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的脚步被冻住。

他突然觉得,他的审判日就在今天了:)

***

走廊上一片死寂。

绿色的塑料座椅左右对着,沈南灼和林栀坐在一边,沈寻和林幼菱站在另一边。

其实如果条件允许……

沈寻甚至想给他跪下。

因为今晚沈南灼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星期一下午,我从两点半等到四点半,你都没有出现——”

拖着这个长长的尾音,沈南灼冷淡地撩起眼皮:“你今晚过来,这一路,是在给自己号丧?”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沈寻求生欲旺盛,企图解释:“不是的爸爸,我那天不在公司,所以没能赶回去……我后来跟您短信邮件电话留言都解释过了,可您一个也没回……”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沈南灼点点头,声音低沉冷漠:“你在怪我?”

“不是,爸爸,我是向您道歉,我不该工作时间疏忽职守,而且……”

“疏忽职守?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连人都不在,你那个叫擅自离岗。”沈南灼冷笑,“怎么样,赛车玩得开心吗?”

沈寻脸一白。

那天他收到了林幼菱的电话却没能及时赶回城区,就是在跟几个富二代玩赛车。

由于干爹□□,自从沈南灼回国,他就再也没能体会过策马奔腾。这回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借他玩玩车,他就赶紧冲过去过了把瘾。

没想到沈南灼恰恰就那天找他。

他想过这事儿过段时间可能瞒不住,可怎么都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就知道了。

“算了,一码归一码,赛车的事我们之后再议。”沈南灼说话不疾不徐,甚至透着慵懒与悠闲,让人完全猜不到,他的情绪究竟引爆在哪里。

“你不如先给我解释一下,你旁边这位,林家林二小姐,怎么会出现在NZ科技?”

“爸爸。”沈寻赶紧表忠心,“因为我喜欢NZ,也喜欢菱菱,所以想带着她多为公司做一些贡献。”

沈南灼笑了:“哪怕她专业根本不对口?”

“这个……”事已至此,沈寻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圆,“只是一个实习生而已,而且菱菱跟我说,就算专业不同,她这段时间也一样在NZ学到了很多东西,非常憧憬NZ的企业文化,哪怕以后不做相关工作,也……”

沈南灼点头:“我懂了。”

沈寻心里一喜。

下一秒,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

沈南灼一字一顿,声音沉稳:“既然你这么想跟她在一起,那你也不要待在研发部了,去后勤怎么样?后勤最近正好缺人,你跟她一起调职,做一对神仙爱侣。”

他微顿,唇角甚至噙着一缕笑,“后勤对接每一个部门,是公司最重要的后方,相信林二小姐在同样不对口的岗位上,一样能学到很多。”

林幼菱咬着唇,嗫嚅:“我……”

沈寻猛地抬起头:“这不公平,我要见曾祖父。”

“爷爷什么时候教过你工作时间擅自离岗、滥用特权给熟人开门!”沈南灼怒极,“沈寻,你自己照照镜子,你哪里像一个沈家人!”

林栀被吓了一跳,赶紧拽住他的手指,想让他冷静点。

然而下一刻,反而是他腾出一只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沈寻站在原地,双手不甘心地握成拳。

良久,他又重复一遍:“我要见曾祖父。”

沈南灼耐心彻底告罄,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声音冷淡平直:“探视时间下午四点,你明天再来。”

沈寻咬牙:“好。”

林幼菱突然慌了,剑拔弩张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因为沈寻一定讨不到好。

可沈寻突然变得很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林幼菱没有办法,只好匆匆向沈南灼告别:“沈叔叔再见。”

然后拔腿追出去:“阿寻,阿寻……”

两个人交叠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走廊重又安静下来。

沈南灼一只手被林栀握着,另一只手握成拳,闭眼顺气,额头上青筋暴突。

虽然林栀觉得他骂起人来有点爽,可现在看他这幅样子,她真怕他被气炸。

等沈南灼自己情绪平复得差不多,她才试探着道:“你还要照顾爷爷呢,要是先把自己的肺给气炸了,那就没办法替他教训不肖子孙了……”

沈南灼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他沉默了很久,安静地盯着对面白色的墙壁,许久,低声开口:“林栀。”

“嗯?”

幽寂的长夜,漫长的寂静中。

他说,“嫁给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下一章就可以结婚了!!!我好快乐!!!!

这真是我写过的男女主里,进度最快的一对了!!!【兴奋.jpg】

然后~宝贝们!

我明天(2.04)要上夹子,因为白天不能更新,所以下一章会晚一些,凌晨那一更会推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所以你萌晚上再来看吼不吼~~啵唧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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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字评论有红包.

☆、爱你

林栀:“……”

林栀:???

她心脏猛跳, 真的有被吓到:“不是……你是不是不太清醒?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还是我听错了?你……”

“林栀。”沈南灼微顿,郑重地、认真地抬起头, 看着她的眼睛, 低声重复,“我想跟你结婚, 嫁给我, 好不好?”

长夜寂静, 仿佛一瞬陷入洪荒。

走廊上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眼瞳很深, 好像从来没有这样专注地看过一个人,视线微微向下,目光与她相接, 安静得像窗外夜色。

可林栀总觉得, 他有一点紧张。

不易察觉地融在四周的气息里,明明隔着一段距离,可她好像也能听到他不安的心跳。

半晌, 她艰难地咽咽嗓子:“为什么?”

沈南灼微微抿唇,千言万语话到嘴边, 变成一句:“爷爷一周后手术,不想让他有后顾之忧。”

林栀大概猜到了这个理由, 心情顿时有些微妙:“不太有这个必要吧……而且, 为什么是我?就因为我恰巧坐在你旁边?”

她特别想问,如果刚刚坐在你旁边的人是林幼菱,你也会向她求婚吗?

“不, 我考虑过很久。”沈南灼略一沉吟,斟酌道,“你家庭情况最合适,爷爷喜欢你,你对沈家也很熟悉。而且你最近本来就跟我走得近,我们闪婚,他不会起疑。”

“……”林栀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又觉得这样很不对劲,“可是,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不是一直想从林家搬出来?”沈南灼想过她可能不会立刻答应,但没想到她表现得这么抗拒,心里的小人哼哼唧唧地嘤嘤嘤,“有我做幌子,你就有合理的理由离开林家。”

“不要。”林栀不假思索,“如果只是为了搬出来住,跑去跟别人领证,那也太蠢了……我不要。”

沈南灼提过的每一个想法都被她一一驳回,终于也说不出话。

他薄唇微抿,长腿微屈坐在那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不再开口。

炽白的灯光下,男人像一尊无声的雕像,周身雪松木的气息清澈低沉,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又隐忍而复杂。

林栀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明明他比她高出将近一个头,可他目光执拗,她被盯着看久了,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半晌,她认输似的,捧着脸,叹气:“叔叔你也别不高兴,我们还有很多别的办法嘛,又不是非得结婚。你就没什么女伴吗?像是那种暗恋你的、感觉可以发展一下的女孩子,都可以带来给爷爷看看嘛,说不定他……”

“爷爷说了,他就最喜欢你。”沈南灼定定地看着她,声线清冷,“他在背地里说过很多遍,希望你能嫁进沈家。”

“……”

林栀踌躇半晌,嗫嚅:“那你去做个假证给他看看好了。”

她连做假证都提出来了。

沈南灼的小心心被打得稀碎:“你是嫌我老吗?”

“你连三十岁都还没到,我怎么会嫌你老?”林栀企图解释,“这不是老不老的问题……”

他抿唇,像个不高兴的无赖小朋友:“那为什么一直叫我叔叔。”

“你是沈寻的干爹,如果我叫你哥哥,你俩辈分就错开了啊。”

他面无表情:“所以结婚吧,结婚之后你就是他妈,不用再纠结辈分了。”

“……”

林栀觉得他并不是来求婚,是来逼婚的。

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突然听沈南灼声音泛哑地、低低地道:“如果当时,你没有跟沈寻订婚……”

他停顿一下,意味不明地,轻声叹息:“现在跟你在一起的人,会是我。”

林栀彻底愣在原地。

***

“我并不是我讨厌他或者我不想帮他,而是觉得,这种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很可能不理智,我希望他冷静之后再做决定,而不是现在就这么草率地找个人结婚……”

“我当然能理解他在意爷爷的心情,可结婚又不是什么小事……”

“我本来还想再跟他解释一下的,可他一说那种话,我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

白天的酒吧安安静静,店内在放一曲小调,悠扬可爱,闲适惬意。

林栀嘚啵嘚啵地说完,像一只泄气的皮球:“……就这些了。”

“啧啧啧。”徐净植怜爱地搓搓她的兔子毛,“那你就没再问问他,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了,他没说。”林栀沮丧地捧住脸,“大概我这样的路人甲,没资格知道沈家的家族秘辛。”

“你嫁给他嘛,嫁给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

徐净植清咳嗽,正色道:“开个玩笑嘛。我没被人求过婚,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我谈过很多场恋爱——我问你,他第一次跟你说‘嫁给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林栀思考一阵:“心跳特别快,感觉整个人都在发烫,但持续时间很短,因为我马上就意识到,他肯定有别的原因才会向我求婚。”

“你跟沈寻在一起时,有过这种感觉吗?”

林栀回忆半晌,疯狂摇头。

徐净植思考半秒,问坐在旁边玩魔方的宋以清:“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有心跳加速、热血上涌的感觉?”

“我?”宋以清眼皮一撩,唇角勾出一抹笑,“在姐姐跟我说,‘今晚可以直接在里面’的时候。”

“……滚!”徐净植微怔,反应过来之后脸颊迅速泛红,“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那种话!”

宋以清好整以暇,神情慵懒地伸手捏捏她的脸:“姐姐的脸现在已经热血上涌了,要不要我再帮姐姐确认一下,心跳有没有加速?”

他一边说,一边将她整个人捞过来。

林栀自动屏蔽狗粮魔法攻击,若有所思:“所以我有那种反应,是因为我在害羞?”

“很可能是。”徐净植艰难地将自己从学弟怀中薅出来,面红耳赤道,“你告诉你妈妈了吗?她怎么说?”

“她说,她可以帮我拟婚前协议,但要不要结婚,主要还是看我。”

闫女士为她理性分析了结婚和不结婚的利弊,将好处坏处放在面前,让她来拿捏。

林栀仔仔细细地看完闫女士帮她拟的协议草案,条款内容精细得近乎苛刻,对财产划分精确到一毫一厘。

她有些犹豫,将草案发给沈南灼。

半夜三点,沈南灼浏览完之后,几乎秒回:“你在担心我占你便宜?除了婚前协议,我们还可以签别的合约,等爷爷出院,就可以离婚。作为感谢,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别的谢礼——当然,会写在合约里。”

这个“占便宜”非常玩味,林栀无法确定,他指的是财产方面,还是别的方面。

哪怕得到回复,她仍然感到纠结,干脆跑来问徐净植。

可徐净植自己也没经验:“其实对于现代人来说,‘结婚’和‘选择长期伴侣’的关系已经不大了,人们可以用任何理由结婚,再用任何理由离婚,像约会吃饭一样随意。所以如果已经有婚前协议,那我反而觉得,小红本是其次了。”

林栀陷入思考,下一秒,徐净植又看着她,轻声开口道:“你今天跟我说了很多话,几乎全部都跟沈南灼有关。其实从你第一次开口,我就想问你……栀栀。”

她说。

“如果沈南灼跟你说,他想娶你,是因为他爱你——”

“你会立刻答应他吗?”

***

林栀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她的印象中,沈南灼一直很冷静,理智到近乎无情,无论做什么事,都最先权衡利弊。

以致于徐净植突然那样问她,她竟然想象不出他对人说“我爱你”的样子。

可她一直觉得这才是正常成年人该有的思维,身边家族联姻没有感情的夫妇那么多,她父亲和母亲就没什么感情,不是一样为了彼此的利益相敬如宾,直到对方失去利用价值才离婚分手?

如果沈南灼低头,真心实意地对谁说喜欢……

林栀想,她可能会有一点嫉妒那个人。

她叹口气,拔下车钥匙,拿起手包关上车门。

昨晚闫女士盛情相邀,林栀又刚好有事找妈妈,就跑到酒店去跟她一起住了,没有回家。

一晚上没回来,也不知道林幼菱的眼泪哭够一个碗没有……

她一边兴奋地脑补,一边往里走。

走到客厅,却见林幼菱可可怜怜地红着眼眶坐在沙发上,旁边是正襟危坐的林父。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看来是又去告状了。

林栀嘴角微抽,顿时失去了开口的兴趣,转身直接上楼。

“站住。”下一秒,却被林父开口叫住。

客厅里回荡着他一个人严肃的声音,林父转头看她:“林栀,你过来,给妹妹道歉。”

林栀脚步一顿,不疾不徐地,又折身回去:“又怎么了?”

林父呵斥:“你懂不懂事?这几天外面多冷,你怎么能让管家把妹妹关在外面关一宿?”

林幼菱坐在旁边,膝盖并拢,两只手可怜巴巴地攥住衣角,一副被欺负了三百年都不敢还手的样子。

林栀冷笑:“就她?在外面站一宿?你真当她没长脑子?”

林父被噎了一下。

他也知道林幼菱不可能真在外头晾一夜,这姑娘小心思多,好在没什么大的坏心眼,平日里小打小闹的,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