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肯服软,同样的年轻气盛,却不知,这一趟的出行,才是真正将她和霍少弦之间拉开了一道再也无法弥合的裂痕。

15失踪

荣浅跟在导师后面,横出来的枝杈不经意扫到脸,痛得她不住嘶声。

导师指着隐藏在山林间的一排佛像,“总算找到了。”

荣浅和另外几个同学忙着拍照记录,一直到傍晚才准备收工。

这座山并不是属于旅游区,是带她们来的导师先前和几个驴友组织探险无意中发现的,荣浅摆弄着相机跟在后面,天色越来越晚,只听得见男导师的声音在前面,“跟上了,别走丢。”

荣浅带了手电,她停住脚步去打开包,找到后点亮,才要迈步就被脚底下的藤条绊了一跤,等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死一般沉寂,且只有她一个人。

她惊慌失措,“刘老师,向宁,半半…”

回答她的,只有回音。

荣浅着急掏出手机,可一点信号都没有。

树影随风摇曳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厉鬼,荣浅小心翼翼走在小路上,转了一个多小时,却还是没有走出去。

她本来方向感就奇差。

“轰隆隆——”一声巨响,整个山都在摇晃,荣浅捂住耳朵尖叫。

忽然,一只手拍向她的肩膀,她吓得两手挥舞,指甲扫到了对方的脸上,带出道长长血痕。

厉景呈干脆抱住她的双臂,“别怕,是我。”

荣浅定定盯着他看,“厉景呈?”

“快,我们必须走出这里,山体滑坡了。”

荣浅被他拽住手往前走,每一步都是心惊肉跳的,“这儿没有路吗?”

“有路估计也给封了。”厉景呈加快脚步,荣浅早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好跟紧了他。

好不容易走出山林,却发现并没下山,反而走到了山顶。

山上只有几户人家,其中一户的信箱上写着一行字。

大致意思是此处可以出租,只要将对应的钱放进旁边的机器即可,厉景呈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叠钱后毫不犹豫塞进去,不出三秒,果然有钥匙弹出来。

这是间上下两层的独栋别墅,荣浅站在二楼,能清晰看到山体滑坡后的惨状,她急急忙忙回到楼下,“不行,我要回去。”

“你还能走得下去吗?路在第一时间就被封了。”

荣浅拿出手机,“老师他们肯定急坏了,我要打个电话。”

却不想,还是没有信号。

荣浅急得只差没掉眼泪,“怎么办,怎么办,找不到我人的话,家里肯定也会急死。”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让她坐到一边,“别怕,刚才我在山下看到你同学和老师,他们应该安全了,也知道我上去找你,我们现在在这等着,应该会有人上来搜救。”

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荣浅蜷在沙发内,心这才慢慢沉淀,她看着对面这个算不上熟悉的男人,“你为什么也会在这?”

她眼里,是有戒备的。

厉景呈伸直长腿,“这山下有家疗养院,我姑母就住在里面,我每年会过来几次。”

似乎,是滴水不漏,可荣浅总觉得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厉景呈看眼时间,“饿了吗?”

荣浅被转移开注意力,“嗯,不过这儿不可能有吃的吧?”

“找找看。”厉景呈走进厨房,将冰箱打开,找不到新鲜的食物,但主人家还算周到,留了些大米、方便面和真空包装的紫菜等。

十来分钟后,荣浅抱着个碗坐在沙发上吃面。

“面太烂了,还有这紫菜是不是要泡啊?”

厉景呈头也不抬,“那你别吃。”

她乖乖噤声,吃过后,抱着抱枕坐在那一动不动。

厉景呈简单收拾后坐在她对面的沙发内,他随手捡起茶几上的杂志翻看,“是不是怕霍少弦找不到你担心?”

“他才不会担心我。”她小声嘟囔道。

男人聪明地没再往下问。

与此同时,整个荣家都跟翻了天似的。

荣安深当晚就赶到B市来,警察还在极力搜救,霍少弦也得到了消息,这会哪还顾得上之前的不愉快,要不是山路被封,他早就不顾一切冲上去了。

他疯狂地拨打荣浅的手机,可始终没人接通。

直到第二天,才见到荣浅的几个同学。

厉景呈醒来后走到外面,他沿着山路走出一公里左右,那栋别墅装有手机信号遮蔽器,他立在山峰顶上,嘴角勾出迷人弧度,兜里手机不住响起,他拿出后接通。

“厉景呈!”霍少弦的声音几乎带着咬牙切齿,“荣浅在哪?”

“她不是跟你形影不离的吗?”

“你别装蒜,我见到了她同学,她们说你去找她了。”

“我也没找到,”厉景呈放眼望去,山体滑坡后留下一片厚重的白色,“她消失了?那报警吧。”

“厉景呈!”他强忍下怒意,“你在哪?”

“无可奉告。”

“你要是敢对她怎样,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厉景呈唇瓣抿起,将电话给掐断。

他回到别墅,荣浅还躺在沙发上没起来,厉景呈坐到她身边,阳光照在她面部,甚至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她皮肤极好,不见一点瑕疵,荣浅蹭了下,慢慢睁开眼。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荣浅觉得尴尬,别开视线后坐起身,“几点了?”

“10点。”

她沉默片刻,忽然冲厉景呈问了个问题,“你,你在乎你以后的老婆不是完整的吗?”

他不由发笑,“现在还有多少女人能完整保留到新婚夜?”

荣浅闻言,有些释然,“是吧,我也应该这么劝自己。”

“但,”厉景呈语锋一转,“男人能容许自己的老婆不是完整,但绝大部分的人却没法容忍自己的另一半曾被糟蹋过。”

荣浅一口气堵在喉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本来就是事实。”

荣浅手里的抱枕狠狠砸过去,“你给我闭嘴。”

“是你让我说实话的。”

“我都说了让你闭嘴!”荣浅本想让他开导开导,让自己心里好受些,没想到他这一把直接把她带沟里去了。

16惊心

一整天,荣浅都没搭理过厉景呈。

挨到晚上,实在饿得难受,荣浅从楼上的房间下来,厨房里的香味令她肚子不争气地叫出声,她穿着拖鞋走过去,看到厉景呈正在吃炒饭。

说是炒饭,其实特简单,因为食材受限,连蛋都没有,只剥了些紫菜丢里头,荣浅站在桌前,“你在吃什么?”

这问题,特白痴。

厉景呈停下手里动作,“想吃吗?”

她走过去给自己盛了碗,“还不能下山吗?”

“可能还要等两天。”

荣浅若有所思扒着饭。

被困的第二天,厉景呈又接到了霍少弦的电话。

他从容不迫道,“还没找到?估计凶多吉少了。”

挂上手机,他没事人般重新回到别墅。

荣浅病怏怏躺在沙发内,落地窗全部敞开着,也不知吹了多久,厉景呈走过去喊她也不答应,他走近细看,才觉不对劲,伸手探向她前额,烫得惊人。

“不要命了你。”他伸手将她抱进房里。

厉景呈找来自己床上的被子一股脑给她盖上,又翻了通,找到几粒白加黑,他将荣浅扶起后给她喂药,她皱紧眉头开口,“有保质期吗?这儿都没人住,会不会是过期药啊?”

“你的脑子就算不吃错药都是浆糊,赶紧的,张嘴。”

“什么人啊。”荣浅被白水呛到,半口水喷到厉景呈脸上。

“咳咳,不,不好意思。”荣浅不住拍打胸口,厉景呈抽了两张纸巾擦脸,她无力地靠向床头,“我好难受,全身酸痛,头疼死了。”

“赶紧睡一觉。”

荣浅烧得直犯迷糊,只觉得厉景呈这人真不错,“霍少弦让我离你远点,说你在打我的歪主意,可是我们都单独相处两天了,你都是规规矩矩的,回头我一定要跟他说,就是他多心了…”

啧啧。

真傻,比动物园的小白兔还傻。

厉景呈心里嘲笑着,嘴上却道,“你安心睡吧,你有什么地方能吸引我?我不喜欢胸小的女人…”

“那也比你大。”荣浅回一句,然后昏昏入睡。

期间,她感觉到有人给她喂了水,喂了粥,还吃了次药。

被困的第三天。

电话那头的霍少弦几欲疯狂,厉景呈这次没有掐断电话,“她可能玩得太累,在哪个地方休息吧。”

“厉景呈,别他妈给我耍花样!”

男人浅笑出声,“我承认,荣浅是跟我在一起,第三天了,搜救队应该快上来了吧。”

“你们在哪?”

厉景呈俊眸盯着山底下郁郁葱葱的翠色,那一抹壮阔,越发衬得他整个人犹如王者般高人一等,“荣浅说,她被人糟蹋过,我是对她有意思,也不在乎…”

“她,连这件事都跟你说了?”霍少弦握住电话的手不由收拢。

厉景呈展颜,“是。”

“厉景呈——”荣浅在别墅内没看到他的人,找了出来。

声音传到话筒内,也落入霍少弦的耳中,厉景呈敛起笑意,“我们应该今天就能下山,三天,真是段令人难忘的旅程。”

他掐断通话,然后将手机塞进兜内。

荣浅小跑着过来,厉景呈转过身,“不难受了?”

“嗯,好多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天应该能下山。”厉景呈率先往别墅的方向走,“去吃点东西,储存体力。”

直到傍晚时分,荣浅才得已回到山下。

荣安深和顾新竹一直守在那,荣浅强忍眼眶内的酸涩扑过去,“爸。”

“没事了,别怕。”荣安深嗓子嘶哑,精神也不好,抱住荣浅后悬着的心总算能落地。

顾新竹目光复杂地盯向厉景呈,“你们,这几天都在一起?”

荣浅松开抱着荣安深的手,“幸亏他带我走出了深山,而且我生病的时候,是他在照顾我。”

“原来是这样,多谢厉少,”顾新竹不住地说着好话,“不然的话,我家浅浅这会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一幕,融洽得不容任何人插足。

霍少弦坐在驾驶座内,荣浅好好地站在那有说有笑,还不住说着要答谢厉景呈的话,他胸口的钝痛在这几天的煎熬中已成麻木,把着方向盘的左手手背上,一排细小的针孔那样明显。

他倒了车,看见荣浅的身影在他眼眶中一点点缩小,双手绷紧,针孔留下的伤口那样小,却那样疼。

荣安深让荣浅和厉景呈都上了自己的车。

顾新竹坐在副驾驶座内,她透过内后视镜观察着两人,“浅浅,你要不跟少弦打个电话?”

她蹙眉,一声不吭地别向窗外。

顾新竹又说道,“他也挺担心你的。”

担心?

那他人在哪?

荣浅这时候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烦不烦?”

荣安深朝顾新竹递个眼色,也算安慰了她。

回到荣家,荣浅和顾新竹先下了车,荣安深正着手安排将厉景呈送回家,厉景呈见荣浅不住朝大门口张望,他落下车窗,“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向他解释下出了意外,也别提到我。”

荣浅闻言,一个转身直接进了屋。

凭什么她一定要解释?

顾新竹瞅着她大步走进去的背影,目光收回后重新落到厉景呈的脸上,尔后,露出抹了然的笑意。

荣浅关掉手机足足在家待了一天一夜,直到吃晚饭时才下来。

她没精打采地咀嚼着,想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去找霍少弦,不能总这样僵着。

这个时候,她只能去霍少弦的住处等。

到了大门口,发现二楼房间的灯是亮着的,荣浅拿出钥匙开门,霍少弦自在惯了,负责打扫的佣人一般不留在主别墅内。

荣浅推开客厅的门,里头黑漆漆的一片,脚踢到什么东西,她绊了一下,摸索着将灯打开,这才发现绊到她的是一双女式皮鞋。

不远处,还有件女人的外套。

17厌弃自己

荣浅的心凉去大半。

除了她,她敢说霍少弦从没带过女人回来。

荣浅往二楼走,心被一双大手给揉捏得窒闷、疼痛,她脚步变得急促起来,最后甚至跑着来到霍少弦的房间门口。

心早已跃到嗓子眼,荣浅拧向门把,却发现门是反锁的。

她惊慌到手脚冰凉,手拍向门板,“霍少弦,霍少弦!”

里面,开着一盏明亮的灯,偌大的床上,不见丝毫凌乱,可想而知先前并没有情不自禁地纠缠,霍少弦双手撑在女人的两侧,被单底下,两具并不熟悉的身体,彼此也是陌生的。

得不到回应,可明知里面有人,荣浅双手握成拳捶打,“霍少弦,你出来,出来——”

他想到她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我不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我们能不能一起把以前的事情忘了?

15年来,遇到最大的阻碍不是感情中的第三者,而是那一晚之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害。

“霍少弦——”

荣浅颤抖的嗓音戛然而止,她脸靠着门,手无意识地去敲打。

一下一下捶着,将她的心也捶成了四分五裂。

他们总是这样撕扯着,纠缠着,挣扎着,却陷在一个漩涡里面怎么都拔不出来。

荣浅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她哑着嗓子哭,但一点声音都哭不出来。

许久后,房间的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霍少弦穿着浴袍出来,看到荣浅瘫坐在墙边,她抬头木然地望向他,爬起身后,推开霍少弦往里冲,霍少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别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她撕开嗓门怒吼,身体被圈紧在男人结实的怀里,荣浅听到浴室内传来的水声。“霍少弦,你怎么能这样?”

他的身体,没有些毫地快慰,方才也只是完成了第一步,却没再多的动作。

然而,心却并没像他原以为的那样,会好受些,反而越来越痛。

荣浅像疯子似地挣开,然后跑到床前,大床中央,一抹血迹虽小,却是那样明显。

她哭得弯下了腰,那是她早就没有了的。

“霍少弦,你是不是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让我看到自己有多脏?”

她舍不得骂他,却彻底厌弃了自己。

“浅小二,我给过我们时间,我原本以为你死里逃生后会第一时间来找我,厉景呈,他在你心里究竟占了多少分量?”

“那你呢,你有找过我吗?”荣浅反问,“霍少弦,你怎么能真和别的女人…?”

霍少弦闻言,冷笑掩过心头的苦涩,“是,我是没找过你。”

荣浅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她想扬起手,可她却不舍得打他。

这个房间里,还有她放在这的不少东西,可这会,都已成多余了。

荣浅擦着眼泪跑出房间,越擦,泪水便淌得越凶,她一口气跑出别墅,蹲在路边大哭了起来。

那种痛,就和失去妈妈的时候一样。

荣浅拖动脚步往前走,到了大马路上,她看也没看,径自朝南。

一辆车忽然贴近她身侧开,厉景呈落下车窗,“荣浅,这么晚了你去哪?”

厉景呈见她不理睬,索性将车横在她跟前,他下车后强势地将她塞进副驾驶座,“我送你回去。”

她蜷在副驾驶座内一个劲哭,半晌后,她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只有自己站在那个立场之后,才知道会有多痛,我以为,只要我们拥有彼此的第二次也是幸福,可是,我真的受不了…”

厉景呈从她话里的意思,大致猜出了些信息。

他没有搭话,任她哭,内后视镜内,衬出男人一双染上了笑意的眼睛。

厉景呈将她送回荣家,荣浅推开车门径自往里走,也没说别的话。

荣安深坐在客厅内看报纸,见到宝贝女儿回来,笑着抬抬眼皮,“跟那臭小子见面了?他人呢,没来?”

打小,霍荣两家就见证了这对小冤家地吵吵闹闹,荣浅双眼红肿,哭着喊了声,“爸。”

“怎么了?臭小子还别扭着呢?”

荣浅跑过去抱住荣安深,“爸,霍少弦有别的女人了。”

“什么?”荣安深吃了一大惊,“怎么回事?”

她哽咽不止,“我刚从他那里回来,我亲眼看到的…”

荣安深气得太阳穴处青筋直绷,“我非去扒掉他的皮不可!”

顾新竹从外面回来,“扒谁的皮呢?”

“爸,我先上楼。”

顾新竹走到荣安深跟前,瞅着荣浅上楼的背影,“怎么了?”

荣安深将方才的话告诉她,顾新竹叹口气,“八成是因为浅浅之前被人糟蹋的事,少弦肯定是这关过不去。”

“啪——”荣安深抄起水杯掼到地上,“要真是这个原因,我死也不会把女儿交给他!”

顾新竹安慰了他几句,上楼经过荣浅的房间,听到里面传来哭声。

她推门进去,见荣浅趴在床上,“浅浅啊,你失踪的那几天,少弦找你都快找疯了。”

“谁说他找过我?”荣浅擦着眼泪,不想给顾新竹看见。

“我和你爸可都看在眼里啊,他急得还要上山去,还调了不少人过来找你,整整几天几夜没合眼,后来撑不住了,被送进医院,一边输液一边还在担心你。我们看得出来,他是生怕再遇上几年前那种事,那天傍晚,他听到可能有你的消息,自己拔了针管又赶过去,就在你和厉景呈下山的时候,他前一刻还在呢…”

荣浅耳朵里嗡嗡作响,“为,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那天就要说,你还嫌我烦,让我闭嘴。”

一串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淌,荣浅犹如被一根尖细的锥子给凿中心间,怪不得霍少弦说,我给了我们一天的机会,可却没有等到你。

顾新竹撂下这些话后走了出去,荣浅抬手给自己一个巴掌。

那晚出事之后,荣浅只要晚回家,或者去同学那里没有事先告诉,霍少弦都会急得立马去找她,可是,她这次却以为他没在为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