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他究竟是怎样啊?畏惧消褪之时,便是好奇陡增。

她突然伸手出去,手是乏力的还带了点颤抖。却是去摸他的额头,这次轮到他惊悸了,没想到她突然做这个动作。他一抖,拉着她的手不由的一紧,差点把她拽得跌他身上。

“干什么?”他看着她,眼中带了些莫明。她的反应,总是超出他的预料。

“暖的…不像是被鬼上身啊?”香海嘀咕了一声,“真不知你老子怎么养你的,把你弄得这般古怪性格!”

他呆住了,突一把摁了她的手猛的一拽。这下香海真的跌到他身上了,他伸臂一兜便将她整个人绕住,终究遂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捏着她的脸:“你更像鬼上身,脑子里填的都是草!”

香海被他勒得不自在,一通挣扎更引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嚷着:“对对对,我便是脑子长了草,也不会跟人家说我浑身都是宝,快来挖快来切吧!”

他的手加了几分力,揪得她直嚷疼:“好啦,我不说了还不行?本就生的不好看,再揪更丑啦!”

他松开手,还替她揉了两下。弄得她一个劲儿的翻白眼,他带出似知非笑:“你该庆幸遇到的是我。否则,谁会与你坐在这里谈条件?”

香海瞥了他一眼,却没再反驳。他说的没错!天底下没几个有他这古怪兴趣的。

原沧郁正在厅里摆晚饭,见慕千羽拽着香海进来。她笑了笑,很是自然的招呼:“大人回来的巧,这刚准备好呢!”

香海很有眼色的跑去边上拿香浸帕子,微微侧眼看着两人,又将眼光投到边上的坐蟾炉上去了。手指抚着藏在袖里的小药丸,突然觉得,以药蛊迷人固然便宜,却不如挥拳动腿的打一场来的痛快。

次日一大早,慕千羽又让梦蝉叫进宫去了。香海却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吃罢了中饭。又抱个桃子在树下啃,一边啃一边拿了根草逗树下的蚂蚁玩,不时还咬块桃子下来,看它们努力将桃块搬进窝去。

她听到脚步声,不由的回头,见到虞白悠正绕过石屏。她整个人一下子站起来了,很是激动:“你来啦?”

虞白悠见她动作流畅,脸上也带了欣慰之色,小声道:“肯给你解药了?”

“一半而已,多了也不好,怕自己变蛊器。”香海受了他的影响,也压低声音,“他进宫了,原沧郁在后头。”

虞白悠点点头:“我知道,便知他不在,才能跟你说两句。”

“那东西没什么用呀,我也闻了好几天了都没什么不妥。更不见他们有什么了,行不行呀?”香海急不可耐的说,“只剩十颗不到了,你要的东西可在他房里?长什么样子,我替你找找啊?”

他之前不是潜进过来一次吗?还跟香海撞上了。那时他便看着什么东西,香海很希望能按图索形,趁着自己方便替他翻翻。香海觉得没必要一直等下去,拖得越久也越多变数。

他摇头,拍她的肩:“你照我的吩咐下药就行了,到时你自然会明白的。”

香海默了一下,刚想告诉他,她不能走了。她要留下来等那个榜文,如果她走了,不知道慕千羽会做出什么事来。

若大王仍在考虑期间,他再下了什么新命令,让大王得知他是被幻术骗了。再把她这条漏网之鱼的消息放出去,给北宫家扣个暗通敌国的帽子,那就彻底永无翻身之日了。

香海正犹豫的要怎么开口,原沧郁打后头绕出来了。见了虞白悠忙迎过来:“公子怎么出来了?这两天日头毒,怎么也不带个人撑把伞?”

虚伪!香海暗自腹诽,很是不满原沧郁这么快跑出来,害她不能跟虞白悠多说几句。

“几步路罢了,何须这么麻烦?千羽呢?”虞白悠故意四下张望,眼睛掠过边上的香海。给她浅浅微笑,格外动人。

“大人进宫去了。”原沧郁笑着回答,将虞白悠往正房屋里引。

“又进宫了?梦蝉最近总是烦扰他吧?”他随口玩笑,原沧郁笑着也没说什么。

香海主动跑过去,格外殷勤的帮着撩帘子。原沧郁见香海又摆出狗腿相来,想到她之前种种劣迹,不由牙根儿直痒痒,故意不让她进:“你在外头候着吧!用不着你!”

香海眼巴巴的看两人进去,依依不舍在门口立着不忍离去,听两人东拉西扯的在屋里闲话。

一直等到虞白悠走,香海又很是殷勤的送,只可惜原沧郁在边上,再说不得什么。她一直送到门口,直到他的影子都瞧不见了都不舍得离开。

最多七月十五,她便再也见不到他了。多想跟他一起走啊,不管能活多久都好,不管去哪儿都好!

慕千羽这次倒没在居云宫待多久,未至傍晚的时候便回来了。原沧郁告诉他虞白悠来过,锦心丹出了三枚,虞白悠也拿过来了。

他并未看原沧郁递来的锦心丹,神情有些懒懒的:“直接拿到密芳庭去,交给银雀。”

原沧郁看着他墨色的眸,心里猜度到了什么:“今日进宫,公主是否…”

慕千羽没有说话,大王要他提前完婚。本是要等到年后,但公主执意不肯。定要选中秋月圆之时,来个人月两圆。她自然是想起了香海的旧案,但因父亲在绛州不能任她再去告状,这事露给大王闹起来于她也没好处。

她几次都杀到沐华阁外都被拦回去,明知有个香海在里面钻心,到底无可奈何。

忍了这些天,终是耐不住,便抛出这事来弄个名正言顺。

婚事渐近,他却从未有的抵触起来。其实便是八月十五成亲,也碍不着他什么。那时香海早愈,相信远在苍鬼的君祀也必有消息回来,生死之约只怕早就了结。但他就是不愿意,格外的不愿意!

原沧郁心下也猜了八九,大人以往并不推违这桩婚事。纵疲于应付公主,也并不拒她所求。如今大人抵触之意明显,公主并不傻,如何看不出端倪?这般下去,只怕还要闹出事来。只求香海的事早早解决,凭大人的本事,香海绝非对手。一招了结,也能偿了大人的遗憾,早日收收心也好!

原沧郁这般一想,轻声道:“香海在楼上呢,这一晌午倒也老实。估计是真的想通了,我瞧着她的外伤也好了大半。不如给了解药让她培息几日,等君祀回了信,大人不正好可与她交手了?”

慕千羽说:“外伤好了,霜惑未清。先这样吧!你送锦心丹的时候,寻机再管银雀要些驱寒的良药来。”

原沧郁听了,叹了口气:“大人,再拖下去总归是不好的。借培息丸引力,她不但功力尽出,许是比之前还强呢!丞相再有几日便回京了,到时…”

原沧郁见他懒懒的,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遂住了口。丞相去了绛州,那里有苍鬼割让的三座大城,他是去找合适的人当蛊器,算起日子也不短了。

当兵的都不成,平民百姓身体素质就更不济了,想必也寻不到几个能用的。若大人哪天真又跟公主闹起来,香海的事必定瞒不住。到时大人要怎么办呢?

正说着,忽然听到蹬蹬的脚步声,香海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来。眼见他站在厅里,眼睛笑成两道缝:“你回来啦?我去给你倒茶啊!”

她脚步一刻不停,话说完的时候人都跑到门口去了。

慕千羽诧异的看着她的背影一晃就没了:“这又是怎么了?心情突然特别好?”

原沧郁看看她的背影,随口应了一声:“三公子来了高兴的呗。”

“什么?”慕千羽的眼微微睁大,有些不可思议。

原沧郁一副过来人的表情,摇摇头去剥桌上的葡萄:“三公子今天来,她殷勤的很。迎来送往的…爱美之心嘛,正常!”

明明是一句闲话,慕千羽听着,却莫明的拱起一股火来。看中虞白悠的美色了?想不到她这么俗!

一会工夫,香海就喜滋滋捧了大托盘进来,盘子里放着新茶,还摆了个精巧的小香炉。淡淡檀香很是舒心,慕千羽却怎么闻怎么堵心。一直盯着她的动作,怎么看怎么面含春色。

香海放了东西,本来神情自若,眼见他那眼神很是不善,倒有些不安了。挤了笑捧着杯子给他:“这檀香是我新换的,安神静气,不错吧?”

他问得直截了当:“今天虞白悠来,你美上天了吧?”

香海手一抖,茶碗整个扔地上了。她脸都绿了,眼也不敢抬的使劲儿揪衣服:“你,你,你…”

慕千羽一见她这样,觉得原沧郁的话极有道理。心里的不快以飞速往上飙:“你都这样了,还敢起色心?我可警告你啊,给我离他远点!”

香海傻眼了,嘴巴张成一个圆形。

原沧郁也傻眼了,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引出慕千羽这么大反应。慕千羽盯着香海,见她一副傻呆呆的样子更添了火气,拧着眉毛满脸威胁之色:“别以我不敢拿你怎么样,再给我勾三搭四,对你不客气!”

香海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直到听到‘勾三搭四’四个字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敢情不是怀疑她与公子密谋,而是怀疑她在勾搭公子!

香海顿觉脸火烫火烫的,起色心了怎么着?她就是起色心了,在心里想想不行啊!要不是他这会子拿榜文勾搭她,她还打算跟虞白悠远走高飞呢!

她瞪着慕千羽,见他发完邪火,袖子一甩直接上楼去了。香海忍不住,指着楼梯气咻咻的向原沧郁:“你主子又犯病了,还不让他吃药去?”

原沧郁僵硬的动动脖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谁知道慕千羽根本没走远,听见香海在楼下咆哮,当即又返身回来了,居高临下站在楼梯上阴森森的看着她:“你够胆再给我说一次!”

这是慕千羽头一次表现如此不满的情绪,只是香海脑子里一团麻,哪里有空去察言观色?

她叉着腰,面红耳赤着指着他:“说十次又怎么样?你有病有病有病有病…”

慕千羽的眉头拧成一大疙瘩,没等她一连串的词儿说完就鬼一样的跃了下来。香海见状不妙,反应极快的一缩脖子,掉头就往外跑。她身上有麻骨散,反应够了但身体跟不上。步伐有些踉跄,饶是这样仍一边跑一边骂:“你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活该你讨泼妇当老婆。”

慕千羽被她戳了死穴,在宫里那些个堵心的烂账一股脑的涌到头顶。铁黑着脸攥着拳头一阵风似的追出去,与平日的作风大相径庭。

原沧郁抖了一抖,身子却没动,神情变得极其诡异起来。

香海气喘吁吁的跟慕千羽打成一团,没什么招术,而是揪头发扯衣服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那一种。

她力气使不出,被慕千羽拧着胳膊在地上乱滚乱踢。空着的手胡乱抓,也不管是土是叶子就往他脸上撩。嘴上还不甘休的乱骂:“你不是喜欢打么?将来你再讨七个母夜叉当小妾,天天上演八国混战,打得你头破血流!”

慕千羽眯着眼,听着她中气不足还混话无数。他刚偏了头想揉眼就让她踹了两脚,腰肋处一阵生疼,气得他也顾不得管眼睛,腾出手去揪她的耳朵。扯得她歪过脸去,香海咧着嘴,趁机照着他使断子绝孙腿。

哪知他这次有了防备,反应太快,瞅准空挡揪住她滚了两滚,香海仰面朝天被他反拧着胳膊,用两条腿撑着她的膝窝顶了起来。

香海吃痛不禁,大喊:“疼疼疼~!现在弄死我,就没人跟你打架啦!”

他顶着她,把她撑成个弯折的大字形。

眼睛里进了土有睁不开,却也没急着放她,瓮声瓮声的问:“你说谁天天上演八国混战?谁讨母夜叉,嗯?”

“是你先找碴儿的,我又没惹你,还给你倒茶咧!”香海眼前金星乱冒,这厮太了解肉搏的真髓,巧劲使的极好。连这种市井打法都能出神入化,她又学了一招。

“你还不认错?说,到底什么时候对虞白悠起了色心了?”

他直白的质问弄得香海脸都窘歪了,大叫:“没有,我没有!疼,胳膊要断啦!”

慕千羽松了手,却也没避开。任她的背直接落在他的身上,挟着她坐了起来。将她往边上一放,低头揉着眼。

香海见他灰头土脸的一个劲儿的揉眼睛,显得有点可怜巴巴,与平日那死相差了许多,倒让人添了几分温软。她心下知道方才那把土扬得狠了,闹起来的时候,怕他的眼睛放怪招,才会往里扔土的。

现在指望他替她遮掩鬼蛊,偿她心愿。便他时时犯病,香海也不想跟他闹翻。

她扯扯他破烂的衣袖:“别揉了,来,来洗洗!”边上就是假山,围着池塘,这里有处泉眼,水极致清澈。香海拉着他,想让他起来去洗眼睛。

“不用你管。”他甩开手,开始撒脾气了。

香海忍了气好声说:“当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骂我,我也不骂你。咱们和平共处,到时真真正正打一场,你什么气都能出了!”说着又去拽他,将他拉到池边,撩了水给他洗眼睛。

慕千羽慢慢睁开眼,见她也是脏兮兮的,此时一双细眼儿却是半弯着,带着点讨好的笑容。掏出自己的帕子在水里淘了淘,一点点给他擦,动作很是轻柔,仿佛在擦一块宝贝。她很是认真,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眼,半点也不回避。

“都是我不好,来,给你吹吹。吹吹就没事了。”香海决定做些弥补,见他眼睛有些微微泛红丝,又凑过去吹。她刚撅着嘴凑过去,他突然一把抱住她。

香海刹不住身子,直接嘴巴就贴到他眼皮上了。她吓了一跳,本能的攥了拳给他后背一下。虽然中了麻骨散,但也打得够疼。刚想骂人,却听他闷声说:“你说的没错…”

她愣了,挣扎着推开他:“什么呀?”

慕千羽垂了眼看着水面,轻声说:“既然不喜欢,何必要成亲?”

香海看着他那有些落寞惨淡的表情,霎时明白过来。讪讪的说:“既然应了,就好好处呗。我看公主也挺真心待你的,人家一个大姑娘都不嫌委屈,你倒先不乐意了?”

“你当时为什么退婚?”

香海愣了,拿帕子撩着水:“不是说了吗…”

“他也应了,怎么不跟你好好处?”

慕千羽又引得香海一阵心酸。她盯着水面,折光映出她的脸。五官平平无奇,瘦得跟猴儿似的没半点女儿娇态。便是现在因好吃好喝,又因元通少见阳光变得白嫩了些。不似油皮卷了,也离美人儿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香海突然怒起来,说:“你也要做那样的人吗?明明看不上却也不说清楚,只管让人胡猜乱想。待瞒不过去了,还一股脑的怨人死缠烂打么?”

他听着她的话,看水面上她的倒影。许久轻吁了口气:“你讨厌那样的人对吧?”

“是!最讨厌那样的人!”香海提高了声音,要么就早点说清楚,要么就好好去相处。两者都做不到,还一脸无辜,把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的人,最最最讨厌了!

他忽然站起身往屋里走:“我不做那样的人。”

香海霎时呆了,她讨厌她的,关他什么事?

第十四章

时间向香海证明了,虞白悠给的那些药的确是非常有效的。原沧郁和慕千羽都变得懒散迟钝了许多,有时香海故意跑出去溜一大圈出来,两人似乎都没发觉。说起来,她也闻这玩艺不少日子,但神清气爽没半点不妥。可见虞白悠这药果然厉害,居然还能挑着人迷?

十五这天,天空阴黑的跟锅底似的,想来又要下雨。

香海独自在院子里遛跶,抬头看着风云变色…果然是杀人越货,坑蒙拐骗或者远走高飞的良机!

整个梧兰正院一团死寂,她一直在等虞白悠。最近他的自由度大了很多,全因之前他交出了三枚锦心丹。

刚过未时,虞白悠施施然走了进来,旁若无人,比之前更闲适安逸了几分。风姿绰绝,便这阴云密布的天气下,仍可聚收光华。

“他们…”香海只吐了两个字,便见他往书楼去了。仿佛早知慕千羽在哪里一般,淡淡的说:“连续这么多天的血魄,今天他必会逐魂。”

香海莫明有些不安,却没听到任何动静,忙跟着他一道走了过去。

这书楼平时不敞着,最近慕千羽时常会来,香海便也有机会在里边逛一逛。四面都是书架,放的是各国根血功法。奇怪的是,屋子四角设了四个鼎炉般的东西,白日也生光。香海好奇的很,问慕千羽是做什么用的,他也没告诉她。

此时进去,见慕千羽正在桌上趴着,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但她走近一瞧,登时心下发紧。他双目闭着,神情很是安详。眼中淌出两道血痕,将他的面容浸得格外诡异。桌上已经渗了一大滩,不知流了多久。早起他尚好好的,还说要来这里培息练气。一上午未曾出来,竟是死了么?

香海心一阵乱跳,看着他紧阖的眼皮,长长的睫毛垂盖如淡淡的阴影。她想起这双眼睁开时的样子。黑漆如永夜,深澈如寒潭。像是带着化不尽的忧郁,阳光也驱不散那无尽的黑。

慕千羽曾说这双眼是鬼蛊的解药,她从来也没打算剜他的眼来试试他的话是真是假。

他说,在等一个可以让他放心去死的人…他想死于与高手相残,如今却死于药蛊,难免凄凉。

香海怔怔看着他,掏出帕子刚想去拭去他眼底流的血痕。

却听虞白悠轻轻出声:“别动他,快逐魂了。”

“他没死?”香海生生止了动作,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心下竟有些高兴。

虞白悠站在桌边,湛蓝的眼变得极其深遂和热切:“他只是中了我的血魄。只有这样,我才能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香海莫明,与他一起等待。突然她的眼睁大了,她看到桌上那积的一滩血发生了变化,正慢慢聚出一个小圆珠来。

香海目瞪口呆,而虞白悠的笑容就此绽放。他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去,将那小珠子捡了起来。莹莹如血珠,透彻似琥珀。

“这,这就是…”

“我娘的遗物。这东西是放在他眼睛里的,想要拿回来,必须要有耐心才行。”他一拽香海,又想到什么,“对了,麻骨散的解药!”

“那个在原沧郁身上,你还是…”

香海弯了眼睛,她帮了想帮的人,那人尚想着她安危让她慰然。她亦没有杀她不想杀的人,尽管那人想与她生死相搏,让她命悬一线。

虞白悠将慕千羽扶起来让他靠着,在他身上一通乱摸:“他身上肯定也有。”

他很快便搜到一个小袋子,看了看点头随手丢给香海:“这个就是,吃吧!不用收拾东西了,直接跟我走。出去了我再与你细说。”

香海把药往嘴里塞,一伸脖吞了,却没跟虞白悠往外跑。他回头见她仍站在原地看着慕千羽状若沉睡的样子,急得回来拽她:“别愣着,他一会就要逐魂了,到时候,便走不得了!”

“我不走了。”香海看着慕千羽双目仍在淌血,他的面容很是平静,让她也不由的平静了下来。

香海继续说:“他答应过我,要替我的家人正名!”

虞白悠急了:“你怎么这么蠢?想知道真相,回苍鬼一打听不就行了?何必留在这里?”

她摇头:“若他真能做到,一样也能反口。”

香海说着推他,忽然带出笑容:“你快走吧,我很高兴能帮你这个忙。将来,你把这个遗物的故事,烧给我吧?我能看到的!”

虞白悠呆住,咬牙切齿:“你真是个大白痴!”

他正想挥手给她一记手刀,突然间表情变了。不仅是他,香海的神情也有些发紧。两人同时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极淡的,却在香海的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

这味道她只闻过一次,当初在兰径狭道,她闻到过!

她僵着脖子要往后看,虞白悠拽过她:“别看,快走!”

身后传来金属划过地板的响动,极快的便是一阵罡风直卷了过来。香海本能的一搡虞白悠,险险避开背袭。

睨眼过去,眼瞳紧缩,身体强崩如满弓。一年前的怖景再度重现了!难道说,这,这就是逐魂?

在慕千羽的身侧,多出一个身材极高壮的巨汉,他手拿巨大的镰刀,仍保持着削的动作,整片书柜皆斩塌了去。

而慕千羽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他慢慢抬起头,面无表情有如死尸。空茫的眸子渐渐变红,不断有黑色的烟雾飘出来。烟雾游荡而不散,在他身边聚化成形,一个又一个,与一年前一模一样!