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淡,蔡茁却惊得转过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你眼睛红了,哭成这个样子,又半夜在警察局门口不敢回家。

我想你是被坏人欺负了。”

蔡茁愣了一会儿点点头,喉咙又有点儿痒,又想哭了,“男人怎么都这样坏呢?”

她随口说这话,没想到对面的这个男人也是个男人,刘国志嗯了一声,看着蔡茁道:“别怕,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多小心些。”

蔡茁刚才说出那话,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她听刘国志的口气不像生气,忙抱歉说道:“我刚才说错了,实在是被那个男人气坏了,我没想到他不安好心地早回来欺负我,要不是我拼命挣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哎,万一我出事情,我妈可怎么办呢?”

“你给那个男人打工?”

“嗯,种点工。”

“刚进社会,大家都要吃点亏,慢慢有了经验就好了。我刚开始打工的那一年,累死累活,连工钱都没拿到,当时年纪小,差点儿为了几千块钱跟包工头拼命。”

蔡茁哦了一声,看着他,发现自己十分喜欢听他说话,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看着她的眼睛,从不曾像别的男人一样目光偷偷地下滑到她尴尬的胸部,她心里越来越安心,一个晚上的焦虑与恐惧又淡了点儿,“你从小就出去打工了?”

“嗯,我初中毕业就跟着本家兄弟打工了,到现在十多年了。”

“我是第一次自己赚钱,因为爸妈离婚了。我想自己养自己。”

“赚钱急不得,你现在该好好读书。书读得不好,将来发展也有限。”

“是么?”

“嗯,看看我就知道了,现在还在给人家打工。很多大学毕业的,几个人一起合作,拉来资金,看准机会,不过几年的工夫,事业就起来了。”

“还有很多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呢!”她听他自谦,不知道怎么的,替他说起话来,所以还是看个人,有的人即使没读过什么书,照样能做成事情;有的人就算读到博士后,还是普通高级打工仔。我姑姑家的表哥,美国杜克大学的博士,哈佛大学的博士后,还不是照样在一家小公司给美国人打工,每天像民工一样做实验,提心吊胆怕失业,辛辛苦苦赚的钱还不够分期付款买栋好房子的。”

“那不一样,这样的人哪天想做事情了,起点就高多了。”刘国志听她口气很冲,带着一股少女的稚气,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见她脸型秀美,眉毛修长,尚带着一股婴儿肥的脸在窗前显得荧白无暇,他心中一动,忙移开目光,一会儿之后他从飘窗前跳下去,盯瞩蔡茁道:“天就要亮了,你该去休息了。”

蔡茁跟刘国志聊了这一会谔谔,心情不若刚才低落的,也就起身到望舒的屋子躺下,听着望舒匀净平稳的呼吸,自己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上的被子床单带着一股男人的味道,陌生而让人心头迷惑,后来她偷偷把脸埋在被单里面,感到柔软的棉布揉擦着自己的肌肤,心里越来越平静,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两两相望

第二天早上刘国志起来,把望舒和蔡茁叫醒,三个人一起出门吃了早饭,刘国志赶着去工地,提前跟她俩告辞了。

蔡茁彻底被吓怕了,她辞掉所有需要去人家家里的工作,连教一个初中小女孩的家教都辞了,因为她每次看见小女孩的爸爸就吓得浑身哆嗦,剩下在步行街大商场卖巧克力的活,人来人往的环境,她不用担心落单。

打一份工的钱当然不够大学的生活费,再也谈不得赌气和自尊,只能把父亲给她的零用钱拿出来用了。

她偶尔会起舒家,每次去,都十分周到地帮望舒母亲忙前忙后,望舒看她年纪虽小,但心思透明,毫不骄纵,是个可以长久相处的朋友,所以逢上周末就常常带她回自己家。

后来有一次,她在那里又遇到了刘国志。

那天两个人进屋的时候,小燕小宝就扑了上来,缠着刚发了薪水的望舒要去游乐场,望舒被缠不过,只好答应了。两个小孩又看见蔡茁,小燕就道:“小蔡茁,跟我们一起去游乐场吧?”

蔡茁看了一眼望舒,望舒笑着问她:“一起去么?”

“哪天?周末要打工,哪有空闲?”

“请半天假,你可以跟人说一声,半天我们就回来了。”

蔡茁去过本地的游乐场,比较小,多数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此外就是一个小湖,可以租船划一会儿而已,她想了想,整天除了读书,就是打工,趁着这个机会跟大家一起出去走走也好,就答应了。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跳进屋子去了。望舒推开走廊另一侧的门,蔡茁看见两个男人在里面,待看清坐在椅子上的是那晚曾经见过的望舒老乡刘国志时,心里不由得跳了一下。

“国志,你在这里哦。你还记得蔡茁么?我同学。”望舒对刘国志笑着说。

刘国志站起身,看着蔡茁,英俊的脸对她微微笑了,“记得。”

蔡茁看着他黑黑的脸膛,心里很高兴,又很奇怪地有点儿害羞,自己愣了一下才说:“那天真是多谢你了。”

“不用谢。”刘国志话不多,只简单地说了两句话就打算坐下了。

“你明天忙么?我请你去游乐场吧?当谢谢你。” 蔡茁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句话,说完看见刘国志脸上错愕的神色,自己才觉察这句话的冒失和不合适,游乐场是给小孩子玩的,她脑子错了根筋吗,竟然要请刘国志这样的大男人去那种地方!

刘国志愣愣地看着她,连望舒都楞了,她看看蔡茁,半天屋子里没有人说话。蔡茁脸红了,眼前有点黑,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正绞尽脑汁想脱身,听见刘国志说话了,“好啊,几点?”

望舒奇怪地看哦蔡茁,又看了看刘国志,好一阵摸不清状况。

刘国志又道:“明天上午我有点儿事情,可能要晚去些。”

望舒听了,心想你能去,就是奇闻一件了!她看看蔡茁,见蔡茁脸色诡异,有点儿红,还不肯说话,只好自己对刘国志道:“那我们在南山公园的门口碰面,下午一点。”

“好。”刘国志答。

叶母端着晚饭进来,招呼大家吃饭,刘国志忙起身告辞道,“我该走了。望权,没算完的。我们下周接着算。”

“正好晚饭了,就在这里吃饭吧?”叶家全家都竭力挽留刘国志,刘国志仍然笑着摇头,边告辞边笑着向外走,蔡茁见他不肯留下吃饭,自己想了想,也拿起书包,对望舒告辞道:“我也走了。”

“你怎么也走了?”望舒奇怪了,看着蔡茁问。

“我想起来宿舍有点儿事情。” 蔡茁笑着说,转身就跑到走廊,望舒哥哥叶望权听说两个客人都要走,忙从那屋出来了,跟妹妹一起送客。

“那让我大哥送送你吧,这地方治安不好,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学校不安全。”

蔡茁还没答话,从里屋出来的刘国志却突然道:“我来送吧,反正我也要回家。”

望舒看着刘国志,不好意思地为难道:“这样啊,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蔡茁心里怦怦的,生怕望舒怕麻烦她老乡,非让叶望权送自己,忙快步出门向外走。她听见刘国志跟着出来了,自己心里高兴起来,一边向着坡上的小巷快步走,一边回头跟望舒挥手道别,好像跑慢了望舒就会把她拉回去一样。

“你是要回外国语学院吗?我们走这条路近些。”身后的刘国志叫她。

蔡茁停住脚,点头答应,两个人在巷子里同行,蔡茁细细留意,从眼角望过去,他的侧脸在夜色中更显得端正清秀,眉毛微微抿着,稳重得近乎严肃。她心跳得厉害,低下头,不想在他面前泄露心事,后来两个人出了巷在i,路灯的光照过来,听见刘国志似乎随口问她:“听望舒说,那个人被抓起来了?”

蔡茁轻轻嗯了一声。

“以后不要打这样的工了。”

蔡茁又嗯了一声,看了他一眼,抬起头换话题道:“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公共汽车了?”

“没关系,我陪你等,有时候晚班车不准时。”

他看着她说着话,蔡茁见他目光始终直视着自己的眼睛,长这么大第一次碰见男人跟她说话只对着她的眼睛,好像她是个可以正常对话的人,而不是一个有着大得尴尬的胸部的女孩。

他终究是跟别的男子有些不同的,从那个晚上他能陪着我聊天,让我忘记了难受,我就知道他不一样。蔡茁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刘国志性格蛮闷,陪着蔡茁默默地站着等公车,并不曾主动说话,沉默中,蔡茁主动问他:“你跟望舒认识多久了?”

刘国志眼神中闪过一抹惊奇的神色,似乎没有想过蔡茁会想起望舒,想了想道:“从小认识。”

“望舒很了不起。她跟我说起她以前种过好多年的地,还能重新考上大学,我很佩服她。”

“嗯,她是很聪明,是这些年我们那个大山沟里学习最好的学生。”刘国志笑道。

蔡茁听了,仔细看了他一眼,很久点头道:“是啊,我们现在上课,大家都不会的问题,问望舒就好了,她什么都懂。”

刘国志嗯了一声,眼睛看着夜晚的城市,再没有接话,十一月的北方,路边有点凉,蔡茁把手插在衣袋里,看刘国志的外衣很薄,对他道:“不然你先走吧,路边太冷了,我一个人等车就好了。”

“没关系,回家一样冷,楼房里还没通暖气。”

“那层楼是你新买的?”看刘国志点了点头,她接着道,“上次我看屋子里还在刷涂料,还没装修完么?”

“还没,我自己慢慢做,快一年了。等最后一遍涂料涂完,干了之后我就可以铺地板了,做壁橱什么的,要赶在年前做完。”

“等着过年接媳妇?” 蔡茁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这句话的,问完了,窘得不敢抬头,后来久久等不到他回答,她忍不住侧过眼睛看着他。

“没有,我一直是一个人。”刘国志静静的脸似乎想到了记忆中的遗憾往事,有些异样,他对着眼前长长的街道出了会儿神,方才继续道:“就是装修时间过长,我等得太久了,有点儿累,是时候结束了。”

蔡茁听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落寞,好像他不是在说房子,而是在说着心里深处让他遗憾的事情,难免心中一动。

夜班的公车果然不准时,逢上周末,车次减少,导致她跟他等了很久,冷得身上冰凉,还是没有车来。刘国志看着蔡茁道:“别等了,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蔡茁

摇头,周末的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回去有什么意思?她转过身对刘国志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急着刷涂料吗?我今天正好没有事情,去帮你刷吧?”

刘国志愣了,看着她好一会儿,把蔡茁脸都看红了,他黑漆漆的眼睛仍然盯在她脸上,无限尴尬中足足有一辈子那么久,他才微微点了下头,移开眼睛,等一辆出租车过来,他带着蔡茁上了车,去了他的新房子。

蔡茁曾经来过这里,只不过上次有望舒在身边,加上那晚上她心情糟糕透了,对周围的事情毫无知觉。此时跟在刘国志身后上楼,听见寂静的楼道里自己跟他的脚步声,到了四楼,又听见他掏出楼门钥匙打开门锁的声音,生平第一次跟一个男子共处一个幽闭的空间,她的心跳加速了。

刘国志开了灯,屋子跟她上次凌晨来这里时所看见的没有什么不同。几把滚子倚在高脚架上,地上到处铺的都是塑料布,好几桶涂料放在墙角的地方,在涂料的旁边,似乎是他干活时穿的衣服,斑斑点点地,随便搭在旁边。

刘国志脱了身上的衣服,走过去拿起工作服穿在身上,把多余的一件递给蔡茁,对她道:“真的想做么?”

蔡茁嗯了一声,她扔下书包,把刘国志的衣服穿在身上,男人的气息十分强烈地从领子处散发出来,她闻着,脸红了,走过去拿起一把滚子,在塑料布上滚了两像哦啊,对他笑着道:“挺好玩的。”

“嗯,刷这个是不难的。”

“你刷过很多房子吧?” 蔡茁一边在桶里滚上涂料,一边问他。

“嗯,不过这个房子是我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蔡茁好奇地问。

刘国志看了她一眼,“我从小就出来打工,那时候常常在盖好的毛胚房里住,可从来没觉着那些房子有什么特别。”他手里的滚子在涂料里浸了一会儿,半天继续道,“可在这个屋子里,有时候我半夜醒了,总感觉这房子太大了,大得有些不舒服。”

蔡茁看着空空的房子,一间房一间房看过去,比自己家那个一百五十多平方的房子还要大,没有门的阻隔,看起来是空旷些,这样的屋子一点儿家的感觉都没有,确实不适合一个人住。

“这屋子需要人,等将来住进来人,就会好多了。”

刘国志嗯了一声,盯着自己手里的滚子不再说话,转身去干活了。

两个人很少说话,跟刘国志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蔡茁越是发现他是个天生沉默的人,安静得像一潭深水一样,不喜欢露出内心的情绪。只有偶尔跟他面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从那黑白分明的眼神中,才能隐隐感到他的内心或许有丰沛的情感。

闷得近似古板的男人,却是唯一一个在一起的时候让他觉得安心的男子。

蔡茁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难免出错,不是滚子在墙上滑了,就是没有抹匀,需要刘国志重新返工,后来她蘸涂料的时候,用力大了些,一不留神呛进眼睛里,自己伸手揉了半天,眼睛有点儿痛,就跑去厕所洗眼睛。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刘国志正等在外面,他见她眼睛红红的,雪白秀美的脸颊上还有一点儿白漆,目光凝在她脸上好久没动,然后问她:“眼睛怎么样了?”

“没事,好——好多了。” 蔡茁看到他眼睛里的关心,不由对他笑了一下,青春洋溢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羞涩。

刘国志握着滚子的手紧了紧,他看了一眼蔡茁,看见蔡茁也在看着他,他向她走了一步,又停下,后来静静地站在原地,很久也没有动。

空气突然有些紧张,蔡茁感到自己有点晕,晕乎乎中听见他说:“你左边脸上沾了点涂料。”

她抬起手去擦,擦了一下没有擦掉,再擦得时候,手上一紧,被刘国志握在手里,听见他说:“我来帮你。”

他有些粗燥的手指擦着她的脸,先是擦,后来变成抚摸,她抬起头看着他俯视着自己的英俊的脸,心跳在胸口擂鼓一般地响,头有些昏地听他低声说:“我该送你回去了。”

她失望极了,至于为什么失望,自己又不明所以,张开口想说自己暂时不想回去,却哑哑地说不出话,看见他脱掉身上的工作服,走到门口拎起她的书包先出门去。

剩下蔡茁一个人留在远地,愣愣地盯着敞开的门,好久都动不了。

小雀大心

第二天上午她打工的时候,因为前一天被刘国志二话不说地送回了学校,他都没跟她告别,转身就离开了,所以她总有些心不在焉。失魂落魄中想到下午一点去游乐场就能看见刘国志了,于是有了片刻的高兴,矛盾中过了一个漫长的上午,中午一过,她就奔游乐场去了。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看见望舒带着两个小侄儿来了,刘国志仍没有人影,她心里涌上一股失望,后来还是望舒提醒她道:“给国志打个电话吧。”

蔡茁这才想起自己有他的电话,暗骂自己糊涂,急忙掏出手机打过去,听见他喂了一声,她的脸登时泄露了心事,因为望舒在旁边,她大窘,转过身对着一颗大树压低声音,青天白日下仿佛做贼似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到?”

“我现在正在忙,可能走不开,你们先玩吧,不用等我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灰心。

蔡茁满心复杂的情绪被失望取代,她挂断电话,看着身后立着的望舒,泄了气的皮球般没劲地说道:“他可能不来了。”

望舒看她脸上那么明显的失望,心中有点儿明白,自己怔了怔,心情也很复杂,很多话欲说,最终还是觉得什么都不说为好,她边握着两个侄儿的手去买票,边对蔡茁说:“走吧,我们去玩。”

蔡茁没什么心情玩,买了票,就坐在游乐场最边上的椅子上发呆,看着望舒带着两个小孩在滑梯和旋转木马上玩得十分高兴,相形之下,她的心情更为沮丧。我是怎么了?真的喜欢上了那个沉默的男人了么?他比我大八岁,还只有初中文化,是不是不太合适呢?哎,我在想什么啊,人家都躲我躲得远远的了,我竟然还在想合适不合适这样的傻念头!她脑子里如此这般过山车一样,不停地转着各样的念头。

望舒转过头时,见蔡茁呆呆地坐在一片,她叮嘱小燕看着弟弟,走到蔡茁旁边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站了一个上午太累了。”蔡茁没什么情绪地说。

“你以前玩过这些东西么?”望舒笑着问她。

“玩过啊,小时候我爸妈带我来,这破公园,靠着南山这样的好地方,十多年了,还是老样子,啥都没变。”

“我就没玩过,连见都没见过,等一会儿你帮我看着孩子,我去玩一会儿。”望舒呵呵笑着说。

“多大了你?还玩这个。”望舒平素太老成,现在难得看见她的孩子气,蔡茁立即被逗笑了,心里的沮丧暂时忘了。

“没玩过,既然来了,当然要玩个够。我想去坐那个摩天轮。”

“那个特别没意思,票又贵,上去了,除了南山坡和一堆树之外,你啥都看不到的。”

“总要上去了才知道啊。”望舒打定主意去坐摩天轮,等到小燕小宝从木马上下来,听说要去坐那个高架子,两个小孩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非要跟着上去,蔡茁没办法,只有跟望舒一人带着一个小孩,向摩天轮的方向走过去。

买好票进去,蔡茁跟小燕坐在一起,她曾经坐过很多次,所以没有什么兴奋感。听见身边的小燕不停地叫:“哎呀,小茁,你看山那边还有一个大湖呢!哎呀,你看那些轿车多小啊,那些人也变得那么小。。。。。。。”

蔡茁笑着,这摩天轮根本没多高,吱嘎吱嘎地跟个老破车似的,下面人的脸也看得一清二楚,看来人第一次经历某些东西时,难免主观上会夸大一些感觉。

就像自己此时对刘国志的思念一样。

或许我只是年轻,心动了,像以往的许多次心动一样,不过是一时的肾上腺激素分泌过多罢了,就如在岸上踢着海潮,不经意间望到远处礁石上凭风而立的男子会心头一动;还有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偶然擦肩而过的一个人,因为莫名的一点儿理由而暗动情怀。。。。。。。只不过以前的多数时候,这样的心动都会在生活中被时间淹没、枯萎,直至消逝,就如初萌的幼芽没有了阳光雨露的滋养,终究不能长成参天大树一样,而这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同吧,她想着,我不过只是因为负心找小三,自己又受了坏男人的欺负,才会对性格稳重的男子格外有好感罢了。

她想着心事,不曾注意周围的人和事,心不在焉中听旁边的小燕突然咦了一声,看着南山那头大声道:“那个人怎么像那个劳改犯啊?”

“什么劳改犯?”蔡茁疑惑道。

“以前我姑姑认识的一个人。”

“那人在哪里?” 蔡茁向四处张望,公园里人不多,又是十一月的淡季,所以来来往往的就那么几个人影,但不知道小燕看的是哪里。

“在山坡那里呢,有很多轿车的地方。”

蔡茁看过去,山坡那里果然停着五六辆轿车,一群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小燕指的是哪个。后来看这些人向山上走,身边小燕急道:“糟糕了,糟糕了,他走了,这摩天轮怎么这么慢啊?我姑姑来不及了。”

蔡茁看着小燕奇道:“关你姑姑什么事情?”

小燕急得直拍坐椅,没回答蔡茁,等到终于能下来了,她跑到先下来的姑姑那里,急声道:“姑姑骂我刚才看见那个许承宗了。”

蔡茁也走过去,她看望舒脸色雪白,不由奇怪地问:“许承宗?你认识他?”

望舒也看见许承宗了,当时在摩天轮上,认出他身影的那一刻,她还有些害怕许承宗会看过来,从而发现高空中的自己,以至看见他向山上走了,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那一刻心头除了安心,更多的竟然是遗憾。

她闷闷地没有说话,领着小孩子去坐碰碰车,跟蔡茁并肩坐在碰碰车篷子外的长椅上,她习惯性地叹了口气道:“以前认识的。”

“你竟然会认识许承宗?” 蔡茁惊讶地又问了一句。

“你知道他?”望舒看着蔡茁,奇怪道。

“当年他杀了他父亲的情妇,一尸两命,这件事情轰动全城,讲了好多年的。”

望舒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爸爸以前最喜欢谈论这些有钱人的事情,我也是听他说的。”

“有钱人谈论有钱人的事情,小百姓只操心一日三餐,我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望舒淡淡地说道。

“我爸算是什么有钱人,许家那是真正的有钱,在整个北方,比他们更厉害的也没几家了。”

望舒眼睛看着正在玩碰碰车的两个小侄,没有接话。

“听说这个许承宗还特别帅,比许世轩还要帅,不懂当年他怎么会杀人的。”

小宝的车歪了一下,望舒忙起身要走过去,见小宝又爬了起来,她又坐下了,想了一会儿之后对蔡茁轻声道:“我们不说这些不相干的人吧。”

“小燕说你们认识,怎么会不相干?”

“以前认识,现在已经陌路了。”

蔡茁听了望舒声音里的叹息,似乎若有所感,像所有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样,蔡茁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她问望舒:“怎么会陌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