼皮,探了探鼻息,又问叶召远有没有带伤药,得到一记白眼。

“我用。”

叶召远依然一个白眼,装在小瓶子里的金疮药和止血丹一并砸过来。

药撒下去血流很减缓,撕下一节衣料给自己缠上,服下丹药,气息终于匀顺。也是一时大意,忘记曾交过手,才被对方攻了要害。

“要不炖只乌鸡,加点当归大枣什么的。”叶召远柔声:“或找郎中开张方子,诊脉都省了,反正产后血虚的药一准管用。”

何硕不理他的挖苦,弯腰撕去余兆的衣衫。

这荒郊野岭的,吓得叶召远往后一跳:“弄啥咧,我还是个孩子。”

外衫已被自己用去,再助人为乐只能脱裤子了。何硕如法炮制,先止血再裹上临时充作绷带的布条。女人的衣料不比男人结实,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不甚顶用。腹部的伤暂时无碍,倒是拔箭时血如泉涌,从布条里渗了出来。

何硕抬头:“过来帮忙。”

“疯了,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何硕恍若未闻。

“好看的女人有的是,别傻。”

“你以为我为这个?”

“我一看你就对她有意思。”

何硕斩钉截铁:“没有。”

不懈的努力换来回报,余兆终于从一串糖葫芦变成一只粽子。

☆、第34章

李仲见过石老六,石老六没见过李仲。

熙熙攘攘的大街,顶着光溜溜的脑袋穿街而过,岂止惹眼,简直扎眼。他怎么也不给自己弄顶帽子,也许对于一秃二十年的人来说,头上冷暖已不自知,毕竟秃顶和跑调一样难受的是别人。

二十年前李仲是个孩子,石老六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确切地说,石老六是见过李仲的,那时的他跟在大哥身边寸步不离,天残门有名有姓的头头脑脑也瞧了个遍。那些头头脑脑有的死了,有的不如死了,有的尸骨无存,有的活着却被埋了八百次。

石老六是后一种,想埋他的人仅在李家就超过半数。

此人明明坐镇三水堂,冒着被行刺的风险招摇过市,比涂老八明目张胆地率队出城还反常。

涂老八是蜘蛛,自有一张网,撞上跑不脱,只好躲开。石老六是蜈蚣,不招不惹,冷不丁咬你一下,莫问缘由。涂老八自不陌生,不只二十年前,以后的许多年屡有谋面的机会,算是常打照面。老涂这么个人物本来棘手,突然出城着实令人松一口气,否则真要坐立不安了。

孩子的长相和大人的年纪一样,记住也没用,今年这样明年换一个样,若干年后大变样。李仲倒不担心被蜈蚣认出,只是这家伙足多体长,毒性甚烈,多年不出巢穴,它的猎物很明显在镇子中,究竟何物又很不明显,这才是最让人坐不住的。

大风未起,有翅有膀的活物能飞多远飞多远,狂风刀剑皆无眼。

九木堂比预感的纷乱,赤松坪比想象中平静。昨晚下了场雨,小雨初晴,草尖的水珠斑斓似宝石,远远望去恍若仙境。

连渗进草里的血迹也差点儿看不清了。

王子兴附身拾起一支断剑,与收集的断箭对比:“铁剑是中原之物,只是这箭似乎北人所用,南边大多用弩。”

“这是飞枭。”李仲看了看:“铁首赤茎,与凤羽的威力不相上下。”

玉珠弯腰,从地上拔出一只疑似匕首的东西,实在插得太深,连夜阴雨让它与蒙上一层泥沙:“哦,就是匕首。”

李仲僵住。

“她来过?”王子兴一眼认出,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宽慰:“许是怕我们傻等,留个记号,告诉我们她继续向前走了?”

李仲摇头。

“总之是个暗号,故意留下就是告诉我们…一定有什么想告诉我们。”玉珠绞尽脑汁:“就是说,她还好。”

死人当然做不了任何手脚,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天残门绷不住了,多年维持,一夕坍塌,似乎回到当年的内乱频发,甚至不如当年。李家是否坐视尚在两可之间,但大哥不会真正旁观,李家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真动手也不嫌麻烦的人,更不会任由大当家风轻云淡。

大哥坐镇江湖,掌舵多年,闭眼也跑不偏一步。余兆更不必说,身份越复杂,越是一种保护。

唯是这一天一夜太多突变,隐隐有个疑问盘踞心头,天残门不再是从前的天残门,李家还会是从前的李家吗?

“咱们那儿此时都已收到消息了罢。被这事一搅,大当家暂时不再追踪我们。”王子兴将手中的断刃扔了出去,长吁口气:“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只怕相反,追兵不减反增。我太了解大哥,你以为这点动静就能让他分心,那他的心早分家了。他总能从一堆破事中找出最破的一件,然后击破之。我的出走就是那件最破的事,你们管它叫私奔,我和他都不这么认为。”

李家兄弟间的面和心不合由来已久,李仲又是那么的公而忘私,全心全意为家族奔走的态势,以至于知道这个秘密,或者隐约感知但心照不宣的只有寥寥几个心腹。

事有轻重缓急,却也不是不做,王子兴十拿九稳:“从前不撕,这次也不会撕。撕破的脸皮贴不回去,这道理谁都明白。”

追捕是密令,看似为了李家的脸面,可李元不是只顾脸面的人。李仲比谁都清楚,所以才敢冒险,他的底牌是自己。

抓到又如何,无非和从前一样,打压惩戒一番罢了,很难不让人有恃无恐。

“你还是不明白。”李仲沉吟:“天残门不出事,追捕可缓。咱们的老对手出事了,大哥身边又无臂膀,他会加派人手,无论如何不容我游荡在外。”

“难道还怕你投靠了谁?”

“咱们筹码再多,押的是将来,现在的李家只有一个当家。他能容忍我意气用事,是因为不老成也有不老成的好处。”

这不等于可以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见不该见的人。

你说你没偷吃,何以自证?

当哥哥的不会把弟弟的肚子刨开,做弟弟的也不能逼着哥哥下手。底牌是最后的输赢,这一局赢了,下一局呢?

以后呢,玩不玩?

“什么现在将来,眼下都是空话。”他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

玉珠拍了拍他的手臂:“反正不是叛徒,除非你哥公然断绝关系。”

“所以他不会找外人来抓我…那林子里是谁?”他喃喃自语。

雷声滚滚,阴云不知何时又飘了回来。风雨是短暂的,晴朗也不久长。

心被儿女私情占了一半,被预测的坏事又占一半,前者已然发生,后者即将发生。心一乱,也就钝了,未曾留意被人盯了一路,等发现被人盯上,对方又跑了。

一个焦雷轰然炸响,闪电照亮凌虚道人脚下的路。

林中的雨唰唰啦啦,先落在密集的枝叶上再依依不舍砸进泥里,声势浩大。凌大实由衷感慨:“连他妈跟踪都不顺,总觉得被他发现啦!”

“让你觉得被发现,早死了八百回。”

“大伯,手疼呀。”凌大实艰难地抬起半节手臂。

“这仇,以后再报。”

“凭啥?”

凌虚道人想起李仲就咧嘴:“那是一等一的好手,跟着他的人也不弱。”

“他是好手,我是坏手,这手就白断了?那臭婆娘忒狠,挥一挥刀,毁的可是别人一辈子!我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咋就这么狠,她一个高手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他想起自己遭遇,不由得声泪俱下:“再说拐人,那怪我么?好人家的女儿谁抛头露面,一看就不是正经女人!苍蝇不叮无缝蛋,她自尊自爱我咋会有下手的机会?说不定心里头盼着被调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