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

将来在哪里?

蓦地低沉下来的心情让此刻的激情带了一点近乎殉道的悲烈。

可还是想到他的伤,又忍不住问:“你的伤口…”

“我不管,就算是伤口再绽开,我也要再来一次。”许承宗声音低沉地说,他像一个十六岁的饥渴的少年,又因为明早即将到来的别离而比十六岁的少年多了一份疯狂,此时再也等待不得,手和腿一齐用力,望舒感到自己的膝盖被他擎着,男人的力气有多么强大,此时才感觉到了,他进入她身体的一刹那,她的心灵似乎也开了道口子,毫无遮掩地被他入侵,那被她刻意压制的离别的痛苦,让她眼睛有些刺痛。

不想在这个时候哭,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闭上眼睛,在他近乎疯狂的一次次撞击中承受体验着眼前的□。

过了这个晚上,她就只有回忆了,那时候再哭也不迟。

(《不曾放纵的青春》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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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门口响了一声,望舒从沉沉的睡梦中惊醒,身子一动,才发现自己竟然浑身赤 裸着躺在许承宗怀里,昨夜火烫的记忆涌上脑海,她的手从他胸口拿开,想要起身。双目紧闭的许承宗睁开眼睛,强壮的手臂一边伸出去把她揽回来,一边迷糊着道:“怎么起来了?”

望舒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门口侄女小燕稚嫩的声音道:“姑——”

望舒跟许承宗同时大惊,两个人回过头,见门口小燕呆立在门口,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跟许承宗躺在一个被窝的姑姑。

这时楼梯上一阵响,听声音是小宝下来了,望舒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口的小燕突然转身,把门砰地关上,在走廊里大声说:“你跟我到后院子去!”

“为啥?姑姑呢?”小宝不解。

“姑还在睡呢,我给你煮饭吧。让——让姑姑再躺一会儿。”小燕推着弟弟走了。

望舒快速爬起来,迅捷无比地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套一边脸上烧得滚烫,一眼看见许承宗又躺了回去,急得轻声催促道:“快点起来吧?”

许承宗边欠身,边伸了个懒腰,笑叹着道:“天亮得可真是快啊!”

望舒听了,顿了一下,忍不住转头看着他,长长的一铺炕,他高高的个子占满了,自己家常用的褥子根本不够长,他的小腿和脚露在外面,此时翘起,他犹自半回味半感叹地道:“头昏脑胀,背酸腿疼,这做 爱还真是力气活。”

望舒的脚趔趄了一下,人在门口滞了一秒,早知二人间终有一别,他似乎对此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胸口难过又酸楚,手握着把手,用力拧开,推门出去。

她走到了后院子,见小宝在拔菜,小燕正在烧水。小燕听见姑姑的声音,回过头来,十岁的女孩子,已经朦胧地懂事了,所以有点不太敢看姑姑,假装很忙地用力烧火。

“小燕…”望舒走过去,蹲在侄女旁边,面对从小带大的孩子,有点难为情。

“姑,你跟那人好了?”小燕看姑姑不好意思了,她反胆子大了,笑嘻嘻地问。

“啊?也不是跟他好——”望舒有点口结,想了半天,决定实话实说:“姑姑没跟他好,姑姑就是太寂寞了——等你长到姑姑这个岁数,你就会懂了。”

小燕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宝这时从地里走上来,抱着一堆猪菜,对姑姑道:“姑,啥时候卖猪啊?是不是卖完了,咱们就到城里逛动物园?”

望舒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只听房子前面似乎有机动车的声音,她站起身,暗想莫非上次那个接许承宗的王东又一大早赶来了?

手里的柴禾啪地一声断了,她掷下柴禾,沿着走廊向前院子走,身后两个侄儿跟着,经过自己屋子时,见原本躺在炕上的许承宗也听见了声音,正在穿衣服。

她打开前门,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跳。

六七辆车停在她家门前的空地上,中间一辆加长的黑色房车车门刚刚打开,踏板放下来,从车上推下来一辆轮椅,上面坐着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女子,面容憔悴,似乎大病初愈,耳朵和脖项间戴着绿玉,身穿中式黑色对襟袄,富丽但不显奢华,浑身上下透着掩不住的尊贵。一大群人跟在她的轮椅后面,内中包括上次已经来过的那个王东,簇拥着这中年女子向望舒所站立的主屋行来。

望舒呆呆地站着,她从未见过这么多气派非常的人,有点不知所措。

她身后的门响了一下,她回过头,见许承宗站在门口,隔着纱门,她看见他脸上似乎裹了一层寒冰,换了一个人一样,一双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轮椅上的女子,一动不动。

王东低下身子凑到轮椅上女子旁边,询问了几句话,然后直起身,走到望舒跟前道:“承宗呢?”

望舒刚要回答,门后的许承宗突然道:“我在这里。”他伸手打开纱门,走了出来,人站在台阶上,脸色木然,毫无表情。

轮椅上中年女子看着走廊里站着的许承宗,脸色变得十分激动,耳朵上的绿玉耳坠微微颤抖,手撑着轮椅把手,欠身欲起,刚抬起身子,就被身后的一个护士模样的女人阻道:“您别用力。”

她好像没听见护士的叮嘱,站起身,旁边一个肚腹明显隆起的美貌少妇及时凑过来,伸手搀住她,这中年女子边向许承宗走边道:“你怎么——怎么跑这儿来了?伤好些了么?”

一句关心问候的话,可她说得很费力,好似不太习惯如此表露内心情感。

许承宗点头,上前搀住她,木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好多了。妈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了么?”

望舒心里已经隐隐猜出轮椅上女子是许承宗母亲,此时听他唤妈,自己站在一旁看着这母子二人,许承宗容貌英气俊朗,跟他母亲端庄得略带严肃的容貌毫无相似之处,想来他是像其过世的父亲吧。

许母手攀着儿子的胳膊,望舒看她苍白的手指上,一枚绿玉戒指闪着温润的光,她紧紧抓着儿子,怕他消失了一般,后来很伤心地叹气道:“你伤了这么久,怎么不给妈妈打电话呢?”

许承宗淡淡笑了下,对这个问题没有回答。

旁边那个身怀六甲的美貌少妇笑了一下,忙插口道:“承宗一定是怕姑姑你担心,才不打电话的。现在他已经好了,姑姑也出院了,姑姑你就别再担心了。”

说话的孕妇眉目娇媚,望舒想到许承宗当初提到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南,后来嫁给他母亲侄儿怀孕五个月的,看着妩媚娇丽的她,再看看高大魁梧的许承宗——当年相恋的这二人,此时看来,也般配极了。

那少妇又对许母道:“姑姑,你要进屋歇歇去么?”

有钱的人,在穷人面前,是会毫无顾忌的,望舒的房子,她竟然习惯性地请示许承宗的妈。

许母听了,眼睛在望舒身上打了一个转,一眼不发,摇摇头。

原本簇拥在许母身后的人全都涌上来,把他围在中间,嘘寒问暖之声,顿时响起。

这么远远地望着,看他被那么多包围着,竟觉得他无比地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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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她旁边一直不说话的侄女小燕伸手拉拉姑姑,望舒从许承宗身上移开目光,看着侄女,听她小声地惊叹地道:“姑,这个人是有钱人哪!”

望舒点头,轻叹一声:“是啊,是有钱人。”

小宝一旁也小声问:“那他当初说给咱们的住宿费给了么?”

“给了。”她嘴上答,脑子里想到半个月前他初来的时候,满身的伤,陌生地躺在自家的炕上——仅仅半个月,当初的那个陌生男子却成了自己心中一个永远也磨灭不掉的记忆,这一刻,看着他脱了自己哥哥那身破衬衫烂短裤,衣着光鲜地站在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群里,心中那份无奈演变成哀伤,无力地又一次认识到人与人之间命运的差异。

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这位个子高高的男人了吧?

胸口酸楚的感觉无法自控,渐渐地连鼻子和眼睛都有些难受,她习惯地咬嘴唇,咬得痛感代替了那难受的酸楚,自己低下头,伸手拉住两个侄儿,就要回屋子。

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不远处人群里包围着的许承宗突然道:“望舒,过来一下。”

她停下来,有点诧异地回头看他,见他正站在他母亲身边,对她笑着。

许母跟同来的所有人,听了许承宗的话,出其不意,都把目光放在先前没人注意的这乡下女子身上。

望舒被看得脸红了,她不太习惯引人注意,身上的衣着跟这些气质和派头都非比寻常的人比起来,寒酸得让人无法不自卑。她手拉着两个侄儿的手,微微犹豫的当口,听见身边侄女小燕急急地小声催促自己道:“姑,他叫你呢,你怎么不过去啊?”

望舒看着侄女,有点疑惑,自己还没急,侄女怎么急起来了?

再抬头的时候,许承宗竟已经伸手推着他母亲的轮椅,越众向她走了过来。到了她跟前,他看了她一眼,目光里似有深意,后来见他低头对母亲道:“妈,这是叶望舒,是她跟她哥救了我一命。”

许母久经世事的目光看着望舒,那双精明干练的眼睛像手术刀一样,不动声色间就把对面的乡姑剖析了一番—— 把望舒看得浑身不自在,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她从小长这么大,从未跟许母这样的人打过交道,此时被她的眼睛审度着,有点不知所措。

“多谢你了。”许母轻声道,她口气十分有礼,也很轻,招呼自己身后的一个男子道:“阿健,给这女孩点谢礼,别白麻烦人家一场。”

叫阿健的男人身材适中,容貌适中,在许母身后一群人里,毫不起眼,只眉眼之间仔细看,会发现跟许母惊人地相像。他听了许母吩咐,忙答道:“好的,姑姑。”一边答应,一边走到望舒跟前,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望舒道:“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

他难道就是许承宗母亲的亲侄,那个娶了小南的人么?

望舒看看这个阿健,扫了一眼高大英俊的许承宗,再看看站在许承宗旁边像画里的美人一般的小南,想到当初许承宗高烧说胡话,”“我爱了小南一辈子了”—— “小南怎么嫁人了?”

他十年牢狱之灾,小南等不了,就嫁给这个程健了?

她伸手接过程健手里的信封,一边感叹这信封的重量,一边有点迟疑该不该接受——怔神的时候,扫见许承宗站在人后,眼底带着笑意,正看着自己,见她看过来,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叮嘱她:“拿着——不拿白不拿。”

一边有点想笑,一边有点难过,把信封收下,脑子里突然升起的念头,让她有点恍神:“收了钱,就真的跟他一撇两清了,这次他走了,我——我以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昨夜的雨,浸染的浓绿的菜园,蓦地有些刺目。

刺得她眼睛里发酸,当着对面的许多人,她忙低下眼睛,内心只想着一个念头:快走吧,快点离开这里!我有以后几十年的时间来痛苦,这一刻的痛苦,能短就短些吧!

恍神中,听见许母终于道:“我们就不多打扰你了,这就告辞。”

望舒没有抬头,只紧紧抓着自己手里的信封,轻微地把头点了一下。

轮椅的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丫丫的响声,声音单调得绝望,望舒再也不忍听,正想转身跑进屋子,只听身边的侄女小燕当着众人,对许承宗怯怯地、但却十分清晰地道:“你真走了——那不要我姑姑了么?”

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许母回过头来,看着小燕,诧异道:“你说什么?”

没等望舒止住侄女,小燕已经清脆地抢答了:“他走了,那还要不要我姑了?”

望舒猛伸手拉住小燕,急得眼眉都拧了起来,低声责备道:“小孩子别胡说!”

许母看着望舒,眼光微动,嘴角抿出一条十分严厉的线条,后来转头对身后的儿子沉声道:“承宗,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做了什么么?”

许母带来的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许承宗身上,许母说的那个“又”做了什么,让人不自觉地想起许承宗当初入狱的根由来。

望舒正在拉侄女的手蓦地停住,看着许承宗,想听、但又有点怕听见他的回答。只见他向自己这里看了一眼,棱角分明的脸渐渐变得冷酷,后来听他淡淡地、似乎毫不在意地道:“妈,小孩子说话,你也听进去了?我是你儿子,对我有点信心好么?”

望舒手里装钱的信封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对面许承宗的身影不清晰起来,模糊中觉得他这样地陌生,好似自己从来都不曾认识的一个人。

恍惚中似乎是王东的声音责备道:“承宗,你——”

许承宗冰凌一样锋利的声音打断王东的话,:“别人想多了,大东,连你也想多了么?”

小燕听不懂大人话里有话的暗示,她只看着姑姑越来越白,后来毫无血色的脸,不甘心地对许承宗气道:“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许母冷冷地问道。

“我看见…”

小燕正说着,望舒猛抬手,打了侄女一个耳光,把小燕打得吞回后面的话,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姑姑。

望舒一把抱起侄女,把手里装钱的信封掷给许承宗,尽力控制声音里的哆嗦,可说出的话仍然颤抖:“这是你——你的钱,我不需要!请你们马上离开我家!”

抱着侄女,拉开门,砰地在身后紧紧关上。放下侄女,她跑上楼,把楼门堵住,一个人在楼上光线明亮的过道里,感受内心深藏的卑微和羞愧毫无遮掩地涌上来,她手掐着自己的喉咙,用尽浑身的力气,不让自己哭。

冲动,她这短短二十五年,吃够了冲动的亏!

当初一时冲动,从大学退学回乡养家;昨晚一时冲动,跟门外的那个陌生人许承宗在野外就尝了禁果…

刚才一时冲动,竟然把那么多的钱都掷了回去…

她告诉自己不要想许承宗的话,不要想他说那样绝情的话时毫不在意的神态——可还是没有用,当毫无提防的时候,被人狠狠地从心口刺了一刀,那伤害如此深,如此重,她的腿支撑不住身子,靠坐在门上,泪水先是一滴、一滴,后来染湿了黯旧的裤子,在腿上肌肤处留下一片冰凉。

第 50 章

五十

不知道哭了多久,听见窗外汽车开动的声音,她本能地用手捂住耳朵,不想听,后来把手从耳朵上拿开,头靠在门上,听着那汽车声音由大渐小,渐至轻不可闻,直至消失,心中的悲伤如火燃尽,只剩下灰烬,凄凉得近乎绝望。

身后的楼门响,望舒听见侄女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姑,姑,你生我气了么?”

望舒眼睛空洞地盯着明亮的走廊,上午的阳光这样的明媚,让昨夜细雨濡湿的湖边记忆成为一个惨白的影子,恍然一梦,有些不真实了。她呆了好久,直到听见小燕的哭声,才猛醒过来,轻清喉咙,可说话时,嗓子仍是哑的,

“姑姑有点累,你去玩儿吧。”

“姑,我就是想让你跟他去过好日子,那样你就不用再干活了…”小燕在楼梯间里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

“姑知道——”望舒抬手把眼泪擦擦,扶着墙壁站起来,低声道:“我去躺一会,你哪儿也不要去,跟弟弟在家里看电视,听见了么?”

小燕答应了一声,她正想进屋,就听见小宝跑着上楼的声音,一会儿连跑带跳地闯了进来,小小的人手里托着那个装钱的厚厚的信封,笑着对她道:“姑,我把钱拿上来了。”

望舒盯着许家留下的钱,刚才许承宗意有所指的话又棘刺一般地扎着自己的自尊心,她对小宝气道:“你们两个今天怎么尽给我惹祸?你拿上来干什么?”

小宝不比姐姐,听了姑姑的话,一脸满不在乎,边拿着信封进屋,边道:“我又没有到他们手里去抢,是他们汽车都开走了,这钱还放在石板上,那我不得捡回来么?姑,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几个钱。”

人家不在乎的,岂止是这几个钱而已!

很多年了,她不温不火地活着,从来不曾义无反顾地做任何事。飞蛾扑火一般地去爱、去恨,都不是肩担责任的人该有的极端情绪。所以每当特别难过的时候,就让自己的心空着,不思不想,用这个法子,不管多难多苦的时刻,她都挺过来了。

现在她也习惯性地想这样作,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心已经空不下来,他的影子深深地刻在心头。平生第一次知道深爱的滋味,此刻那深深的爱意被硬生生地从心口处挖出来,换成恨,那恨意让她浑身不能自控地颤抖。

早知随心所欲的后果,就是受伤,可遇到了那个人,她还是失去了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律。

一夜的放纵,一世的伤心与悔恨。

抱着头,坐在窗下帘子的背光处,不让阳光照着自己,她一个人在昏暗中哭了停,停了哭,静静地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将近中午时,一上午鸦雀无声的两个侄儿蹑手蹑脚地下楼,后来刷锅洗米的声音传上来,显然两个孩子知道姑姑心情不好,自己去煮饭了。

她既不饿,也不想动,木偶般地留在楼上,不想见人,像一直受了伤的动物一般,留在安全的洞穴里,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静静的伤心里,莫名地响起铃声。她先是以为自己呆久了,出现幻听,后来铃铃的声音一直不停,她正怔怔地听着,走廊里传来小燕的声音喊道:“姑姑,你的柜子里有铃声啊?”

望舒揉了揉眼睛,一边站起身,一边想着柜子里面的两个手机,难道是许承宗打电话么?

他还有脸跟自己说话么?

伸手打开门,见两个侄儿都在楼梯上看着自己,她一声不吭地下楼,进屋掀开柜子,看着角落里的两只手机,其中一只屏幕亮着,屏幕上显示一个“我”字,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伸手拿起手机,低低地问:“找谁?”

铃声停了,后来又响起,她有点奇怪,对手机看了看,哭了一个上午,她嗓子彻底哑了,清了一下喉咙,对手机问:“是谁打电话?”

铃声还在响,她对着手机左看右看,心里纳闷这手机是怎么回事?

门口小燕轻声提醒道:“姑姑,你按左边的那个绿色点点,才能通话。”

望舒听了,一边伸手按了一下,一边回头狐疑地看着小燕,奇怪这侄女怎么什么都知道。小燕看了姑姑红肿的眼睛,想到自己上午惹的祸,不好意思地连忙跑了。

望舒按完了,盯着手机,盯了半天,心想小燕乱指挥,一定按错了,这次连铃声都没了。

“望舒,是你么?”许承宗的声音突然从手机里跳出来。

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望舒,你在听我说话么?”他的声音从地上传过来,跟他面对面相处半个月,此时那熟悉的声音从小小的机壳传出,感觉十分不真实。

过来好久,她才伸手把手机拿起来,凑到耳朵上道:“我在听。”

“望舒,你别生我的气。”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别人听见一般,闷闷地。

望舒愣怔着,哭了一个上午的眼睛有些疼,喉咙哑着,说话也有些费力,她抬手擦擦眼睛道:“你打电话想说什么?”

“我——”他的声音顿住,似乎不知道怎么说,只又重复道:“望舒,你别生我的气。”

“你说了那样的话,我怎么会不生气?”望舒手指蜷起来,撑在嘴边,用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哭,“许承宗,你说‘别人想多了’,是指我么?你当着那么多人,这么说话…”

“望舒,你别气坏了。”许承宗似乎不知道怎么说话,口气有些急,因为隔着电话,任何话语都有些无力,后来他只低声道:“如果不是事出突然,我绝对不会这么说的。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才能让你明白…”

“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望舒轻声说。

“你明白?”许承宗的声音里都是疑问。

“嗯,上午你说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望舒坐在窗下的凳子上,看着窗外的月季花,想到当初那个站在这里,手捧一朵粉色月季花送给自己的他,胸口电击一般剧烈一颤——对他的倾心,就是从那一时刻开始的么?“我明白,你是怕你母亲知道你做错了事。”

电话那头的许承宗一阵沉默,后来低声应道:“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来说:“既然明白,就别跟我生气了,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