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手行礼,转身就想跑。

面前影子一闪,沈知落拦住了她的去路。苏妙抬头,想看他要说什么,结果这人只板着一张脸充当一块拦路石,一个字也不吐,就这么回视着她。

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来回两趟,苏妙沉了脸:“沈大人这是何意?”

“厨房已经在做了。”他道,“去屋子里换身衣裳,待会儿就能吃。”

苏妙穿的还是昨日的衣裙,衣襟上还有些酒气。她低头嗅了嗅,没好气地道:“不劳大人费心,还请让路。”

沈知落又不说话了,浑身上下都透着拒绝。

苏妙:“……”

她昨儿去小嫂子那儿其实也是被人怂恿,几个人正喝酒呢,温故知说沈大人去小苑了,问三爷要不要去看看。她那表哥心情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闻言就让她过去一趟,他没兴趣。

苏妙其实想说她也没兴趣,但李景允飞快地拿了一张房契拍在她面前,懒洋洋地道:“去就送你。”

对于现在四处浪荡漂泊的苏妙来说,房契无疑是最有吸引力的,毕竟她那点嫁妆要是置办宅院,可就过不了日子了,难得表哥大方,她便多喝了几杯,乘醉去搅合。

谁知道竟会被这人给扣回来,原先留也不留的,现在竟会拦着她不让走了。

心口莫名有点疼,苏妙红了眼低笑,捏着袖口擦了把脸。

沈知落看着她那眼圈,眉尖一蹙。

“你先前不是说想要炼青坊的宝剑?”他低声道,“回房去看。”

微微一顿,苏妙撇嘴:“你先前还说女儿家舞刀弄剑很难看,不如琴棋书画文雅。”

废话,她耍刀枪就跟秦生那几个武夫切磋,虽说是切磋,可在练兵场那边一打就俩时辰,搁谁会觉得好看?沈知落抿唇,懒得同她多说,将她肩膀扭转,往房里一推。

方才匆忙没注意,眼下抬头,苏妙当真看见了挂在她床边的镶宝勾玉长剑,这把是花剑,适合女儿家用,不重,也漂亮,她向来最喜欢漂亮东西,当即就拿下来抱在怀里看。

沈知落站在门外,朝旁边低着头的木鱼轻声问:“你家里可还有亲人?”

木鱼惊了惊,看一眼屋子里的小姐,犹豫地答:“还有个弟弟。”

点了点头,他道:“若有什么需要帮衬的,给星奴说一声便是。”

木鱼:“……?”

京华皆知,大司命不喜与人亲近,更是不讲人情,可现在是怎么的,不但主动与她说话,还要主动送她个人情?

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主子,木鱼跪下行了个礼,然后慢慢地反应过来了。

他这是不想让小姐再走。

可是,为什么呢?难不成如今的小姐,对他而言还有别的利用价值?木鱼很纳闷,也不敢往好处想,毕竟她是一直在苏妙身边的,大司命有多薄情,她都看在眼里,哪会有人突然心上生血肉,懂得心疼人了呢?

苏妙看完了剑,总算不吵着要走了,坐下来心平气和地用过了早膳,才问了沈知落一句:“能让木鱼去给我表哥回个话么,也免得他担心。”

她房契还没收呢。

“好。”沈知落点头,让人把木鱼送了出去,然后便将门一锁,与她一起坐在书房里。

“您这是禁足?”苏妙挑眉,“不嫌我烦了?”

抬步坐去书案之后,沈知落“嗯”了一声。

“那可不巧,我不想坐在您跟前可怎么办?”她歪着脑袋冲他笑,“一看见您,我就想起每晚喝的黑乎乎的药汁,又苦又闷的,有些反胃。”

身子微僵,沈知落抽了书来挡住脸,沉声道:“不管是谁嫁进来,都会喝那东西。”

他这一门到他是终结,命定无子,有子也夭,与其到时候痛苦,不如直接不要。

苏妙不信这个,他同她解释也只不过是徒增气恼。

面前这人听着他的话,嗤笑一声并未当真,只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坐。

沈知落也不急,将书拿下来些,安静地看着。屋子里突然多个人,放以前他会看不进去,可现在反倒是觉得心安了,一连半月都没处置好的事务,一个时辰里也都清了个干净。

苏妙望着花窗,神色复杂地想,表哥听见她又回沈府了的消息,会不会气得不给房契了?

窗外的秋风刮得生寒,梧桐落地,再热闹的院子也有两分凄意。

李景允望着那落叶,安静地把木鱼的话听完。

然后重重地“呸”了一口。

“什么走不了,被拦着,她若是真想鱼死网破,沈知落还能与她同归于尽了去?”翻了个白眼,他冷笑,“房契别拿了,我给她改成一块地契,就选那坟山上头的,等她哪天被害死了才用得上。”

木鱼硬着头皮小声嘀咕:“小姐也不能为这点事寻死啊,况且奴婢瞧着,沈大人态度挺好。”

大魏能有几个懂事人?就沈知落那样的,还态度好呢,压根不知道心疼人的。李景允眯眼,分外不平。

木鱼站在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旁边的温故知笑着将房契抽来给她,低声安抚:“别害怕,这位爷闹脾气呢,表妹有的东西表哥没有,想想都可怜,你别在意,回去复命吧。”

第73章 亲自钓鱼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6-25 17:11|字数:3050木鱼接过东西,惶恐地退下了,主位上坐着的人不乐意,把酒盏往桌上一放,“咚”地一声响。

“你说什么?”

温故知一个哆嗦,笑着转头行礼:“没,三爷听茬了。”

冷笑一声,李景允抚着杯沿漫不经心地道:“你有这碎嘴的闲工夫,不如多去中宫转转,听闻中宫最近多病多灾。”

提起这事,温故知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中宫有自己信任的老御医,哪里用得着我去插手,再者说,那七皇子想来是要活不成了,傻子才在这个时候往上凑。”

七皇子是皇后所出,刚满五岁,从年初就开始生病,拖到秋天,已经是要留不住。中宫只这么一个嫡子,眼下正一日往御书房跑三回地告状,说那后宫有人要害嫡。

抿了一口酒,李景允不以为意:“陛下不会听的。”

宫里这些个嫡庶之争,今上都该看腻了,在他面前,对错是没用的,全看他喜欢谁。比起那病怏怏年纪又小的七皇子,摆明是功劳甚多又长伴君侧的太子更得宠。

“说是这么说。”温故知道,“可咱们这太子爷也真是流年不利,坏事都打着堆儿来了,禁军的兵符交出去了也罢,昨儿麾下的右卫策马在罗华街上疾行,被巡卫营的人当场抓住,太子想护短,竟被内阁几个老臣往圣上面前递了两句话,虽无责备之意,但圣上也骂他管束无方,话说得重,太子爷不高兴极了。”

打小被夸着长大的,哪儿挨得住骂?更何况东宫下头的人狐假虎威惯了,错漏向来不少,以前是没人敢揪,眼下五皇子出来了,少不得有想报复的。

但这点小事都能直达天听,李景允撇嘴,还真是不能小看那一群人。

只是,太子再受责备,也是这大梁的储君,一点小事就想撼动他,还是有些异想天开。

要是以前,李景允可能会帮衬着些,但眼下,周和朔摆明了连他也一起排斥,他也就不上赶着找活儿做了,听个热闹便是。

转头看向窗外,他面沉如水,不知想起了谁,鼻尖里轻轻地哼出一声来。

入了秋的京华只在九月初最热闹,这时按照惯例有一日休沐,宫侧门会开,一些得了恩赐的宫人奴婢会出来走动。

罗华街上人来人往,那些人融进人群里,很快就四散开,与常人无异。

萧立是中宫的太监,与旁人不同,他是带人出来做事的,不挑雅静的地方休息,反倒是往罗华街最大的茶楼里头走。

茶楼这地方人多嘴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若是运气好,能听见点有用的消息。

他是抱着侥幸的心跨进大门的,没想到今日运气当真是不错,一进门就听见有人说:“要说狠,谁狠得过那一位呢?下药害人,半夜横刀,什么事做不出来?”

耳朵一动,萧立不动声色地朝旁边看过去。

角落里的小桌,坐着两个妇人,说话的那个眉苦眼红,一身半旧衣裳,头无半支珠钗,肚腹微微拢起。听着的那个一脸愕然,谨慎地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话可不能乱说。”

叫了一壶茶,萧立十分自然地坐去了她们旁边的空桌,拿出几根藤条,过去扎鸟笼。

那俩姑娘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个扎鸟笼的,便回头继续道:“这有什么乱说不乱说的,要不是那东宫里的奴才,我能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花月满脸惆怅,捏了帕子按住眼角,哽咽地道:“若是庄氏还活着,我何至于被赶出将军府。”

霜降唏嘘:“你也别总惦记了,本也就是个麻雀变凤凰的买卖,再变回麻雀也没亏,你至少还捞着银子了不是?”

“可你看看,我身上就剩二十两了,那风光无限的大都护也没说管上一管,这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花月呜呜嘤嘤地低泣,“庄氏是护着我的,她若没被东宫那个奴才给害死,我现在还在将军府里喝着燕窝粥呢。”

“东宫的奴才怎么会跟夫人过不去?”霜降皱眉,“这说出去谁信?”

“便就是没人信,不然还容得他们逍遥法外?”花月微恼,小手绢往她身上一打,委屈极了,“我可是知道的,东宫那个叫德胜的奴才用折肺膏生生催死了庄氏,帮着害人的奴才被他打死了,谁也告不了他。”

说着,低头就哭起来。

萧立安静地听着,大概猜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先前也曾耳闻大都护娶了一个奴籍之人,但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事,怪不得大都护现在与东宫不亲近了。

这夫人看起来是失了宠,哭得伤心至极,引得旁边的茶客都频频回头,旁边的小丫头许是有些尴尬了,连忙扶她起身往外走。

略一沉吟,萧立跟了上去。

马车一路驶回小苑,花月下车在门口站着等一会儿,才抬步进去。

萧立打量四周,记住了位置,便回去复命。

七皇子病危,中宫恨透了姚贵妃,想方设法地想给她安罪名,宫里的罪名抓不住,那就抓外头的,本想打听些别的,不曾想抓住了东宫的把柄。

没有证据的罪名,在别人手里是没用的,但在皇后的手里,那用处可就多了。

花月安心地在小苑里等着,霜降看了看她的肚子,颇为担忧地问:“这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想借刀杀人,就得先心甘情愿给人家使力。”花月笑着摸了摸肚腹,“况且,它最近乖着呢,不会有大问题。”

欲言又止,霜降皱眉。

黎筠从外头收着药渣回来,路过门口朝里头行了一礼:“夫人,外头好像来客人了。”

这个时候的客人?花月起身出去看,结果就见苏妙站在一辆马车边,双手叉腰横眉怒目,看起来像只炸了毛的鸟儿。

“嫂子。”看见她出来,苏妙立马往她身后跑,抓着她的肩膀看向马车的方向道,“嫂子救我。”

整个京华,还有苏妙会怕的东西?花月很纳闷,抬眼一瞧,正好瞧见沈知落掀开半幅车帘,微恼地朝她身后瞪。

……还真是她会怕的东西。

拍拍苏妙的手,花月问:“怎么了?”

“这人囚禁我。”苏妙委屈地道,“街不让逛,门也不让出,好不容易有机会路过这小苑,他还不让我进来给嫂子请个安。”

“是有点过分了。”花月点头,看向沈知落。

“你也真好意思说。”迈步下车,沈知落冷笑,“也不知是谁昨夜翻墙踩碎了我房顶上的瓦,瓦片落下来砸碎了半间屋子的器具。”

“房顶都踩塌了?”花月唏嘘,看向苏妙。

苏妙嘟嘴:“那也是他先关的我,不然我能踩房顶上走吗?”

“关人是不太对。”花月看向沈知落。

沈知落不悦:“欠钱不还就想走,还怪别人关?”

恍然大悟,花月问:“你为什么欠钱?”

苏妙跺脚:“他自己说要送我宝剑,结果等我将剑出鞘了便问我要银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花月了然,扭头想再指责沈知落两句,就见他垂眼道:“您肚子里怀草了?怎么风往哪边吹您就往哪边倒。”

花月:“……”

手捏着嘴闭上,她退后半步。

这两人站在她跟前你一句我一句地骂起来,花月听了半晌,总算是明白了。

苏妙想走,沈知落不让,找了一万个借口来留人,赶上苏妙气性在,不肯下台阶,就这么僵住了。

她怀疑这两个人是来刺激她这个冷院弃妇的。

“这么着吧。”她道,“表小姐不想回沈府,沈大人不想表小姐走,那您二位就在这小苑里住下,两全其美。”

苏妙一愣,愕然地扭头:“嫂子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总归也是你表哥的别苑。”花月笑道,“你俩住也是名正言顺。”

“我俩住这里。”苏妙不敢置信,“那你住哪儿?”

这小苑也不大,主屋就一间,别的都是偏房。

花月笑眯眯地道:“正好我住不了了,别苑空着还不好应付来送月钱的奴仆,你们住着倒是能帮个忙。”

沈知落一听就明白了她会去哪儿,当即点头:“可以。”

“可以什么呀,谁跟你可以。”苏妙瞪他一眼,急忙过来拉着花月的手,“为什么呀?嫂子你想去哪儿?你不要我表哥了?”

“你表哥哪儿轮得着我来不要啊?”花月轻笑,“他在那栖凤楼里朝秦暮楚,身边美人儿可多了,要说也该是他不要我。不过我也不是要走,就是有事离开两日,过段时间就回来。”

听着前半句,苏妙心里就是咯噔一声,表哥最近在栖凤楼着实有些浪荡,不过她以为嫂子不会知道的,没想到她这么清楚,甚至还能笑着说出来。

她有些不安地捏着花月的指尖,低声辩解:“其实表哥他也就是一时兴起,没哪个人能进门。”

是啊,守着孝期呢,自然不进门,只是,怀里抱嘴里嚼,恩爱起来也都那个模样。

花月摇头不去细想,只道:“你俩要是愿意帮我这个忙,便就明日过来,我给你们准备好钥匙。”

第74章

作者:白鹭成双|发布时间:06-26 17:10|字数:3008这哪儿成啊,苏妙头一个反应就是想让木鱼去知会表哥一声,可旁边这沈知落竟是一把将她拉回车上,半掀着帘子与花月告辞:“明日午时便来。”

花月颔首,笑着站在门口目送,苏妙气急,抓着沈知落的衣袖就道:“哪有你这样做事的,就算不盼着小嫂子和我表哥好,但那也算你的旧人,哪能由着她怀着身子到处走的?”

放下车帘,沈知落睨她一眼:“我为什么要不盼着他们好?”

“废话。”苏妙叉腰,抬着下巴怒道:“你打一开始就不想小嫂子嫁给我表哥。”

“那是因为他们不合适。”沈知落平静地道,“不管是你表哥还是别的谁家表哥,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没什么好下场,我为何要想她嫁?若是真有天作之合,我便不会多说半个字。”

微微一噎,苏妙皱眉:“你强词夺理,这京华还有比我表哥更好的夫家?”

“你表哥是个好夫家,你小嫂子为何就落在这冷院里头了?”他瞥她一眼,轻轻摇头,“再住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会在这儿出生,一辈子不与父亲亲近,夫妻离间,骨肉相仇,是你想看见的?”

气焰稍微弱了些,苏妙狐疑地看着他:“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怎么想?”沈知落气不打一处来,“还能跟已经出嫁的人想到儿女情长上头去?”

老实说,苏妙还真是这么想的,不过看他这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她撇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是这么想的,又觉得小嫂子出门无妨,那小嫂子可能只是想去哪里散散心。苏妙想,既然都答应了,明日便过去看看,让人跟着她点,也算对表哥有个交代。

然而,第二天午时,他们到小苑的时候,花月已经不见了。

头一天晚上花月就做好了准备,萧立既然跟过来了,那必定会有人找她去说话,只是她没想到这群人来得这么快,她连交代霜降两句都来不及,就被人蒙着眼绑上了车。

她没挣扎,乖巧地跪坐在车里,若不是手被绑着头被蒙着,萧立还真当她是乘车出游的。

担心有诈,他掀开蒙头的黑布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花月那双迷茫的眼。

“大人这是要带我去何处?”她低声道,“妾身身怀有孕,自是不会挣扎,也请大人生死给个痛快。”

按照规矩,萧立是不会在这儿与她说话的,但这姑娘生得楚楚可怜,话说得清楚,眼眶却已经红了,肩膀颤抖地看着他,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思忖一二,萧立还是道:“我家主子有事想问问姑娘,便请姑娘去府上做客,原是怕姑娘慌张,惊扰这夜间宵禁,姑娘既然不喊叫挣扎,那这绳子解开也无妨。”

说罢,旁边两个丫鬟上来替她松绑,又扶她坐上了软垫。

花月与他道谢,然后好奇地问:“你家主子是哪个府上的?”

萧立笑而不答,只道:“府上难得请客,还望姑娘守些规矩,若给我家主子惹出麻烦来,便是你我都不好受了。”

话说得还算客气,但字句里总有一股子凉意顺着脊背往上爬。花月缩了缩身子,满脸惊慌,不敢再问。

萧立对她这反应很是满意,引她去了中宫里的外间偏房,将她安置妥当,又指了丫鬟看顾,便回去复命。

要是旁人被这么带到门口才看得见四周,定要不知道这是哪里,毕竟偏房简陋,与外头宅子里的厢房也没什么两样。但花月认得这地方,在这儿坐着,倒是比别处更自在。

冯子袭先前就说中宫病急乱投医,她以为是夸张了,没想到反而是含蓄之言。她可没领李景允的休书,中宫竟也敢直接将她绑回来,想必真是别无他法了。

不过失宠如她,绑了也无妨,李景允哪怕是知道了,也未必会与中宫如何。

花月安心地在偏房住了下来,时不时坐在窗边哭一会儿,与身边两个丫鬟说一说自己在庄氏走后的惨淡生活,等丫鬟问起,便将那德胜如何买通罗惜害了庄氏的事细说给她们听。

姚贵妃与中宫势如水火,姚贵妃不喜的庄氏便成了长公主的手帕交,先前因着韩霜的事,长公主与将军府断了往来,可如今庄氏死了,死因还对东宫不利,长公主顿时就为自己的手帕交打抱不平了,到底也是诰命夫人,哪能死得不明不白的?

没有证据,但有证人,长公主将此事说与了帝王,甚至暗示东宫以此手段害人久矣。皇帝没什么反应,毕竟死的只是一个诰命夫人,让人把东宫那个奴才脑袋砍了便是,他也不愿多生枝节。

结果七皇子就在这时候薨了。

花月好端端坐在偏房里,就听见外头突然哭号一片,她打开窗户往外看,就见奴仆宫人跪了一地,凄苦的哭声穿透了半个宫廷。

七皇子是早晚要死的,但这时候没了,实在有些突然。

温故知一收到消息就去将军府找人,进门却见三爷坐在主屋里望着墙上的挂画发呆。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画上女子娇俏地扑在男子身上,两人斜倚软榻,恩爱非常。

眉梢一动,他道:“这画师不错,画得惟妙惟肖。”

连殷花月脸侧的浅痣都点出来了。

收回目光,李景允不甚自在地道:“做什么突然过来。”

“七皇子没了,按例您该进宫去请安。”温故知道,“但陛下在御书房发了怒,群臣莫敢接近。”

“哦?”李景允起身去屏风后头更衣,一边解系扣一边问,“谁又撞刀尖了?”

温故知答:“太子爷。”

捏着系带的手一顿,李景允神色复杂:“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这是人祸。”温故知耸肩,“有人给陛下进言,说七皇子死于折肺膏。”

这三个字听着耳熟,李景允纳闷地回想一二,突然拢着衣袍出门去抓了八斗来问:“别苑那边近日可有动静?”

八斗心虚地道:“没什么动静,只是表小姐搬过去了。”

“少夫人呢?”

看他一眼,八斗低头。

心里不争气地沉了沉,李景允捏了他的手骨,冷声道:“快说。”

“少夫人……有些日子没瞧见了,别苑也没听见人说。”八斗小声道,“许是在屋子里养着,小的也没过去看。”

温故知跟着他出来,看他脸上那神情,不由地笑道:“三爷急什么?人在别苑都这么久了,也没见您去看过一回,眼下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折肺膏。”李景允冷着脸道,“以你之见,宫里御医如云,会让病中皇子长期吃折肺膏而未曾察觉?”

“不会。”温故知摇头,“七皇子有皇后看顾,他用的药都是有人先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