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会打算盘?”

“会。”

陶叔倏地转过身来,皱着眉道:“三小姐说你十三四岁,我不大信。”

然阿植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转过身去了,一边走一边接着问道:“叫什么名字?”

“阿植。”

“连个姓都没有?”陶叔在前头皱皱眉。

“没……”保险起见,还是不说了罢。

只听得陶叔在前面无奈叹了一声:“这三小姐如今结识的人,倒是一个比一个奇怪了,也不知道三小姐整日在外头晃荡什么。”

阿植默然,接着往里走。

这条路可真够长的……她看看走廊一侧的围墙,想着这兴许是沿着容府外沿在走,账房早就没影了。她掉过头往后看看,如果账房真的在最北边,就不怕人翻墙进来么?她琢磨了半天,得出的结论便是——所谓库房什么,应当是个幌子。容府才不会傻气到让外人知道里头到底什么布局。

再这样走一圈下去,她估摸着自己要同陈树一样,升级成路痴了。

绕了半天,阿植一拍脑门,这不是方才来过的那小西厢么?绕一大圈,又绕回来了……

“以后你就住最西边那间屋子,五更起床,到账房领早食。”陶叔停了停,“府里近来缺人手,你先跟着小井去书库。”

五更……

阿植暗叹一口气。很久没有五更天起了,也不知明天早上起不起得来。

她瞥了一眼最西边的小屋,慢腾腾进去把包袱放好了,又走了出来。然外头连个人影都没有,也不知陶叔跑哪儿去了。才这么一眨眼的时间……

她抬头看看遮天蔽日的树荫,按着来时的路,沿着走廊慢腾腾地往回走。

春天终是走到了头,草木愈发蓊郁,京城街道上的人也愈发少起来。冬夏两季,总是这般不讨喜。然今天街道上却人潮涌动,挤在两边等着一瞻新状元模样。

陈树立在长长的红榜下看了一会儿,将扇子收进广袖中,慢悠悠地回了府。

偏院里传来绣娘的嬉笑声,而另一边,则是空空荡荡安安静静。湘堂的账册一本本在桌上摊着,金叔立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剥着指甲,陈树坐在矮桌前不急不慢地看着。

他刚偏头想同金叔说话,却听闻一阵敲门声。

陈树端起手边的茶盅来,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说道:“金叔,去开门罢。”

金叔如释重负一般奔至大门口,然他开了门,老脸立时拉了下来:“原来是你啊,湘堂不欢迎你。”说罢就要关门。

东家可不能被这厮得手!来了就踢出去!然金叔还没来得及将大门关上,就见得梅聿之已经挤了进来。

“啧啧,真是厚脸皮啊。”金叔撇撇嘴。

主厅里坐着的陈树不慌不忙地翻开下一页,正要拿起一旁的毛笔,看见梅聿之走进来了,抬头轻笑了一声,懒洋洋道:“不随状元一道游街,跑湘堂来做什么?”

“你把阿植送到哪去了?”

陈树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消息还是不够灵通啊,既然知道送出去了,却又不晓得被我送去哪儿了。”他笑笑:“你管得着么?”

梅聿之明显脸色奇差,就差没一脚踹上去了。

“这才十多天,你之前说的话没过脑子是吧?!”忍着。

“我说过什么了?”陈树冷笑一声,“我什么都没说罢?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以为将阿植搁在我这里就妥当了。她自己一意孤行想去容府同我有什么关系?再者……”

然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某人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陈树往下瞥了一眼攥着自己前襟的手,抬眼轻嗤了一声,眉头沉了沉,说道:“松手。”

“你把送到容府去了?!你知不知道为了让她不被扯进这件事情里来我们费了多少周折?如今你却把她送到容府去了!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陈树冷哼了一声:“平日里我若是替她做了什么决定,或是她去了哪儿,不出半天就会收到纸条子。可这次——”他微微停顿,却看得对方眼中的怒火不减反增,遂又笑了笑,“这回都过去快半个月了,什么条子都没有。我倒是想看看,那递纸条子的人……存的是什么心思,又到底是哪路神仙……”

梅聿之脸色更差,压着怒气道:“你为了搞明白这种事就把她送到容府里,你还是人么?容府那是什么地方!?她一个人在容府孤立无援你让她怎么办?小时候已经被吓过一次了,如今若是再被吓一次,真不晓得会出什么事!”

“你先放手。”陈树冷冷回了他一眼。

一旁的金叔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了,被吓得半死,就在他要上前劝架时,梅聿之却忽地松了手。

陈树往软垫上一坐,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水推到对面:“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梅聿之:“至于气成这样么?你以前不是一直欺负曹小姐么?这回瞧见她被旁人欺负心里倒不舒服了?”

“我没空听你说这些,容府那边我不方便出面,所以烦劳你怎么将她送进去,就怎样将她捞出来。”他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她不能一个人留在容府。”

然陈树却只淡淡回了他两个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二更……晚上继续……】

32

32、书库不开惹尘埃...

看着对方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怒火又有回来的趋势,陈树抿了一口茶:“你急什么?曹小姐又不会下一刻就有危险。曹家和容家的恩恩怨怨我又不是没听闻过,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容家都没有再动过手,想必早忘了这一回事。你想想看,容家这些年害的人还少么?一边树敌一边结交新的盟友,容家不倒,是因为压根没有将对手放在眼里。”

他停停又道:“不过为家族报仇,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这般努力地想将阿植与这件事撇清关系……倒让人觉得……”他眯了眯眼,似乎在笑:“曹阿植……并不是曹家的人。”

梅聿之微变的神色虽是转瞬即逝,然被陈树看在眼里,倒让他对自己的猜测更确信了几分。

梅聿之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知道太多对你并没有好处。”

“那是自然……湘堂都是拜别人所赐,既然收了别人的恩惠,自然就要为旁人做事。”他忽地轻笑了笑,“现下想来,那经常收到的纸条子倒是有些眉目了……只是我想不明白,曹阿植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值得被这样庇护着。”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算了,我如今也不打算知道得太清楚。但就现下而言,凭我的判断和直觉,阿植进了容府之后,反倒是安全了。”他手一伸,好似是示意对方先不要急躁:“你听我说,一来是那纸条子迟迟不到,说明这件事对阿植没什么害处;二来在容府做事的人那么多,谁会注意到她呢?何况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为安全,再者说,容三小姐为人仗义,一旦受人所托,定会护到底。阿植这会儿在府里,恐怕正学着东西呢,不是正好么……反正她也嫌人生无趣。”

然即便陈树这样说,梅聿之神色中依旧压着担忧。他这个立场,注定没办法亲自将阿植从容府带出来。何况……正如陈树所言,阿植自己,可愿意回来?

他问陈树:“如今她在府中做什么?”

陈树想着若是告诉他阿植是冲着容家账房去的,他估计要直接翻墙进容家把阿植给劫出来了,遂懒懒答道:“你不知道么?容府的书库号称是京城最大,藏书量颇丰,故而常年缺人手,阿植此时大概是窝在容府的书库里乐不思蜀了。”

阿植有事没事总喜欢在怀里揣本书,这事他也是知道的。照她的性子,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书倒真有可能不思归了。

也罢,等忙过这一阵罢。

他方暗叹了一声,便听得对面的陈树幽幽道:“其实榜眼也不错了,你不必太伤心。”

梅聿之拧着眉看了他一眼。

陈树轻轻挑了挑眉,语气里却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惊讶什么?这种事全城尽知……你看那红榜简直羡煞人呐。”

他话音刚落,方才突然不知所踪的金叔又飘了回来,看了一眼梅聿之,对陈树道:“东家您没看错罢?就这小子还能考上榜眼?”

“金叔,账本收了罢,吃晌午饭了。”他沉着声将金叔给支走了。

待金叔抱着账册消失在门口,良久他才道:“不觉得奇怪么?我料想金叔定是知道些什么,然他平日里总是装迷糊,常常好像没有分寸一般。可做起正事来,却又精明得很。我今天也是有事要托你帮忙的,听闻以前湘堂是归京城织造所有,所以我想……那位想要护着曹小姐的上家,若不是官府的人,便是与官府有着密切关联的人。按理说,到了下个月,新科进士去哪儿任职便都该定下了。届时你若是方便,那就麻烦……”

梅聿之早就猜到,所谓湘堂,不过是随国世子布的局。管仪这个人,虽然许多事不能亲力亲为,心思却极为缜密……若他想护阿植周全,定是早就安排好了。那所谓丢纸条的人,大约是管仪的手下或者亲信罢?

然他此刻却不能同陈树挑明这件事。阿植的身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管仪既然自己不肯出面,自然有他的道理。他此时定然也是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在背后护着阿植。

念至此,梅聿之淡淡敷衍道:“届时再说罢。”

“想去哪儿?”陈树随口问他,“中书省?御史台?还是远离京城这个是非地,去别处做个地方官?”

“不知道。”梅聿之回答得十分干脆,“我不是说了么?反正也是为博一个功名罢了。有人为钱有人为虚名,我大约是后者。”

“你少敷衍。新科进士初授结果如何,可影响到以后的仕途。”陈树眯了眼,“若是要对付容家,留在御史台这种地方,再好不过了。”

然某人却冷冷丢了两个字给他:“做梦。”

“随你咯,反正同我也无甚干系。”他刚说完,便看得小厮送了晌午饭从门口进来,“先吃饭,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

梅聿之抬眼瞥了瞥他。

“看什么?”陈树接过小厮刚刚替他盛好的鱼茸汤,直接递到了梅聿之面前,一脸的鄙薄,“喏,你们家曹小姐最喜欢吃的东西,真想不明白又有豆腥又有鱼腥气的有什么好吃。”

梅聿之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拿了碟子上的调羹浅浅喝了一口汤。

陈树没好气地轻嗤一声,兀自盛了饭闷头吃着。

末了他说:“今天下午容三小姐约了我喝茶,反正也没什么正事,既然在哪儿喝都一样,那便去容府喝。”他皱皱眉:“至于你么,随意编个故事,容三小姐定是很乐意让你同阿植见上一面。”

梅聿之立刻站了起来:“别以为我感激你。”

陈树抬头看看他,又道:“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见到阿植不能带她走,要是你强行把她给带走了,‘新科榜眼私闯容府抢书童’这种坊间艳事还是很有嚼头的。”

站在外头偷吃点心的金叔听闻东家这话,差点没噎着。

五月末的空气里还有着几分燥热,然阿植窝在这座书库里却觉得凉快得很。

听陶叔的女儿小井说,这书库已经有多年没人打理了,本以为都没人惦记着了,丞相大人却心血来潮说想要一份书库的藏书单。这可真是个头疼的事,重新打开书库那天,里头尽是灰尘,满目的陈旧。

那天上午阿植被小井领着走进这间庞大的书库时,一阵阵带着时光沉感的灰尘直往喉咙里钻,逼得人咳嗽起来。然许是大门一直开着,在里头待久了,倒也渐渐适应了。

里头即便点了灯,光线仍是有些暗。仅凭着外头漏尽来的那一点光,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阿植便随手拿了灯台,一面抄着书目,一面偷闲翻阅藏书。

这些日子倒让她发现不少孤本,当然——还有一些以前先生从不许她看的书。

小井忙到下午觉得累得慌,便说要去西苑找酸梅汤喝。她叮嘱完阿植,便兀自跑了出去。阿植站在高高的长凳上,瞥了大门口一眼,把毛笔和空册子搁在一旁的架子上,偷偷翻起书来。

她揉了揉鼻子上沁出来的细小汗珠,却擦了一鼻子灰,到后来索性不高兴管了,就抓着书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好似在比赛一般。然阿植已经看得入了神,哪还管得了外头那倒霉催的蝉呢。

好似脖子后头被蚊子叮了一口,委实痒得慌,她便伸手去抓了抓,手伸回来时却又不小心打翻了架子上的灯台,她一慌,一时没站稳,眼看着就要从长长的窄凳上摔下去。她晃啊晃地好像看到下面站着个熟人,惊叫了一声,倏地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阿植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揉了揉眼睛!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就不能正常地出现吗?每次见到梅贼都要吓个半死。

“曹小姐,在下真的是……”梅聿之压了压唇角,“每回遇见你非得受这种罪么?你是得有多恨在下啊。下次你若是再喝醉或是再摔下来什么的,在下绝对不会理你了。”

阿植咽了咽口水,忽地察觉到姿势太过暧昧,连忙跳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天气燥热,还是因为梅贼此人本就令人暴躁,阿植一下子没忍住,吼道:“我让你救我了吗?!”

“曹小姐,你这样说,委实太伤在下的心了。”某人一脸无辜,还揉了揉胳膊,“你自己站这里接个人试试,那小胳膊恐怕就咔嚓了罢?”

“我再问一遍,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植果真是很暴躁啊。

“翻墙进来的。”

“…………”

梅聿之揉了揉胳膊,看到架子上搁着的一小碟子点心,忽地说道:“对了曹小姐,你做的酥饼委实难吃啊。”

阿植立时瞪圆了眼睛。那可是她头一回做的酥饼啊,后来还想着那包酥饼去了哪儿呢?原是被梅贼给偷了!

竟然是他偷的!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方要开口,却猛然瞧见上头一排书倒了下来。阿植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已经被人挡了一下,后背硬生生撞到了地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好了我累趴下了,遁走……【被拍飞】

(叫你没有存稿,叫你没有存稿……泪奔滚走)

33

33、秋凉无声候鸟归...

阿植吸了口冷气,后脑勺疼得厉害。她坐起来瞥见掉在地上的书,揉了揉脑袋,又皱了皱眉……心中腹诽道:推什么推?以为就你反应迅速?宁愿被书砸到好不好?!

“看来用力过猛了些……”梅聿之在一旁很是反常地赔了一张笑脸,“一时失手。”

阿植恶狠狠地斜了他一眼,皱着眉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她把先前跌落在地上的灯台扶起来,摆到架子上,稍稍一偏头,便看得梅聿之也站到了长凳子上。他抱着书恶作剧一般地往长凳左端挪了挪,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最高一层的架子上摆书。阿植偏头看着,脚跟不听使唤一般往长凳另一边挪了挪。

她低头看看差不多了,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长凳上跳下去……

“曹小姐——”

他这么一喊,阿植倏地停住,一只脚在空中这么晃着……她转过脸说道:“你看这长凳子这么结实,我这边先下去,你踩着那边,凳子也不会翻的……”

“看来曹小姐真是未改幼年时的恶习啊……”某人脸上故意浮起一丝鄙薄来,“在下这要深受其害到什么时候呢?”

“你小时候才歹毒!”阿植斜了他一眼,果断地从长凳上跳了下来。梅聿之似是早做好了准备,稳稳地站在长凳上,还往凳子中间走了走,瞥到架子上放的登记册子,便随手取了下来,他翻了两页,随口问道:“打线格子做什么?”

“放回去!”阿植的语气有些生硬,“赶紧走!怎么爬进来的就怎么爬出去。”

某人一副恍若未闻的样子,懒懒地翻着簿册,自言自语道:“这书库里倒有不少轶本嘛。”

“再不走我就喊人捉贼!”

然这威胁明显不奏效,梅某人出了名的没节操她又不是不知道。真——不——要——脸!阿植一扭头,转了身就往外头走,她这一招倒是出其不意,梅某人立刻跟了出来。

“不是不怕我喊人么?”阿植斜睨他一眼,嘲讽道。

“你喊啊。”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当真是惹怒阿植了。君子动口不动手,阿植忍下一脚踹上去的冲动,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对着西苑的方向大吼道:“捉——贼——啊——”

第二声……第三声……

没人理她。

“曹小姐。”后头有人喊了她一声。阿植扭过头去,瞪他一眼。

“声音太小了,大声儿点。”语气依旧是轻飘飘的,跟没骨头似的。

有病!

对待这种不要脸的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无视他。阿植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往西苑走了。嘁,找小井喝酸梅汤去。

然梅某人依旧跟在后头慢慢走着。阿植停,他也跟着停。阿植心中腹诽,还真是阴魂不散,拎一桶狗血来淋得你现出原形!她用余光往后头瞟了瞟,又埋头往前走。

“看来曹小姐是在容府过得太舒服,有些乐不思蜀了。”梅聿之突然这样同她说。

阿植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她皱皱眉,今天怎么觉得西苑离书库这么远呢?梅聿之跟着她不慌不忙地走着,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良久才道:“若是哪天不想继续待着了,就回去罢。容府毕竟不适合久留。”他又停了停,说道:“听闻,你是自己要来的容府?”

阿植压了压唇角,敷衍一般淡淡回道:“不过是无聊了,找些事打发时间。”

蝉鸣声直往耳朵里闯,阿植脑子里嗡嗡嗡地乱响,她不由地加快了步子。然就在她快走到西苑时,却看到容三小姐和陈树迎面走了过来。

她慌忙回头,转念一想又不对,梅贼若真是翻墙进来的,她会跟着吃不了兜着走的。然她瞧见梅某人无比淡定的神色时,才惊觉自己被骗了。

“我说呢,四处找都找不到你,原来到西苑这儿乘凉来了。”陈树浅笑了笑,同梅聿之说道,“容府这样大,都不怕走丢了?”

梅聿之轻抬了抬眉,还未来得及回他,便听得站在前头的阿植直愣愣地嘀咕了一句:“你自己走丢才是真的罢……还好意思说别人。”

容三小姐忽地笑起来,看着陈树道:“我说呢,每回都不敢独自在我家府里走,原是这个缘由。”她嘴边抿起一丝笑意来,原是路痴啊……

陈树脸色奇差,板着脸同阿植道:“你不好好做事跑这儿闲逛什么?不是说想专心做点事吗?”说罢又看向梅聿之:“时候不早了,三小姐还有别的事要忙,我们该走了。”

阿植讪讪回去了,她一路往回走,一路想着方才梅聿之说的话。他说容府不适合久留,是因为知晓其中缘由么?难道他是觉得她留在容府里,会遭遇不测么?她微微垂了垂眼睫,额头上被热得渗出一层汗来。

也不知道陈树同他说了什么,让他以为她只是觉得好玩才来了容府。

慢着!阿植倏地停住步子,看着走廊尽头渐行渐远的三个人,他们关系怎么忽然变得这样好了?!不是水火不容的么!

她这一疑一惊,脸色看上去难免差了些。以至于后来小井端着酸梅汤回来的时候,十分忧心地问她是不是病了。

整理书库这个工程委实太浩大了些,阿植还记得刚来时那会儿才初夏,路上的小叶女贞才刚刚从嫩绿转为深绿。她和小井两个人每天都窝在这座大库房里,忙到天黑才回去。然这会儿都已到了夏末时节,满墙的地锦经一整季烈日的灼烧,颓靡地攀附在院墙上,太阳花也似乎开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