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说到底,是自己主动发起的一场探索,结果如何不重要,关键是过程是否精彩。而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而不是稀里糊涂的复制前辈或同辈人的人生。她带着这个未完成的人生命题来到了这个时代。最初几年,她一直没有深入地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当一个人连生存都成问题时,哲学思考就显得多余而可笑了。

可是现在,她在逃亡的路上却因为柳栖白的一番话重新陷入了思考。

这时深秋时节,路两旁的落叶在潇潇地下,如雨一样。

山林簌簌,山川寂寥。天空高远明澈,淡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把毛驴身上都镀上了一层好看的金色。

桐月的目光盯着毛驴漂亮的毛色,不紧不慢地赶着,毛驴毕竟不比马车,他只能跑这么快。她的妆容也化成了普通寻常的村姑,穿着粗布衣裳,不施任何脂粉,放在人堆里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的那种,这对于当过几年村姑的桐月来说,根本不成问题。

他们就这么一直走着,从早上到中午,中间遇到客栈小店就去休息,添草料买干粮饮驴。他们一直在赶路,两人的话却很少很少。

两人大概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即便这样什么都不说,也不觉得尴尬。

眼看就到了黄昏时分。暮色渐深,群鸦噪晚,晚风带着寒意。天边残阳如血,带着一股凄凉之美。很少伤春悲秋的桐月此时竟也有一种感怀身世的悲凉。

感怀完毕,桐月才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错过了投宿的小镇,再往前走,不知还有多远。今晚极有可能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天色越来越暗,重重夜色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包围住他们,天上星月惨淡,白日里两旁的秀逸有致的山林也变得像幽灵一样可怖。

桐月不由得心慌起来,她情不自禁地问马车里的柳栖白:“你在野外露宿过吗?”

柳栖白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宿过。”

桐月多了一点点的心安,她继续赶着毛驴往前走。前面仍是荒山野林。不过,令人可喜的是,前方有个寺庙。桐月心中一喜,赶紧催赶毛驴加快车速。

她对柳栖白说道:“若是尼姑庵,你就装女人,男是和尚庙,我就是扮男人。”

柳栖白轻笑:“好。”

等他们到了庙前一看,才发现,这里既不是尼姑庵也不是

和尚庙。这是没有香火的破庙,里面的原著居民只有老鼠和蝙蝠。

桐月把驴车赶进来,庙门坏了,她下去搬石头堵门,柳栖白也挣扎着要来帮她。桐月拒绝了,他一用力伤口再裂了可怎么办。桐月用滚动的方法,把一块大石一点点滚过来,挡住破门。

然后把马车上的家当搬下来,她想生水做点饭吃。庙外门应该有不少荒草树枝什么的,但桐月心里发怵,不愿意到外面去,就随便找了点引火的东西,然后把庙里的破窗给拆了当柴烧。

火终于燃起来了。桐月的心也跟着愉悦起来。她几块大土坷垃把小锅支起来,再把竹筒里的水倒进锅里,往里头扔进几片山菇,两块干肉,一点盐巴。煮开后,两人一人一只木碗,把干馒头掰开了泡进汤里吃。桐月赶了一天路,早就又累又饿,她吃得飞快,简直如风卷残云一般。柳栖白吃得很慢很斯文。

桐月觉得这样先吃完似乎有些不太好,吃到最碗底时便放慢了速度,柳栖白也察觉到了,他有意识地加快了速度。

桐月吃饱喝足了,心情也好了不少。两人挨着灶火的余热坐着,先是相对无语。最后还是柳栖白先找了话说:“饭很好吃。”

桐月笑笑:“我也觉得很好吃。”

因为在黑暗中,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感觉他好像笑了。

桐月站起身,把驴车的毯子被子拿下来,两人一人裹上一床,蜷缩在火堆旁睡觉。

桐月虽然身体已经累极,但脑中的思绪却不肯停歇,她不得变换了两种姿势。

柳栖白也没睡着,只听得他轻声说道:“你本可以不必如此。”

桐月默然半晌,只好说道:“大概是看在我姐夫的面上吧。——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桐月本以为他们的话题到此结束了,她闭上眼,朦朦胧胧地正要睡去,却听到柳栖白又似叹息又似感慨道:“你跟你姐夫真是…造化弄人。”

桐月心下明白,他还是误会了什么,她张口想解释,但又觉得会越描越黑,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只好含糊回答道:“我最近新添了一个小目标:不跟人共夫,谁也不行。”

“哦。”柳栖白的语调微微上扬,这次轮到他催睡了,”睡吧,明早赶路。”

桐月轻轻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的倦了。但愿今晚能睡个安稳觉,明天还有力气赶车。

可惜,老天像没听到她的祈愿似的,又或许是她烧了寺庙的窗户遭了报应。

就在她即将入睡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异响。有狼在嗥叫,毛驴比他们先听到这种叫声,显得极其焦躁不安。

桐月霍然爬起来,黑暗中,她什么武器也没找到,只摸到一只做饭的锅,她紧紧地攥着锅的把手,手在微微颤抖着,嘴里却强开玩笑:“我跟你讲,狼最怕平底锅,尤其是公狼。”

柳栖白似乎没听懂这个冷笑话,他只是用平静而又淡然地声音道:“没事的,咱俩一起跑,你只要跑过我就安全了。”

桐月想笑又笑不出来,因为狼已经在扒门了。

第一百零三章 峰回路转

第一百零三章峰回路转

在寂静的夜里,荒郊野外的破庙门上传来一阵“刺啦,刺刺啦”的声音,那是狼在抓挠破门,它们每抓一下,桐月的心就跟着颤抖一下。

身边的毛驴也感觉到大祸临头,浑身颤抖,不安地哀鸣着。

两人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力的顶着石头,挡住狼的进攻。桐月对自己的这个英明决定十分引以为豪,若不是有大石头挡住,这个破门根本就不堪一击。

柳栖白也挣扎着过来陪她一起顶着,庙里的窗户其实也坏了,但这座庙宇当初建造很高大,窗子开得很高,狼应该不好窜进来,他们只需守住门就可以了。说是只需守住门,但真要守起来又谈容容易。那门经过数年的风吹雨打早就已经开始朽坏,这些狼又在拼命地抓挠撞击,看来攻破是早晚的事情。桐月怕石头抵挡不住,只好把驴车也推过来挡住,她接着又点了火,再找些木柴烧着,屋里有了火光闪堂了许多,她看到里面还有一座半倒地佛像,也想推过来。她试了几次仍是挪不动,柳栖白想了办法,把驴的缰绳解下来,两人拴住佛像的两头,慢慢地往上拖,终于艰难地拖到了门边,再小心翼翼地竖起来。

桐月这时候发现,柳栖白的浑身像注满了力量似的,尽管,他的面上仍无血色,但却十分精神,双眸亮如寒星。桐月见他如此,心底的恐慌竟也莫名地减少许多。

这一个夜晚真是过得惊心动魄,狼在外面拼命的挠门撞门咬门,想尽办法要进来,两人拼了命阻拦住不让进。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狼大概也累了,消停了下来。

桐月整个人要虚脱了,她的胳膊酸软,身上汗津津的,是累也是吓的。

柳栖白看上去还好,他哑声对桐月说道:“你先歇一会儿,我来抵挡,狼很狡猾的,它们不会善罢干休的。”

桐月并没有停下歇息,她知道累极的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了,她必须强撑到一口气坚持到天亮就好了。

她继续咬牙硬撑,柳栖白说得很对,外面的狼只是消停一会儿,便又开始了进攻,这次进攻比上次更猛烈。破旧的木门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了。还好他们有巨石还有驴车挡着。

狼群进攻一阵停歇一会儿,有的间歇时间特别长,长到桐月甚至以为它们已经离开了。但两人仍不敢放松。

这不但是体力的较量,更是意志和耐心的较量。他们你在估计狼群在等他们放松警惕,再一举进攻得逞,但两人偏不如它们的意愿。

人与狼就这么对峙着,从天黑到夜半,到渐次到黎明。这一晚的时间仿佛停滞了似的,显为极为漫长,然而再慢,黎明还是姗姗来临了。

当看到破窗里射进来的第一缕曙光时,两人不禁相视微笑。

黎明降临了,黑暗渐渐散去,朝阳缓缓东升。

野狼极为不甘地低嗥一阵,又徒劳地抓挠了几下门,然后离开了,遁入了四周的山林中。

两人不确定它们是不是真走了,也不敢出门查探。

直到这时,桐月也发觉原来这门有的地方已经被抓得只剩下薄薄一层木片,用手一戳就破了。她从门缝里往外看去。她从觉得清晨的景色是如此的美丽,薄雾将散未散,太阳如一个羞涩的仕女,在云层中躲躲闪闪,树叶上、草地上一片晶莹。晨风凛冽清新,让人的头脑格外的清醒。

她扭看向旁边的柳栖白,用轻松而欢欣的声音说道:“天亮了。”

柳栖白牵牵嘴角,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今晨的秋色真好。”

桐月有些想笑,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想景色美不美。

然而,她的笑意还没铺展开便僵住了。她赫然发现,柳栖白的衣服已经被血水渗湿了。他的伤口由于过分用力早就裂开了,但是他一直忍着没说。

桐月心中不觉一恸,她似是责怪又似心疼:“你——”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柳栖白微微冲她一笑,身子便往后倒去,桐月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

她在想,她怎么把他抱进驴车上去,尽管,他被折磨得极瘦,但要抱上驴车还是有些难度。如果能有个过路人帮忙就好了。

她这个想法刚刚闪过,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桐月心中既高兴又紧张,紧张的是怕秦家的人追来。

她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抱着柳栖白趴在门缝里往外张望。

当她一看清来人时,激动得要险些要大叫起来。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荷月和她的四个伙伴。

“荷月,我在这儿!”桐月激动得大声叫喊。荷月猛地一回头,立即滚下马来朝破庙奔来。

她刚走两步,就听见其中一个伙伴紧张地说道:“老大,你快听!”

荷月霍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果然,树林那边又传来一阵如奔雷一般的马蹄声,有人来了。

她朝破庙望了望,低声说道:“姐,你先在里面呆着。”

桐月刚刚燃然的兴奋之火又忽地熄灭了。她扒在门缝里往外望着,默默地关注着事态的进展。

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瞬间就到他们面前。

来的人正是衣甲鲜亮的秦世容和他的七八个侍卫。

秦世容端坐在马上,望着桐月,阴阴一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荷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荷月倚靠着马,习惯性地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说道:“怪我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这倒霉摧的。”

秦世容纵然大笑:“哈哈,我真是觉得你越来越有趣了。”

桐月毫不领情地说道:“我一直都知道我有趣,这还用得着你说吗?”

若是往常,秦世容可能还有闲情跟她斗嘴,但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做,突然把脸一沉,厉声问道:“我们闲话少说,我只问你,你把柳栖白藏到哪里去了?”

荷月眉毛一挑,朝她身边的伙伴努努嘴:“喏,我的人全在这儿,你倒是去找啊,你找出人来,我让你跟姓。”

秦世容冷冷一笑,“你少跟我耍花招,同样的当我不会再上。若是你们心里没鬼,为何走得那么匆忙?为什么要杀我的人?还有,你姐姐在哪里?”

荷月一边揪着马背上的毛,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们做生意的,起早摸黑的你不知道吗?至于为什么要杀你的人?你可别冤枉我,我路上是杀了不少人,可那都是强盗。我是干什么的,我是押送货物的,你说一帮人跟着我们,他们想干什么?我不杀他们,等着被抢劫吗?最后一个问题,我姐姐去哪里跟你有关系吗?她是你奶奶还是你老娘?你这么这样关心她干吗?”

荷月句句有理,呛得秦世容脸色变了几变。他阴沉着脸,刷地一下抽出长剑,“我已经给过你几次机会,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桐月像听到一句天大的笑话似的,拈起一根马毛,对着秦世容轻轻一吹,呵呵笑道:“说得你对我客气过似的,你想抢我的钱就直说,何必非要给我安这么大的罪名?”

秦世容怒极反笑:“我抢的你钱?我秦家会看上你那点钱?”

荷月慢悠悠地说道:“哦,你看不上人家的钱啊,那你家的钱都是哪来的?难道是你们全家自己生的?”

秦世容已经不想再跟这种满嘴歪理的人说话,他满面狠厉咬牙吩咐道:“都给我上!”

荷月满面轻松,拍拍手,翻身上马,抬抬下巴冲秦世容道:“我给你来讲临终关怀,你说你想怎么死?”

第一百零四章 同伴

第一百零四章同伴

荷月挥剑直指秦世容,冷喝一声:“你说你想怎么死?是五马分尸,还是被剁成肉泥?”

秦世容勃然大怒,拍马持剑来直取荷月。他手下的七八个侍卫也是齐刷刷地亮出刀剑。

这真是一场恶战。

秦世容自幼习武,功夫自是不弱,他的侍卫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他们的人和马都养足了精神,又不像荷月他们已经奔驰数百里、经历数次厮杀。乍一看,秦世容这边是占有优势的。

秦世容本已有十成的把握,他且战且叫嚣:“只捉一个活的回去问话,其余的格杀勿论!”

荷月本想下令把这些人全部杀光,忽又想起姐姐的话,她自己是无所谓,天大地大哪儿都能生活,但还有她姐姐,还有江星月呢。如果杀掉了秦世容,他那个老不死的老爹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因此,她立即改口道:“只留这个姓秦的一个活口,其他的全部杀掉!”

秦世容听到荷月的话愈发愤怒,下手愈狠。两人先是在马上对战,接着下马再战。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兵器铿锵相撞。

荷月虽然历经大小数战,又饥饿困倦,但她来自末世,从血山尸海中胜出,即便精神力全无,仅凭单纯的武力和格斗技术,对付一个秦世容也不在话下。她是愈战愈勇,秦世容则渐渐体力不支,他的侍卫见状急忙上前援助。那些侍卫跟荷月的同伴相斗倒勉强好些,一到了荷月面前就跟瓜遇到刀似的,来一个砍倒一个。不多时功夫,秦世容已折了四个侍卫,死的死,伤的伤。

秦世容又怒又急,想逃跑又觉得没有面脸。他是左右为难,荷月渐渐放缓了攻势,专攻下三路,这一会儿功夫,秦世容的臀部、大腿、腰间连挨数剑。

秦世容没料到荷月一个姑娘家会如此下作,他已经气极,连连骂道:“你、你这个——”

荷月悠然一笑:“听说你男女通吃,我就让你两个都吃不着。”

她说着话便又挥剑向他大腿上刺去。秦世容大惊,急忙闪避。他思忖着,如果再战下去,他即便不死,也会残了。如果残了,那简直是生不如死。到时即便能寻仇,即便灭了林家九族,他也无法挽回了。

这么一想,他也顾不得脸面了,且战且退,边退边大声吩咐:“撤!”

他的侍卫早已吓得心惊胆战,一听到主子的命令,个个逃得飞快。

秦世容一边退却一边放狠话道:“林荷月,你等着,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荷月慢悠悠地答道:“好,奶奶我等着你,终于有一天,我把你变成我兄弟们的玩物,一天抽你三回。”

马蹄哒哒响起,他们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留下了几个尸体和几匹无主的战马在哀鸣。

荷月检查了这几个人,死透地就算了,没死透的再补一刀,然后手一挥吩咐几个伙伴:“搜身,能带走的带走。”这些人一哄而上,十分熟练地搜身翻找东西,搜完东西又去套马。荷月趁着他们打扫战场的功夫,赶紧去庙里找人。

桐月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再加上一夜跟野狼对峙,这会儿早已经精疲力尽,连门口的那块巨石也挪不动了。

荷月推门推不动,只好用剑把门劈开,再把石头推开。

她进去时,就见自家姐姐抱着柳栖白瘫软在了地上。

荷月睁大眼睛,又是惊诧又是佩服:“姐,你已经得手了吗?”

桐月哭笑不得,只好弱声说道:“别开玩笑了,我已经没有气力了。夜里有狼。”

“哦哦。”荷月赶紧去扶她。这时,她的那四个伙伴也嘻嘻哈哈地进来了。

四人一见到桐月这种惨状,不由得叫出声来:“大当家的,你们也遇到追兵了,李江他们呢。”

荷月冲他们笑了笑,喘气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我们半路上就被追兵冲散了。”

荷月吩咐道:“行了,我姐已经没气力说话了,你们赶紧去打点水来,我们吃点东西赶紧上路。”

众人赶紧去分头行动,打水的打水,烧火的烧火,饮马的饮马。

他们行动迅速又都是做惯的了。很快就弄了一锅肉干野菜汤。荷月这几天一直没正经吃饭,看见食物不禁两眼放光,但她还是先紧着姐姐和柳栖白。桐月只吃了一点,又喂了柳栖白一点汤水,剩下的便让他们去吃。荷月也不客气,直接端过锅,以树枝为筷,风卷残云地吃下剩下的小半锅,然后把锅扔给几个伙伴让他们再去弄。

那四个自去吃饭不提。桐月往桐月身边的石头上一坐,开始跟她说这几天的经历。

她说得极为简略,但桐月过程肯定十分地血腥。

荷月骂讲边骂:“这个驴日的秦世容,他这次是惹了老娘我了,他且等我,有朝一日落到我手里,我不但会让人把他爆得前后开花,而且每天饭前必抽他一顿。”

桐月先是笑,接着又担忧起来。

她不但担忧柳栖白的伤,还担忧回到明州之后他们该怎么办?

荷月听到她的担忧,豁达一笑:“担忧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鸟到天空自然飞。这柳栖白没有伤到要害,死不了的。这以后应该没有追兵,咱们找大夫给他好好调理调理。至于到明明州的事,咱们到时再说,大不了,咱们乘大船在海上漂流去。”

桐月渐渐静下心来,事在人为,他们肯定会想出办法的。先不想这么多了。

等到伙计吃饱了饭,马也休息好了。他们又开始上路。

因为有了车,这毛驴自然用不着了。桐月打算到镇上就把它卖了,再换一辆轻便的马车。

一个时辰后,他们到了一个镇上,他们依旧分头行动,桐月和荷月去找医馆给柳栖白治伤。几个伙计分别去卖驴买马车、准备干粮。

柳栖白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因为失血过多,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

这次因为有了荷月他们的加入,桐月的心下松了许多。精气神也逐渐恢复。

荷月亲自赶车,桐月在车内呆得无聊,加上正值秋高气爽,路上景色斑斓,她便跟荷月一起坐在车辕上,两人一边观景一边闲磕。

荷月说着说着话便忍不住地扯到了柳栖白身上,她扭头看看车里,然后挤眉弄眼地说道:“姐,这个时候可是最佳时机,他这个时候身心虚弱,你只要稍稍用点心,就可以得手了。”

桐月微微一笑,尽管知道他在昏迷不醒,仍旧压低声音道:“你没救他前,我不主张救,救了就不能扔下他。说真的,我不打算特意地对他用心思,一切顺其自然吧。”

荷月微微蹙眉,她还是不理解姐姐的思维,有时很积极,有时又太消极。

也许,是因为经过这场生死逃亡,使得她们姐妹的心比以往更贴近了。桐月也更加愿意向荷月敞开心扉。

她似是叹息又是感慨:“荷月,我跟你生活的时代不同。我被那个文明社会塑造了二十多年,我所受的教育在潜意识中规范和限制我的行为:比如说做什么事都讲究姿态好看,我当初厌恶乡村的生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种生活让我不得不把自己最原始最野蛮的一面暴露出来,我很不喜欢那样的我。我喜欢体面而又有尊严的活着。现在也是如此,我不喜欢恶形恶状、费尽心思地追求一件事。这样做,即便得到了,我也会心里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