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强当然想要儿子有出息,先前叶家事多,他不敢打搅,如今庭芳特特来说,自然是千恩万谢。庭芳知道魏强不善言辞,顶顶沉闷的一个人,两个人三观还不合,说了几句套话,理所当然的冷场了。

恰好此时有小厮进来回道:“四姑娘,老太爷有请。”

庭芳觉得爷爷可爱多了,忙叫人把魏强扔上马车,自己一溜烟的跑了。

第180章 喵喵喵

庭芳走到外书房,只见叶阁老负手而立。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时间足以让叶阁老完全康复。其实一个多月前叶阁老勉强能下床时,就火速冲到宫里谢罪,赶紧处理积压公务,生怕被人使绊子架空。几个阁老累的两眼发直,看到实际上的老大回归,差点痛哭流涕。叶阁老方知房阁老为了替他出气,自己倒先气着了。十分敬佩房阁老的君子之风,特特携老太太上门拜谢,两家竟由此开始走动。只房阁老身体不大好,至今都没去干活。好在房阁老处事能力不大好,几个阁老凑在一处,勉强能替他把班代了。至此,叶阁老忙的昏天黑地,直到今日休沐才得闲儿寻庭芳说话。

庭芳在门口喊了一声:“老太爷,寻我有事?”

叶阁老回头看到庭芳,笑了笑,带着庭芳往南沿的炕上坐下,指着炕桌上的点心道:“宫里赏的,原交到里头叫大伙儿分着吃,偏又送了碟到我这里。我不爱吃,你吃了去,省的浪费。”

庭芳揭开盖子,不过是酥糖玫瑰糕,内造的模具精致,糕饼亦显得色香味俱全。捏起一块扔嘴里,花香瞬间溢满口腔。她本就喜欢玫瑰香,嘴里更有玫瑰花瓣的触感刺激味蕾。混了玫瑰花的糕饼不似寻常米糕一般噎人,反倒是口舌生津,能细品出似有似无的甜味。

庭芳赞了个好字,笑道:“内造的点心就是不同。”

男人们大多不喜欢零嘴,叶阁老见她吃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心情好了一丝丝。待庭芳吃完,叶阁老就问:“庭松哥几个今日还好?”

庭芳笑道:“放心吧,老太太已是不怄气了。只诚心不想给他们脸子瞧。日后下人难免怠慢些,作践却是不敢的。我和二婶在家看着呢。”

叶阁老深深叹了口气:“女人家的醋劲儿啊!”

庭芳挑眉:“说的好似男人没醋劲儿。你们男人才小心眼,自家媳妇看都不让人看。女人还不至于拦着你们出门。”

叶阁老无奈的道:“那也不能乱吃飞醋。看到你三婶了没?乱吃飞醋的下场。”

庭芳撇嘴:“跟我说没用,我且没男人要呢。是你们没眼光,我瞧着三婶的姐姐就挺好,谁让你们不聘了她。”

叶阁老不提还好,提起来就气死:“你当我想啊?当时我还没位高权重,你父亲和二叔少年进士,风光无限,寻什么样的好人家没有?到你三叔,好么!不学无术还好色,又是庶出,我能怎么样?”

庭芳皱眉:“他怎么婚前就让人知道好色了?”

叶阁老阵阵肝疼:“我没空管他,你老太太又懒的管。手里有几个钱,跟着一群小衙内做了秦楼楚馆的常客。结亲的人家一打听,什么都别说了,没得伤彼此颜面。所以我说女人啊,就是小心眼!早管起来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叶阁老难得抱怨老妻,“也不是不能寻到更好的,只她怕人说她不慈,不愿给老三寻个踏实的,偏要寻官家女。官家女岂是那么好挑的么?找来找去找到秦家,我使人问了一回,个个都不错,哪里知道秦三姑奶奶就没长脑子?”

庭芳吐槽:“您就不考察考察?”

叶阁老叹道:“当时秦大姑娘订了亲还没嫁,他们姐仨个都差不多大。秦家老太太好悬没把大姑娘的婚给退了,我们家哪里敢掺和进去,不知道的还当我们仗势欺人,还欺到同朝为官的人身上。这名声是能背的么?只得匆匆忙忙娶了你三婶。何况养移体居移气,也不单往好的移,你三婶才嫁过来时还好,与妯娌攀比多了,就渐渐移了性情。要不然我怎么叫你们都一块儿读书呢?多读书多动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去奢求不该求的,安安稳稳一生一世多好。看如今,孩子们多受委屈。老太婆心里有气,只能要你照看了。”

庭芳点头道:“都是我兄弟,能照看的自然照看。再说老太太也没真拦着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纵着我淘气。我竟是专给你们背黑锅的!”庭芳嘟着嘴道,“你们老两口斗法,拿我当筏子!”

叶阁老尴尬的笑。

庭芳无语,转回正事:“依我说,干脆还叫五妹妹回去住。住在正院她更不自在。”

叶阁老苦着一张脸道:“就她亲娘那模样,不把她放老太婆跟前,她就嫁不出去了。所以我没法子朝老太婆发脾气,她恨死三太太,还得替三太太养闺女。又不是她亲生的,仁至义尽啦。也是你五妹妹拎得清,庭苗她就不喜欢,我都没敢提。罢了,谁也不是天生就命好的。他们比我小时候强多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也不是个个子孙能成才的,我也无法了。”

庭芳看着叶阁老苍老许多的脸,也是深深叹了口气。小八的死未必赖的到三房的头上,但古人迷信,又有孝期一说,都疑心叶俊民在皇后刚死的时候就作乱,惹恼了天家,上天才对叶家降下惩罚。至于为什么祸害大房而不祸害三房,自然是因为小八身子骨太弱,受不起了。何况此时观念,虽分了房,但只要不分家,默认都是一家子。死了侄子跟死了儿子,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样的。如今老太太对此深信不疑,不摁死三房全家,都算她跟叶阁老感情深厚了。

陈氏倒是没牵连三房,她总疑心是周姨娘。偏偏当日该搜的都搜了,该查的都查了。除了周姨娘不按规矩禁足偷偷溜出来透气,也没别的把柄。她又不是没溜出来过,上回还跟孙姨娘在院子里打架呢。后来孙姨娘表现好,提前刑满释放,周姨娘却是实实在在的关着。趁人不注意逛逛院子,又没出东院,家里也没人跟她接触,疑来疑去也不过是疑神疑鬼。这回叶俊文表现的倒还好,还想要嫡子,就只跟陈氏厮混。陈氏正是脆弱的时候,两口子感情倒是加深了些许。庭芳再烦叶俊文,现如今也只能司马当成活马医,只要陈氏笑的出来,她给叶俊文奴颜婢膝都行。不单庭芳,连杨安琴都缩了,生怕惹恼了妹夫。真心惹不起,可把杨安琴憋的够呛。为了陈氏,硬忍了。

叶阁老沉默了半晌,在庭芳以为今日谈话完毕,正要撤退时,叶阁老忽然问:“四丫头,那日你瞧见了房知德,觉得如何?”

庭芳奇道:“你问他作甚?”

叶阁老艰难的道:“你三婶闹了一场,太子没法子要庭瑶当儿媳妇了,圣上那里过不去。你大姐姐该寻人家了。”

庭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她又忘了一个人的品行对家族的影响,愣是叶阁老明说了才想起庭瑶的婚事一准儿黄。登时气的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道:“放我进库房,我打断叶俊民的腿!靠!”

叶阁老:“…”

庭芳快速道:“咱们家策略要调整,没了太孙妃的大姐姐,领头人未必就是你了。便是如今还认你,过了河必定要拆桥的。对了,还没人告诉我,圣上怎么那么快知道消息的?”

“侯家。”叶阁老淡淡的道出两个字,“你见过侯景荣。”

庭芳噎的半死,侯景荣确实是强有力的对手,各方面素质比庭瑶都不差。几代书香门第,论起来比叶家高贵的多。并且侯家不弱,原先跟叶家也不算死党,如今悄悄儿在后头给叶家使绊子,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回不想打断叶俊民的腿了,想凌迟了他!要知道她们家叶俊文就是个祸害,没有庭瑶做妃子在上头压着蠢爹,便是嫁给了房知德有鸟用!根本没法子护住陈氏。别的不论,至少她就得被胡乱嫁出去。想起宅斗的一地鸡毛,庭芳觉得此仇不共戴天!古代多少才女硬生生被婆婆憋死的?她倒是不怕婆婆憋死她,港真,论狐媚子勾引男人的本事,估计在古代没几个人能比的上她的。毕竟是程序员堆里滚出来的,直男癌什么品性只怕她比他们的妈还清楚。问题是那种日子过的没意思透了好吗!即便是她打算当鹌鹑的时候,那也是叶府一霸。那些个小破庙哪里装的下她这个大佛!巨坑!

庭芳能想到的,叶阁老岂能想不到?看着庭芳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知道气的不轻。等庭芳砸了杯子,把脾气发了出来,叶阁老才道:“所以趁着我活着,替你们都物色好了。至于你…”叶阁老顿了好久,十分舍不得的道,“只能低嫁了,不然制不住长辈。”

庭芳眼睛通红:“不行!低嫁没用!我娘未必活的过我爹!我娘…更活不过大哥。低嫁了,娘家不替我出头,也是没用的。”

叶阁老心疼的手直打哆嗦,好半晌才问:“那陈谦呢?”

“嘎?”饶是庭芳正怒火从烧,也被叶阁老的不按理出牌给打懵了,“关陈谦什么事儿啊!?”

叶阁老看了庭芳一眼:“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庭芳张了张嘴,沉默了。

第181章 喵喵喵

秦氏的愚蠢造成的余波比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庭瑶因此丧失了制高点,而陈氏完全无法遏制住叶俊文的权威,按照叶俊文的认知,是必定拉扯庭树上位。没有不灭的家族,叶阁老明白大房是必定要衰落了,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喜欢的孩子一一安排妥当。尤其是大房的两个孙女,从原先有嫡出的小八互为依靠到如今只剩庶出的庭树,落差太大。最让人绝望的是庭树没有任何长才,抗打击能力比女孩子都要弱的多,想让他担重任是不可能的。同时叶阁老在高龄之际受到打击,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大不如前。如果不趁活着的时候做好准备,则庭芳危矣。

无数次各路交锋表明,庭芳绝不可能任人鱼肉。换言之,叶俊文倘或想用强硬手段把她摁回“正道”,必然导致她最激烈的反击。叶阁老并不觉得叶俊文能斗的过庭芳,因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而叶俊文则从不把女人当人,自以为猫狗可随意戏弄,现在戏弄不了,是因为庭芳受宠。换言之,他始终坚定的认为,庭芳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狐狸。大房本来就弱,再由两方内耗,这一支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叶阁老是决计不想看到如此结局,只得提前预备。

陈谦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家世好脾气好,知根知底成绩不错,但庭芳沉思了一小会儿,就道:“大表哥不合适。”

叶阁老道:“我看陈谦还好,舅太太又喜欢你,如何不合适?”

庭芳摇了摇头:“舅母想叫我做小儿子媳妇,但不会想让我做冢妇。大表哥是他寄予厚望之人,管理整个家族的鸡零狗碎,我不乐意,她更不放心。我比她野的多,不适合。即便是我能做,她也未必信。”庭芳深吸一口气,“再则,我出嫁了,我娘就落周姨娘手里了。爹本就不喜欢娘,他希望有嫡子,娘再能生固然好,倘或不能生了呢?我娘堂堂正房,还要到周姨娘手里讨生活不成?”

庭芳的脾气,在阴差阳错下暴露的彻底,她的婚姻必定十分不顺。陈恭远配不上庭芳,而陈家二房更不知脾性。如果再加上要维护陈氏的话,更加为难。叶阁老正是因为犹豫不决,才叫上庭芳来商议。

庭芳见叶阁老沉默了许久,噗嗤笑出声:“我觉得吧,也不用太担心。”

叶阁老挑眉。

庭芳道:“说点实在的,您若在,我便是阁老之孙,总有挑拣的余地。倘或我长成之时,您不在,我直接投奔福王去。”

叶阁老瞪大眼:“你去做妾!?”

庭芳摊手:“倘或我没及笄你就去了,庭珮根本接不上。我爹哥仨就不想提了。家里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爹的那个品级也未必保的住。小官之女去做皇家侧妃,倒也没有不合适。虽是妾,皇家的更是不同,诰命品级连公夫人都比不上。我当作坊的管家去,只怕福王殿下高兴着呢。”

叶阁老斜了庭芳一眼:“你不怕福王妃弄死你?”

庭芳呵呵:“她不怕死尽管来。内宅斗法争男人,就看谁能哄的男人开心。我不招惹她,不过寻个落脚的地方。此事可以谈。她若讲不通道理肆意妄为,我也不是吃素的。皇家是我娘的底气,哪怕是侧妃,我爹敢作践我娘,我照样对着大哥哥的脸抽。没了皇家的身份,我爹固然不敢跟陈家硬杠,内宅里折磨她的方法多的是!尤其我娘娇气了些,都不消如何动手,只管往她心上插刀子,一天在她耳边念几回她‘生不出儿子,生出了儿子也养不活’的话,她自己就气死了。”

叶阁老听完庭芳的话,心道果然!臭丫头方方面面都不好惹。恨不得当即就打死了叶俊文去。本来说的好好的,庭瑶嫁出家门,庭芳留家里辅助兄弟。便是庭瑶没了太孙妃的机会,庭芳照例可以留家。可有了叶俊文的掣肘,庭芳即便留家也没法子发挥话语权,更没办法保护母亲。因此庭芳是一定要跑的,并且她现在能跑的方向只有一个。熊孩子福王的侧妃,只能护住陈氏在内宅的舒适,别的什么都帮不上。还不如联姻对家族有利。可是选了联姻,等于放弃了陈氏后半辈子的幸福,除非陈氏死在庭芳结婚前,否则庭芳不可能答应这个条件。叶家本来就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局面,还得亲手把庭芳送出门去。叶阁老头一回感觉到一种天命般的无奈。想来从古至今的亡国之君,未必个个都昏庸,只是无力回天罢了。

庭芳冷静的道:“我们打生下来你们就说,我们是外姓人。外姓人,只能保我自己的富贵,保我娘的平安。再多的,便是我想,都没法子力挽狂澜。二婶倒是希望我留下,可二叔是个君子,他必不忍害我一生没归宿。我于二房,不过是锦上添花。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说着自嘲一笑,“能做妻,谁想做妾。有条件的时候,我连福王妃都不愿做,何况福王侧妃。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也未必能走到那一步。”话虽这么说,庭芳却是不到绝境绝不可能去做妾,不是怕掐不过,而是觉得严春文恐怕没办法理解她跟福王之间的纯上下属关系。没事跑去宅斗作甚?

其实庭芳在叶家最大的阻力便是能以孝道压死她的叶俊文,只要没了叶俊文一切好说。所以如果叶俊文犯蠢,她是不介意真求福王帮忙,弄一打美姬,直接耗死那货的。叶俊文扑街了,收拾庭树母子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像叶俊文可以以孝道坑她一样,只要把陈氏抬出来,庭树就得跪的彻底。当然,此言太大逆不道,没到那个份上,就不必要告诉叶阁老了。叶阁老是个疼孩子的好长辈,既然疼她,就必然疼儿子。没得伤了老人家的心。

叶阁老听到庭芳的话,倒是笑了:“你倒孝顺。”

庭芳也跟着笑:“母慈子孝罢了。不提她为了我同爹的数次争吵,就那回我同陈恭打架,她都不管侄子,儿啊肉啊的抱着我直哭,连舅母的颜面都顾不上了。小时候她纵着我,以后我纵着她。原该的。”而且还不单是孝顺的问题,她自己首先得活下去,活的滋润。她活的好了,陈氏自然舒坦。她活的不好了,陈氏肯定要扑街。直接利益相关,替陈氏争就是替自己争。

听到庭芳与陈恭打架的事,连叶阁老都觉得恍如隔世。春天还无忧无虑的在学里捣蛋,如今却像好久都不曾听到庭芳的调皮事端。时局变化太快了,他如今在朝堂上亦有些力不从心。被亲儿子连累,圣上有些不高兴就罢了,太子也似着了恼。朝代更迭那么大的事,没有姻亲关系,谁又能放心呢?如今侯家挤破头想送上自家闺女,他觉得他们一系都有些举步维艰。陈家远离了中枢,不知什么时候能调回来,真可惜。

发了好一会儿呆,叶阁老又道:“如今已是七月底,立刻就要中秋。是该阖家团聚的日子…”

庭芳抢着道:“我不想见三叔两口子。”

叶阁老笑道:“你去求老太婆,叫庭松几个一块儿过节。你们好好的姊妹,别生分了才是。”

庭芳点头:“哦!我知道了,我今晚就转告爹,说你有吩咐,叫他去求情。”才不去求情撞枪口呢!

叶阁老:“…”

庭芳冲叶阁老吐舌头拌鬼脸:“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爹那么喜欢礼仪,自然要成全他的品德。我是孝顺孩子,思父母所思呀!”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叶阁老:“…”能好骗一点点吗?

庭芳才不上当,老太太肯定知道拗不过叶阁老,可谁去撞枪口就谁倒霉。枪口自然留给老爹去撞,她则是去通风报信,好叫老太太有个心理准备,而后随便他们老两口耍花枪。庭芳从外书房直扑正院,也不用丫头打帘子,自家就蹦了进去。哪知里头有生人,庭芳硬生生的刹住脚步。立刻捡起了大家闺秀的规矩,立定,闲庭信步的走到老太太跟前,好似方才的一瞬间只是大家的幻觉。

来客是房阁老的夫人,看着庭芳火速变脸,绷不住乐了。老太太没好气的白了庭芳一眼:“还不去见过房夫人!”

庭芳愿意装的话,礼仪自是一流。缓缓的行到房夫人跟前,恭敬见礼:“给夫人请安。”

房夫人轻轻托起庭芳,笑对老太太说:“闻的府上姑娘好容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是四姑娘?”

老太太无奈笑道:“除了她还有哪个?不是我自夸,我们家的姑娘都是好的,只除了她。我们都说她投错了胎,该是个哥儿才对。”

八月里热气熏人,来旁人家里做客还得穿大衣裳,故房夫人拿着个丝绸团扇扇风。此刻听到老太太说庭芳,又想起方才庭芳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拿扇子捂了嘴,乐个不住。

庭芳用余光打量房夫人,年纪不大,听说是房阁老的填房。不过无所出,所以身材甚好。庭芳在心里默默复习了下房阁老家的情况。房阁老的元配早没了,留了个嫡长子房知远,如今已经娶亲,儿子都老大了。再有一个庶出幼子,便是那日来报信的房知德。中间夹着几个庶女都已嫁做人妇,算不得房家人。虽然都是阁老家,庭瑶嫁房知德,非常亏啊!只不过听说房知德文章写的好,算是很不错的绩优股。

庭芳低头沉思,叶阁老为什么要选择房知德?仅仅是因为房知德够优秀,还是因为其它不为外人道的原因?叶房两家结盟了?而且房知德一个庶子,得聪明到什么份上,才能让叶阁老另眼相看呢?

第182章 喵喵喵

经叶阁老的提醒,庭芳已把庭瑶的婚事放在第一位。庭瑶无缘太孙妃,想来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房夫人登门拜访,只怕也是为了此事。

庭芳低头不语,房夫人便悄悄观察庭芳。她更想见庭瑶,却是以往两下里互看不顺眼,从不自己亲自来叶府宴会。儿媳倒是说好,她却还得掌掌眼。叶府挑房家儿子,房家自然也挑叶府孙女,只是底气稍有不足。毕竟庭瑶做不得太孙妃是被叔叔连累,还依旧是阁老长孙,满京城想娶的人多了去了。也就是房知德少年有才名,方入了叶家的眼。两边有默契,都憋着不说。如今只有房阁老两口子并叶阁老两口子知道,再多,就是庭芳了。

两家隔壁,来往极方便。房夫人也是刚到,刚好寒暄完毕,庭芳就冲了进来。待庭芳见过礼,她便说正事:“我们家有两棵好桂花树,今年开的极盛,故想邀夫人一观,还请夫人赏脸。”

老太太心知房夫人想见庭瑶,她也恰好想查探房知德。比起房夫人邀女眷赏花,她更喜欢到对方府邸去看看。因为府邸能看出许多细节。两个人一拍即合,老太太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房夫人又笑问庭芳:“四姑娘一起来玩?”

庭芳乖巧的点头。姐夫是一定要考察的,哪怕是姐夫候选,都得看仔细了。她年纪小不打眼,或许能看到掩盖下的真相也未可知。

房夫人与老太太还不大相熟,彼此试探着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八卦,就告辞了。庭芳陪着老太太把房夫人送到门口,才折回房中。

老太太就问庭芳:“鬼赶着似的,你想作甚?”

庭芳笑道:“要中秋了,老太爷…”

话音未落,老太太就哼了一声:“行了,你去告诉他,十四日晚上再提此事。”

庭芳忙道:“我是来报信的,不是来求情的。”

老太太白了庭芳一眼:“你少跟我装蒜,今儿谁去接庭松去玩的呢?”

庭芳心中大喊冤枉,嘟着嘴道:“我就是那肉夹馍,两头不讨好儿。”

老太太道:“将来做了人家媳妇儿,更不讨好的事都有,看你多管闲事。”

庭芳不说话了,老太太摆明了心情不好,就不插科打诨了,更添堵。

老太太却是长长叹了口气:“我也有错,不该那么纵着三太太。总想着她糊涂人,没必要跟她计较。到底是我儿媳妇,闹的你死我活作甚?遇上了她才知道,有些人就是欠打。我往日若一天照三顿饭打,只怕就老实了。”顿了顿,又道,“将来你可别学我。我是年轻时太急躁了些,老了觉得不好,硬改了。你将来很不用学老太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没得叫明白的偏让着糊涂的。省的害了她,也害了自己。”

庭芳默默总结:千万别纵容傻X,他们是真的会得了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纵容他就是害了他,既然傻X,就老老实实圈在一定的范围内,X仁X宝,你好我好大家好。

老太太又问:“今日你们院里那样闹腾,你娘没多想吧?”

庭芳摇头:“她早想开了。”

老太太又道:“你跟你大哥还怄气呢?快收了吧,不然将来怎么办呢?”

庭芳撇嘴:“您老娘家还不在京呢,也没谁敢欺负你。靠着他我怎么死都不知道。”求别提那货,成绩死活上不去,她都快跟着急死了。叶家的资源不向他倾斜,不代表叶家不给他上学。有学不上王八蛋好么!将来真打算喝西北风啊?

老太太白了庭芳一眼,换了个话题:“七丫头又怄什么气?她跟庭树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可别挑唆着她跟亲哥哥生分。”

庭芳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像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么?七丫头是自己怄上的。”

老太太皱眉:“她跟庭树的事儿我知道,跟她姨娘怎么回事?我听人说她三四个月不登周姨娘的房门,你仔细叫人说她闲话,说她不孝。”

不说还好,说起来庭芳就愁的要命。庶出的人就是那么苦逼,你认嫡母吧,大伙儿都说你忘恩负义;你认生母吧,大伙儿说你不识好歹。横竖都是错儿。庭芳自己生母死了的还好,大家比较能“理解”她。碰上庭芜那样生母活蹦乱跳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混。尤其庭芜跟周姨娘闹翻,还真就不是庭芜的错。只得跟老太太解释:“七丫头跟周姨娘是吵嘴了。”

老太太奇道:“周姨娘旁的不说,最是疼孩子的人,怎么就吵起来了?”

庭芳道:“还能有什么?小八没了,周姨娘幸灾乐祸,小七生气了,跟周姨娘当即就吵了起来。回来就同我哭,那几日大家都哭,她不显眼。过了几日,她又想姨娘了,偏我娘蔫着,周姨娘又兴头的跟小七说那些‘咱们娘几个总算熬出头’的话,气的小七直打哆嗦,娘俩就吵是摔碟子摔碗,再不肯来往了。闹的周姨娘推开窗子骂了我一通,说我挑拨离间!”

老太太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庭芳笑了笑:“那日舅母架着我娘去园子里看花散心,不然有舅母在,她哪里敢闹。我也没干别的,就叫安儿往她窗子跟前略站了站,她就闭嘴了。跟浑人不必讲什么道理。小七是别扭,又不肯见周姨娘,又不肯去娘跟前撒娇,一天到晚只知道跟着我。今儿是硬把她打发去了三姐姐那里,不然我且脱不开身。”

老太太听的头痛欲裂,摆摆手:“罢了罢了,过了中秋,叫她搬来同我住,跟她五姐姐做伴儿。真是…”孩子是好的,脾气太臭了,非得掰过来不可。再说庭芜年纪虽小,但脑子清楚,埋没了可惜。不如带到身边教几年,顺道涨涨身价,尽可能将来挑个好人家。儿孙都是债!

庭芳立刻强调:“那您可得跟我娘分说明白。”

老太太道:“知道,我有数。”想起家里一摊子乱事,老太太就憋的慌。叶俊民被打伤,住在不通风的地方,一直不见好。老两口都不想让他死了,叶阁老是不舍得,老太太是巴不得他多受罪。既不想让他死,少不得延医问药。加之圣上前儿病的七死八活,整个京城都焦躁不安。越是焦躁,宴会就越多。叶阁老忙于政务不着家,她也没几日能安安生生吃饭的。眼前就有房家要走动,桩桩件件,哪样都是她过手。阁老夫人并不好当,如今家务只得全数交给越氏。再看庭芳,更郁闷。

老太太跟叶阁老多年夫妻,默契十足。叶阁老愁庭芳的婚事,老太太更愁。都是一样的道理,放了庭芳出门,大房谁来管?大房妾强妻弱,她有闺女活埋了都不给这样的人家。庭树的媳妇儿只怕不比秦氏强多少,大房竟是给多少钱都守不住的模样。可是不给吧,老大老二没法子做兄弟。才刚被庶子坑过的老太太,怎么看庭树怎么不顺眼。可如今大房只有一根独苗,,默默安慰自己:罢了,到时候再说。

对于庭芳而言,老太太处没什么要紧事。折腾个来回,那群熊孩子已经午睡起来了,又在游乐场里发疯。即便在老太太的屋里,也能隐隐听到东院的闹腾声。庭芳懒的回东院遭罪,跟老太太告辞后,往叶阁老的外书房混去了。

次日照例上学,三房一系打击严重,在学里不大敢说话,导致学堂里再无往日的热闹劲儿,差点把人闷死。又因来了新先生分了组,陈谦庭树庭芳庭珮依旧跟着康先生,其余的都归了新来的曲先生。曲先生是康先生的远房侄子,中了秀才后,屡试不第,就死了那条心,在乡间务农为生。彼时科举皆要写保书,不单同族同乡凑成一组互保,还得找秀才签名盖章。年年岁岁都有那么多考生,求到秀才门下,岂有不送礼的?故日子还过的去。康先生记得他还算老实,见叶家孩子们太多,顾不上了,就去信与他,请他来京城教书。能捞外快总是好的,曲先生接了信就火速奔赴京城,投靠了康先生。

康先生老两口占了一整座院子,东西厢房和倒座尽数空着,叶家怕搅了他清净,没敢让人同他合住。如今他远亲来了,就叫他自去安排,叶家也不多话。秀才不稀罕,看在康先生的份上,叶家没怎么挑剔,很顺利的就住进了叶家,与康先生作伴。

两位先生分了工,更教的细。庭芳不欲落人后,课业越发多了起来。加上每天的数学练习与对庭芜的数学辅导,真是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使。而曲先生的学生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庭芳不耐烦一点点教陈恭小学数学,直接从外头请了个姓何的老帐房,专管教算术。古代的算术体系与西方完全不一样,可数学思维能力的培养是一样的。未必要一群孩子学的多好,先打基础,后续的再说。

叶家的学堂格局因新先生的加入而重组,各司其职,更有序了。以陈谦为首的加强班与普通班放学时间都差不多。一群孩子被先生虐的半死后,终于得到了短暂的解脱。正在此时,老太太的丫头人参进来说道:“老太太要去房家做客,说带大姑娘三姑娘同四姑娘去,请三位姑娘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就出门吧。”

出门做客极少带太小的孩子,庭琇往下都不以为意,唯有前头被单撇下的庭兰满脸胀的通红,又不敢在学堂里哭,终是心里委屈,丢下众人,自己一个人跑回家去了。

第183章 喵喵喵

庭芳跟着庭瑶回到东院,庭瑶去陈氏屋里打了个招呼,就回房穿衣打扮去了。庭芳倒是不用回房,她在陈氏屋里有一整套东西,径直就坐在陈氏的梳妆台前,由丫头替她收拾。才梳好了头发,胡妈妈就进来问:“四姑娘,二姑娘哭什么呢?可是学里受气了?”

庭芳道:“老太太要带我们去房家做客,打头的几个没算上她,她自然要恼。现在孙姨娘处哭?”

胡妈妈听完顿时无言。想要跟着出门多大的事儿,要哭也得到太太跟前哭,太太被哭的心软了,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怎么样也能跟着去了。跑到姨娘跟前哭有啥用?尤其是孙姨娘一世都不招人待见,除了抱怨几句老太太偏心眼,把她往更不好的方向拐,还有什么好处不成?怪不得老太太不愿带她出门,这么笨,带出去丢人吗?

陈氏没插话,她今儿月事来了,整个都蔫蔫儿的。一来是肚子不大舒服,二来是心里更不舒服。跟大老爷混了两个多月,硬是没怀上。她能感觉到大老爷不耐烦了,两口子本就处的不好,这么硬来两个人都难受。估计没多久,庭芳就能搬回上房起居了——大老爷能忍几个月是极限。陈氏看着小八的画像怔怔出神,好容易来了个,又回去了。果真是注定命里无子么?

庭芳余光瞥见陈氏又对着画像发呆,暗道不好。趁着没换外头的大衣裳,蹦到陈氏跟前,笑问:“娘,我今儿梳了新鲜发髻,你看好不好?”一边说,一边冲胡妈妈使眼色。胡妈妈接到线报,悄悄儿退出去了。

陈氏被庭芳吸引了注意力,却道:“别闹我,我身上不大爽快。”

庭芳看到陈氏手里抱着的汤婆子,心中了然。大热天的也只有每月那几天需要抱汤婆子取暖。摸了摸陈氏的额头,月事期间最容易感冒,还好没有发烧。看着丫头们都在外间,便低声抱怨道:“爹爹好烦,每晚都来,你都没空练神仙操。依我说白天抽空儿练练吧。前几个月你都不肚子疼的。”

陈氏被庭芳逗笑了,也放低声音道:“小鬼精灵儿,你爹不来,你更嫌他烦,打量我不知道你呢。你说那神仙操练多了,真个能助生育?”

庭芳登时噎住,想了好半晌,觉得不要给陈氏无谓的希望比较好,才道:“都是天注定的,神仙操只能让您顺利点儿,没说能添丁。具体我忘了啦,多早晚的事儿了。”

陈氏哭笑不得:“这也能忘!”又想了想,道,“也是,多半东西你都忘。神仙之事,总是有玄机的。”

庭芳知道她说的是小八“回家”之事,故作迷茫,只劝道:“别的我不知道,只一条儿,神仙操原就是特特要我教给你的。此事不能大意,咱们不能辜负神仙的心。”

一语提醒了陈氏,当初学的时候,可不是特特说要教她的?她丢开了好几个月,神仙不会恼吧?立刻道:“你说的很是,既你爹晚间要来,我便中午睡醒了练,不过半个时辰,哪里腾不出空儿来?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庭芳高兴了,只要肯锻炼,啥都好说。

正说话,杨安琴来了。她是胡妈妈特特请过来的,这段时间都是如此,陈氏没精神了,她就来陪。庭芳为了报答杨安琴的耐心,在陈恭身上花了无数心思。如今陈恭的成绩虽不至于突飞猛进,比才来时却是好的多。两个人达成默契,没有约定没有协商,默默的合作着。

庭芳先给杨安琴见礼道:“等下老太太带我去房家耍,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下半晌陈恭下了学,舅母盯着他们两个写作业吧。”

杨安琴应了,想起进门时听到的哭声,又道:“你们二姑娘的作业真个胡闹,也要管起来才是。一年大二年小的,上回我看她算账,比陈恭还不如。陈恭尚且说能找个能干的媳妇儿,她连账都不会算,将来是要吃亏的。”

陈氏道:“可别说她,我精神头好的时候,抓着写写字儿就好些,我精神头不好,她的字儿全是糊弄。都是一样的女儿,难道我就那样偏心眼?谁让她一天到晚就听姨娘的,那针线活做的有劳什子用!我又不缺针线上的东西,她送来了我还不好不穿。凡事不走大道,只走小巧。我快被她气死了!我本就吃亏吃在不擅管家上头,才暗自托老太太教庭瑶。她比我还不上心!将来说亲,我倒是想给她说门好人家,却是怎么张嘴?”

杨安琴听的头痛,他们这样的人家,当然是希望孩子越优秀越好。庭兰那水平只能往低里找,不是白折了个闺女么?理智上知道不能个个都好,可投入那么多,回报几乎没有,还白贴了一大笔嫁妆,心里哪里就能好受了?庭芳更郁闷,庭兰还搁孙姨娘跟前哭,有本事哭,有本事去老太太面前哭啊!争都不会争!陈氏有彪悍的娘家,庭兰在家里却是爹不亲娘不爱,指望庭树的老婆跟杨安琴似的在夫家守着?还是指望自己生的孩子里也有个穿的能护着你?真是不作不死!

哭声一直在东院里飘荡,陈氏受不了了,扬声喊了一句红梅:“去把庭兰给我叫来!”

庭芳翻个白眼,您还真是中国好嫡母,就这样了还想抢救一下。索性不管,自顾自的换衣裳。出门见客的衣裳特别繁琐,哪怕是夏天,几层丝绸罩下来,还得层层整齐,都要花不少时间。庭芳不用化妆,所以有空跟陈氏闲磕牙,顺道等要上妆的庭瑶。陈氏不舒服,屋里就没冰,怕汗浸湿了衣裳,几个丫头围着庭芳打扇子,好不热闹。

庭兰肿着眼睛进来,就见庭芳众心捧月一般,心中打翻了无数个醋瓶子。陈氏本就不舒服,看到庭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长没长脑子?你姨娘是能见着老太太,还是能求老太太。我就那么凶神恶煞,吓的你有事都不来同我说?”

庭兰吓的喏喏不语。

陈氏:“…”

杨安琴不便训斥别人家的女儿,扭过脸去,朝庭芳做鬼脸儿。庭芳差点笑场,怕庭兰不自在,忙拿扇子挡了。而陈氏就不会骂人,更不会教导,几句话就哑火,只能瞪着庭兰生气。

庭瑶进门时,见大伙儿都不说话,忙问:“怎么了?”

陈氏无力的指了指庭兰,懒得说话。

庭瑶看了庭兰一眼,说了句:“从今儿起,二妹妹跟着到学里写完作业再回。”

庭兰呆了,全不知道庭瑶为何做此决定。庭芳原就给她布置了一大堆作业,闹的她只能挤时间做针线。换到学堂里做,她连偷着做针线的空儿都没有。这姐妹两个到底要拿她做什么筏子呢?不就是跟姨娘亲近点儿么?又没有不敬嫡母,为什么那么小气?亲娘不是娘啊?

庭瑶是姐姐,说话比庭芳直接的多,训斥道:“你作什么模样儿?你那字能看?别说你重绣花,咱们就说绣花,你绣的是什么玩意儿?见过五妹妹的活计了吗?你堂堂一个阁老孙女,绣的跟苗姑娘一般水平,你也好意思?”

庭兰登时羞的满脸通红,心中无限委屈。

庭瑶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好,也没说不让你同合得来的耍。可你也给我争气些!她将来许什么人家?你将来许什么人家?你要能受得了荆钗布裙,我就再不管你的文化!”

庭兰低着头挨训,脑子里依旧想不清白。

杨安琴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你们家调个针线上的人与她,她爱女红是好事,要学就好好学起来。”又对庭兰道,“二姑娘,不是舅母说你,凡学什么,都要精了。别图做的东西多,你又不是卖针线过活的。好好同针线上的人学,他们教不了你了,舅母出银子,去特特请个绣娘来家教,如何?”杨安琴心道:小祖宗,求你了,可别烦着我家小姑子,你怎么比庭树还难缠!

庭兰还能说什么?只得应了。

庭瑶最恨庶出子女跟生母混做堆,不是不让他们亲近,实在是小老婆尽教歪门邪道。庭芜跟周姨娘吵嘴的事她早知道了,只瞒着陈氏。看庭芜就明白,没了弟弟,她难过的哭了好几回,周姨娘却是高兴的当自家占了多大便宜。眼里就只有个内宅,全不知外头是什么光景,还不如个孩子。庭树已经叫教歪了,庭兰看着也没戏了。如今庭芜跟周姨娘闹翻最好,省的好好一个孩子,给弄的满身姨娘做派,将来就别指望能当家。如今看庭兰还不醒悟,只得用手段隔绝了孙姨娘,还得考虑不给自己亲娘添麻烦,若不是她亲妹子,真是管她去死!还有庭树,家里统共只剩他一个男丁,得跟康先生说一声儿,加重课业!彻底断了跟姨娘的交往,省的学坏。

陈氏屋里本来就热,人一多更热。庭瑶额头有了点点汗意,陈氏忙撵人:“你们两个赶快去老太太处,她那儿有冰,凉快凉快再出门。”

与同是阁老的房家交往,不能大意。庭兰的扭转非一日之功,庭瑶果断的带着庭芳撤了。留下庭兰羡慕的望着姐妹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眼里又蓄了泪,猛的想起在嫡母房里,硬没敢掉下来。陈氏和杨安琴对望一眼,齐齐叹口气。养了个这样的女儿,作孽哟!

第184章 喵喵喵

房阁老就住隔壁,从叶家后门出去,就能看到对方的前门。古代路还窄,哪怕高档住宅区,也就是个一丈不到的青石板路。可是为了排场,庭芳等人依旧要坐车。从叶家大门出去,绕到房家大门,马车直开到二门处,才下来走路。青石板路加上无法减震的木头轮胎,坐在里头的滋味永远是销魂的。好容易姐妹三个下了车,又觉得一阵热浪袭来,都是头昏眼花。

姐妹三个定了定神,赶紧走到老太太车前,把老太太搀下车。房夫人带着儿媳并房大姑太太正等在门口。房大姑太太已经出嫁,夫家就在京城。房家人口不丰,只有婆媳两个显的冷清,故房大姑太太接到母亲的吩咐,回家帮母亲招待客人。

秋老虎非常厉害,众人又都穿着见客的衣裳。庭芳打下马车起就在疯狂发弹幕,谁说古代丝织技术高超,谁说丝绸穿着轻薄透汗?再好的玩意罩了三层,都是垃圾。她快热死了。好容易被人引到水榭,庭芳才觉得胸口的棉花散去,能自由呼吸了。

坐到椅子上,庭芳喝了口温茶,方有空欣赏房家的水榭。水榭搭在池塘边,微风吹过,碧波荡漾,看着就赏心悦目。水榭外头有两棵巨大的桂花,甜香扑鼻,还有些许花瓣落入水里,飘飘荡荡,引的水中鱼儿啄食。水榭四个方向的窗户都卸下,每个窗台上都放着狭长的冰盒,风从窗户吹进来,路过冰盒,更为凉爽。真是好享受!

喝完茶,庭芳渐渐平静下来。闻着花香,享受着水榭的美好与宁静。

天气太热,谁都是懒洋洋的。房夫人当家多年,办过无数次大宴小宴。深知刚进水榭的人,都是热的七荤八素,最好略微寒暄,先喝完茶,凉快了再说话。不然心浮气躁,便是好话,也未必入心。果然等大伙儿喝了手中的茶,表情都放松了。房夫人才笑道:“寒舍简陋,夫人并姑娘们见笑了。”

老太太笑道:“夫人过谦,水榭风雅,我家远远不及。”

房太太去过叶家,与老太太打过交道,亲自执壶替老太太续上一杯花露,笑道:“夫人尝尝我们家新做的花露顺不顺口。”

老太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冰镇桂花清露,水极好,清甜细软,一丝杂味也无。桂花原本的微苦,在蜂蜜的配合下,泛着别样的滋味。老太太赞了一声好,笑道:“好巧的心思。”

趁着老太太品花露的功夫,房夫人暗中评估着庭瑶。举止娴雅有度,面盘恬静温柔,是个好姑娘。房夫人看庭瑶,庭芳便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丫鬟们规矩还好,房大姑太太的坐姿稍微有些僵直,不够从容。房夫人本人还凑活,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几位女眷的打扮也不算出彩,什么都是中规中矩。她与房知德见过一面,却是兵荒马乱没留心。隐约有点点印象,只记得不丑,其余的都忘了。今天庭瑶被人相看,她倒是想亲自会会房知德探底,可惜八成没机会。作为妹妹,肯定是不大满意房家的。房阁老出身比叶家好许多,算是地方望族,故做不了清流。在朝堂上一贯耿直,名声不坏。问题是在内宅就很糟糕了,房阁老是出了名的喜欢小姑娘,姬妾一堆堆的。门风一分为二,从男人的角度,为人正直、没有宠妾灭妻、家中嫡庶有序就是清正,但从女人的角度,还得加上一条专一才行。介于是在坑爹的古代,要求不能过高,也只能是不要太好色即可。亲爹如此风流,儿子又没深入了解,不好办呐!

庭芳看了房太太一眼,房大公子好色上头不大显,常规的一个妾两三个通房。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功不过。房知德到底什么鸟样,叶阁老你到底查过没有啊?

老太太对房家的了解,比庭芳深的多。说是两家有意,也只不过是有意罢了。轻轻松松的与房夫人谈着京里的笑话儿,好似全然不知两家的勾当。她不提婚姻相关,房夫人也当不知道,席间和乐融融的喝茶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