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皓。”蓝翦只是用沉闷的语气唤出这一字,随后,将莫晚的手,从臂弯中牵下,递给蓝皓。

蓝皓幽蓝的眼眸仿似在瞧着莫晚,又仿似仅是瞧着那某处的琉璃华彩,最后,微微一笑,因为,他看到,司徒霄,突然推着辰颜从教堂外走来,他们身后,同时走来的,还有不少在商界颇有声名,又恰好在鹏城的企业家。

这个排场,刹那,把整座不算小的教堂都烘托得很是有气氛起来。

司徒霄小心的将辰颜推到观礼席,接着,径直走上红毯,从Grace的臂弯中牵过西汐,这样牵着,他将西汐的手同样递给蓝皓:

“我将妹妹交给你,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司徒霄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司徒霄竟然承认她是他妹妹?

即便,谁都知道,那不会和血缘有关,可,司徒霄这三个字,代表的涵义,足够让哪怕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身价都是金贵的。

西汐没有想到司徒霄会这么说,这刹那,仅是觉到,什么是造化弄人。

蓝皓的拒婚应该不会因司徒霄的话有所转折,这是她要付的代价,只是,浪费了司徒霄的一番好意,不,或者,该说是辰颜的好意。

哪怕不能回身,她都能觉到,辰颜的笑容,是那么真切。

当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蓝皓,都没想到司徒霄会突然来这一手,唯有Grace依旧笑呵呵的,即便她看到,蓝翦的脸色真的很糟糕。

观礼的人群中,发出些许的声响,是啊,这种尴尬的场景,假若有媒体记者在场,不啻是一场最好的新闻,但,因为本身这场婚礼遵循的是低调,加上环岛酒店一流的保全措施,所有媒体记者,自然都被隔在了酒店之外。

而接下来,司徒霄说出的话语,更加是让人震惊的:

“当然那,我司徒霄嫁妹妹,总不能太过寒酸,我以冥远财团总裁的身份在这里宣布,随我妹妹一并嫁进亚治的,是冥远财团正式注资亚治最新的CA认证中心业务。”

冥远财团的注资,对于亚治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利好,甚至能预见的是,当周一开盘,亚治封上涨停板都是可能的。

蓝翦本来执起莫晚递向蓝皓的手一怔,一怔间,蓝皓的唇边却嚼出一抹冷笑,这抹冷笑的意味下,他的手只从司徒霄的手中牵过西汐的手。

隔着面纱,他能看到西汐的脸色,是一片煞白。

这样的时刻,她该欣喜啊,毕竟,似乎莫晚所有威胁她的理由都将不再成立。

只是,如今的不再成立,对她,或许,仅意味着一种讽刺。

而,也在这一刻,即便隔着面纱,她亦能看到,莫晚的目光是如此犀冷。

是的,犀冷。

犀利背后,莫晚只掀开面纱,对着蓝翦,也对着在场所有人,轻声却清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影响了大家。”

出人意料的话说罢,莫晚已退回到观礼席,仿佛,刚才的犀冷,不过是错觉。

莫晚的目光内,除了慑人的美丽外,再无其他。

一般女子做不到的,她都能做到,甚至在这样尴尬的时候,她仍能保持着最优雅地姿势退回去。

哪怕,他父亲气到脸色发青,拂袖立刻离开观礼席,她也没有阻止。

哪怕,观礼诸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带着同情的,也有带着嘲讽得,她都不会介意。

今天这一仗,她输得心服口服,她算错了司徒霄的插手,也太高估了,瑞银的实力。

所以,她服了,然,也仅是这一时的服气。

而西汐终是将眸光从莫晚的身上收回。

她不怕犀冷,只是,从这份犀冷里,她清楚的看到的,是自己的神不守舍。

不该有的神不守舍。

很快,她就发现,究竟是什么,让她神不守舍。

她看到了他,那教堂最暗沉的一隅,在没有琉璃折射出的光芒照射到的一隅,银色的身影始终矗立在那。

哪怕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仿似能看到他眸底那一抹落寞。

那抹落寞,曾几何时,她不止一次,在自己的眼底有过,可惜,她终究是忽略了。

他就站在那。

是否,在等着带她离开呢?

他说,会给她幸福。

可是,她的幸福,恐怕再不敢希冀着放在别人的身上。

因为,太被动。

现在,她不希望他继续留在这,她用眼神远远地示意着,让他离开。

源于,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被拒婚,不想让他为了她,再去做什么,包括,伤害到蓝皓。

然,他终究,没有离开,近乎固执地,站在那。

当然,这一切,也落进了,蓝皓幽蓝的眸底。

他看到的,是她的眸光还在搜寻着那一人的影子。

神父的声音,肃穆庄严地响起:

“蓝皓先生、西汐小姐,你们今天来到这个教堂、在这个主的圣殿中,各位亲友面前,缔结婚约。主把圣洗的恩宠赐给了你们,又降福你们的爱情,现在,更借着婚姻巩固你们的结合,使你们的生命更加丰盈,你们知道既是天作之合,就必须终身厮守。现在请你们两位在大家面前郑重表明你们的意愿。”

在说之前,神父看到这两位新娘,自然是诧异的,幸好瞧到Grace的手势,意思是新娘的名字是没有变的。

所以,他可以继续照着之前的纸张念下去:

“蓝皓先生,你是否自愿与西汐小姐结为夫妇?”

“我愿意。”这句话,说得极其轻飘飘,仿似没有带一丝情愫地说出,只是公式化地说出这三个字。

却是让西汐惊愕得,有瞬间的苍茫。

他,要的代价,难道不是当众拒绝她吗?然后顺理成章地迎娶莫晚吗?

不容她仔细思考,神父的声音,已然响起:

“西汐小姐,你是否自愿与蓝皓先生结为夫妇?”

那三个字,说出口真的很简单。

只是,她该说怎么说呢?

蓝皓的代价,变成了娶她,这背后是什么,她不想再去揣度了。

上天,其实一直在和她开玩笑,总是在既定的轨迹上,出现失轨的时刻,每一次,都是这样。

不过,恰是应了那句话,一步错,步步错。

“我——”她顿了一顿,一顿间,蓝皓忽然揽住她的腰,用吻,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在观礼人的跟前,不啻是种爱意,或者浪漫的表达。

可,在她心底,她却是知道,仅和一种惩罚有关,是的,惩罚。

他按住她的发髻,即便隔着面纱,仍狠狠的肆虐着她那唇间蔓延的香甜,齿上的力道骤然加大,直到血腥传来,他的唇边露出邪魅的笑意,在离开她唇的刹那,他低缓的声音游离地响起:

“作为补偿,你都该说愿意。”

她在他的心里,终是落得这样的样子吗?

代价,就是补偿。

至于补偿的是什么,绝对不会再关乎他的心。

是的,在这一刻,她从他的眼底,读到的,是深浓的恨。

是她的那场‘坦白’,所‘成全’的恨,而她,辩无可辩。

也拒无可拒。

“我愿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是,本来她就愿意啊,只是当中的波折,让这个愿意,逐渐变了味道。

神父将手中的圣水洒到他和她的身上,圣水很是清澈,可,终究,有些事,有些人再回不到昔日清澈的样子:

“原天主降福你们,请你们互相交换,作为亲爱忠贞的信物。”

戒指,本来就戴在彼此的手上,只是需要换个位置罢了。

他的手才要将她戴在中指的戒指取下,却发现,那枚戒指已甚是难取下来。

不自觉地,他的手仍是轻柔地不敢用力,他还是怕弄疼她,然,他却看到,她的手,在这瞬间,朝后缩了一缩,一缩间,似是逃避。

呵呵,他担忧的事情变成事实,其实,也不过是一字之差,但,仅是他自己不能洒脱的放手。

一念至此,他用力将戒指从她的中指褪下,强行褪去的代价,是她的中指留下一道血红的印子,应该很疼,可是,她却不唤一声疼。

真是平静。

终于,他被她的平静,逼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他的脸色第一次,做不到和煦如春风,只把那枚戒指戴到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那里,据说有一根血管是和心脏相连,对于愿意厮守终身的恋人来说,把结婚戒指带到无名指上就永是能心灵相通。

她和他之间,曾经一直是有灵犀的罢。

只是,这份灵犀,在什么时候,渐渐变成了,今日的伤害呢?

他替她戴完戒指,她的手缓缓移到他的中指,他的中指,那枚戒指,却依然是很难褪下,她没有硬褪,只是侧身,很容易找到了,之前被蓝皓打发离开的化妆师Amy。

向Amy要来了妆前霜,只轻轻抹在他的手指,很容易地,便将那枚戒指褪了下来。

他看着她小心的做这个动作,有瞬间,心里才筑起的坚硬快要瓦解,然,当他略转眸子,想避开这份温柔时,恰又看到,不远处的柱子后,矗立着的那道银色身影。

只这一眼,他心底的坚硬再次笼了一层冰霜。

终究,是出于愧疚,才愿意这样做吧?

而此刻,她已默默地把戒指戴到他的无名指上,由于戒指的内壁融了些许妆前霜的油脂,是以,却是松落的,他的手拢紧,神父的话再次响起:

“现在,我宣布,你们已正式结成夫妻,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刚刚似乎新郎已经吻过新娘,但照着规矩,他仍是这么说道。

因为,这一次,蓝皓是可以掀开面纱,去吻新娘。

纵然,面纱上因着刚才的‘激吻’,染上些许的绯色,当然,这抹绯色,绝非是口红所导致,而是,西汐唇上被噬咬出的血痕。

现在,当蓝皓将面纱掀开时,即便,眼前的新娘素颜着,但唇边的一抹殷红,反是让她看起来,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经过精心妆扮的新娘。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颔,她只是依旧沉默地低垂了眸华。

呵呵,这场婚礼,她仅说了简单的三个字。

他和她之间的联系,是否仅是靠这简单的三个字在维系呢?

维系得也摇摇欲坠。

他用力地拥住她,俯下身,再次嚼住她莹润的唇,唇间,犹带着血的芬芳腥甜,在这份腥甜间,他的吻,只蜻蜓点水般的一啄,便松开她的唇。

终是礼成。

由于司徒霄的介入,本来冷清的婚礼,变得高朋满座,喧哗热闹。

而,蓝翦在和司徒霄在晚宴时聊了一番后,更是笑容满面。

对于一个唯利是图,并且曾经靠妻子上位的蓝翦来说,有冥远财团的支持,当然,好过瑞银。

五年前,比不过林氏传媒,五年后,比不过瑞银。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莫晚站在那边,她不走。

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悦,只是换下婚纱,着了最初那件礼服裙,站在晚宴的一隅。

这一隅的位置也够了。

自助餐的晚宴,在夜光下的花园里进行着,当中是舞台,届时,会在酒宴到达**时,由新郎和新娘领舞。

然后,气氛将烘托到最沸腾的顶点,在众人的祝福,以及焰火中,新郎新娘会坐着游艇出海,并且,在那里,迎接黎明的曙光。

很浪漫的仪式,当初,是给她安排的。

深深吸进一口气,没有关系。

她相信,西汐在婚礼进行前,已经按着她要的,和蓝皓做了坦白,所以,差一点,蓝皓就愿意娶她了。

虽然,因着司徒霄的出现,发生了逆转,可,即便蓝皓娶了西汐,不过是场报复的开端。

她会看着这场报复的上演,只要结果是她赢了,过程怎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站在那,慢慢啜着一杯蛇眼冲动眼角的余光,自是没有错过,那抹银色的身影。

墨沧也在。

当然,今晚不止墨沧,几乎目前在鹏城的所有知名CEO都被Grace和司徒霄联名代表男女双方在很短的时间内邀请了过来,一同观礼。

这么隆重的场合,真的很不错呢。

权势金钱,加上衣香鬓影,绝对上流社会的表面繁华。

而在这种繁华间,西汐换了晚装,那是一套金色的晚装,上面缀满了华美的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并且仿似古希腊的女神一样,将头发用金冠盘起,这样的打扮,其实和她参加寰亚小姐决赛的晚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走进晚宴的时候,即代表领舞的开始,蓝皓执起她的手,踩着圆舞曲的拍子旋转开去。

一个一个旋圈,让她的头有些晕,许是除了早上用过一点面包之外,没有用一点东西,也许是这种圆舞曲 ,始终是她所不适应的,蓝皓的手心很是冰冷,他看着她,她只是低着脸,凝着高跟鞋的尖上那一朵绽放的香槟玫瑰。

到处都是香槟色,这种颜色,真的是最纸醉金迷的颜色,以前她真的很喜欢这种颜色,可,现在,白色的玫瑰,其实也很美,不是吗?

而此刻,她和蓝皓之间剩下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可怕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不过也好,总比开口说出的话,是伤人的要好。

长夜里起舞达旦,其实是与浪漫有关的事,尤其现在,还是领舞的时分,可,他和她之间,却再不会和浪漫两个字联系起来。

舞曲渐疾时,有宾客纷纷入场,他带着她旋到场边,却是陡然收手,只松开揽住她的手,另邀请了最近的女子,那名女子,赫然是莫晚。

蓝皓的手有丝滞缓,他没有想到,莫晚还没有离开,但,对上的,只是莫晚温柔淡然的眸光。

今晚的事,其实,她也受了伤,一念思及此,他终是继续伸出手,直到莫晚的手放在他的手心,他手心一收,带着她旋入舞池。

西汐站在一旁,看着蓝皓和莫晚旋入舞池,她没有说话,仅是浮上应酬的笑意,不管是冲着哪方面,终是有很多陌生的宾客围着她道贺起来。

她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越过他们,走到一旁的角落,再怎样,她该用点东西,因为,胃又开始隐隐作疼起来。

但,才取了最近的寿司,准备少许吃一口,却听得一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