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当年轰轰烈烈的付出,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不过是糟糠妻的位置。

如今,她的容颜在岁月,以及情感的折磨中,早不复甜美,唯有声音,还勉强保持如昔。

可,有些什么,却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在走近林建之后,她略转身,望向台下的众人,一字一句,更为清晰地道:

“各位,还记得我吧?或许,在各位的印象里,我在二十二年前就疯了,是个疯子,可,这却是我唯一能保住自己孩子应得那份位置的法子。所以,我宁愿去疯。但,到了今天,我的孩子,始终是得不到公平的待遇,于是,我不想再继续装疯了,与其这样下去,就借着今天的机会,不妨,让我来告诉各位一个故事吧。”

林建的脸色瞬间转得煞白,但却没有用行动去阻止。

因为今天的生日宴会,他会宣布,小潮接替林若,成为林氏新任的总经理,所以,刻意是希望媒体报道的。

于是,在此刻,在无数镁光灯随之亮起的时刻,以多年的媒体经验,他知道,一言一行,若出格了,反收不了场。

不过,不要紧。

这么多年的传媒生涯,他总是会想到法子去圆的。

或者直接封杀。

这个世界上,有了钱,很多事情,都是能迎刃而解的。

只怪,他当初没有狠下心,容下这个女人,始终是个错误。

“曾经,有一名女子,在她获得了从来没有人获得影视界殊荣后,毅然决定息影,嫁给了一位当时很是风光显耀,并且,一手捧她出道的传媒大亨。因为,知遇之恩,也因为,她爱那个男人。婚后,她知道,那个男人十分喜欢儿子,也源于他们家的习俗就是长子继承家业,到了男子拿一代时,子息又是最薄弱的,所以,她希望能给男人生一个儿子,可惜,天不遂人愿,第一个是女儿,第二个还在怀孕的时候,就仍被诊断是女儿时,她很悲伤,却也很无奈,她做不到像男子说的那样,把这个孩子打掉,再去怀一个,于是,在九个月身孕的时候,男人给了她两条路,一,离婚,她会得到一笔赡养费,二,就是守着妻子的头衔,可,再不会得到一份钱的赡养,这么绝情的话,从男人口中说出时,她是惊讶的,薄情的男人,戏里,她见得多了,不过从没有想到,戏外,也成了她的映照。”

“于是,傻傻的她,用戏里演绎的方法,割腕自杀,血,把整个浴缸都染红了,结果,还是没有换来一点的转圜,也在那个时候,她看透了这个男人。当然,她没有死成,救她的人,是她的妹妹,也从她妹妹那里,她得知,男人早有了外遇,那个情妇,给男人怀上了一对龙凤胎。可,这对龙凤胎,却是男人不惜设计拉断情妇的韧带,秘密让情妇服用刺激怀孕的药物,以此换来让她安心地给他孕育胎儿,只为了情妇的基因优秀,并且,是相士算出的,唯一能给男子生下儿子的女子。妹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愤愤不平的,女子很单纯,只以为妹妹是为了她抱不平。也更见证了,男子的薄情寡义。”

林雅的唇微微的颤了一下,这个自杀的法子,她如法炮制过。

源于,她也认为,这是最能试出男人对自己是否真心的一个法子。

不同的是,她不会用命去试。

所以,终究,她和母亲是不同的。

“看上去为她好的妹妹,教了她一系列的挽救措施,包括,恐吓那个情妇,也包括,装疯,以此作为最有效地武器,让男人为了声名都不能和她离婚。”

听到这里,林雅的唇角再次颤抖了一下。

她是无意中听到,那个女人和林建的谈话后,才知道母亲的疯病,成全了另一个女人的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真的能取而代之。

但林建却是没有答应。

毕竟,那个女人对他的事业乃至家庭来说,都没有任何益处,只是一时寂寞,受到诱惑的排遣罢了。

即便如此,她对父亲,却仍是失去了信心。

后来,她渐渐长大,也逐渐洞悉到,母亲的疯病,究竟和谁脱不开关系。

正是那个,披着亲情面纱,实际做着情妇勾当的女人。

纵然,不屑于母亲的痴情,成为别人利用的软肋。

可,对于真正伤害到母亲的人,她是不会姑息的。

彼时,她没有能力做什么。

直到她有能力时,她毫不留情的,对那个继续算计着的女人,选择了出手。

纵然,那个女人一直在弥补着什么,譬如,对她的姐姐是好的,可,这种弥补,能补偿什么呢?

再退一步讲,这份好,其实,始终仍是带着私心的。

她的唇角颤抖的越发厉害,小潮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稍回过脸,将手宽慰地握了一下她的。

这一握,终是让她起伏的心境慢慢平息下来,她对小潮抱以淡淡一笑。

接下来,该是母亲亲自揭开这个女人的伪面具了吧。

果然——

“事实证明,这是个好法子,初见成效后,她接受妹妹的另一个建议,给那个情妇打了一个电话,并且,用五十万,换取情妇的自动离开。当然,这一招同样见效了。她以为,一切到这里,就该是一个段落。”

萧凤凤停了一下,语气骤然转厉:

“可是,事情原来并非如此简单,当她因为疯病,被迁出男子的大宅时,有人却是趁虚而入,甚至于,雀占鸠巢。那个人,就是女子的妹妹。那个,本身就怀有企图心,利用她赶走情妇的妹妹。她是无意中发现的,若不是女子的大女儿发高烧,她不得已偷偷回去探望大女儿,或许,她永远不会发现这个秘密。而究其根本,应该是女子嫁给男子后,没有立刻给妹妹安排一份好的工作,终究让妹妹起了计较,起了这个心思。其实,女子很傻,只单纯地不希望加重男子的负担,却没有料到,反把自己陷入了这种众叛亲离的局面里。而所有人,都当她疯了,她在人前,连恢复正常,都变得是种奢望。不过,只要两个女儿安好,她也认了——”

听都这番话时,林雅的神色不再有任何的变化。

那天,她看到,母亲忽然偷偷回了宅子,她很想母亲,于是跟了上去,却在,楼梯的拐角口,和母亲同时,听到了,林若房内,传来的争执。

源于,林建要带高烧到昏迷的林若去看病,Alice确是希望,能陪同一起去,遭到拒绝以后的争执。

争执的因由很简单,林建并不希望在公众场合,和Alice有任何的牵扯,所以,Alice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只是争执过后,Alice仍是选择忍气吞声,留在了林氏。

而,母亲,和她,却都起了计较吧。

因为这些计较,母亲匆匆地离去,她,也是怔在了原地。

虽然彼时,她才六岁,这些对话,却烙刻在了脑海里,再忘记不了。

她童年的快乐,其实,也从六岁开始,彻底地远离。

“但,男人竟然用了五年的时间,还是找到了当初带着身孕离开的情妇,并且以孩子作为要挟,让情妇带着孩子回到大宅,或许,男人为了儿子,也真的很爱这个情妇吧。这个消息,是妹妹告诉她的,妹妹希望她能做点什么,当然,她是拒绝的,但,她也派了私家侦探去关注着情妇的一切,最后,从私家侦探口中得来的,竟是情妇的儿子被撞成植物人的消息,并且肇事的,正是她的妹妹。意外的讯息,却不再会让她惊讶,念着最后的姐妹情分,她只是把男子祸害情妇的事情,通过电话告诉了那名情妇,那名情妇果然还有最后一点的骨气,带着两个孩子,彻底地再没有出现过。而男人,在获悉了,儿子成了植物人,终于,再没有去找过情妇。”

林建的唇角浮起一抹阴骘,他是喜欢过这个唯一给他生过儿子的女人。

当初,在五年后,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桩变故后,确实想过,正式接她进门。

只是,儿子成了植物人后,这个念头,也就彻底打消了。

“这份平静,维持了十几年,女子没有揭穿妹妹的虚伪,只是,在暗中观察着一切。而亦在那时,情妇的女儿参加了选美大赛,并且引起了妹妹的注意,妹妹告诉女子,情妇似乎想借女儿参加选美大赛,刻意地重新接近那个男人,并且,通过她的女儿,**了女子大女儿的未婚夫,来实现自己的报复,真是一场孽缘啊,本来,这件事,女子不想再计较了,可,偏偏有的人,却是不知足,女子不愿意让两个女儿受到再多的伤害,毕竟,已经有一个女儿为了这份伤害,远嫁了一个并不会给她幸福的人,所以,女子要护得剩下的女儿的幸福,既然,妹妹仍在利用她,她为什么不挑起妹妹和情妇的争斗,争斗的冲动下,或许,一切就都结束了。其实,说到底,那时,她是嫉妒情妇的,她不想让情妇回到男人的身旁,由于,她得不到的,她不想看着别人得到。”

林雅的手在此时紧紧地握住小潮的。

恁谁都听得出来,母亲口中的情妇指的是谁,小潮,应该也辨出来了。

其实,小潮,是无辜的受害者。

今天,看来,她的母亲,是要继续把这份无辜都牵扯进来。

因为,从闲聊中,她知道,小潮似乎并不知道,母亲已经坠楼死亡的消息,只以为母亲生病,被父亲送去了外国治疗。

所以,这则消息,对刚刚恢复清醒的小潮来说,或许是种罪最大的打击。

而她,在母亲说出下句话前,要把小潮推走时,小潮却是清晰地朝她摇了一下头。

她的手怔住,只能更紧地握住他的,藉此,能给他一点撑住的力气。

“于是,在那个男人回到鹏城时,她把当年那场车祸的肇事者告诉了情妇,果然,情妇去找男子时,妹妹察觉不对,阻止中,是情妇坠楼死亡,虽然妹妹逃过了法律的制裁,但,女子以为,那个情妇的女儿因着母亲的死,总可以安分些了吧,只是,女子没有想到,情妇的女儿不仅没有安分,反是籍着情妇的死,加快了夺去大女儿的未婚夫。到头来,她的大女儿,还是陷入了和她一样的痛苦中。”

林雅不仅紧握住小潮的手,目光在母亲说这句话时,始终凝视着小潮,而小潮,除了脸色转变了一下外,仅是闭起眼睛,微微颤抖。

他,很坚强。

林家的儿女,其实大部分,都是在逆境中越挫越坚强的罢。

“接下来,女子的妹妹怕情妇的女儿危及到她,制造了不少的谋杀,结果,竟然一次都没得逞,还搭上了自个的命,真的是很讽刺,然而,这些,丝毫没有能阻止情妇的女儿一路顺风顺水地救醒她的弟弟,并且,顺利地让男子认回着个弟弟,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一幕。”

林雅开始泛起苦笑。

其实都在算计,这一个个的算计,因为各自不同的隐晦目的,终于,酿成了这一连串用生命作为补偿的代价。

“各位,听到这里,应该知道,这个女子,就是我,男子,则是现在站在各位面前,看上去,十分正经的林建。各位媒体同仁,我今天揭露出这些,不惜自毁我的名声,为的就是一份公道。我的女儿,林建的亲生女儿,如今,因为私生子的出现,即将被林建撤销她的所有职务,你们说,这公平么?对,我也有错,可,我的错,我的心计,都是被这个男人逼出来的。我萧凤凤这辈子,最错的事,就是嫁给了这样一个寡情薄意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萧凤凤的手径直指向林建。

林建的脸色,依旧是平静的,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你真是个疯子,你以为,谁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呢?”

林建嗤笑着,却听得,小潮的声音传来:

“我相信。”

他没有想到,小潮会说出这句话,这个,应该只有五岁理解力的男孩,会说出这句话。

可,他忘记了,小潮的智商并没有因为植物人受到多大的影响,所以,他自然是说得出这句话的。

“各位,不好意思,小潮由于失散多年,才回到我身边,很容易就听信了别人的蛊惑。”林建打着圆场,一边,走到小潮的轮椅旁边,示意林雅将他推走。

可,林雅只是将小潮推到,林建能控制的范围外,并且,以身子挡到了林建和小潮之间。

“我是那个变成植物人的孩子。我不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却是愿意去相信。毕竟,在我出事前,那段记忆里,我的母亲并不开心,虽然那时我还小,可我经常能看到她流泪。我想,这些泪水,一定是经历过某些刻骨的伤痛,所以,我相信。而,在我昏迷的这几年,父亲没有来找过我,是我的姐姐和母亲,把我照顾到了现在,直到我醒来,我的父亲,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我,并且,让我做了DNA检验,然后,才有了坐在这里的我。父亲,我的思维能力,或许,还是个孩子,可,我只想在这里问一句,假如,你真的是出于父子亲情,为什么,迟了那么些年才继续找我?为什么,找到我的时候,我姐却坚持不肯和我一起认回你呢?”

这些话,是他很早就想说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希望,姐姐为他再操心。

他希望姐姐能够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以,一直到了今天,在下午接到姐姐的蛋糕,晚上收到姐姐的信息,知道姐姐和姐夫如今恩爱地在那个水乡安然度日时,他才决定问出来。

“小潮,你太天真了,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话。”说出这句话,林建脸部的肌肉抽搐的厉害。

而一旁,萧凤凤显然没有想到,情妇的儿子在即将得到一切时,竟会赞同她的话,所以有片刻的迟疑。

但在迟疑之后,她终是将矛头对象林建,笑得更是犀利:

“林建,你也有今天,你遗弃了别人母子这么多年,你也有今天啊。对了,不妨告诉大家,为什么,林建这么多年,最后真的和相士说的一样,只有这一个儿子,因为,他根本不是男人了。他早没了传宗接代的东西,那个东西,被他最爱的一条狗咬掉了,只因为,有人,把某些狗喜欢的味道,指使人涂在了他的裤子上,而他没有发现,就这样成了一个太监一样的男人,所以这么多年,你们都没有机会再报道到林建的绯闻。”

萧凤凤笑得意起来,而一旁的林建,终于克制不住,这件隐私的揭露,对他来说,无疑是无法容忍的。

他骤然走到萧凤凤的身边,不顾人前的仪态,一手钳住她的手,将她朝一旁的书房拽去:

“你疯了!”

“我就那个把味道涂到你裤子上的人,你说,一个疯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么?我没疯,我很正常,从帮你养那条你喜欢的名犬开始,其实,我就常常会想,如果你对不起我,我就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林雅的脸色一变,女子为了爱,真的能这么疯狂。

是的,子嗣对于豪门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但,无论是墨香,还是她的母亲,最终,都选择了,让她们的男人,再无法生孩子的这种手段。

只是,墨香还不够狠绝,不过仅出于想保持墨沧地位,让邢达的精子质量降低。

她的母亲,因为报复的心理吧,却是选择了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

她的手微微弱的颤抖,却看到小潮低下头。

再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小潮听到这些时,心理,未必是会好受的。

和她一样。

“大家看看,到底是谁疯呢,赶紧拍,这样失态的林建,你们平时可是拍不到的呀。”萧凤凤笑得愈发的开心。

激将法,终于起了成效。

此刻,林建也已发觉中了她的激将法,才要撤开手,却是看到,她黑色的长袖下,有冷光一闪。

一闪间,林建仿佛察觉到那是什么,连忙撤开手,去挡握那抹冷光,握住的,却是一把匕首的柄端。

这个女人,真的歹毒,是想趁和他拉扯间,杀了他吗?

心念一动时,忽然看到萧凤凤轻轻笑了起来,这一笑,他意识到不妙,随着林若尖叫一声,要冲过来时,旦听得轻轻地一声噗。

这种声音,对于林雅来说,并不陌生。

当初,她也是这样,把簪尖送入洛家诚的胸膛。

现在呢?

她和林若一样,急着要冲过去时,小潮却旋即拉住了她的手。

这一拉,她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她即便冲过去,除了目睹难受外,再无其他。

而林若,也停下了步子,发出呜咽的声音,随后,跪伏在地上。

鲜血,溅落在大理石的低上,蜿蜒地淌到林若跪伏的地方,也淌到,林雅和小潮轮椅的下面。

空气里,弥漫开最令人窒息的味道。

这些血流出的来的地方,却只是一个人的。

“妈——”林若痛哭失声!

她不该去母亲那里的,其实,她过去,只是想逃避,即将被调离总经理位置的失落。

没有想到,却是看到了不再发作疯病的母亲,母亲要她带她在今晚,回到大宅,说是,有些话,这么多年了,想对林建说清楚。

本来,她是有着犹豫的,但,她根本不会想到,这份说清楚,是以血作为代价。

并且,是从林建的手里,刺进母亲的胸膛内。

其实,在母亲没有按原先说的,让她带着先到书房,再由她去喊林建,而是径直走进大厅,她就该知道,事情有了变数。

可,她始终在犹豫里,没有来得及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纵然,眼下的场景,谁都觉得有异。毕竟,林建犯不着杀人。

但,那把匕首的柄端却是握在林建的手中,刺进萧凤凤的胸膛。

萧凤凤的手虽也覆在刀柄上,却可以看做,是阻止他的刺入,当然,也可以看作,是萧凤凤想要刺杀林建,结果,反被林建误伤。

媒体记者的镁光灯没有错过这一幕。

记录下的,自然仅是表面大家所能看到的这一幕。

至于背后的事实呢?

谁都不会看到。

黑色的丝绒长袖是最好的掩饰,在刹那,她用了很大的力,使得刀尖反转,并主动送了上去,这样,就会刺得很深很深。

深到,能要了她的命。

而她的命,却是可以将这份孽缘彻底的中止。

在林建身败名裂后的中止。

是的,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这么多年,她忍着的恨,终是在林若受到一再的伤害后,磅礴的选择了这种方式的报复。

在林建还没有来得及宣布什么前中止。

因为,杀人罪,哪怕是误伤,林建都一定会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