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想着自己得仔细些,别再被人戏弄了。却听得身下的人轻笑着问她:“曹小姐可知在下为何总是欺负你?”

阿植猛地打了个寒战。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梅聿之似是轻叹了一声。他说:“阿植啊,你小时候欠我太多了。”

他这么直呼其名,让阿植不由得一惊。

“可惜在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浅笑了笑,“赊出去多少,如今自然是想要讨回来的。”

【本章已补齐,下一章9000,依旧分两次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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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南香山中风雪夜...

讨回来?阿植将脑门磕在他后背上,昏昏沉沉地想着。

以前的事,有许多她都记不得了。下回得找老夫人好好问问,她小时候是不是作恶多端……

不过话说回来,梅贼还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抱着如果可能就蹭点鼻涕在某人衣服上的龌龊心思,阿植故意吸了吸鼻子。哪料一阵冷风吹来,她猛地打了个喷嚏。

梅聿之不落痕迹地皱了皱眉。

阿植心满意足地看了看山道两侧的树木,虽然阴森森的,倒也不算可怖。

“阿植——”梅贼喊了她一声。

阿植没理他,怎么这个称呼从梅贼口中说出来就如此违和……她皱皱眉,打了个哈欠继续趴在他背上。

“你勒着我了。”某人很幽怨。

阿植猛地松了松圈住他脖子的胳膊,然她转瞬又后悔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呀,分明可以——咔,勒死梅贼。

她留了一只手用来揪着披在身上的毯子,又抬头往上看了看,这半山腰果真有猎户搭的草屋。

可——

难不成要同梅贼在这屋子里过一晚上?阿植皱了眉。念至此她不免有些头疼,又吸了吸鼻子,感觉不大好。何况被人背着也是件不自在的事情,阿植心里十分别扭。

那间半山腰的小屋前有厚厚的积雪,好似这些天都没有人来过了。梅聿之将她放下来,寻到屋子外搁着的大扫帚,将门前的雪清扫干净了,轻轻推了门。天色已黑透,若不是因这山上四处是积雪,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梅聿之进屋点了灯台,阿植瞥了一眼灯台上的油,觉得似是烧不了多久,再上上下下打量这屋子一番,阿植一皱眉,阴气真重呀。

虽说她不信山鬼什么的……但还是……

阿植苦着一张脸望着那盏灯,灯苗忽地跳了一跳,她下意识往后一缩。

又饿又冷,不仅头疼还害怕,阿植兀自裹着毯子缩在一张竹椅子里看着四处找东西的梅聿之。

阿植窃以为梅贼此时自顾不暇,应当不会管她的,也不会来碍她的事,便自个儿慢腾腾挪到靠墙角的一张竹床上去了。

梅聿之从一个麻袋里寻到些米,然四下看看又没有水,难不成用雪水煮?而此刻,好吃懒做的曹阿植,已经缩在角落里打算会周公了。

梅聿之发觉她躺在角落里的竹床上,忙过去推了推她:“起来,这么睡会冻着的。”

阿植方有些睡意,却这么给扰没了。她伸手揉了揉鼻子,裹着毯子坐在竹床上嘀咕道:“我头疼……不要理我……”说罢又兀自倒下去了。

梅聿之将她拖起来:“曹小姐,这里不能睡。”

阿植也没空理会他怎么又恢复了这个称呼,只颓着一张脸道:“真的,我头疼……”她说罢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烫着呢,你让我睡会儿……就一会儿……”

她又将身上的毯子裹紧了些,往墙里侧缩了缩,活活像一只刺猬。

梅聿之见屋子里还有个炉子,便往里头丢了几块新木炭点了起来。外头的风雪愈发大了,这山中茅屋似是随时都会被刮倒。他偏头瞥了一眼缩在竹床上的阿植,眉头紧了一紧。

本是想开个玩笑,没料却遭遇这般大的风雪。他将炉子往竹床边挪了挪,探过身去看了看两眼紧闭的阿植,轻轻叹了一声。她不论是喝醉了,还是睡熟了,总是乖巧得很,一动也不动。

她似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毯子角,又哆嗦了一下。梅聿之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了会儿,伸手去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他蓦地一皱眉,委实不该在这种天将她带到这南香山来。罢了,这一回就当他们俩彻底扯平,互不相欠了。

他拎了灶台边的木桶,推开了门。这门一打开,风雪便无情地涌了进来。角落里的阿植哆哆嗦嗦说了句胡话,醒了过来。她翻了个身,瞧见屋内只有昏昧灯火,炉子悄无声息地烧着,除了她再无他人。她意识尚不大清醒,觉得这场景有些像梦境,便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烧糊了的脑袋。

然却只有木木的声音,还有些痛意。

她又闭上眼,晓得这并不是梦,她这是又病了。难不成去了一趟随国,倒适应不了阴冷潮湿的津州气候了?自己这样子倒和管仪一样了,三天小病五天大病的。

这么病着病着会死掉罢……她正胡思乱想着,却模模糊糊听得有人推门进来了。又是一阵冷风涌进来,她奋力睁开眼。

哦……梅贼没走。

梅聿之见她醒了,便搁下木桶,索性将她拉起来,拿了屋子角落里用来烧火的稻草铺在竹席上。

“睡罢,这回应当要好一些。”

阿植耷拉着脑袋滚到床上去了。不是她不晓得说句感激的话,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恨不得倒下就睡死过去。

梅聿之将干手巾搁在装满雪的木桶里,过了会儿又取出来,敷在阿植额头上。阿植餍足般舔了舔嘴唇,觉得额上的凉爽很是舒适,稍稍舒展了眉头。屋子里就一块干手巾,梅聿之索性将手放进木桶里,冻得有些木然了,便伸手覆在她额头上。

到了后半夜,炉子里仅剩的几块木炭也烧尽了,阿植蜷成一团瑟瑟发抖,说了句胡话屋子里的灯油也燃尽了。梅聿之再试试她额头的温度,倒是没先前烫了,然他伸手握了握阿植的小爪子,却是冰凉的。

阿植往床沿挪了挪,似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攥住了梅聿之的手。

黑夜渐渐明晰起来,倒不如灯火刚灭时那般混沌了。屋外的朔风卷着大雪呼啸而过,屋子里却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梅聿之似安抚般反握了她的手,轻声道:“阿植,往里侧睡一些。”

阿植迷迷糊糊地往里侧滚了滚,梅聿之便在她身侧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侧躺了下来。

借着屋外一点微弱的雪光,梅聿之将她身上的毯子重新裹好,拨开她额前的几缕散发,将她揽进了怀里。

【9月1日更新分割线】

阿植蓦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下意识地觉着有些不大妥当,便动了动,打算翻个身。然周身被毯子裹得紧紧的,搭在后背的一只胳膊也将自己圈得牢牢的,动弹不得。她折腾了会儿,实在没力气了,便颇为自觉地不动了。

后半夜已是过去了一半,外头的风雪渐渐小了,也能看到熹微晨光照进来。阿植睡得正沉,嘴唇却干得厉害。梅聿之低下头,额头轻碰了碰阿植的额头,幸好,温度降下去了。

他又握了握阿植的手,虽还是凉的,却不似之前那般冰冷了,遂小心翼翼放开她,兀自下了竹床。

门口堵着积雪,由是风停了,外头也恢复了平静。天色渐渐亮起来,晨光落在皑皑积雪之上,倒是令人觉得暖和了起来。梅聿之踏过积雪往屋后走了一段,却听得流水声。循声找去,山涧两边被积雪覆着,也结了一些冰碴,中间细小的泉水却还在不住流淌。他忙折回草屋,将米拿来洗净了,又打了些水回去煮粥。

依旧蜷在竹床上的阿植似是闻到一丝烟火气息,费力撑开眼皮,却看到梅聿之在灶台前忙活着。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尝到一丝血腥气。她卷着毯子坐起来,歪歪斜斜地靠着身后的一堵墙,眼皮沉重地又撑开了些,偏头看了看窗户外头。

雪好像停了。

她伸了一只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却宿醉一般想不起昨日的事情了。再看看梅聿之,似是想起来一些,又觉得不大对头。她方要支吾出声,梅聿之已盛了一碗稀粥走过来。

这屋子里竟还有吃食……阿植神色萎靡地四下打量一番,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幻觉……一定是太饿了,所以有了幻觉。

梅聿之见她手凉,便将粥碗塞进她手里。阿植低头看了一眼,稀粥盛在陶碗里,有着淡淡的米香和温热的触感。她贪婪般深吸了一口气,却见得一只调羹伸进了碗里,她猛地一抬头,见梅聿之已将调羹移至唇边。

梅贼在抢她的粥吃!她猛地醒悟过来,将手里的碗赶紧往自己怀里挪了挪。

梅聿之不落痕迹地淡淡斜了她一眼,只吹了吹气,觉得温度正好了,将调羹移了过去,又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脑袋:“吃罢,谁同你一样小心眼。”

阿植厚着脸皮将那口粥喝了下去。然温度虽正好,可嘴唇上破了皮,碰着热汤还是有些疼。阿植蹙蹙眉,拿过梅聿之手里的调羹,塞进自己的碗里,窝进了角落里。

梅聿之看看她:“曹小姐可是从来不会说一句答谢的话?”

阿植埋头喝粥。

梅聿之站起来,走到外头却忽的看见山道中有僧人路过。僧人似是也看到他,便停下来问道:“施主可是被困在这山中了?”

“山道上现下应不大好走罢?”

那僧人点点头:“落了一夜的雪,走的时候须得当心些。施主可是要上山?”

梅聿之应了一声,又问道:“昨日上山礼佛的香客们,可是留在山上了?”

“昨天的香客们都安顿在斋房了,监寺特意让小僧下山来看看何时能走。”顿了顿,他又道,“施主可是有亲眷在山上?”

梅聿之微微颔首,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阿植,同那僧人道:“屋里有位姑娘抱恙在身,若是寺中还方便的话,在下——”

僧人微蹙了蹙眉:“这草屋中大雪天是万不能住人的,若是有人病着便更不好待了。山下的路想必还封着,小僧这就带两位施主上山罢。”

梅聿之道了谢,折回去将屋里收拾了一番,留了一块银子在米袋子里。又走到竹床边,看到又睡过去的阿植,轻轻推了推她:“曹小姐,雪停了,我们上山。”

阿植像睡不醒一样懒懒应了一声,很不情愿地滚下床,身上沾满了稻草。梅聿之抿着唇角淡淡斜了她一眼,看看自己的毯子被她蹂躏得不成模样,暗自咬咬牙将毯子拿过来拍拍平整,又拿掉她身上沾上的稻草,将毯子塞进她怀里。

“上来罢,我背你。”

阿植显然还处于混沌状态,吃饱了睡睡醒了吃的某只小病猪是不会介怀旁人帮助的。

一旁的僧人看到阿植趴在别人背上睡得正香且开始流口水时,忍不住多嘴提醒了梅聿之一句。

梅聿之压了压唇角,深感自己这一身衣服已经被毁了,早知道她这个德行就不背了。

三个人费尽周折总算到了南香山上的清水寺。僧人带梅聿之去了斋房,一到地儿,他便将阿植放了下来。某只死猪很有觉悟地醒了过来,看到干净的床褥十分激动,爬上去揪了被子接着睡。

梅聿之忍着将她丢出去喂野兽的想法,走过去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又将阿植冰凉的爪子塞进了被窝里。

阿植翻了个身朝向床里侧,压根无视了床边的人。

梅聿之轻拍了拍被子,站了起来,又轻轻抚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走了出去。

这寺中雪景倒是极好的,若不是临近年底,倒有令人想要留住一段时日的想法。梅聿之四周看了看,这寺后一片斋房之中,也不知阿姊和母亲暂住在哪一间。然他想的却是更为紧要的事,他逮住一个清扫斋房积雪的小和尚,问道:“曹夫人是否仍在寺里常住?”

那小和尚停下手里的大扫把,想了想道:“施主说的可是曹荣氏居士?”

“正是。”梅聿之问道,“她可还在寺中?”

“这位居士住在寺后的庵堂里,本来昨日就说家中有人来接的,却因山中一场大雪耽搁了。施主可是那位要接她回去的人?”

梅聿之点点头,又说道:“小师傅可否引个路?”

那小和尚握着大扫把看了看面前的积雪,什么也没说。梅聿之晓得他这是不肯了,便道了谢往后走去。

出了寺门便能瞧见一座庵堂,门口也有小尼在清扫着积雪。梅聿之走过去问了曹夫人的事,那小尼以为他便是来接曹夫人的人,便引他进去了。那小尼在一间斋房前停了步子,敲门道:“居士,家中有人来接你回去了。”

曹夫人听到动静,走过来开了门。她本预料着门外应是雁来,哪料门打开的一刹,却看见梅聿之站在外头。

似是有些微不解,曹夫人疑惑问道:“雁来呢?”

“裴先生有些急事,怕是来不了了。”雁来答得不急不忙。

曹夫人微眯了眯眼,又道:“不是说山中积雪很深,山下的人都不上来了么?”

“老夫人,晚辈有些话一直想说,却未寻得到机会——”

曹夫人欠了欠身,打断了他的话:“即便雁来快成了你们梅家的女婿,我也不想掺和梅家的事情。有什么话,还是等我死了去我坟头上说罢。”

似是早料到曹夫人会这样,梅聿之从容笑道:“老夫人不想知道容夫人如今过得怎样么?不想知道为何容夫人没有将阿植留在随国么?”稍稍停了会儿,他又道:“看来老夫人对当年之事是十分释怀了,然曹阿植呢?她可还什么都不知道……”

曹夫人面色稍变了变,蹙眉说道:“进来罢,外面雪气太重了。”

屋子里生着暖炉,曹夫人给他倒了一盏热茶,慢慢说道:“有什么话便直说罢,不要同我玩心眼,你们这些孩子总以为自己知道许多,实则——”她停了停,“到了我这个年纪,便会觉得现下的自己无畏又无知了。”

她看了一眼梅聿之,不急不忙说道:“你以为我会对

21、南香山中风雪夜...

容夫人的事介怀吗?我养了阿植这么些年,早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了。我知道你们梅家的人都晓得这件事,然都十几年过去了,能不要提就不要再提了。容夫人没有将阿植留在随国,自有她的无奈之处。她这么多年也是不易的,若不是她一再牺牲周全,容家又怎可能有今天的样子。”她浅浅抿了口茶:“你今天过来,是接你母亲和阿姊回去的罢?”

梅聿之差点忘了母亲和阿姊每月二十七便会上山来礼佛,曹夫人猜到此,委实不难。

“老夫人是何时听闻我家阿姊与裴雁来婚事的呢?”梅聿之听她慢慢说教完,这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曹夫人自嘲般笑了笑,又抿了一口茶,只淡淡说道:“听礼佛的香客们说的。这件事不是已传遍了津州城么?雁来在府上耽搁了几年,本来早该娶妻了。雁来老成持重,你家阿姊也是个伶俐人,郎才女貌,这桩婚事不好么?”

“老夫人一向大智若愚,想必早知道这其中的交易罢?”他握着手里的茶盏,叹声道:“父亲一直不肯说为何一定要结下这门亲事,更是随手将永锦街的铺子划了一半给裴雁来。这看上去分明是个亏本的生意。”他顿了顿,神色忽地凝重了些:“照常理说,父亲完全可以用阿姊的婚事换一桩更好的生意,可他这样做,不得不令人怀疑梅家是否有什么把柄握在曹家手里。”

曹夫人听着他这话不免笑了笑,真是少年意气,总喜欢探究这些事。

“你也知道我从不过问府中的事,曹戎与何人有纠葛恩怨,同我素来无甚关系,你问错人了。”她又自嘲般笑了笑,抬头道:“何况,你要晓得这些做什么呢?”

梅聿之的眉头沉了沉:“并不是晚辈有多关心当年的事,不过是不想看到阿姊就这样嫁给裴雁来,那不是她应有的归宿。”他顿了顿,看着曹夫人道:“而晚辈想,如今唯一能劝阻裴雁来的,也只有您了。”

曹夫人忽觉得可笑,断然回道:“你错了,雁来只忠于曹戎,而不是我。我同曹家的联系,素来不过是一个单薄的名分而已。”

梅聿之暗叹了一声,看来从曹夫人这里想要打探出裴雁来的意图实为枉然。

末了,他问道:“老夫人,晚辈想知道,当年曹家被抄时,梅家又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曹夫人慢慢回道:“那我送四个字给你……”她一字一顿道:“弃——信——忘——义。”

梅聿之心一沉,然却神色平静,只淡淡说了一句“晚辈知道了”,便起身同曹夫人告别。

曹夫人听到门被带上的声音,心里忽地舒了口气。十多年前那早已理不清头绪的债,如今真的要晚辈们来承受么?

外头一片雪色,今天已是腊月二十八了。一年一年过得如此迅疾,人何必执念于过去呢?

所幸这一天日头很好,山上的积雪也开始融化。到了中午时,渐渐有人离开清水寺往山下走。梅聿之在斋房中寻到母亲和梅方平,本想下午时便带她们下山,却因念及阿植的身体状况,劝说母亲和梅方平在山中再住上一晚。

梅夫人本就不大高兴,这下听他说还得再住上一晚,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梅方平在一旁低声劝着,说山道上此时定是十分泥泞,行走也是不便的。说着又看向梅聿之,问道:“你是昨天便上山了罢?怎的忽然想到到山上来呢?”

“傍晚时下了雪,见你们还未回,便上山来寻。后来风雪大了些,便在山中一座茅屋里过了一晚。”

梅夫人偏头看了他一眼:“算你还有些良心。”说罢又对梅方平道:“哎哟,我头疼,真是被这鬼天气给气的。”

“就委屈母亲再住一晚了,儿子就不再叨扰了。”梅聿之说完便退了出去。

他径直走到阿植住的那间斋房,刚要推门进去,就有人在后头拍了拍他的肩。

梅方平的声音清清浅浅地响起来:“聿之,方才在母亲面前没有说实话罢?你一个人怎会无缘无故到山上来呢……”她似乎叹息了一声:“是谁呢?”

梅聿之转过身来看着她:“阿姊当真想进去?”

梅方平挑了挑眉:“难道除了曹小姐,还有别人不成?”

梅聿之默然。

梅方平复拍了拍他的肩:“你的心思,阿姊不是不晓得。进去看看罢,她怎么了?”

梅聿之推开门轻声道:“昨日下午她到府中来找阿姊,我说阿姊来了清水寺,问她要不要上山,结果在半途中受了寒气,又病了。”

梅方平笑了笑:“看来你是真的想将小时候受的委屈全都讨回来呢,成心捉弄她当真有意思么?又不是小孩子了。”

某只死猪依旧沉睡着,还保持着方才蜷缩身体面朝床里侧的睡姿,一动也不动。

似是听到了声音,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说了一句胡话。

梅方平小声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出去罢,让她继续睡。”

梅聿之点点头,便随她一道出了门。

梅方平立在门外看着廊檐下的滴水,轻叹了一声:“她这回来找我,怕是为了我和雁来的亲事罢?”

“裴雁来从她进曹府那一天就在了,此时忽然说要娶亲,怕是多少有些不适应。”梅聿之蹙了蹙眉,“可是阿姊,换作我的立场来看,却也是不赞同这门亲事的。”

梅方平倒是笑得极为淡然:“你还不明白。”她轻叹了叹:“我过了年就二十了,不想再等下去了。这件事,父亲有父亲的心思,我有我的心思,裴雁来……也有他的心思。我们看上去都被困在这一件事上,所想的,却不是一回事。”

梅聿之停了会儿,却也不说话,良久才缓缓道:“可若是有一天,你的夫君成了你娘家的仇敌……又要如何取舍呢?”

“这世上的事不能想那么远的。”她浅笑了笑,“人这一生,譬如朝露,转瞬即逝。想抓住的东西,千万要牢牢把握住,不要松手。说起来,曹小姐似乎太在意裴雁来了。依我看,想娶到曹小姐,却是更难的事。这小丫头看上去太无心了,也不知自己在意的是谁。”她看了一眼梅聿之:“虽然母亲极不喜欢曹小姐,但她背后是容夫人乃至整个随国……所以凡事说不准的。你如今去过随国了,也知道随国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种人的命不在自己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