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的脸皮让越老太太大开眼界,真是不服不行!

庭芳不大熟镇国公家,不过想来杨安琴不至于帮着远亲坑小姑子,便放下心来。她这几年忙的多管外头,姐妹们鲜少操心,喜欢的多管管,不喜欢的真是有心无力。庭兰明显是不讨她喜欢的那款,三番五次的掰都掰不过来,加之孙姨娘见她长大,更加看的死紧,生怕被人哄了去,导致庭兰的思维越发往姨娘方向靠。眼瞅着就要放弃治疗,真是嫁到谁家都叫人不放心。就好比那贾迎春,如果不被打死,竟不知道是该同情她还是同情中山狼。下人随便能搬空库房都无动于衷,你能忍?

镇国公夫人深知庭芳在叶家是有极大话语权的,不好冒犯庭瑶,就只得拉着庭芳说话。把庭芳夸的天上有地下无。拍马屁,有时候就是一种态度与诚意。庭芳只好打叠精神应对,直到将要宵禁,这帮祖宗才撤了。

庭瑶端坐了几乎一日,累的几乎脱力。见人走了,立刻歪在塌上,喊丫头倒水。

陈氏回来时,就见庭瑶蔫蔫的,登时急道:“要不要请太医?”

庭瑶摆摆手:“有些累,日后更难应付,我缓缓就好。”

不多时,叶俊文那头也散了,高兴的搓着手过来看女儿。憋了一日的笑意总算放肆的释放,嘴巴都咧到耳朵根,看谁都顺眼,竟是破天荒的道:“才收了对联珠瓶,回头记下来,给四丫头添妆。”

陈氏有些愣神:“不是给王妃么?”

叶俊文笑道:“等着吧,王妃自有更好的。”

庭瑶笑道:“别忘了二妹妹,才镇国公夫人想娶回去做小儿子媳妇呢。”

叶俊文有些不乐意:“嫁勋贵作甚?四丫头都是亏了。幸而徐景昌算争气,没辱没门庭。”

庭芳:“…”你才辱没门庭!虽是你女婿,在你女儿跟前留点脸会死?

陈氏却习惯性问庭芳意见:“你说呢?”

庭芳道:“问二姐姐。”

庭瑶道:“问她白问。且问舅母,人好不好?”

叶俊文道:“不要勋贵家!”

庭瑶无力的道:“二妹妹,换个人家管不来。”

见叶俊文没明白,庭瑶只得解释:“她不大会管家。”管家也罢了,那榆木脑袋分不清好歹,扔文官家里,那是要夫人外交的。送个废物给人家,夫家不摁死才怪!勋贵人家横竖没出息,坑就坑点儿吧。镇国公府还算有钱,荣华一生已经够了。

陈氏笑道:“二丫头跟七丫头,倒是妯娌了。”

庭瑶差点要疯,庭芜那素质你别浪费好么!陈恭算个屁啊!急忙忙的道:“娘没答应舅母吧?”

陈氏道:“还没有,太小了。你舅母说大点儿再看,不好意思耽误了庭芜呢。”

庭芳:“…”她家大舅母,做婆婆真是没得挑了。

叶俊文对陈家倒是不抵制,笑道:“我瞧着恭哥儿这几年长进了好些,大点看看也使得。”

庭瑶:“…”无奈的看了庭芳一眼,庭芳也没法子。横竖庭芜还小,庭瑶又嫁了太孙,到时候往太子系的人里头扒拉呗。

说完庭兰,叶俊文又笑:“有人提树哥儿的亲事,我没应。今日来提的都是讨巧的,且慢慢瞧着,替他选个好的。”

陈氏的脸色登时就沉了。

第263章 喵喵喵

陈氏一直讨厌庭树,尤其是跟叶俊文交恶之后。她现在是巴不得夏波光生一个,她抱过去养。偏偏夏波光的肚子死活没动静。大房依旧只有庭树一根独苗,怎么都绕不过去。她才不想拉下脸去给庭树说亲,说的好听,谁家好闺女愿意许个庶子,在嫡婆婆和亲婆婆之间夹着不好做人。庶出的尴尬到说亲的时候尤为明显,女孩儿还好,个人差不离了,对方主要看父亲。男孩儿则是要娶回家的,等于旁人把嫡亲骨肉交到你手中,自己护不住,自然要做万全准备。

故当家主母们很不愿把亲生的许给庶子,除非那个庶子没了亲娘或是特别聪明。可庭树又是将来的当家,娶个庶女,叶俊文一准不愿意;往下找嫡女,更加不愿意。但这是你一家不愿意的事儿么?换个角度,庭树这样的条件,想求娶庭芳这样的庶女,都是不能够的。想要说个好的,就得她舍下脸去求。庭瑶才是太孙妃,太子且没登基,有人来抢闺女,未必有人肯来送闺女。叶俊文真能给她找事儿。

天大的喜事,母女几个还没空凑一块儿说话,偏叶俊文一直碍眼。庭瑶终于忍不住道:“今早上夏姑娘就有些不爽快,家里乱糟糟的,也没请个大夫,爹去瞧瞧吧。我如今不好去瞧了。”

叶俊文笑:“她昨儿还好好的呢。”

陈氏道:“就是今日不舒服的,老爷去看看吧。王妃累了一日,也要梳洗了。”

叶俊文只得退出去找夏波光,陈氏才得以跟庭瑶好好说话:“将来…可不得回娘家了。”

庭瑶微笑:“劳母亲和妹妹多跑几趟。我与殿下年纪都不小了,只怕婚事近在眼前。家里无需太破费,殿下理应谨小慎微。”

庭芳道:“那些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值钱,你带进去就体面了。比咱们自己挑的还好。”

庭瑶摇头:“往日你说不嫁,当哥儿养着,给姐妹们挣嫁妆随你。如今你也是有人家的人,嫁妆不好看,脸上无光。再则赏你的,我怎好拿了去?知道的说我们姐妹情深,不知道的就该说我欺负庶妹了。人言可畏。”

陈氏笑道:“你姐姐的嫁妆你很不用担心,赶热灶的多了。”

庭芳一想,笑了:“我想岔了。现空了半拉朝堂,想跑官的,头一站拜咱们家,理由都是现成的。姐姐的嫁妆可真得悠着点。”

庭瑶点头:“正是这话。”

说话间,叶阁老来了。叶阁老对陈氏道:“大太太累了一日,且去歇着吧。”

陈氏还有好多话想同女儿们说,然公公有吩咐,也只得走了。叶阁老递了张纸给庭瑶。庭瑶打开一看,白银三万两,愕然。

叶阁老淡淡的道:“私房。”

庭瑶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她依然不变初心,依然很高兴做秦王妃,然而朝野乱局,使得她蜕去了往日的天真。太子,并非恪守礼节便可。当今太子,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么?没有。但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连带叶家都跟着起伏不定。那么将来的太子亦是如此。太子妃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她能做到么?

见孙女没被喜悦冲昏头脑,叶阁老十分满意。除了承恩公,能封公爵者,无不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在开国动荡的岁月里,不单要能打,还要能熬。熬过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方拿的稳丹书铁券,享得了与国同长的荣华与太平。到了承恩公,真的就只是会生女儿么?无非是看不见的战场上,更为奋力厮杀罢了。

叶阁老对庭瑶一直是满意的。她不似庭芳那样虎虎生威。她的温润和沉稳,更适合杀人不见血的宫廷。顿了顿,叶阁老道:“嫁妆,不会很多。”叶阁老慢慢道,“三万两,亦不算多。甚至,可以说很少。”政治投资的话,三万两几乎相当于杯水车薪。但可表明叶家的态度,以及,对秦王,足够了。

余下来的话,已不用多说。庭瑶明白,家里能拿出来的只有这么多。一口气三万两,只怕是活钱都在此。叶家家业当然不止三万,可叶家十四个孩子,即便她是未来皇后,也不可能都带走。嫁妆的“不会很多”,仅仅是相对。嫁入皇家,再少,三五万两是要的。加上不大好算的折损,以及有些承袭自母亲或是庭芳以往攒的物件,连头带尾,近十万两了。庭瑶觉得压力有些大。

叶阁老此来,不单给钱,还有别的:“备嫁总是繁琐,依我看,很没必要做那些琐碎。你有祖母、母亲与舅母,她们会预备妥帖。从明儿起,跟着你妹妹看朝廷邸报,甚至,看奏折。”

庭瑶点头。

叶阁老继续道:“没有男人喜欢无用的女人。你是妻,妻者,齐也。皇家的独宠难了点,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得宠,总好过不得宠。最差,也要做到姬妾满院,你是独一份的尊荣,亦如太子妃。”

庭芳补了一句:“别太严肃。正妻范儿,端的太足就作死了。皇家没有夫君,甚至没有夫主,只有主子。”嫁入皇家,太艰难。可混朝堂比读书还要像逆水行舟,不进则万丈深渊。只要摆正了心态,总归是好事。

叶阁老道:“四丫头说的明白。你争宠,不是为夫妻之间,而是像我手底下那几个幕僚。甚至…你的丫头们一样。利益才是最稳固的关系,风花雪月一丝都不能有。从一开始,你们就只有利益。绑在一条船上时间长了,才会有感情。倘或皇后还在世,圣上未必有如今的疯狂。满宫妃嫔,谁也不能越过皇后。死太早,是命。活着的时候,她就是最好的。”

叶阁老继续道:“然而,讲利益,也不能不讲情分。你真心待殿下,殿下才会真心待你。主仆之间,也是有情分的。”

庭瑶笑道:“一如福王殿下与庭芳。”

“然!”

庭瑶道:“孙女儿明白了。”

“甚好。”叶阁老对庭芳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庭芳摇头,基本上,除了春宫图详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秦王妃是个技术活,各方面技术都得毫无死角。旁的娘家还可以砸个砖什么的,太子嫡长子?还是老实点别让他砸了叶家的砖。好在秦王也很嫩,庭瑶应该能对付。

教育是漫长的过程,临门一脚不过是重点的强调。叶家花费无数心血浇灌出来的长女,再过的不好,也只能说时也命也了。天下所有事,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叶阁老说完话,迈着属于老年人特有的步伐,走了。

庭芳见祖父走远,歪头对庭瑶道:“明儿,你跟夏姑娘玩一日吧。”

庭瑶似意识到了什么,不自觉的问:“瘦马,真个就那么好么?”

庭芳道:“譬如读书识字,你是打小儿学着的强呢?还是长大了胡乱学的强?师兄这两年练的再勤,字儿总是不如我的。”

庭瑶抿嘴,作为封建统治下的大小姐,对瘦马很难不产生鄙夷。狐媚之术,不过小巧。可看夏波光也知道,她能让叶俊文几乎言听计从。说拽住就拽住,幸好两拨儿是一边的,倘或夏波光与陈氏不对付,比生了长子的周姨娘还要可怕。庭瑶不得不承认,她是有手段的。

庭瑶并不知道,和谐的夫妻生活,对感情是多大的筹码。枕头风之所以恐怖,就在于男人欢愉过后,女人说什么是什么。青楼女尚且能骗去无数真金白银,何况日日缠绵的夫妻?多半时候,男人用理智思考,唯有此事,比女人还要感性。如康熙皇帝那种拔屌无情的品种,极其罕见。遇到了,那就只能拼爹拼肚皮了。

庭芳慢慢的劝道:“皇家人,不好伺候。”

庭芳看到庭瑶别扭的表情,不由笑了。大小姐,没出去过外头,家里再斗成乌眼鸡,也没有性命之忧。公主病才是常态,到了婆家,就好比大学生毕业进了单位,爹妈老师没教的,社会自然会教做人。谁都年轻过,无所谓。可进了皇家门,尤其是太子嫡长子,教做人的代价显然太大。庭芳知道庭瑶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哪个刚订婚的少女,不对未来充满期望?便是她,也会想长大以后与徐景昌的重逢。可去了皇家,敌人就不再是后院里几乎没正经受过教育的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门,而是在各个家族精心培育、朝堂历练多年的…男人们。之前的对手,都仅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还有许多是混日子的;之后的对手,每一个都是TOP10的硕士毕业。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

就像谁都没有想到,当年皇后的一步闲棋,能震边疆;一时兴起,能绑死福王。真的就只是闲棋么?真的就只是兴起么?福王竟就长的那样不谙世事,却心存善念。除了皇子特有的骄纵,几乎找不出任何毛病。包括对徐景昌那样深厚的感情,在天家里几乎是找不到的。皇后就真的没引导过?他能对徐景昌软,就一定能对太子更软。好一个只有骄纵小毛病的、心软重情的小皇子!厉害!

庭芳垂下眼,赐婚…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264章 喵喵喵

砰的一声,花梨木的圈椅倒落在地。平郡王愤而补上一脚,原本就脆弱的交椅款式,就变了形。平郡王犹不解恨,手一挥,大案上的文具七零八落的砸在地上,发出乒呤乓啷的杂响。叶家长孙女选为秦王妃,朝中风向为之一变。谁都知道叶阁老跟太子眉来眼去,圣上当然知道。他深知圣上抬起他的目的是什么,然而机会在眼前,谁不想要?现在好了,后悔了,过河拆桥了?

平郡王怒不可遏,姜阁老被迫告老,整个中枢,再无人能制衡太子。圣上是退缩了吗?平郡王恨出血来,却是毫无办法。太子有宗法、有文官还有武将。他在边疆固然有人,也只能牵制赵总兵而已。想要造一场宫变,至少得禁军有人。一不留神就替太子做了嫁衣。事到如今,他已无路可退,亦无路可进。太子东宫始终水泼不进,不然真想下点耗子药,毒死算完!

看着满地狼藉,平郡王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几年夺储生涯,他的脾气好了许多,到如今却是无用。寻了张椅子坐下,手指不自觉的一下下抓着垫子,要如何才能绝地翻身呢?朝堂没有力量,其它的呢?

姜阁老告老,太子系几乎欢欣鼓舞。时到今日,太子才稍稍松了口气。母后病逝前后,他就一刻都不敢放松。圣上大抵是真意识到自己老了,不再针对他。又或许是三年时间,平郡王并余下的皇子带门人,都不成气候,致使圣上绝望。在东宫的卧室里,太子放声大笑。你的人,谁都有毛病;而我的人,几乎清白!圣上,你不如我!笑出了眼泪后,太子又换回了平素的表情。还不能得意忘形,行百里路者半九十,得忍!忍到那一日,才是真正的解脱。三年的对峙,父子之情消磨殆尽,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太子曾经酸涩过,痛苦过,道如今,全化作憎恨。我们母子,从未对不起过你,而你却背叛了所有人。

太子妃听到丈夫笑声渐止,才推门而入。三十多岁的妇人,依旧温婉。脂粉的掩盖下,岁月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任何流动,如珠玉般悦耳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明日就要册封,册封后是婚礼。我还没想好送什么聘礼呢,殿下帮我参详一二。”

太子笑道:“你还患得患失起来。他的聘礼有内务府筹办,你又操哪门子心?”温暖的家庭生活,像似在坤宁宫承欢膝下的日子。平静而悠然,令人怀念。

太子妃嗔道:“我没养过女儿,冷不丁家里来了个漂亮的姐儿,有些慌呢。”太子四子,长子嫡出,余者都是侧妃所出,有两个庶女都夭折了,没养活,家里还真没有能陪太子妃说话的人。

太子心情甚好,一把搂过太子妃,笑道:“别人家的女儿你羡慕个什么劲儿?咱们再生一个便是。保管比天下人的闺女都强。”

太子妃脸一红:“胡说什么,都多大年纪了。”

“跟儿媳妇一起坐月子,也是有的。”太子调侃着,“待到儿媳妇也生了儿子,就更好了。”

太子妃低低应道:“嗯。”

太子明知太子妃应的是后半句,他全当只应了前半句。轻轻使力,把太子妃摁倒在床上。随手一挥,帐子落下,外头的宫女太监看着明晃晃的太阳,都怔了。一贯守礼的太子,也…白日…呃…

庭芳在福王府的马场,带着小胖子疯跑。在福王的强烈抗议下,徐景昌只好重新做了一套可由水利驱动的移动靶托人送进京。福王亲自装上去,发现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连固定靶都射不中,移动靶竟是专给庭芳与小胖子玩的。福王气的半死,再写信去骂徐景昌——你能不能整个我能玩的!?

徐景昌在大同每天累的跟狗一样,做个移动靶已经是极限。实在想不出什么新招儿,只得跟夫人求救。想着如今已是盛夏,再过半年,他能回京一趟,心中就无限柔情。一年未见,不知她长高了没有。

福王的抱怨徐景昌才收到,回信自然还早。庭芳顶着盛夏的骄阳与福王的“怒火”,玩的不亦乐乎。江淑人打听到福王心情好,撺掇着严春文往后头去。夫妻两个总僵着不是好事,虽有身孕,谁知道生下来是男是女?圣上赏的两个宫女,暂无名分,却还算得宠,被抢先生了哥儿,王妃更无立足之地。严春文被母亲架到马场,福王正在凉亭里吃冰碗,边吃还边骂:“叶小四我告诉你,大太阳底下晒成黑炭,我就送徐景昌两个肤白如玉的丫头!”

庭芳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殿下现在就可以送,横竖你敢送,他也只敢当丫头使。”

“嘿!我就不信你管的住他!”

庭芳大笑:“殿下大可一试!”就算圣上赐的宫女,也可以只当宫女使呢,别说亲王了。她就不信福王能干的出点名赐小老婆的事。再说了,赐不赐是上司的事儿,睡不睡还不是徐景昌的选择。他不愿意,丫头还能强了他?

“你特么给我下来!”福王跳脚,“还有小胖子你!跑的快了不起啊?”真是气死他了,庭芳的马术还是他启蒙的,现在徒孙小胖子都比他厉害,简直没法混了好么。扭头见严春文和江淑人来了,看在严春文肚子的份上,淡淡说了句:“坐。”

严春文十分尴尬,从去年冬天起,福王就一直没搭理过她。江淑人也陪着尴尬,才生龙活虎的人,见了王妃,整个人都冰了。直到庭芳进了凉亭,见过严春文,江淑人才笑道:“贵府的二姑娘下定了?”

庭芳回道:“婚书已写,过门却不急。我娘不舍得哩,硬要多留些日子。”镇国公的次子上门拜见了一回,叶阁老看了看,人还老实,就点头答应了。都是亲戚,或能照拂庭兰一二。要嫁去镇国公家,杨安琴不想坑侄子,叶阁老松口当日,她就隔了孙姨娘,亲自带在身边调教,能抢救多少是多少。孙姨娘虽然有些不高兴,杨安琴却算是婆家人。婆家人愿意提前教总是好的。现正在家里正儿八经学规矩呢。

陈氏不舍得是托词,秦王婚礼的还未定,肯定不会先预备庭兰的。比起庭瑶,庭兰的分量差太多,当然集中精力办大事。江淑人想要庭芳替严春文说好话儿,就奉承道:“你们家的姐儿,个顶个的好。我都想把春芳放到你们家上学,也熏陶点子精致来。”

庭芳笑道:“可别,我家的弟妹正恨我呢!”

小胖子趁机控诉:“数学低于六十分者,四十下手心!痛!”

福王讶然:“这么狠?”

小胖子猛点头:“我才学半日,很是跟不上,可何先生半分情面不留。”

庭芳一拍小胖子的后脑勺:“知足了,你的题已放简单了。我们家小七,甩你们多远了都。”

小胖子接着控诉:“七妹妹就不是人!!!”

福王笑道:“他们家盛产狐狸,你七妹妹八成是跟四姐姐一胎生下来的狐狸。”

庭芳正色道:“分明是两胎。”

小胖子爆笑:“狐狸姐姐!”

庭芳:“…”小胖子你的笑点能不能好了?

严春文干笑半天,才问:“数学,难么?”她百般讨好无门,想改法子了。

庭芳:“…”合着当初她熬夜写的两本数学书没翻过?

严春文自然会基本的算术,江淑人笑道:“王妃可向殿下请教。”

庭芳看的好心累。她曾经有个下属,恃才傲物,凡事都跟她对着干。没人可使,自己实力又不够强悍的时候只能忍。终于忍到自己突破了技术难点,又招了可替代的同事后,直接雪藏。庭芳所在的公司各方面都不错,奖金极高,“才子”有些舍不得离开,却是被庭芳彻底阻隔在项目之外,不得不主动提出辞职。技术员,吃两年闲饭就全废了,没有人耗的起。不是没有对她示好过,可上司的心情都是一样的,你惹毛过我,我宁可重新培训新人。所以她从来不敢真的惹福王,惹毛了,就覆水难收了。除非上司真的离不得你,或是真踩了你底线,那就再说。

然而严春文再不好,那也是老板娘。庭芳今日疯够了,就带着小胖子告辞。福王却是无聊,知道庭芳在避谁,更加不高兴。庭芳走后,福王与严春文在凉亭里再次无话可说。严春文好悬没委屈的哭出来,好半晌才道:“殿下…”

福王头痛不已,对着个蠢老婆,真是脾气都发不出来。严春文怀相不大好,又一直心情很糟,旁人怀孕都胖,偏她瘦了许多,显得肚子尤其大。福王终是磨不过,叹口气道:“行了,以后别犯蠢。”

江淑人轻轻松了口气,此事揭过便好。

福王又道:“你先静养,等孩子生下来你出了月子,我寻个积年的老帐房与你。好好学!自家账目叫别人看,像话么?”

严春文差点感动的哭出来,忙不迭的点头。

福王道:“你先回吧,虽是凉亭,热的很。”

严春文怯生生的问:“我可以问四姑娘学么?”

江淑人立刻轻咳一声,佯装调侃:“我看你是想同她玩。”

福王:“…”庭芳刚出了一本《解析几何》,你让她教你个入门的?

严春文又嗯了一声,道:“我现在精神还好,先慢慢学。”

福王继续:“…”好吧好吧,不烦他就行。

第265章 喵喵喵

秦王已年满二十,因政局动荡,一直无心婚事。得遇圣上赐婚,东宫自然着急起来。钦天监算出几个吉日,最近的在八月,时间太赶,对女方也不够尊重,便定在十二月。再次接到圣旨后,叶家疯狂的忙碌起来。

普通人家嫁女,礼服是重中之重,嫁到皇家则有不同,王妃的大衣裳都是有品级的,那些材料便是民间有,也不敢使。故王妃礼服由内务府承办,叶家需要做的是能配上王妃身份的常服,便于她嫁人后使用。

琐事都与庭瑶无关,她的房间放了一桌《二十四史》。史书,又称帝王家事。任何一个女孩儿,嫁入夫家前都最好尽可能了解夫家的行事。严鸿信给女儿的是后妃传,认为看看后妃如何处事即可。但叶阁老圈出的重点则是朝堂。除非丈夫打定主意做闲王,否则只学着如何做后妃,怎么死都不知道。

夏波光趴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翻书。像她这样的出身,就是专管男人娱乐的。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凑在一处爱讲衣裳首饰,男人不管水平高低,都喜欢讲讲文臣武将、朝廷时局。为了卖个好价钱,妈妈自然下过狠手。不指望她们能有多精通,至少不能鸭子听雷。想要无根无基获得宠爱,从来不是简单的事。夏波光微微勾起嘴角,真当狐媚之术,单有床上功夫就可以么?

庭瑶放下书页,扭头对夏波光笑道:“夏姑娘不用陪着我。”

夏波光眼睛笑的像月牙:“四姑娘说了,我好好陪着大姑娘,她就把八音盒借我玩。”可以拆的那种玩!

庭瑶:“…”

夏波光又笑:“放心吧,我拆出来的东西,还没有装不回去的。四姑爷不会生气的啦。”

庭瑶无奈的道:“你就陪我看书?没别的事儿干了?”

夏波光道:“我能有什么事干呀?老爷又不在家。”

竟无言以对。

夏波光继续道:“大姑娘不用管我,拿我当个丫头就行。待我想起了什么,再同您说。”

庭瑶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红,她已得了闺房卷轴,在嬷嬷的陪伴下,稍微看了一回。心里有些抵制,又不得不看。

夏波光看着庭瑶的脸色,猜着了八分。良家女子呵,都被教育那事儿是不对的,避淫字如蛇蝎。偏偏男人又喜欢,只得一直吃亏,还不知道亏在哪里。她有个姐姐,便是遇到了什么都不懂的妒妇,实在抓不住要点,便把她姐姐活活打死。打死又有什么用?死了她姐姐,天下有的是瘦马。可以色事人者,能有几时好?她们不是不知道,不过是无可奈何。妻也好,妾也罢,都是那么回事罢了。

七月的天,热的人发蔫。庭芳从外头回来,满头大汗,赶紧洗头洗澡,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晃到庭瑶房里,问:“今日看的如何?”

庭瑶笑道:“还好,刚歇着。你大白天的洗澡?回头又一身汗。”

庭芳摆摆手道:“热的受不了,马车晒了半日,摆了冰都不中用。咱们家离福王府本就不远,我都到门口了,车里还没凉下来。”

庭瑶道:“你预备回来时,先使人搬了冰上马车不就行了?”

庭芳叹道:“江淑人来了,我便告退呗。福王妃的脑子真不好使,江淑人更是精明在表面。对着王妃还能单教数学,江淑人一脑门子争宠。真是的,这样的问题问我作甚?我又不用掐姨娘。”

夏波光笑道:“问我,问我!”

庭瑶道:“福王妃是急了吧。”

“可不是急么?”庭芳摇头苦笑,“圣上赐的两个宫女,挺讨殿下喜欢的。”

夏波光忙问:“有何长处?”

庭芳道:“安静。”

夏波光:“…”

庭芳又问:“二姐姐呢?”

夏波光道:“隔壁学算盘,现在知道下狠功夫了。原还想学煲汤,天太热了,太太没让。不是我当着两位姑娘溜须拍马,太太的为人…没话说。”

庭瑶道:“面团一般,日后还请姑娘多照应。”

“好。”又问庭芳:“你明儿还去王府?”

庭芳道:“不去了,二元一次方程,且够福王妃学七八天。她也是心思没用在正道上。殿下那无耻之徒,他就是不高兴自己玩不了移动靶,知道我再不高兴,也得恪守君臣之别,不能对福王妃发脾气。闲的只好整人玩了!”

夏波光拿绢扇捂了嘴笑:“殿下一团孩子气。”

庭芳哀叹:“陈恭他亲哥!”

夏波光大笑:“将来可以同小世子一块儿耍。姑娘的贺礼备好了没有?”

庭芳道:“还在琢磨,要讨殿下欢心越来越难。谁像他似的没正事儿,见天折腾好玩的。”

庭瑶休息够了,又开始看书。庭芳不欲打搅,想着自家屋里应该凉了下来,就用扇子遮了头,往自己房间里去。哪知夏波光跟了进来,死乞白赖的要玩福王送的盒子。那个本就可以拆装,庭芳只得把盒子扔给她:“拆八百回了,不嫌腻?”

夏波光头也不抬:“不嫌,好玩。姑娘能想个旁的么?”

“等你姑爷想去。”

夏波光郁闷的道:“姑爷怎么还不回来呀?”

庭芳:“…”

“姑娘…”

“嗯?”

夏波光张了张嘴,又不说话了。

庭芳盯着夏波光看了半日,问:“你有心事?”

夏波光的手顿了顿:“没什么,有点想家。”

庭芳怔了下,夏波光有家么?

夏波光扯了个笑:“我是九岁上头被卖的,原先…乡下妞,不识字。”

“家里遭了灾么?”

夏波光垂下眼:“嗯,徽州大旱,要么卖我,要么卖地。我也不值钱,两石米罢了。今日听人报大姑娘,徽州大旱,求减免赋税。不知家里怎样了。”

庭芳问:“恨么?”

夏波光摇头:“不卖了我,早饿死啦。做什么都比死了强,我现在过的挺好。太太也疼我,姑娘们也待我好。我其实想问姑娘,在徽州有认识的人么?我现在过的好了,想…帮帮他们。可想想还是算了,连续几年收成不好,谁知道在哪里呢?我那会儿还不识字,不知道我们村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