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轩,这是只属于月的称乎。”

“我不要!”毫不犹豫地立刻拒绝他。但转眼看到他贴近的脸,立马屈服了。“…轩。”

他轻轻在我唇上落下一吻,淡淡地笑了,眼底闪现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我不禁看呆了。

瞥见他嘴角的得意,我回神。“这个…楚凛不是说你回筱国了么,如何及时赶回来?”楚凛不是笨蛋,事先肯定封锁了消息,不让尉迟察觉他的阴谋。

“说起这个,他的确做得很周全,怂恿了我的下属参与,将自己的亲信调到岸边,封锁了消息。所以,月,你得感谢一个人。”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说…不可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好笑地盯着我。“所以说,月的魅力比你想象中要大的多。”

“那他…不就暴露了自己么?该是回到筱国来了吧。”叹息着,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隐藏在夙国军中的奸细救了我。

“月要见他么?”他扶起我,让我舒服地把头枕在他的肩上。

我不语,或许他是我身边的其中一人。心底涌起淡淡的惆怅。

许久,我抬眸瞥了他一眼,他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我就知道,月不是个逃避现实的人。”扬声说道,“进来吧。”

一人从帐外步入,熟悉的身影,清澈的双眸,竟然是那个羞涩的少年。“…程然,为什么?”

他眼眸一闪。“因为我是筱国人。”

“是么,”垂下眼,轻轻地叹息。“…我不怪你,程然,我们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再者,你并未告诉尉迟轩奕我真正的身份,还特意通知他来救我。“谢谢你,程然。”

程然身形一震,苦笑道。“月公子总是如此出人意料…如果程某在遇见将军之前遇到你,必定会追随于你。”说罢,深深地看着我。

我浅浅一笑,尉迟不悦地扫了一眼程然,掰过我的脸,压向怀里,紧搂着我。抬手一挥,程然悄然退下。尉迟这才稍稍放开我。

我深呼吸了几下,怒视着他。“将军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轩!”眼底冰冷的怒气。

默然地看了他一会。“那么…轩,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岚城?”

抚摸着我的脸,他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夙国的大臣刚拿走议和文书。”瞥见我疑惑不解的神色,继续说道。“筱国退兵至汾河对岸,交还夙国岚城至汾河之间的国土使用权,解除与彤国的盟约。”

我怔住,这些议和条约都对筱国不利,“条件是?筱国不可能吃亏吧。”

“条件是夙国每年给筱国上交一定数额的金银财宝,允许筱国人在夙国通商,减免筱国商品的税率等,还有就是…将月公子交与九皇子…”

前往筱国

怔怔地盯着头顶的纱帐,夙国的皇帝竟然就这样将我作为条件送与尉迟轩奕。这消息该是传遍夙国了吧,不知在岚城的凌听到后会有多愤怒,远在慕容山庄的云儿会有多忧伤,还有在霂乡的绝,不知被尉迟送回去的影与寒又如何…一个一个熟悉的脸在脑海中闪现,心底不住叹息。

一双手环上我,“又在想别的男人了么?”

不由死死地瞪着他,都是这个男人,这个罪魁祸首!撇开脸,无视他。

尉迟轩奕看着我,淡淡地叹了口气,拉过被褥盖在我们两人身上,拥着我。“…睡吧。”

药的效力虽然有所减弱,我已经能稍微移动了,但是仍是酸软无力。再加上一日下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疲惫渐渐袭来,我很快沉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有人动了动被褥。迷蒙地半眯着眼,看着尉迟轩奕走出帐外,一人在一旁悄声低语。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么。翻了个身,我又睡去了。

翌日,睁开眼,尉迟轩奕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缓缓起身,接过他递过来的手帕,简单擦了擦脸。甩手打掉他伸过来的双手,我慢慢站了起来,身体仍有不适感,头重脚轻,走了两步,晕眩便袭来。一双有力的手臂拉起我坠落的身子,拥在怀里。

“虽然过了十二个时辰,但是你吸入的幽冥太多,药效在你体内遗留了不少。”说罢,他在我脸上覆上面纱,轻柔地横抱着我走出大帐。用力挣扎了一阵,他却纹丝不动,无奈地窝在他怀里。

刺眼的阳光让我有一阵晕眩,好一会,我才睁开,眼前一辆光鲜的马车停在大帐前。皱起眉,“这是做什么?”

尉迟轩奕邪邪一笑。“我要带你回筱国,藏在府里,不让你有机会勾引别的男人。”

勾引男人?瞥了他一眼。“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么?”尉迟轩奕眼神闪了闪,笑而不答。我眯起眼,他决定得如此突然,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昨夜有人独闯大营,怕是来劫走月公子的。”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尉迟轩奕不悦地看着来人。

侧过头,瞧见一少女款步姗姗而来,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柳叶弯眉,仪态万千。不出几年,必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倾国倾城。我不由怔怔地盯住她。她微微一福,“雪姬见过九殿下,见过月公子。”星眸微嗔,娴静端庄,堪称完美,如果没有眼底淡淡的愤恨和恼怒的话。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个雪姬便是彤国国君的胞妹,彤国第一美人,因为两国联盟而送至尉迟轩奕身边的,现在两国盟约解除,她在筱国的地位怕是尴尬。我们算是同病相怜了。

“雪姬,你太多事了。”尉迟轩奕朝她危险地眯起眼。雪姬委屈地垂首,双肩微微抖动。尉迟轩奕抱着走向马车。我一惊,紧拽着他的衣裳。

“我们…要坐马车么?”

他挑了挑眉,似在问:有何不妥?

“这个,呃…男子汉大丈夫,怎可如女子般坐马车,应该骑马上路!”明显底气不足的我说道。

他瞥了我一眼。“原因?”我不语,他作势要上马车,连忙扯着他的袖子,喃喃低语。

“哈哈…月你实在太有趣了,哈哈…”他大笑起来,四周的将士讶异地盯着他。我窘迫地埋首在他怀里,晕车已经够丢脸的了,他还笑成这样。

“你笑够了没!”瞪了他一眼,脸像火烧一样,幸亏带了面纱。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抱着我走向一匹高大的黑马。

“你的白马呢?”记得前几次他骑的那匹漂亮的白马。

他沉默了一会,将我带到白马前。近看更漂亮了,我双眼发光,瞅着它。让他放下我,我欲伸手,他一把抓住我。

“追风脾气不好,除了我,谁都不能靠近。”他拉着我往后退了退。

直视着追风的双目,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傲气。我轻笑,这是匹骄傲的马呢。一动不动地与之对视,缓缓放松身体,嘴角含着浅笑。许久,追风垂眸,上前几步,用头轻轻地蹭了蹭我的脸,抚上它白雪般的鬃毛,温柔磨挲,它舒服地贴近我。动物都极为敏感,稍微有一丝敌意都能察觉的到,我的友善让它感觉到了吧。

抬首,众人皆是诧异之极。尉迟轩奕邪魅地一笑,“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连追风也承认你了。”说罢,他单腿跪下,抓起我衣裳的下摆至唇边,落下浅浅一吻。四周抽气声出来,将士们都瞪圆了双目。我惊讶地后退一步。

他站起身,迅速地掀开我的纱巾,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又快速地覆上纱巾。整个过程,我都处于呆滞中。他到底在做什么?

尉迟轩奕将我抱上马,利落地坐在我身后,一件厚实的披风把我包得严严实实。挣扎着冒出头,他摁住我。“前面风沙大,”揶揄一笑,“再者,我可不愿别人窥视我的月。”白了他一眼,再挣扎也是徒劳,便安静地裹着披风。

“…昨晚的人是谁?”忽而转头,问道。

他直视着前方,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月很关心么?”

“当然,他来找我,必定是熟悉之人。”担心影与寒等人会不顾中毒的身体强行运功,还是…

“不错,昨夜来的是司徒凌天。”冷冷地扫了我一眼。“他竟然孤身一人直闯我筱国大营,真是自不量力!”

心底一颤。“…你伤他了么?”

腰上的手一紧,我咬紧下唇。他怒视着我,我不服输地瞪着他。

许久,他轻轻叹息。“…草地上有血迹,应被流箭所伤…”流箭!想起黑风寨上被流箭刺穿肺部的那名男子,惊恐地瞪大双眼,全身如在冰川之中,不由微微颤抖。

他定定地看着我,俯身在我耳旁低语。“…搜寻百里,未见其尸首…如果他只不过如此,也不配作你的男人。”

定了定神,垂眸,浅笑。的确,凌很强,我应该更相信他的能力。

快马加鞭行了半月,终于到达筱国。

城门打扫得干干净净,守城的士兵严守岗位。见尉迟轩奕一路人进城,守军不卑不亢地行礼,而后让行。入城后,便瞧见熙熙攘攘的街道,满脸笑意的百姓,欢声叫卖的小贩,到处不见一个乞丐,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心下不免叹息,筱国连边城都如此繁荣,何况国内呢。相比夙国,只有红州、蓝州与紫州繁华,其它州则相距甚远。不出几年,继续让左丞相一手遮天,内里腐败的夙国,只有被筱国吞并一途了。

晚上在驿馆歇息,在马上数日,我腰酸背痛,下马时不禁打了个趔趄,险些跌倒。随军的将士不屑、鄙夷地看着我。我摸摸鼻子,跟他们将军齐名的家伙,手握不住剑,臂不能抬,肩不能挑,骑马也是马马虎虎,全身除了脖子以上,其它与残废无异,也难怪他们如此了。

尉迟轩奕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众将士连忙垂下头。他牵起我,领我进了驿馆,安置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墙上嵌着四颗大大的夜明珠,床边雕刻着龙凤图腾,古色古香,幽雅华贵。桌上的烛台竟是纯金打造,茶杯则是银具,都是奢侈品啊,一边感叹着,一边东瞧瞧,西看看,在偌大的房间里左窜右跳的。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一绿衣女子,嘴角似乎有些抽搐。

瞧见我看着她,她向我微微一福。“月公子,奴婢翠羽,奉九殿下之命,来伺候公子。”

点点头,表示了解,问道。“他在哪?”

翠羽明显一愣,而后恭敬地答道。“九殿下正与几位大人在偏厅议事。”

不由喜出望外。“那,赶紧带我去沐浴。”胸上的布条缠了好久,路上不敢沐浴,都只是用水擦了擦脸就了事。

没想到洗澡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宽敞的大房间,烟雾弥漫,依旧四周嵌着夜明珠,中间一浴池,竟然是白玉砌成的。听翠羽介绍,池里的竟然是温泉水,真有够奢侈的。吩咐翠羽拿来一套新衣,便遣了她出去守着。迅速脱衣,背向门口,跳下水池。温热的水渐渐消除了酸痛与疲惫,靠在池边,我舒服地眯起眼,昏昏欲睡。

门口一束光透了进来,长长的人影延伸着,笼罩着我,猛然惊醒:有人!

“是谁?”我大喝道。

“…是我。”是尉迟轩奕,眼看他缓缓走近,我背上点点冷汗冒了出来。盯着三米外的衣裳,我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双手不禁抖了起来,怎么办…

女子

空旷的房间,显得他的脚步声特别突兀。心仿佛要跳出来,我扯过长发,遮挡在身前,不敢回头。

突然,身后安静下来。感觉到背后灼热的视线,空气渐渐冰冷起来,我不禁瑟瑟发抖,垂首闭上眼。

许久,脚步却渐渐远去,门口飘来淡淡的一句,“…我在房间等你…”

竖起双耳,直到确定尉迟轩奕已离开,我手脚并用地从池里爬上来,抓起衣服迅速地穿了起来。而后,作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跟着翠羽一路忐忑不安地回房间。

推开门,他背着身静静地坐在桌旁,一脸怒气。翠羽悄悄退下,还体贴地关上房间的门。我一直杵在门口,绞尽脑汁,寻思着说辞。

“过来!”我一惊,退后一步,背靠着门。他皱着眉,脸色不悦,起身走向我,拽着我摁坐在凳上。

我咬着下唇,低着头。他随手拿起一件新衣,覆在我仍在滴水的长发上,轻柔地擦拭。房里很安静,只有蜡烛“滋滋”的声响,以及我们两人的呼吸声。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让我更为不安。

“月,你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么?”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没有!”我好不犹豫地立刻回答道。

轻轻的一声叹息,尉迟轩奕随手将衣服仍在一旁,摸了摸我半干的长发。

“呃…你想要我告诉你什么吗?”好一阵,我低低地问道。

他在我身旁一坐,伸手拥住我,一手在我背上磨挲。脸贴近我耳边,“…谁动的手?”唇有意无意地擦过耳垂。我轻轻一颤,“…动手的人,已被凌迟…”

“凌迟么…”他抬首望着我,“…谁指使的?”

我轻轻地摇头。“那人藏得严,没留一丝痕迹,还未查到。”

脸色一沉,他眼底一片冷然,嘴边一抹残酷的笑。“这天下没有我查不到的事…”手覆上我的脸,他继续说道。“…碎尸万断还是五马分尸?月觉得呢…”

垂眸,我无所谓地说道。“…随你。”

打横抱起我,轻轻地放在床上,他半躺着,支起头看着我。“刚才月进来的时候,为何如此惊慌?”

身子一僵,“…没什么。”

“是么,”长臂一伸,紧紧地搂着我。“…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月,你还想继续隐瞒么?”

鸵鸟地埋首在他怀里,我默不做声。

“我尉迟轩奕生在皇家,阅人无数,是雌是雄,一眼便可瞧出。月,你还隐瞒我多久?”在背上游移的手顿住,“把布条拆掉,换上女装吧。”

恼怒地瞪着他似笑非笑的脸,原来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亏我以为能骗过他。思起之前提心吊胆、躲躲藏藏的日子,心下更是不满。

尉迟轩奕走出房间,遣了翠羽拿来女装伺候我换上,人却一直在门外候着。挑挑眉,这人虽然轻浮又霸道,居然是个君子。

第二日用膳时,雪姬瞅着女装的我,毫不掩饰的杀人目光,我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有很多女人?”这日,我们在路上的茶馆歇息的时候,我歪着头问他。“咳咳…”另一桌的将士突然被茶水呛到了。

他一愣,而后揶揄一笑。“月,你何时开始如此关心我了?”

拿起杯子啜了一口,好苦,皱起眉。“如果你府上有很多女人,那么,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安置我吧。”雪姬怪异地瞅着我。

尉迟轩奕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一般女子不是会让我遣散府上的女人,独占我么。”

瞥了他一眼。“我是一般的女子么。”

轻轻拨开我额上的发丝,“的确…”

“再说,”我朝他丢了个白眼,“我不是你的女人。”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冷然地气息,雪姬脸色苍白地瞪着我,四周的将士惊恐万分。背上丝丝冷意,不由颤了颤,但仍挺起胸膛,直视着尉迟轩奕。许久,他冷冷地说道,“启程!”张开手掌,白瓷的杯子化作粉末飘散在桌面。我摸摸脖子,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上前一把抱起我,我死命挣扎。“我自己能走,幽冥的药效已清除,给我马,我自己会骑…唔…”死死地瞪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

舔了舔唇,他剑眉一挑。“月,你是想绑着上马,还是乖乖地上去?”

威胁,这小子竟然威胁我!正要反驳,脑海里闪现出桌面的一层白色粉末,缩了缩脖子,乖乖地消声,让他抱上马。

一路走走停停,一月后,终于到达了九皇子府。

尉迟轩奕安排我住进了他的独院,还大手一挥,将院子的名字改为月轩。笑言,院落的新名字里,有我也有他。

“而且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能随意进来。够安静,那些女人也打扰不了你。”

“可是,我一个敌国的人质住进这里,妥当么?”这里的守卫也较其他地方严密的多,想逃都不容易啊。

揽着我,他直视我。“月,你不是人质,而是我尉迟轩奕承认的唯一的终生伴侣。”

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你说呢,”腰上的手一紧,“我可是当众宣称了。”

原来那天离开军营时,尉迟轩奕突然跪地又吻我衣服的下摆是这个意思!“我可没有答应!”

“那天将近十万将士亲眼所见,月你当时也没有拒绝我。”

“你,你…”手指着他,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拉起左手的袖子,我豁出去了。“我是慕容月,‘噬月’之主,尉迟轩奕,你以为我会做你众多女人的一员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月,你错了。你怎能与那些暖床的女子相提并论,你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你,那是因为,我尉迟轩奕不屑用强迫的手段,我要的是你的人,你的心!”

炽热的视线让我慌了手脚,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时间了…

不由苦笑道。“…如果阎王不久便要来带走我呢?”

托起我的脸,他直视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就从阎王手中把你抢回来!”坚定不移地眼神,嘴边一抹自信的笑容。盯着他,这一刻,让我觉得命运或许真的有可能改变。无奈一笑,跟着这自大的男人久了,似乎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轩…”转身,望着树上飘落的片片枯叶,秋风渐起,脸上丝丝凉意。又要到年底了,我十六岁的生辰,只剩下两年了么…俯身捡起一片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瞧了一眼身后桀骜不驯的男子,或许,宿命真的能改变的吧,还有两年不是么…唇边一丝淡淡的笑意荡开…

梦变

就这样,我在筱国九皇子府开始了我的米虫生活。翠羽随着我来到月轩,照顾我的日常起居。尉迟轩奕回来后,府上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他终日忙得不见人影,我也乐得躲在房间里,自得其乐。偶尔练习一下书法,画画素描,弹弹小曲什么的,有时就直接坐在窗前发呆。

尉迟轩奕时常忙到深夜,于是,我睡在他房间的隔壁。筱国的冬天比夙国冷得多,我在房间里放了许多火盆,依然手脚冰冷,蜷成一团。早上醒来,总会发现自己窝在尉迟轩奕的怀里,手脚被捂得暖暖的。每次等我一醒,他便起身梳洗,继续一天的忙活,然后半夜再溜进来。

自从那天之后,心底似乎轻松了许多。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免担心夙国的凌、云儿和绝等人。不知何时,我才能离开这里…

生辰如期而至,不知不觉,我已经十六了…云儿派人送来了生辰礼物,打开木盒,是一根精制的发簪,顶端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色蝴蝶,栩栩如生。仔细地将木盒放在床头,放下纱帐,趁着四下无人,拿起发簪轻轻一扭,从中空的发簪杆里取出一张纸条。

“月,十月十七,接你。云。”迅速再扫了一遍纸条上的字,将其丢入烛台中,火光闪了闪,便恢复原状。我直盯着烛火,叹息着:是么,云儿要来接我回家了。十月十七,生辰后第七日。

“月,想什么如此出神?”一双手从后面抱着我,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

侧了侧头,“…没什么。”

“月,想要什么寿礼?”他的下巴搁在我肩上。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不缺什么。”

朝床的放下看了看,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听说慕容云给你送来寿礼了,真是有心。是什么如此让月珍惜地放在床头。”

“一件饰物罢了,不劳殿下费心。”思起那张纸条,嘴角一抹浅笑。

不悦地眯起眼,他托起我的下颚,“叫我轩!”沉着脸,冰冷的气息蔓延在四周。

把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我困了…”就要离开了,没必要惹怒他。

他温柔地抱起我,缓缓走向木床。

这夜,我们依然相拥而眠。尉迟轩奕身上淡淡的青草味一向让我很快入睡,今晚,我却怎么都睡不着。辗转了一阵,我坐起身。

“怎么了,月?”他支起身,问道。

瞅着他,“…不是青草味…有脂粉…”

他皱起眉,“今晚雪姬来奉茶,沾到了么。”

“你回去隔壁睡吧…”虽然清楚尉迟轩奕身为九皇子,身边不泛美人。知道是一回事,闻到又是另一回事了…或许,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我拉过被褥,闭上眼,却怎样都睡不着。

不到一刻,他回到床前,身上滴着水,显然是刚刚沐浴过。上床拥着我,鼻尖淡淡的青草味,很快,我沉沉地进入梦乡。

第二日,尉迟轩奕遣散了府中所有的姬妾,独独留下雪姬。事前我并未得到消息,只是,如往常般,留在房中练字,却听闻院外断断续续的叫骂声,依稀可见“月”的字眼。放下笔,挥了挥袖子。

“翠羽,我们出去瞧瞧吧。”

远远地便瞧见院门口好几位美丽女子。个个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或出水芙蓉,或楚楚动人,或风情万种,看来尉迟轩奕的府里藏了不少美女。

让翠羽进屋搬来一张躺椅,我慵懒地半卧着,托着头,饶有兴致地盯着院门的一干美女。啧啧,不看还不知道,原来美女骂人也能仪态万千,别具一格。只是她们的水平还有所欠缺,骂人不带脏字才是上乘,听着她们口中与外貌截然相反的粗话,不由挑了挑眉。

院门口还有两名士兵挡着众美女冲进来,两人无奈地瞅着混乱的场面,以及在一旁看戏的我。我捧着茶,朝两位辛苦的卫兵笑了笑,以示安抚。继续观摩这难得一见的美女骂街图。

“月,你这女人,以后一定不得好死!”一青衫女子脸孔有些扭曲,指着我骂道。

啜了口茶,真苦,懒懒开口。“…承您贵言。”我本来就死了,还怕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