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任

皇上下旨,新科状元君飞绝任命为金州霂乡乡长,即刻赴任。绝年仅十四,作为有史以来第一位三元连中之人,受到夙国上下前所未有的关注,而皇上直接任命其为乡长,实属首例,亦遭到夙国不少元老级官员的极力反对。

按照惯例,状元在举贤结束后,授翰林院修撰,而榜眼、探花则授编修。三年后,考核合格者,才可分发各部任主事等职,或以知县优先委用,称为散馆。因此,现在夙国朝廷形成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局面。绝却跳过翰林院,甚至未经过考核,直接上任,不为最低官品的知县,却是知县之上的乡长。

朝廷不少官员甚至联名上书,请求皇上三思。皇上执意压下所有反对的声音,下旨要求状元君飞绝立刻启程到霂乡上任。由此,这场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任命风波才落下帏幕。

最让我疑惑的是,在这件事上,左丞相一派反对的呼声最高,右丞相则一直保持沉默。我寻思着,这个左丞相是否跟君家的灭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我制止了影动用月影调查左丞相。

“其一,左丞相今日能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自然有他自己的手段,我们的小动作会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他与君家没有任何关系,那么,我们将惹上一个麻烦人物。其二,如果他真的与君家灭门有直接关系,我们更不能有所举动,打草惊蛇,尤其是让他注意到绝。其三呢,”顿了顿,心底多了份惆怅,淡淡地叹了口气,“如果左丞相真的是君家的仇人,绝怎么可能放弃报仇的机会,我们随意打探,很可能打乱了他的计划,虽然绝从来没有提过,也不愿意让我分担他的痛苦…”

转头看着窗外,夕阳的余光斜斜地撒花园里,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金色地毯。忆起第一次遇见绝时,他一身红衣,绝色的容颜,魅惑众生的丹凤眼,邪魅的笑容,眼底闪着一瞬而过的讥讽,孤傲地站在台上。如今,那身鲜红换成了儒雅的蓝,眼底没了嘲讽,多了丝温柔与平静,面对人时,脸上仍带着邪魅的笑,掩饰着他真正的表情,在人前筑了一道不可跨越的墙。相处四年,我没能打破这面墙,甚至不能在墙上安个窗,看清他的痛苦与哀伤。咫尺天涯的感觉让我不由失望。

在这里,我的世界很小。只有慕容山庄,只有他、凌、蓝、影、林麽麽和慕容睿。我珍惜他和凌,因为我了解,心里的伤比身上的伤更难痊愈。希望在我停留的短暂日子里,让他们感到一丝自由和真诚。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我自嘲地笑笑,或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握住了我,杯子落在桌上,顺着桌面滚了滚,停住了。抬头瞥了瞥,低下头,视线最终落在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有事么,绝?”

“月…”绝一脸欲言又止,仍握着我,在我一旁坐下。

我这才仰起头,朝他笑了笑,“难得绝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啊?”

手上一紧,我诧异地看着绝收起笑容,正色说道,“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这不是你说的么?”他紧盯着我,神色严肃认真。“月,你是怎么了?”

我撇开脸,躲避着他的视线。“没什么。”

绝长臂一伸,我跌入温热的怀里,我用力地挣扎着,腰上的手却紧紧匝着我,绝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月,我只是不想你卷入其中…”我停下动作,静静地听着。

“…月,你已经发现了吧。不错,左丞相的确就是君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当年有人假传皇上口谕,将君家满门抄斩。事后,亦有人刻意隐瞒,君家被诬陷为通敌卖国,我和几个侥幸逃脱的旁系亲戚被抓,有的被斩,有的被卖进青楼,而我被拍卖作娈童,如果没遇到你的话…”

“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如果借此得到你的宠爱,那么,我就能借助慕容山庄的力量,实现我的报复…”耳旁突然传来低低地笑声,“没想到,你看着我,眼里只有淡淡的怜惜,凌是如此,后来的云也是如此…我、凌、云,寄人篱下,你却没有丝毫轻视,反而让我自由地抚琴、下棋、练字,让凌随影习武,让云跟蓝学商…月重视身边的人,却不懂得珍惜自己…”退后几分,绝的脸近在咫尺,漂亮的凤眼泛着丝丝担忧,“…每晚都踢被子,手脚冰冷,冬天没人陪着就睡不着,挑食,除了云片糕,正餐吃的很少,一出门坐马车就晕车,还有…”

“停!停!”我手忙脚乱地捂着绝的嘴,对他的唠叨哭笑不得。

我猛地缩回手,在他的袖子上使劲擦了又擦。呃,绝这个家伙,竟然用舌头舔我的手心。

绝又挂起他的招牌笑容,嘴角邪魅地轻扬,“所以,月怎么能离开我呢,不如随我去霂乡赴任吧…”撇撇嘴,“我是想啊,可是不行呢,唉…”绝委屈地嘟起了嘴。

我垂下眼,的确,霂乡虽然在金州偏僻的一角,背靠汐凤山,却是金州通往青州和茶州的必经之地。月影的情报里提到,汐凤山上这几年建了个黑风寨,集聚着一群亡命之徒,打家劫舍,经常劫持路过的商队,暗杀了不少官员。朝廷围剿了几次,军队均伤亡惨重,霂乡的几任乡长都因铲除黑风寨不果而被撤职。绝不懂武,自身安全已成为问题,不可能带上我去涉险。

“…所以,月,在你及笄之前,我会回来接你的…”绝的眼里满是坚定。

我张口欲说,绝的手指点着我的唇,“现在什么都别说…”

绝的脸渐渐贴近我,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眼底溢满柔情。我怔怔地看着他,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门。

“闭上眼睛…”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痒痒的。我眨了眨眼,脑子一片空白,依然直愣愣地看着近在眼前的绝色容颜。

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在我的嘴角印下浅浅的一吻。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绝转身离去。在门口身影顿了顿,“明日,月,不用给我送行了…”

回首,落日最后的余晖在他身上镶了边,散发着金色温暖的光芒。摸摸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他柔软的触感。

为什么刚才不拒绝他?一时的怜悯,依恋久违的温柔,还是不忍心打碎他眼底的期待?

拿起刚才落下的杯子,我继续在手中把玩着。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原来我也会如此软弱,因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孤单,贪恋着他人的温柔。可我只不过是慕容月的替身,在奢望什么呢。

一把扫落桌上的东西,心底忍不住嘲讽自己的可笑,嘴角上扬着,眼底一片冰冷。

“影…”一道黑影闪现在我面前,完全忽略我脚下的狼藉。

“暗部派两人跟随绝到霂乡,务必保证他的安全,听从他的安排。”我表情木然地吩咐着,视线一直停留在脚下。

“是!”影抬头扫了我一眼,悄然离开。由始至终,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凌乱出神。

第二日一早,绝只是独自带着暗部两人,赴霂乡上任。开始了他的仕途之路。

释然

是夜,我独自在步月轩的花园中饮酒。在床上辗转到半夜,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失眠,爬起来赏月。抬头,一弯新月镶在枝头。微微叹息,既然不能赏圆月,那么就把酒问青天!也是第一次破天荒的在半夜召来影,利落的身影,炯炯有神的双眼,一片清明。心里不禁纳闷:影到底什么时候睡觉的?

漫不经心地吩咐影拿几坛上好的酒过来,影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默默地将三坛酒迅速地送到我面前,悄声退下。

最喜欢影的就是这点,什么都不问,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吩咐的事。但最不喜欢的也是影的这一点,不忤逆,不反抗,不疑惑,总是隐藏着身影退开在我几步以外,伸手不及的地方,将自己摆在低一等的地位,而不是站在我的身旁。

抬首,直直地盯着那高高在上的弯月出神:影,是不是也像我望着夜幕中的新月般注视着我呢?

低头端起碗,酒里也有淡淡的月亮的影子,手指头稍稍伸进酒里,月散了。心底不由感叹:高挂枝头的慕容月,倒映在碗中的才是我慕容玥吧。

举起碗,小小的尝了一口,舌尖弥漫着幽幽的挂花香味,渐渐盈满了整个口腔。果然是好酒,但是淡的似水般的酒,用瓷杯喝实在不过瘾,还是拿碗好,再说,我也不是个会品酒的人。一口气喝完一碗满满的桂花酒,孩子气地把碗朝下倒了倒,呵,一滴不剩。胸腔积郁的烦丝似乎散了一些,嘴角浅浅地上扬。

“听过猴子捞月的故事么?”我慢慢给碗斟满晶莹的液体,悠悠地开口。我知道,附近除了影,还有不少人。

“一群猴子在井边玩耍,一只小猴子突然大叫:‘不好了,月亮掉到井里啦。’老猴子一看,果然如此,月亮掉进井里了,真是不得了。于是,老猴子率先爬到井边的老槐树上,倒挂起来,其它猴子一看,依次一个一个你抱我的腿,我勾你的头,挂成一长条,头朝下一直深入井中。小猴子体轻,挂在最下边,它的手伸到井水中,对着明晃晃的月亮一把抓起,可是除了抓住几滴水珠外,怎么也抓不到月亮。小猴这样不停地抓呀、捞呀,折腾了老半天,依然捞不着月亮。老猴子也渐渐腰酸腿疼,它猛一抬头,忽然发现月亮依然在天上,于是它大声说:‘不用捞了,不用捞了,月亮还在天上呢!’众猴都抬头朝天上看,月亮果真好端端在天上呢。”放下空碗,满足地舔舔嘴唇,打了个酒嗝,我愉悦地笑了笑,“很有趣的故事吧。”

索性拿起一坛灌了起来,眼前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却依然清醒,听见周围低低地抽气声。抱着空坛子趴在石桌上,望着变得迷离的弯月,嘴角又上扬了些许。“…月亮真漂亮呢…大家都只看的到天上的月,却忽略掉水里的月…永远看不见水中的我啊…”

四肢越来越无力,没想到古人酿的酒竟然可以让我醉倒,淡淡的却后劲十足。想当初,我红酒、啤酒混着喝都醉不倒呢。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放松身体,任由它慢慢地滑落,闭上了眼。眼前虽然模糊了,五官却变得敏锐起来。

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似曾相识,幽幽的冷香,是影。他轻柔地横抱起我,几个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

“哎呀,月丫头真是长大了,竟然独自一人赏月、品酒,呵呵…”银铃般的笑声,柔媚的声线,是媚娘。

“这桂花酒刚喝没什么,后劲可厉害的很,这小丫头竟然用碗一下子喝完三坛,老粗我下次得找她好好对饮一番!”这么豪迈的语气,看来三头目来了。

“月说的故事也有趣,猴子捞月…水中月么…”书生果然也来凑热闹。

“…可是月突然喝酒,是不高兴么?”云清脆的童音响起,藏着一丝担忧,“虽然她一直微笑着…难道云无意做了让月伤心的事情?”沮丧的语气,可以想象的出云现在肯定耷拉着脑袋。

感觉到身后的僵硬,和屡屡的冷意。三头目的声音哑然而止,八成被影冷眼警告了。

落入柔软冰凉的物体上面,是床褥。被温柔地放下,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上了我,温热的气息就在耳旁。冰冷的被窝一下子暖和起来,熟悉的气息,是凌。

背靠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让人很安心。渐渐地,精神恍惚起来。有些心灰意冷的心似乎也被捂热了,睡意渐渐袭来。

睁开眼,看着明亮的房间,天明了。眉间传来丝丝刺痛,使劲敲着脑袋,酗酒的恶果啊。一只手制止了我的自虐行为,而后轻柔地帮我按摩起来。力道刚好,我舒服得眯起了眼。

不对,一个激灵转过身,“…呃,早,凌。”想要摆出个笑脸,嘴边刚扯了个弧度,刺痛更甚,五官立刻皱成一团。

凌闪现了个无奈的眼神,举起手重复刚才的动作。我享受地闭上眼。

“…月,”凌低沉的声音传来,“由始至终,我看到的只有你…无论你是天上的月,还是水中月…”

死死地闭着双眼,锁住眼底浅浅的湿润。是么,凌看到的只是我,不是慕容月,也非慕容玥,而是我。

按摩着的双手没有停顿,温柔的、有节奏地持续着。窗外柔和的阳光射了进来,带来淡淡的暖意。却不及那双满是小小硬茧的手,减轻了宿醉的不适,还使我有些凉意的心暖和起来。

房里静悄悄的,窗外传来阵阵鸟鸣,幽幽的花香若有若无,心旷神怡,让人渐渐心平气和。看来,是我钻牛角尖去了。

睁开双眼,望着凌,我释怀地笑了。凌眼神闪了闪,一把抱住我。

“月…你想要离开了么?”

我僵直了身体,难道昨晚说梦话了?

“不要!”门口突然传来一声低呼,回头,一个白色的身影扑向我。

“月,我学会了做你最喜欢的云片糕,以后我还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所以不要离开!”云着急地嚷着,语带哭腔。

无语,难道我就知道吃么。

“…云,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没人能一直陪着。所以,有一天,你也会离开我,独自走上属于你的旅途。”摸着云的秀发,我含糊地回答道。

“那么,在月离开之前,我们会一直留在你的身边。”凌坚定地看着我。

云睁着大大的眼睛,使劲地点头附和。

的确,慕容月的一切都不属于慕容玥的,与大家的相遇也是慕容月既定的命运。可是最后相遇、相识、相伴的却只是我。

我终于从心底上释然了。

黑风寨(一)

解开心结后,继续悠闲地过着我的小日子。但是自从那晚在花园独饮后,凌和云儿常常粘着我。之前我若即若离的态度想必让他们失去安全感了吧。

云儿的厨艺突飞猛进,大大小小的点心已经难不倒他,甚至自创了不少新的菜式和糕点。其中,做的最好的,仍然是我最爱的云片糕,还在其中尝试加入不少的花瓣,有花食的雏形。

一天,我灵机一动,教云儿阿拉伯数字和表格的记事方法。毕竟古代的记事繁琐,数字用文字书写也不清楚。再者,这种方法只在慕容家旗下的商家内部使用,可防止了旁家盗取机密,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呢。

这天,我跟云儿正在房内讨论账本的事,云儿用算盘估算了几回,帐目还是不对。我笔算了一会,就找出了问题。云儿兴高采烈跟我学习竖式笔算法。

这时,影匆忙现身。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云儿默默收拾了桌上的账本,悄悄地退了出去。

好一会,影平平的声音才想起。“月主子,刚收到消息。君飞绝昨夜遭不明黑衣人的袭击,身受重伤。现还未查明是何方所为。”

我猛地起身,用力过大,撞倒了身后的木椅。我皱起眉头,瞪着影。“不是派了两个暗部的人跟着么,为什么还会受伤,还是重伤!影,给我合理的解释!”

影垂下眼,低着头。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他说话。

“对方调虎离山,引开了两名暗卫。属下失职,请月主子降罪!”影半跪着,头低的快贴在地上了。

“起来说话吧,影。我只是一时惊讶,语气冲了些,别在意。”我扶起影,眼里有些歉意。

“不,是属下办事不力,甘愿领罪!”必恭必敬的语气,我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有再派人过去守卫么?通知情报局的人全力追查了么?”到底是谁敢公然伤害朝廷命官,是黑风寨的那些亡命之徒么?用指头敲着桌面,我使劲咬着下唇寻思着。

“属下已经加派人手前往霂乡,君飞绝伤势已有所控制,情报局的也在全力追查,应该很快有消息。”影恭敬地应道。

“嗯,你做的很好。”顿了顿,我在房里来回踱步。“影,准备一下,明日我要去霂乡。”伤势虽然受到控制,心里还是甚为担忧,绝也想要有人陪在身边吧。

影惊讶地抬起头,“月主子,事情还未查明,贸然前往太危险了。”他果然反对,我心底不由叹息:怎么觉得影跟着我的时间久了,变得相当婆婆妈妈的呢。

转过身,我对着他笑了笑,“不是还有你和其他暗部的人么,还会有什么危险呢?”

影一时无语。我笑得更得意了。

沉默了一阵,影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终于选择退让。“属下立刻去准备。”

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我欢快地收拾着衣物。想起影无语的模样,忍不住偷笑;转眼又思起受伤的绝,还有那个不明的黑衣人,不免开始忧虑起来。

刚进门的云儿看到的就是我一会眉开眼笑,一会脸上皱成一团的情景。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云儿眨呀眨地看着我。

好一会儿,我才发现在门口呆站着的云儿。俊俏的小脸上泛着困惑。的

“有事么,云儿?”捏捏他的小脸,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瞅了我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月,嗯,听说你明日要去霂乡,呃…看望绝哥哥?”

“是啊,怎么了?”我摸摸他的头,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云儿猛地抬起头,小脸蛋涨得通红,“能不能…能不能带上我?我,我也要去!”手抓着我的袖子,他眼里满是恳切。

看来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被他殷切地双眼瞅着,还真不忍拒绝他。“…可是,那里危险…这个…云儿还是别去了吧。”抓抓头,我好不容易吐出了个正当的理由。

感觉到袖子被揪得紧紧的,“那么危险,月不也去么。既然月能去,云儿也能去!”淡淡的笑容,斩钉截铁的语气,眼底闪着坚定。“而且云儿去的话,月就能一直吃到很好吃的点心,尤其是月最喜欢的云片糕!”

我背上不禁冒出丝丝冷汗:这个笑怎么跟蓝那么像!果然近墨者黑啊,怎么看怎么诡异。不行,得赶紧让云儿跟着我。一个蓝就够受的,再来一个…完全不敢想象!

“…这个,那好吧,你去收拾一下,跟蓝也说一声。”我板着脸,故意勉为其难地应允道。

云儿的双眼立马亮晶晶的,一溜烟往回跑。

第二日,发现车前出现大队人马。凌不出所料地跟来了,身旁的云儿一脸笑意。影正把行李搬上马车,寒竟然也在一旁帮忙。最惊讶的是,情报局三头目也来了,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啊。我嘴角抽了抽,一马车装得下这么多人么?

媚娘看到我,妩媚地朝我笑了笑,水蛇腰一扭一扭地向我走来,亲昵地搂着我;书生把玩着手中的扇子,朝我点了点头,儒雅地笑着;那个彪汗的大叔咧着嘴,大声嚷嚷,“丫头,你来啦!”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满头黑线。

认命地爬上马车,凌和云儿各自坐在我的两边,三头目坐在对面,影和寒都坐前头充当马夫去了。幸亏之前我重新改造了马车,里面宽敞多了,还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可惜防震的措施怎么也想不起来,可以想象往后悲惨的路程了。看着眼前三个不速之客,这个路程看来不平静啊。

路上,三头目说明出现的目的,原来是报告绝在霂乡的事。

前几日,绝好不容易说服黑风寨派出代表在山下谈判。毕竟寨里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民,由于官府常年苛捐杂税,又对无力缴税的穷苦大众施以重刑,没收其所有财产。因此,流民迫于无奈,才群居在汐凤山上,建立了黑风寨。但是就在谈判的前一晚,绝遭遇夜袭。官府里的衙役认为是黑风寨所为,便囚禁了下山谈判的黑风寨二寨主,并对其严刑逼供,欲让黑风寨承认罪状,并供出幕后主谋。直到现在,那个二寨主抵死不承认是黑风寨所为。绝虽脱离危险,但仍未清醒。谈判的事情陷入僵局。

听罢,我若有所思。事情看起来蹊跷的很。转头看到一旁的云儿正低头沉思,便开口让他说说自己的看法。

“事情有些蹊跷。按刚才所说,黑风寨里都是普通农民,乌合之众怎可能有如此周详的计划,有这样身手刺杀朝廷命官,这是其一;既然黑风寨已同意谈判,就算只是假意,那么引绝哥哥单独前往山下不是更好的刺杀时机么,为什么要选择守备森严的官府作为下手的地方呢,这是其二;衙役并未担忧绝哥哥的生死,而是急着审问黑风寨的二寨主,有屈打成招之疑,似乎想逼着黑风寨背这个黑锅,这是其三。由这三点看来,是有第三者想挑拨黑风寨与乡府,破坏两方谈判。”一番话说完,三头目眼睛都冒出星星来了。大叔还吹了个口哨,抓着云儿嚷嚷:“小子,好样的,加入我们情报局吧!”

我也惊讶于云儿的头头是道,没想到他分析的如此周全。上下大量了他一番,古人十岁的小孩也不容忽视呢。

无奈地挡住伸向云儿的狼爪,我瞪了大叔一眼,才缓缓开口。“云儿说的有理,事情的确有蹊跷。媚娘,有派人阻止那些衙役了么?怕他们逼供不成,恼羞成怒,杀人灭口啊。”

“那是当然,”媚娘柔若无骨地靠在我身上,娇媚地笑着,风情万种,“我还听说,那个二寨主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就这样死了岂不可惜。”眼波流转,在我耳旁低语,“我还想让月丫头去瞧瞧,见见世面呢,咯咯…”妩媚地笑着,利落地躲开凌的一掌。

“凌!”我低喝道,怎么可以向自己人出手。

凌黑着脸,侧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恼怒?我愣了一下,不会吧,恋母情结转移到我身上了?

一旁的云儿依然笑得风清云淡,笑意却未达眼底,显出淡淡的冷意。在我看来是那个诡异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为了一个没见过的家伙,至于么?

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到达了霂乡乡府。

绝已经醒过来了,在床上处理着公务。看到绝时,公文凌乱地散落在他身旁,他正坐在床上,低着头,一头青丝披散着,倾撒在背上,几束垂在身前。绝抬起青葱般的玉手,轻柔地拨开眼前的青丝,随意地勾在耳边,半垂着凤眼,专注着腿上的公文,长长的睫毛清晰可见。窗外的光亮斜射进来,在绝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侧着身,更能瞧见其脖颈优美的弧度。

好一幅美人侧身图啊!我不禁感叹起来。

美人终于发现身旁有了人,转头瞧见我,诧异地张了张嘴,许久,才飘来一句。

“月,你来了啊。”说罢,放下手头的公文,优雅地站起身。

我赶紧跑过去按住他,在床边坐下。“你有伤,怎么不多休息?”

绝顺势靠着我,“没事,伤好得差不多了。现在看到月特地过来看望,伤好得更快了。”末了,还不望调侃一句,给我抛了个魅眼。

瞥了绝一眼,看来伤势比我想象中要严重的多。我也不点破他。

“倒是月怎么过来了?”绝在我耳旁低问。

我挑了挑眉,“帮你解决问题来的。”

绝皱起漂亮的眉毛。“月打算怎么做?”

“你还记得我说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腕上的“噬月”,淡淡地开口。绝点了点头。

抬首,直视着绝的双眼,“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对黑风寨的内部知之甚少,”顿了顿,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打算潜-入-黑风寨!”

“什么!”绝吓得跳了起来。

黑风寨(二)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我打算潜-入-黑风寨!”

“什么!”绝吓得跳了起来。

“不行!”四个不同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无奈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云儿,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凌和影,不是说君子非礼勿听的么?

“黑风寨这几年发展的相当迅速,尤其是近三年,奇怪的是连情报局都不能混进去探取详细的信息。我们现在知道的,只有三年前现任的黑风寨寨主和二寨主出现在汐凤山,之后,黑风寨开始有条不紊地发展,在山上各处建立哨所和关卡,防卫相当严密。不潜入山寨,就得不到确切的情报。”我试图说服他们。

云儿拽着我的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我,“那也不用月潜入啊,太危险了!”

我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我是最适合的人选。身怀武功,很容易被怀疑,而我不但不懂武,相貌也长得很安全,让人过目就忘,最重要的是女儿身,黑风寨从来不对妇孺、小孩和女子下手。如此,难道你们不觉得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么?”

“…即使月说的在理,我也不会让你独自去冒险的。”绝苍白的脸上闪现着坚定。

“月主子刚才说的要求,月影里肯定有合适的人选。不必主子亲身前往。”依旧恭敬的声音,影脸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

“有胆色,洞察力和分析能力,能够随机应变,都具备么?”无视凌又黑了一层的脸,我继续说服他们,“而且能在最短的时间找到这样的人选么?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

云儿忽然抬起头,淡淡地笑着,“月,云儿与你一同前往!”我诧异地扭过头望着他。

“云儿也觉得时间有限,月是最适合的人选,但是月独自一人目标明显,带上一个弟弟,就不会引人注目了,不是么?”眼底闪着一丝狡黠,脸上依然笑得无辜。

我一时语塞。

房里陷入一阵沉默,许久,绝低沉的声线才传来。

“那么,月,你打算怎么潜入?”美丽的丹凤眼里满是担忧。

我神秘地笑笑。“天机不可泄露,你们接下来就会知道了。云儿,我们去准备准备吧。”牵着云儿的小手,迅速地撤离,生怕他们反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