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要了,放心,我不会寻死,也不会出家,我在这戒完毒之后,就会选择另外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银幕没有慕歆雪,一样会精彩,慕歆雪离开银幕,同样也会精彩的。”说出这句话,里面是信心满满。

这里很适合戒毒。

因为佛的慈悲,佛的安然,能让人的心,一并归于最质朴的祥和中。

在这片祥和中,她用绳子让师太替她束住四肢,一边听着诵经堂的经文,毒瘾发作的那些时刻,就这样过去了。

“那我替你安排到法国学习,你以前不是对服装设计很喜欢吗?”

墨沧终是说出这句话。

毕竟,她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很大程度上,是将他放在了第一位。

才会牺牲自己,成全他。

一个芊芊,再加慕歆雪,他亏欠得越多,心里,就越无法真的释然。

“好。”慕歆雪这一次爽快的应声,踌躇了一下,仍是轻声,问,“沧,你真的原谅我了?”

这句话,是她一直想问的,以铃兰为约,等他来,就是想问出这句话。

至于其他,在她想明白的那天开始,终究是真的放下了。

墨沧挑了一下眉,显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出这句话。

“对不起!洛家诚让我给西汐被注射的是冰毒,而她要戒除毒瘾,应该会很辛苦,我不想伤害她的,可,那种情况下——”停了一下,她不想多解释,毕竟,这些事后的解释,都至于苍白而无力,“是我亲手造成的伤害,不论你是否原谅,如今,我能说的,也只是这没有用的三个字。”

墨沧的眉心随着她这句话迅速皱起,他并不知道西汐被注**冰毒,他知道的是邢达把西汐和蓝皓送回鹏城时,蓝皓的腿受了重伤,说是被洛家诚的藏獒撕咬留下的,伤势很严重,乃至于起码十天都需要卧床调理。

而西汐,仅是由于手腕被割,失血过多,蓝皓已将她一并送往仁心医院进行治疗。

他也是得到信息后,在仁心医院的加护病房看到了西汐,本来他是奇怪的,为什么蓝皓宁愿选择仁心,都不愿就近往HK的济慈医院,如今,他却是想通了。

蓝皓,根本不想让他知道,西汐注射毒品的事。

“你为西汐后来做的事,让我知道,哪怕这么做,你都是有理由的,至少,现在西汐的平安,里面有你的付出。”语音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只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上,“你的毒瘾,真的不需要我安排医生替你根治吗?”

“谢谢。沧,其实,这里真的很适合戒毒,因为,毒瘾为什么戒不掉,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心魔不息,这里,能踢涤尽人的心魔。”停了一下,她诙谐地把有些僵硬的话语转了过去,“不过,你一定不舍得,让她住到这里来的。不然,要见她一面,还得事先经过师太的同意。”

听到墨沧的原谅,她终于可以释怀了。

“好,那等你告别毒瘾的时候,我会安排妥当你去法国念书。”

“沧,如果当初,我选择的就是读书,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呢。”感慨地说出这句话,随后,只道,“算了,都过去了,现在,我要向前看,你也是,这一次,我是重新开始了,你和她应该也可以的,不过,显然,你的对手很强大,我看得出,蓝皓同样很爱她。能被两个人这么爱,西汐很幸福,所以,我接下来要像她一样的幸福,到法国,不仅学好设计,还要让法国的男孩都拜倒在我的脚下!”

她信誓旦旦地说,言语里,意味分明。

然后,放下冰激凌,把满是奶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道:

“你比我更加任重道远哦,之前,既然错过了一个,这一次,为了你的幸福,我支持你,把她抢过来,虽然,蓝皓不错,可感情的事,没有什么成全不成全的,我们都只能活一辈子,这辈子成全了别人,换来的,就是自个的痛苦!”

她笑了,在明白自己,没有想象中爱得那么深时,她看开了一切:

“如果,她不能给你幸福的话,我会从法国回来,继续纠缠你的。”

半带着威胁说完最后一句话,她起身,拍了拍衣服:

“好了,你回去吧,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等我重新开始,你也是。要加油哦!”

她没有听他道声再见,就仓促地从林荫道上奔了下去,今天,毒瘾发作的时间又延后了一个小时,看来很快,她就能彻底戒掉了。

包括,曾经以为戒不掉的感情,也开始慢慢地戒掉……

蓝皓很悠哉地坐在病床上,笔记本上是关于两项合作的进展,成绩都是不错的,他处理了这两日积累下的邮件,才要关起电脑,找护士问下西汐的情况时,却听得房门被很有规律地叩了两下,这样得体的叩门,应该不会是Grace。纵然,他的晚餐,看时间,该是由Grace送到了。

“请进。”他懒懒地说了这句话。

进来的恰是墨沧。

墨沧径直走到他跟前,一瘸一拐的样子,倒是真的很配墨沧的扑克脸。

不过,他现在笑不出来,因为,他的腿如今下床的姿势,不会比墨沧好多少。

说起来,这是在西汐回来之后,他们俩人第一次,算心无旁骛地面对面坐在一起。

“好点了吗?”墨沧问出这句话,听得出,他平时不是很擅长关心人,所以,语气都显得十分死板僵硬。

真奇怪,这样的人,竟然还能让西汐对他的感情始终超过自个,蓝皓的心里确实做不到淡然自若。

甚至于,有些嫉妒,和不服气。

“好多了,你的腿看上去也不赖。”蓝皓继续悠哉地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果养生茶,替墨沧倒了一杯,自己就着刚喝过的半杯,慢慢品喝起来。

“嗯,我很快就不需要拐杖了,只是你的伤口,若再被人踢到,恐怕形式不容乐观。”

这句话从墨沧口里说出,无疑是带着震撼的效果,使得蓝皓浅品的一口下午茶,勉强掌住,才没有喷出来。

然,这句话背后的意味,他却是听懂了。

墨沧看来已经知道,他的伤口突然这么严重,是和西汐有关,因为,西汐克制毒瘾时候,踢踹到了他的伤口处,使得原本没有愈合的伤口更加伤上加伤。

本来,他是不想让墨沧知道西汐吸毒的事,若可能,他希望在墨沧跟前,永远保持西汐完好的形象。

当然,也免去墨沧不必要的担心。

真是很奇怪,即便,自己要放手,他都还想为她再做些事。

这样,或许只是让自己放手后,可以安心于她始终能得到幸福吧。

毕竟每个女孩子其实都该是被人呵护的,像慕歆雪那样悲伤的落幕,若是有良知的人,都不忍见到。

“你嫉妒我?”饶是这么想,他在放下茶盏时,还是带着招牌式慵懒笑意。

然后如愿看到墨沧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放心,我是君子,会守之于礼的,在她最终决定选择谁之前。”他终究是说出这句话,“她是个喜欢完美的女孩,染上毒瘾这件事,如果可以,你就当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是好的。”

“可,我知道了。”

他真有点怀疑,墨沧是否是属牛的,冥顽不灵的可以,五年内,他竟会商场上屡次败给这样的男子,看来真是不用心所造成的。

“那又如何?现在每晚她都会发作一次,你想在那个时候进去陪她?”他故意继续提这句话,看到墨沧的脸色一暗,“她不希望自己毒瘾发作的样子,被在乎的人瞧到,这一点,你该会能体会得到。”

从他的口中,承认,墨沧是西汐在乎的人,恰是让他觉得有些酸涩的。

不过,这样的撮合,他以前经常做啊,对于,自己也在意的人,为什么不能更坦然一些呢?

“她才注**少量的冰毒,戒起来不算难,到仁心医院后,已开始用药物抑制治疗,只是,毒瘾发作时,仍会比较难受,但,却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

蓝皓没恢复正常的话语,终是实话实说。

是的,他抱住西汐,也就那一次,那一次的发作,是整整十个小时。

十个小时的相拥,纵然,带着锥心的疼痛,可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或许真的是他和她的最后相拥吧。

十个小时,杜绝了所有人的打扰,当他拖着几乎溃烂的伤腿走出病房时,是连守在门外的护士都被震撼到的。

可,他却更担心,下一次发作时,她该怎么熬过去,他怕他撑不住,会没有办法陪她撑到最后,所以,终是急急让邢达帮忙,在当日就送西汐到了仁心。

幸而经过仁心专业的神经科医生化验确诊,西汐的毒瘾不算很深,可以使用药物进行抑制。

这对他来说,终是能放下心,安心治疗起他的腿来。也安心能让墨沧在西汐注射完药物后,进去看她。

可,还是被墨沧知道了。

不过,也再次试出了墨沧的心来,墨沧,是值得他把西汐托付的。

只是在这之前,有些隐患,还是需要消除,才能更安心。

“嗯。”墨沧低低应了一声,果然真是很沉闷的人啊,到让他看上去碎碎念起来。

“不管她最后选择谁,我希望,在这之前,能让伤害她的人,彻底的休手,或者说,自顾不暇。”蓝皓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说出这句话。

墨沧眉尖一扬,自是知道,他这句话指的是什么。

蓝皓复打开笔记本电脑,里面是一张照片,墨沧没有想到,很早的照片,蓝皓都会翻得出来。

但,既然,蓝皓是专职做通讯类的,对网络资源的敏感度却是要强过他吧。

那是他15岁年,和邢达出席成年礼的照片,彼时的他,桀骜不驯,若非是母亲央请他一定要按着Macau规矩,参加成年礼,他是根本不会去的。

那时的母亲,应该还天真地以为,若他参加了成年礼,她也会很快从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太太被扶正吧。

可惜,期望越大,注定,要演变成失望。

所以,他从小一直怀疑的是,若他不是邢达当年唯一的儿子,他是否还会值得邢达这么重视呢?

毕竟,邢达对他的母亲不过如此,对他更谈不上爱屋及乌了。

可父子血缘却终究是在那的。

这张照片,事隔十几年再看时,不难发现,从小,他的五官,就继承了邢达的优点。乃至现在,除去添了些许岁月沧桑,坚毅分明的棱角之外,基本,是没有怎么变过。

难怪,蓝皓这么鬼精的人,起了怀疑。

“这次能顺利带回汐汐,邢先生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我想,绝大部分,是源于那只打火机的功劳吧。”蓝皓微笑着说出这句话。

墨沧的语气虽淡,确终是承认了:

“那是我成年礼的礼物。因为,小时候,我很喜欢收集火柴。”

是啊,邢达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以为他喜欢的 ,只是火柴燃亮时的火苗,其实,他是喜欢火柴那种一划而过时的,灿烂如流星一样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打火机所不会有的。

只是,即便这样,在成年礼上,得到这样的礼物时,他却是没有拒绝,甚至,在和邢达脱离父子关系时,都一直把打火机带在身上,每当心神不宁时,就会把玩这个打火机。

这,已成了他一种习惯。

即便,母亲在看到这个打火机时,是失望的,源于,她本来以为,成年礼上,邢达会许诺更多的。

也是在那时开始,他觉到,压力很大,大到,终于在几年后,想要逃避,然后,碰到了那个小小的西汐吧。

想至此,他的唇边隐现出一抹浅浅的弧度,这抹弧度,悉数落进蓝皓的眼中,他只打开一旁的抽屉,拿出那个打火机,递回给他:

“邢先生让我把这个交还给你。”

银色的打火机置入墨沧的手心时,蓝皓的声音继续响起:

“恕我直言,亨福情况并不太妙。我们合作Mobile平台,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资金链的快速运转,加上你还同时进行着其他的计划,如果亨福一旦陷入危机,恐怕,你根本顾不及。”

这句话是实情,将这段日子发生的事一一联系起来,不难发现,洛家诚至始至终要的,或许,远远比表现出来得更加可怕。

“你和我一样,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哪怕明知道,力所不及,还是必须要去为。”

墨沧没有否认,五年斗下来,果然,他和蓝皓之间太过熟悉了。

“是,正因为如此,为了我们共同守护的东西,我们可以真正的合作一次。”蓝皓很快接上他的这句话。

墨沧唇边的弧度浮得更深,在彼此逐渐洞悉洛家诚的阴谋哦后,和蓝皓合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商场不厌诈,被动,永远不如主动出击。

“好。”他伸出完好的那只手,第一次,和蓝皓不带任何芥蒂地相握。

他和他中间,本隔着西汐,所以,逐渐形成了一道代沟,如今,恰也是因为她,这份代沟只变成了,今日通力合作。

而病房的门,恰在此时,被小心的推开一条缝,缝隙间,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那双清澈的眼睛,显然没有料到,病房内会是这样的情形。

蓝皓和墨沧俩人相握着手,纵然,脸上的表情都并不是那么自然。

这份不自然,在俩个警惕性很高的人,听到声响,一同朝门边瞧时,显得更加不自然。

她,被发现了。

墨沧说蓝皓没事的时候,始终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想,还是亲眼看到他真的没事才能定下心来。

而问护士,她们只说,蓝皓在离她不远的加护病房调养身体。

所以,才在注射完药物后,例行的晚餐前散步十分钟时,由护士陪着踱步到了这,想瞧一眼就好。

名义上,她的身份毕竟是蓝太太,值班护士见是她,当然,也就不会拦她,只是,没来得及告诉她,墨沧在里面,她就推开了那扇门。

如果她知道,病房的门稍稍推开,都会发出声响,病房内会是现在这个局面,打死她,她都是不会过来的。

可现在,她只能把门彻底打开,有些讪讪地走进去,表情尴尬:

“我好像——走错病房了。”

她为自己的智慧感到由衷的骄傲和鄙视,在这样的时候,骄傲的是,她还能说话,鄙视的是,说出来的话,真的可以和白痴挂上钩。

“走错病房还好,只要以后,不跟错人就行。”蓝皓揶揄地说出这句话,朝她招了招手。

墨沧也在这,这样的机会,不是经常会有。

所以,有些事,反而可以像刚才那样,开诚布公的去说。

她走过去,但,却是走到了床尾,并不明显靠近谁。

今天的局面这么尴尬,怨不得谁,都是她的错。

自食恶果,还报应得这么快。

俩个男人身上挂的彩,都是为她受的。

她皱了下眉,如果可以,这伤让她受就行了。

“站那么远干嘛?”蓝皓轻笑出声,墨沧只是将拐杖移了下位置,留出一个不算近的距离,给西汐。

西汐慢慢走过去,蓝皓恰是伸出手来,她一愣,以为他要起身,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他,他却反手握住她的手。

当着墨沧的面,紧握住了她的手。

瞧到西汐有些惊惶,墨沧别过目光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比无耻的洛家诚还要过分。

当然,更过分的事还在后面。

他的手稍松开她的,然后,从一旁取过一只小的塑料袋,只包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接着,将那枚戒指很轻易地就脱了下来。

这是他无意间学到的一种不用润肤乳,都能完好将戒指褪下来的法子。

毕竟,他不想再弄疼她了,不管是身体,或者心,都不想。

她的手指一滞,他已把他手上的那枚戒指也一并取了下来,戒指褪下时,他没有用塑料袋,所以,有些疼痛。这些疼痛,让他知道,那里,曾经,真切地戴过属于他和她的戒指。

只是,再次戴上,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或者——

没有或者了。

两枚银闪闪的戒指,放在自己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