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爱。

这段日子的空隙中,她查过一些关于AIDS传播更详尽的信息,确实,如他所说,即便母体感染了AIDS,母婴阻断的成功率确是极其高的。

但,由于她曾注射过毒品,虽然已经戒除,出于对孩子健康的负责,仍是需过两个月要,才是好的。

到那时,其实,她是否感染,业已知晓了吧。

不管怎样,她是想要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孩子,真的,是最初,也是最后的慰藉。

中医是每三日替她把脉,据说是苏城有名的中医,白发白胡,颇有几分仙家的感觉,每次把完脉,总说她的体质太过虚亏,要多加调理,冬天也需以膏子药进补为上。

终是,有一天,她隐晦地让中医另在方子里加些易于受孕的药,中医的答复却是,她有宫寒的症状,恐怕,受孕并非那么容易,还是需要慢慢调理。

她总算是见识到了这位名中医的独到之处,任何病,放到其理论上,恐怕得到的答复,除了慢慢调理这四个字外,再无其他。

她有些郁闷,然,在中医起身离去时,她才看到,墨沧正站在轩窗外面,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但,她是知道,自己聚精会神听着中医的论调,一定是有了段时间。

原来,她竟是这样,外露地想要个孩子。

真是不害臊!

这样尴尬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所以,这一次,她终是能能理直气壮地与他的目光在空气里对视。

这一对视,反是他讪讪地避开她的目光,只进来,牵起她的手,朝苑外走去。

他带她去了那间曾经打工的茶馆,她诧异中带着惊喜地发现,茶馆的招牌,变成了听汐茶馆。

“你又败家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又花了大价钱,为她买下这间她曾经打工过的茶馆,第二个反应是,只顾着俩人的恩爱,她确是忘记了那半个月的工钱没有讨回,如今看来,更是讨不回了。

他开始笑,平时不苟言笑的他,其实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并没有让他俊美的气质减少分毫,只更让人亲近。

一边笑时,一边揽上她的腰,带她走了进去:

“既然,已经追到夫人,我又何必继续散尽千金呢?至少,总得给我们的孩子,留点什么,对么?”

这么长句话,加上语气的诙谐,换来她的眼睛睁得很大,这是墨沧吗?

若换在以前,打死她,她都是不相信,这种话,会出自那个一副扑克脸的墨沧口中。

可,在她将目光确凿地从他的脸上打了个转后,她确定,这,是墨沧。

也在这一刻,她稍稍地想掐一下自个的手,看是不是在做梦,却被他识破般十指相扣地牵住:

“真是越来越傻。”

顿了一顿,复道:

“原来的老板不给员工交四金,又涉嫌偷税,平时制作茶点的油是地沟油,被人将证据捅给了媒体,此时,有人愿意接手他的店,自然,价格上都可以压一下。现在,就看你,怎么给我早点赚回本钱来了。”

其实,是作为给她解闷的打理也罢,作为惩罚那人也好,才送了她这份惊喜吧。

她,明白。

“不是我傻,是和你这奸商比,是在差太远了。”

‘义正言辞’的说完这句话,手很快从他的手里抽出,咯咯笑着,闪身避开。

可,再避,又怎避得过呢,才奔到扶杆前,就被他追上,临水的栏杆旁,她笑着任他相拥,栏下,碧绿清澈的水中,俪影成双,偶尔有几尾锦鲤游过,只碎了那影,却漾不开那深浓的情意。

经历了这么多,彼此间,终是越来越放得下所有,只是,有些过往的东西,始终还是存在那里,让人不能完全的释怀。

从报纸上看到,林建正式宣布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林潮,报纸还绘声绘色描述了,林建找到爱子后的激动心情溢于言表,同时,由于相关监管部门临时叫停电视征婚类栏目,要求进行整肃,也使得,林若在林氏传媒的声望一落千丈,更让媒体揣测,这位在传媒界颇具影响力的媒体大亨,或许会借着这个因由,正式让林潮代替林若在林氏传媒的位置。

类似的揣测性报道几乎占据了所有报纸相关新闻的篇幅,西汐看到时,却并非是欣慰的。

因为,越是站在瞩目的焦点,背后要负担的一切,就越让人难以承受。

墨沧瞧得出她的心思,在又一日的报道后,宽慰她说,小潮一定会很好的。

她相信墨沧说的话,但仅限在商场上。

商场上,没有他不能帷幄的事,可,关于林家背后的事,或许是连墨沧的能力都不能企及的。

而关于,母亲的悲哀,她没有告诉墨沧。

毕竟,母亲当年要的,从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是平静。

只是,这份平静在生前得不到,身后,就容她给母亲这一隅平静吧。

既然,林建在认回林潮时,仅说失散,背后的种种,记者的猜测,离事实却是遥远的。

这份遥远,无疑能全了那一隅的平静。

获悉慕歆雪落发出家的消息,同样也是在报纸上。

直到那时,她才从相关的新闻里,知道了,慕歆雪彼时的牺牲。

从苏城的晚报上,抚过这慕歆雪落发出家前因后果专题报道页时,她为这个昔日骄傲,完美的女子,心疼。

原来,她竟是欠了这么多人情。

不止是,虽然经过抢救,现在脱离危险,却需面临大面积植皮手术的芊芊,还有慕歆雪。

墨沧处理完公事,下楼时,正看到,坐在临窗椅榻上的她神色异常,还有,异常的来源——苏城晚报的娱乐版。

不是他的疏忽,而是,有些事,在她逐渐坚强起来的今天,再知道,或许,并没有坏处。

只会,让他们更懂得珍惜。

有着‘自私’意味的珍惜。

可,爱情,本来就是最自私的东西。

容不得踌躇,更容不得三心二意。

“沧——”西汐听到他的脚步声,目光转向他时,欲言又止。

从这篇综述慕歆雪的报道里,她终是确定了,慕歆雪和洛家诚之间,确是有着关系的,而,洛家诚的AIDS,是否,也会带给这名女子呢?

然,一时间,竟觉得连说出口都那么地困难。

“我安排她私下做了化验,化验报告排除了她感染AIDS。”墨沧说出这句话,把手中提着的一壶茶递给西汐。

这是阿姨才给他泡的,他正好处理完公事,于是一并提了下来。

是她和他住在苏州以来,最爱品的一味茶——碧螺春

虽不是早春的新茶,那抹翠绿,恰是能涤尽心底的。

一如,此刻的由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是连日阴霾来,一则让人欣慰的消息。

可,落发出家始终,让这份欣慰,化不成欣喜。

她的神情落在墨沧的眼底,他在她的对面坐下,将盏盖内的茶,轻轻撇去些许的茶沫:

“在庵堂里,她戒掉了毒,而落发出家后,媒体对她的报道,会相应的减少,这些,是她目前所要的。”

“你的意思是,她会有还俗的一天?”

在慕歆雪决定落发之前,曾给他发过一条信息,信息的内容很简单,说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去澳洲读书,想先过一段安静的日子,想清楚自己要的人生到底是怎样的。

所以,除了尊重,他能做的,已经很少。

“是。”应出这一个字,他凝向她,“明天,我安排了医生给你检验。”

时间过得真快,竟然,又过了半个多月了,是啊,现在都快到十月底了,眼见着,这一年,就要过去。

半年间,却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好像一辈子的事,都集中在这几个月间发生了。

不过,若真是这样,倒是好的,至少,接下来,她和他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了。

就这么安静地,一直相伴到生命的终结。

她微微笑着,有他陪着,曾经对于AIDS的那些复杂情愫,只化为了如今平和的心境,手覆上他的手:

“答应我,明天,别陪我去。”

“又想瞒着我离开?”他故意问出这句话,要的,是她口中更多确定地心意。

呵,他什么时候开始,也变得如此,想反复听到那一人的确定呢?

“你知道不是,只是,这份结果,不管是好是坏,让我来告诉你,好么?”

他知道她的意思,担心,他为了哄她,故意欺瞒么?

毕竟,人在不知道自己罹患绝症的情况下,靠精神往往能撑过很长的时间。

“好。但,我要陪你去,我在外面等你。”他的手反手握住她的,“不管任何事,让我陪着你。”

她能不答应么?

只是颔首,颔首间,眼底起了朦胧,却是能被逼退回去的。

为什么要哭呢?

哭一分钟,在有限的生命里,其实,就是减少了笑六十秒啊。

窗外,又飘了细雨,这个烟雨濛濛的城市,是她和他正式融合的开始,也是她最甜蜜的所在。

林氏大宅。

一部幻影缓缓驶入大宅,佣人开门间,下来的,是阔别这个家五年之久的,林家二小姐,林若。

她穿着职业的套装,从正式接管亨福开始,她就改变了昔日温婉的形象。

是的,她正式接管了亨福,圆满通过了董事会的认定,成为,亨福的第一位女CEO。

当然,这个获得圆满的过程,是那一人为她铺下的。

在举行董事会前,那笔建材,她始终想不出,该怎样去弥补这个财务漏洞,源于,洛家诚的突然出事。

即便,她幸免于难,可,侥幸之外,却仍要面对这个事实。

而,在董事会前,墨沧突然出现在她的办公室。

他的出现,让她从开始的欣喜,逐渐变成惊讶,再到意外,最后,是难以言喻的失落。

欣喜,是由于,她以为墨沧最终决定,回到她身边。

可,很快,这份欣喜变成了惊讶,因为,墨沧竟主动提出,帮她把财务的那笔账填上,并会帮她妥善处理关于刺死洛家诚这件事。

这份主动背后的意味,是他不止查到她的亏空,并且洞悉她杀了洛家诚。

可,却还是提出帮她解决?

一刹那,她是意外的。

不过,她只以为,这其实是墨沧对她情意未断的表现。

可,很快,这份意外变成了失落。

或许,在失落外,还有很多其他复杂的因素——

墨沧给了她一叠资料并一张信纸。

资料里,是她每次用各种手段,撬亨福钱财的记录。

每一笔进出的明细,都标注得十分清楚。

而信纸上的字迹,她并不陌生。

是邢达的。

她陌生的,只是,邢达,竟会留下这样一张信纸。

上面,是邢达拜托墨沧,不到万不得已,只把这些资料,永远锁起来,并且,请墨沧在他身后,能好好照顾他这个雅姨。

很简单的内容,却蓄积着最深的感情。

这样深沉的感情,仅会源于爱的驱使——

原来,邢达,是爱她的。

只是,这份爱,当初即便是她曾想得到的,却在嫁给邢达以后,完全变了,变得不知足,变得贪心起其他的东西来。

是啊,真贪心。

那个时候,她是赌场的侍应生,墨沧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的阔家公子。

而这个阔家公子确是爱上了她这样一个适应生,他说,喜欢她纯净的样子。

她纯净么?

或许纯净吧,不然,为什么,连之前的洛少都说她不适合赌场的工作,却又对她念念不忘呢?

彼时,她是有些对墨沧动心的,并且开始过秘密的交往,毕竟墨沧的样子是比洛少更讨女孩子喜欢。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不务正业。

这份不务正业,后来,在她父亲,林建都拒绝的情况下,就变得摇摇欲坠了。

在她劝墨沧该为自己的事业前景着想,却闹到不欢而散后,她终于发现,自己要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那就是绝对的强势,绝对的让人尊敬的那种。

于是,墨沧那个风度翩翩的父亲邢达,从她的心底跃现,除了年龄之外,邢达具备了一切让女孩喜欢的优点,甚至,连外表,都看不出,邢达已经是年届不惑的男子了。

虽然墨沧的母亲是邢达名义上的二太太,却是没有正式被邢达迎娶进门的。

而这样的家庭组合在MACAU并不少见。

一切的一切,终是让她动了心思。

四个月的时间,她和墨沧逐渐的疏远,四个月的时间,她却是渐渐地去迎合邢达的喜好。

并且,她发现,邢达不仅不讨厌她,或者,还带着好感。

终于,在一次年会的酒宴上,借着共舞,借着酒意,她向邢达表白。可,换来的结果却是邢达的拒绝。

理由很简单,她还年轻,不值得在他这种糟老头子身上耗费时间。

而她隐隐知道,邢达该是知道她和墨沧交往过,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即便,这个儿子行为出格,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呀。

邢达越是表面不假颜色,心里,总是重视的吧。

被男人拒绝,大部分女子都会打退堂鼓吧,剩下不打退堂鼓的,也只会陷进林若倒追男子的怪圈中。

可,她是谁?

她是林雅,是什么事都搁在心里,面上永远淡然自若,要得到的,一定会得到的林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