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和林若,最不同的地方。

也是,她最厉害的地方。

于是,在布满鲜血的浴缸里,邢达根据她的时间,不早一步,不晚一步的到来。

其实,那些血,更多的只是鸡血,她只在腕上割了小小的一道口子,在确定他接到信息,匆匆赶到她的宿舍后,才把口子加大。

正是这场‘自杀’,这场用生命诠释爱情的‘自杀’,让她成功地留住了邢达,也成功地得到了她要的。

而,邢达的二太太墨香,在这之后,亦学她上演了一出自杀大戏。

结果呢?

假戏成真,反倒为她扫清了最后的路。

后来一切,不管是老天眷顾她,还是她通过努力,应该得到的,她都过得很顺畅。

直到,墨沧给她那张信纸,她才知道,这份顺畅的来源,是邢达的默默付出。

她和他的年龄悬殊了这么多,他是真的疼她。

哪怕,她到后来的感情已经变得不纯粹。

甚至,在他死之前,为她考虑到了一切,也算到她会为了遗产,不惜制造假的遗嘱,所以,他干脆是没有立下医嘱的。

而,这张信纸,该是西汐传出去的吧?

犹记得,那一晚,邢达叫西汐去书房时,她是起疑的。

彼时,不仅她瞧出了,墨沧对西汐感情的特殊。

看来,邢达同样是瞧出了。

可,她并不能当着邢达的面说什么做什么。

只是,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份资料和信纸。

现在想想,邢达真是用心良苦,估计,是特意让西汐在他死后才拿出来的吧。

因为,他活着,总是能由他来护她的周全。

他死后,则托付给了墨沧。

这样的深沉的感情,她真的得到过。

只是,当时,却已惘然——

一念至此,心里,有的,仅是失落。

这份失落,让她的眼底,起了雾气,接着流下泪来,接着,她知道,心底有一处缺口,是关于遗憾的。

泪把信纸濡湿,她忙止住泪水,仔细地将濡湿的信纸复小心的叠起。

墨沧最后留给她的话很简单,亨福是她的,她以后能守住这份邢达的心血,那么过去怎样,都不会再有人提起。

她没有再说话,因为,不需要再说了。

只望着眼前的男子,转身离去。

哪怕,她的生命,剩下的时间不多,她都会尽力,把亨福守好一年是一年。

这次的守好,再不关乎其他,仅是,那份遗憾的补偿。

手,抚上了自己的腹部,那里,有邢达留给她最后的珍贵。

是的,这是邢达留给她的珍贵,一份有着圆满过程的珍贵。

而,小海,是她在看到邢达根本无力**时,也缠着邢达后知道,这份无力,起源于墨香的计较后,要求邢达选择的试管婴儿。

当时,邢达的神色,她仍是记得清楚,有着刹那的失望、愧疚,接着是应允。

原来,在那时,邢达就知道,她想要一个孩子,那个孩子的存在,只是她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或者说是,从墨沧手里得到更多的亨福份额所做的选择,他都愿意给她。

于是,暗中,他找了不少名医的调理。

这些调理,终于在那晚,下着雷雨,她睡不着,在地下室碰到墨沧,随后再到主楼的那晚,起了效果。

也在那一晚,他留给她这个最宝贵的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她终是可以在他去后,都能理直气壮地去面对别人的质疑。

或许,在那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行后,这也是他给她留下的一份依赖吧。

邢达……

不管怎样,哪怕,她感染了AIDS,她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他和小海,会是邢达生命的延续,也会是她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个孩子,是个漂亮的女儿。

源于,邢达曾对她说过,他喜欢女儿,因为,女儿会长得和她一样。

可,彼时,她要的,只是儿子。

在试管婴儿确定是儿子的那天,她的欣喜,对应的,是邢达的若有所失。

那时,她以为,邢达不开心的,是怕小海影响到墨沧的位置,也在那时,她对墨沧都起了计较。

现在回想起来,邢达真的爱她,才会希望女儿像她吧,而生了女儿,其实,本不会影响她在邢家的位置,是她太过计较,太过好强,终导致了,那人健在的时候,没有好好珍惜。

她拥有过最好的男人,她也被一个男人,这般的深爱着,眷顾着。

眼底,又有些湿润,此刻,管家李叔上得前来,话语殷殷间打断了她纷飞的思绪,也让她把那份湿润,在转首间,悄悄拭去。

“二小姐,您回来了,老爷今晚有应酬,大小姐还没回来呢。”

今日,她回来,是应林建的邀请,一方面,洽谈林氏传媒和亨福的合作,通过林氏传媒的包装,将亨福的娱乐事业,再次拓展到更广的范围内。

另一方面,则是邢达决定在明天给小海举办一个生日宴会,借此,正式把小海引荐给业界,以及林家的亲戚。

并且,据称,林建还会在那时公布一个重要的决定。

林建的这个举措无疑,将会伤害到林若吧。

所以,她这次,是必须要回来的。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该让她去珍惜的,无疑,就是亲情。

在亲情的范围内,她会尽自己的全力去珍惜维护。

不再让剩下不多时间的生命里,有遗憾的存在。

走进大宅,一个容貌酷似西汐的男孩正坐在轮椅上,由护士推着,送家教老师出来。

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林潮吧?

对于林潮的身世,她的了解,不过局限在,林潮的母亲贪得无厌,导致母亲的疯病也是因此被气出的。

可,在她第一眼看到林潮,林潮对她得体的一笑时,哪怕,他的容貌,他的母亲,以及他威胁到林若的地位,都该让她有所厌恶,她得心底却是丝毫没有这种情绪的浮现。

只是回以得体的笑容。

“你是二姐吧?”林潮问出这句话,看她颔首,复道,“你可以叫我小潮,我是昨天才跟父亲回到这里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太流利,想是植物人的后遗症。

林雅淡淡地一笑:

“好,住在这里还习惯么?这里平时人很少,可能会比较寂寞。”

是的,寂寞。

从小到大,住在这,她是寂寞的。

这份寂寞如今回想起来,和邢达在一起五年,却是再不曾觉到过。

为什么,总是会想起他呢?

自那天以后,每每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会想起他。

原来,自己真的——

“不会啊,父亲安排老师给我补课呢,每天都排满课,比我在医院过得充实。”林潮的话适时打断了她的冥想。

她微笑着从护士手里,推过小潮的轮椅。

整座大宅只剩下他们,或许,聊会天,能让她不至于继续想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吧。

这一晚,见面的谈话是融洽的。

她不知道,如果和西汐的认识不是在那种情况下,她是否对这个妹妹的感情不会那样的糟糕,乃至于,非要变成仇恨?

是的,仇恨。

可,她,毕竟是自己,有着血缘的妹妹啊。

墨沧爱她,她有什么错呢?

如果说有错,是自己不珍惜在先,嫉妒在后吧?

这个念头,映入脑海时,是有些惊讶的。

她以前,真的错了那么多吗?

晚餐,林建没有回来,据说是为了紧急叫停节目,他临时召开董事会,商议替补的节目。

而林若,也没有回来,听李叔说,是去看望太太。

太太,自然指的是她们的母亲萧凤凤。

自从疯了以后,林建没有再提离婚,只是,把母亲迁出了林家的大宅。

这五年间,她却也是没有去探望过母亲的。

由于她始终觉得,母亲这么痴爱一个男人,甚至被男人的情妇逼疯,是让她很不能够理解的事。

她怕看到疯的母亲,更让她难受。

而她们姐妹不被林建重视,究其根本原因,亦是和母亲的疯病有所关联吧。

她的骄傲,让她对此是不屑的。

现在呢?

她有些想去探望母亲,可,小潮却是十分友好地邀她一起在晚餐后,看八点档的动画片。

动画片,很遥远的一个词。

她终是欣然地接受了这份邀请,这在以前的林雅身上,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可,在答应的瞬间,她觉得,她腹里的孩子,对这动画片该是喜欢的,而她,也想在小潮的这份友好里,放松一下日益紧绷的神经。

同样在此刻想放松的人,还有蓝皓。

坐在山顶餐厅的平台上,他独自一人,慢慢地品着美酒。

所谓的美酒,只是黑啤,在冬天喝,能让人十分暖和的一种啤酒。

连日来的紧张工作之外,他总是会给自己这样放松的时刻。

当然,在彻底地买醉了十天后,他现在对酒,是克制的。

譬如,今晚,他只打算喝半瓶酒。

现在,才喝完一杯酒,竟看到酒光迷离里,那一对业界恩爱夫妻的典范款款走来。

是秀恩爱么?

在他这般‘落魄’的人面前秀恩爱,真是很残忍啊。

他耷拉下眉毛,做出十分无奈的样子,冲那俩人打了招呼:

“Yanni,亲爱的颜,晚上好啊。”

特意加上亲爱的三个字,却没有看到司徒霄吃醋的神情,看来,别人都完满地不再有罅隙,唯独,他——

辰颜和司徒霄,没有想到蓝皓会在这,怔了一怔后,辰颜率先走了过来:

“蓝大总裁,今晚一个人?不介意拼个桌吧?”

“我怎么会介意,只要Yanni不介意,我又做了你们的电灯泡就行。”蓝皓说出这句话,幽蓝的眼睛内含了笑意,调侃地望向司徒霄。

司徒霄面无表情的坐下来,本是夫妻二人的美好时间,仍是生生被这个人破坏了,让他能有表情么?

但,通过媒体传得沸沸扬扬,他是知道,蓝皓最近的‘婚变’。

如今,婚变的新进展是,墨沧携娇妻于古城共度二人时间,一反工作狂的本质。当然,更衬出蓝皓的失意。

只要是蓝皓身边的朋友,谁都瞧得出,蓝皓和莫晚之间,是没有任何潜在发展可能的。

“只喝酒,不吃菜怎么行呢?”辰颜将话题岔开,点了些许菜,看到蓝皓表面还像以往那样,终是让她稍稍定了下心。

“颜,西汐到旭日的事,要谢谢你的好意了,让你耽误了这么多时间,都保留着那个位置。”蓝皓漫不经心的说出这句话,也等于是承认了媒体的传闻都是真的。

毕竟,牵涉到这么大的事,空穴来风,怎会越传越开呢?

只是,作为朋友,辰颜和司徒霄却是不方便问的。

如今他主动提了,他们也可以摊开来说,并且加以劝慰。

“不算是空留,因为西汐没来,反让我发现,这些事,少个助理,其实我自己都能应付得过来,还省下了一笔开支呢。”辰颜笑着道,一边将侍应生端上来的汤,示意蓝皓一起用。

“那我就不客气了。”

蓝皓并不客气,接过汤,慢慢喝了起来:

还不错,但,莫名,却是想起,那天中午外卖的汤来。

司徒霄接着辰颜的话,多提了一句:

“移动搜索平台的竞标,你失利了?”

“是。也没所谓,我想还是一门心思弄好,CA中心和电子商务平台吧,做通讯,战线其实不该拉得太长,不然,反会分散了项目组的精力。所以,你放心,不会再找你贷款。”蓝皓洒脱地道。

这个平台,是他故意让给莫晚的。

她想要,就拿去。

拿去后的代价,则不是他该负责的。

而是,人一定要为自己以前做错的事,负责。

“你果然比以前精明多了。”司徒霄评价出这句话,他墨黑的瞳眸微微眯起,显然是瞧出来蓝皓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